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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內褲,」瑪麗說,「就是,呃,穿在裏面的衣服,也就是你在標本袋裡看見的那個東西。」
「不,」龐特說,「不應該在約克大學留便條給他。畢竟,他已經在那兒設法銷毀了證據。我想他是以為你整整一年都不會回來,所以他可以安全地把你留下的標本處理掉,沒有誰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不,這個便條得留在他的住處。」
「完全沒有?」
「沒錯。你說的也有可能。」
「我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氣,」龐特說,「我只是想確定我沒有理解錯你的意思。如果進行公開調查的話,你或者你的朋友卡伊瑟會發生什麼事?」
「你不應該受這份罪,」龐特說,「誰也不應該。」
「哈克知道。」
「好的。」龐特說。
龐特沒有說話。
「我們應該讓他知道他已經被發現了,」龐特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我知道了,」他直截了當地說,「是誰強|奸了卡伊瑟,強|奸你的可能也是他。」
「我從來沒見他抽過煙。」
「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這個了。我們有代碼編號和傳呼板——這一切都是為了不讓人們做到咱們正在說的這事:發現誰到底住在哪兒。」
「哦,」龐特說,「那麼……」
「即使DNA證據得到了認可——也可能不被認可——拉斯金的律師會試著證明卡伊瑟和我是自願的。」
「不僅僅是沒有合理的懷疑?」瑪麗說,「而是沒有任何懷疑?」
「離這兒不遠,」瑪麗說,「他沒有車——他一個人住,而且是真的買不起車,暴風雪的時候,我有幾次捎他回家。他的公寓就在簡街附近——不對,等等。我知道他住在哪一棟樓里,但我不知道他的公寓門牌號。」
瑪麗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我想……我想這不會有什麼壞處。你是怎麼想的?就是一張匿名的便條?」
「科尼留斯?科尼留斯·拉斯金?不,這太荒唐了。」
「說呀!說呀!」
「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不要這麼做。不要殺人。」read.99csw.com
「是的。嗯,遠不如我住的地方整潔。」
「我不敢說這會有什麼用處。」瑪麗說。
「我們得弄清楚,」瑪麗說,「我們必須百分之百地確定。」
瑪麗依然在因為剛才的喊叫而喘著氣。但是她的口氣已經不再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驚奇。「嗯,沒有。我是說,當然,科尼留斯的眼睛是藍色的——但是很多人都是。而且科尼留斯也不抽煙。」
瑪麗皺起了眉,她確實認識幾個偷偷吸煙的人。「我什麼也沒聞到。」
「你甚至不知道怎麼走。」
「是什麼?」龐特說。
龐特舉起了左手。「這就是植入機侶背後的一整套哲學。如果你知道有人在監視你,你的所作所為都被記錄了下來,你就會規矩起來。這在我們的世界非常有效。」
「儘管你今天也許能阻止我,明天也能,但你不可能永遠都能替他求情。總有一天,我能躲開你,回到校園裡,然後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他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是否會在他再次犯下強|奸案之前。你真的想拖我的後腿嗎?」
龐特碰了碰自己肩膀上被子彈擊中的傷口。「這個世界的人隨時都在殺害其他人。」
「但是什麼?」
「我的上帝,」瑪麗說,「我們該怎麼辦?」
「在以前全都是間接的推測,」龐特說,「直到我調查了卡伊瑟被強|奸的物證——這些物證安全地保存在警察局裡,拉斯金沒法拿到。我們第一次在你實驗室外面的走廊上遇見他時,我聞到了他的氣味,而那些標本上也有他的臭味、他的氣味。」
「我沒有辦法面對他。」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走過去。」
「為什麼不會?我以為你們是朋友。」
「不,」龐特說,「他不會的。」
「而且,」瑪麗說,「科尼留斯不會傷害我或是卡伊瑟。我是說,我們是同事,還有——」
瑪麗轉過頭看著他。「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質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他不配活著。」九九藏書
龐特沒有做聲。
「不,龐特。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龐特搖了搖頭,很是驚訝。「你們格里克辛人還要過很久很久才會有植入機侶……」
「可以,但是——」
「他也可以接近放標本的冰箱,」龐特說,「而且,他自己就是一名遺傳學家,他肯定能猜到在這種情況下一名女遺傳學家可能會做什麼。他知道要找到所有的證據進行銷毀。」
「我知道你們的鼻子很小,但我的這種能力不是什麼特異功能。我這個人種的所有成員,還有很多其他物種,都有這種能力。」
瑪麗點了點頭,龐特就只會這一種賭咒。不過緊接著,她又搖了搖頭。「還有一種可能性你沒有想到。」她最後說。
「這裏不是你們的世界,」瑪麗說,「你不能要求誰把遠程信息檔案拿出來。警方也不能根據你所說的就要求拉斯金提供一份DNA樣本。」她已經不再喊他「科尼留斯」了。
「但是——」
瑪麗想了想,狗就可以通過氣味認出人們,她的確沒有理由認為龐特弄錯了。「那咱們能怎麼辦呢?」她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龐特說。
「不,當然不用。但我們可以給他留個便條。」
「怎麼啦?」
「我一點兒都不懷疑。」
「我們可以告訴霍布斯執法者。」
「一絲——影子?哦,我懂了。沒有,我百分之百確定。」
「我們能做很多,但你讓我發誓不要去做。」
「這個世界……」龐特邊說邊厭惡地搖著頭。
瑪麗驚呆了,向後靠倒在駕駛座上,「是誰?」
「是的。」龐特說。
「一點不錯。」龐特說。
「沒錯。」龐特說。
「我再次道歉。」龐特說。
「等一下!」瑪麗說。
「我的上帝,」瑪麗想,「但是——不,不。這都是間接的推測而已。」
「嗯,我以為我們是同事。但他——他只是個短期教師。他有博士學位——在牛津獲得的,看在上帝的分上。但他能得到的只有短期教學任務——而不是全職的職務,更沒有終身在職權。而卡伊瑟和我九-九-藏-書……」
「必須有人去阻止他。」
「我想可以把便條塞進他在約克大學的信箱里。」
「現在我再也不可能把那些標本拿來分析了。」瑪麗說,「上帝啊,我敢肯定,他不控告你的唯一原因是因為那樣就必須報告他自己乾的蠢事,竟然讓你接近證物。」
「他那棟大樓里住了很多人家,就像你那棟樓一樣?」
龐特沉默了良久。最後,他輕輕地說:「你告訴過我,你之所以沒有去報案說被強|奸,是因為擔心會在調查和審判等司法程序中遭遇到的事。」
當他們開車沿著芬奇大道然後轉到拉斯金的公寓大樓所在的這條街上時,瑪麗不由緊張起來。她發現自己害怕的並不是撞見他——儘管這肯定會讓她行動有點反常。她害怕只是因為想到了最後可能會到來的強|奸案審判。你知道你所控告的這名男子住在哪裡嗎,沃恩女士?你去過他家嗎?真的?但你仍然說你不是自願的?
「請開車帶我去你們大學。」
「但我可以就他的氣味作證……」
「我發誓,」龐特說。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道:「軟骨頭。」
「我不能讓你這麼做,龐特。我不能讓你冷血地殺人。即使是他也不行。」
「你的意思是,讓他知道從現在開始有人在一直監視著他?他如果再犯的話,絕無逃脫的可能?」瑪麗想了一下,「我想,如果在知道有人識破他以後,他還去強|奸的話,那他就是個傻瓜了。」
「哦,」龐特說,「很好。那咱們在這兒就沒什麼事了。」
「走吧,」瑪麗說,「咱們在開車回我家的路上從他住的地方過一下。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至少咱們能知道街道的門牌號。」
「你可以問問卡伊瑟。」龐特說。
「我不知道咱們能做些什麼。」瑪麗說。
「我是個女人,但卡伊瑟確實撞了大運,當時各個學科剛剛開始有預備終身教職的職位。她是個女人,而且明顯屬於少數種族。人家說強|奸不是性犯罪,而是暴力犯罪、權力犯罪。科尼留斯顯然是覺得他一無所有。」
拉斯金的公寓大https://read.99csw.com樓是一棟白磚大廈,生鏽的陽台上堆滿了廢舊雜物,有三分之一的窗戶上用膠帶貼著報紙或者鋁箔。這棟大樓看上去有十五六層那麼高,而且——
瑪麗怒氣沖沖地走出警察局,火冒三丈。但是她一個字也沒有說,一直等到和龐特回到她停在停車場的車裡,才開了口。
「好吧,」龐特最後說道,「好吧。我不會殺他。」
嗶嗶。
「是的,怎麼了?」瑪麗高聲問道。
瑪麗閉了一會眼睛,像她一貫做的那樣努力傾聽著上帝的聲音,聽聽看他是否會出面干涉。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德里夫特伍德位於簡街和芬奇大道西附近,神志清醒的人都不會想在這裏久留。這裡是多倫多——見鬼,也是全北美——犯罪行為最為多發的地區之一。這兒離約克大學很近,學校為此很是犯難。而且,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儘管已經遊說了多年,但士巴丹拿地鐵線始終都沒有延伸到校園來。
「你答應了?你發誓嗎?」
「怎麼荒唐了?他的外表有哪裡和你那天晚上的記憶相抵觸嗎?」
「我必須阻止他再去強|奸別人。」龐特說。
「我們是朋友。但是卡伊瑟結婚了——結伴了——和另一個男人。而且,相信我:這種事也常有。」
「答應我,」瑪麗說,「答應我你不會那樣做。」
「我明白了,」瑪麗說,「沒有什麼比別人知道你住在哪兒更有威脅了。」
「在入口處附近沒有姓名地址來分辨誰住在哪套房子里嗎?」
「你確定嗎?」瑪麗問,「百分之百確定嗎?」
瑪麗沉默了。龐特最後追問道:「還有什麼?」
「你百分之百確定嗎?」瑪麗說,「在你的腦子裡連一絲懷疑的影子都沒有?」
「我從來不會忘記一種氣味。」龐特說。
「我很抱歉。」龐特說。
「他也許是剛剛去過一間校園酒吧,在那兒沾上了煙味。」
「相信我。這種事常有。那樣不也會把他的氣味留在——嗯,留在她的內褲和其他東西上面嗎?」
不過德里夫特伍德有一個好處:房租便宜。而對於https://read.99csw.com想要依靠短期教師計件工資來維持生計的人,對於買不起車的人,這兒是在步行到大學的距離之內唯一可以負擔得起的住處。
「如果我們寄一封信給『科尼留斯·拉斯金博士』到這個地址,僅僅是寫上『頂樓』作為地址的一個部分,我敢肯定他會收到的。」
「你的同事——他的全名我念不準,叫什麼科—內—雷—斯。」
「你們怎麼?」龐特又說道。
「龐特,你什麼也做不了。」
「卡伊瑟和科尼留斯先是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發生了性關係,然後她才被別人強|奸了。一起工作的男人和女人在辦公室里做|愛也不是頭一回了。」
瑪麗搖了搖頭。「以前沒有接受過類似申明的先例,一例都沒有。而且,即使霍布斯相信你是對的,他也不能以此為根據叫拉斯金來問話。」
「我們遇見他時他身上有煙臭味。」
「不是。臭味在他的呼吸里,儘管他似乎想用某種化學品來掩蓋。」
「嗯?」龐特說,他顯然還是沒有搞懂。
「他住在頂樓!我這會兒記起來了:他過去常把住處稱為『貧民窟頂層公寓』。」她停了一下,「當然,我們還是不知道房間號碼,不過他在這兒至少住了兩年了。我敢肯定他的信件投遞人認識他——我們這些大學老師喜歡讓人家寄很多期刊之類的東西過來。」
「龐特,不。不要,我不想這樣。」
「不,他抽煙。」龐特說。
「沒錯,但是……」
「她不會告訴我的。」
龐特皺起了眉。「我想這麼做,是為了你。」
「龐特,這太瘋狂了。你不能殺了他了事!」
龐特做了個困惑的表情,不過卻說:「你知道他住在哪裡吧。」
「但是如果我們無所作為,拉斯金可能會再次作案。」
「他的住處?你是說他家?」
瑪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了出來。「龐特,我知道,當我說起來世時你覺得我是在犯傻。但是如果你殺了他,你的靈魂會受到懲罰。如果我讓你殺了他,我的靈魂也會受到懲罰。拉斯金已經讓我嘗過了地獄的滋味。我不想在那裡度過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