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特眨了好幾次眼。「我希望……我希望我能提出個法子讓你開心。」

「可是，孕育一個生命，然後拋棄它……」

「當然是。生命很寶貴，因為它是有限的。」龐特停頓片刻，「那你們的宗教對墮胎怎麼說？」

「不恰當！」瑪麗暴發了，但隨後深呼吸一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你說得對。至少從理智上——我懂。我正試著從感情上來接受。」

「或許……我不知道……或許阿迪克可以跟我們一起過來。」

但是瑪麗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想我被強|奸那件事？」瑪麗抬肩，意識到話題的艱難性，「你在想，要是那事之後我懷孕了的話，教會會讓我怎麼做。」

他們在400號高速公路上一路前行。露易絲的那輛黑色福特探索者，車牌上是D20——重水的分子式——從他們旁邊駛過。露易絲從後視鏡裏面對他們揮揮手，繼續向前加速。

「這個問題倒不重要，但是還有別的問題，其結果事關道德，就很重要。」

「為什麼不呢？」

「宗教當中，分兩個等級，」瑪麗說，「牧師和信徒。」

「是什麼道德問題？」

「那對你就夠了？一個月才4天？」

瑪麗什麼都沒說。太陽已落到地平線上了，車子加速行駛。

「你又一次不遵照你們教會的規條了？」

瑪麗聳聳肩：「不方便、費錢。對於那些沒有服用避孕藥的……啊，避孕讓心情很糟糕。」

「為什麼？」龐特問。

「為什麼他比你更適合？」龐特問道，目光從前面的公路上收回，轉而看瑪麗。對他來說，在高速上急速行駛，依然就像是發生在hｔｔps://ｒｅａd•9９ｃｓｗ•ｃｏｍ小說里的故事一樣。

「也一樣。」

「這看上去要比墮胎好，」龐特說，「假設在你不想的情況下，你懷孕了。假設……」

「這些日子以來，我什麼都沒有想。」

他們坐進瑪麗的車，朝著雷本·蒙特戈家開去，路上要花5個小時，正好能趕上晚餐。

「你不要不高興，但是我們至少談談它的可能性：等我回來的時候，或許你能和我一起回來，就是來我的世界定居。」

龐特越過瑪麗看喬治亞灣：「它們不起作用嗎？」

「在任的教皇年老體衰。我想他也活不長了。他的繼任或許會放鬆教規。」

「那倒是，」龐特說，「但……但在我的世界里我有我的生活。」他揚手示意瑪麗不要說話，「我知道，你在這兒也有你的生活。」他立刻又說，「但是我有阿迪克。」

「許多天主教徒都這麼做。對我們很多人來說這都是個矛盾——我們想要順服，但總還要關注很實際的事物。看哪，1968年，整個西方世界對性都很開放時，教皇保羅六世頒布了教令規定每次性生活都不能避孕。我記得幾年之後聽到父母談論起，就連他們也很震驚。坦誠而言，多數天主教徒都希望教規能寬鬆點兒，而不是太過嚴厲。」瑪麗嘆了口氣，「對我來說，避孕很明智。」

「這很值得，阿迪克很喜歡你。瑪爾，他一心希望你能幸福。」他停了停，「當然，你也希望他也一樣，不是嗎？」

和科爾姆的午飯一結束，瑪麗就開車去接龐特——他待在她那套位於里士滿山的單元房裡，心滿意足read.99csw.com地看著經典影片《星際迷航》。

現在他們路過帕里·桑德。「比方哪種？」龐特問。

瑪麗聳聳肩膀：「上帝告訴我們要生養眾多。」

「是的。」

「我不是故意想讓你想到不愉快的事情。」

「很抱歉，」龐特說，「我還是不太明白。」

龐特蹙眉。「那阿迪克的女伴魯爾特·弗拉德羅怎麼辦？她也和我們一起來嗎？」

「舉個例子。」

「當然所有的成員都能平等地接觸到那些東西。」瑪麗眨了眨眼睛，「當然，但是，嗯，你看，大部分——大部分的原始資料都有待闡釋。」

「墮胎……胎兒終止？」

龐特從瑪麗的表情上肯定看出來自己講了些不明智的話。「很抱歉，瑪爾，」他繼續說，「但你不能嫉妒阿迪克。在我們的世界里，每個人都是同性、異性的夥伴各有一個。憎惡我和阿迪克的親密關係是不恰當的。」

「那麼阿迪克的兒子達布，後年就要搬來和我和阿迪克一起住了，他怎麼辦？當然，還有魯爾特的女伴，她女伴的男伴，他們的孩子怎麼辦？還有我的小女兒，梅加·貝克。」

龐特又點頭。

「不，」瑪麗說，「那也是罪。」

「嗯，這兒不是那樣的。男女一直住在一起，一個月當中都會有性關係。不想懷孕的時候，也會懷上。」

瑪麗吐出一口氣：「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實際，但是……」

「我知道你們沒孩子。」

「我？」龐特說，「只要每次在薩爾達克中心區的合歡節上能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龐特說。

「阿迪克很愛魯爾特，那是他每個月看到她的全部天數。我曾深愛過克拉斯特，但那也是我一個月能看到她的天數。」他面無表情，「這就是我們的方式。」

「嗯，假如是意外懷孕的話……」

「但是你和科爾姆肯定有性。為什麼沒有孩子？」

「我愛天主教，」瑪麗說，「我也很喜歡做個天主教徒。但我不會把我自己的事情拱手讓別人管。還有……」

「我們可以遠離塵囂，搬到農村去住。那裡的空氣清新宜人。只要我們可以在一起，在哪住對我都不重要。」

瑪麗蹙眉。「舉個例子，聖母馬利亞，就是耶穌的母親，是不是一輩子都是處|女？在《聖經》中提到耶穌的兄弟。」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想。」

「還有別的問題。你們的城市聞起來很刺鼻。我懷疑我是否能夠在這兒定居下來。」

「你們所有女性的月經周期都是同步的。所以，每個月男女在一起的那4天里，都是安全期。」

「科爾姆，是的。」

瑪麗不禁莞爾一笑，越發地喜歡龐特式的冷幽默。「不管怎麼說，」她繼續說道，「牧師就是那些專門被培養來履行宗教事務的，而信徒則是像我這樣的普通人。」

「瑪爾，你當然希望阿迪克幸福，你不這麼希望嗎？」

「你們怎麼可能意外懷孕呢？」

「你們為什麼要那樣做？」九_九_藏_書龐特問。

「嗯，我們在這兒可以一直待在一起，而不是一個月就4天。」

「沒什麼，我道歉。我們聊點兒別的吧。」

「嗯？」

「大部分時間都有效。但是就算他們不想要孩子，也不是每個人都在避孕。」

「她肯定在超速駕駛。」龐特說。

「正確。」

「或許我不是天主教的最佳代言人，」針對龐特的此番評價，瑪麗做出如是回復，「或許我可以介紹考爾迪科特神父給你認識。」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你告訴過我，你們有防止懷孕的技術。」

「那是罪，是個道德之罪。」

「嗯，他是被任命的教士。」瑪麗做了一個小手勢，每每遇到一個哈克不熟悉的單詞，她都會搶在嗶嗶聲之前把左手輕輕抬起，「有神聖的命令頒布給他，他被選為傳教士。就是說，他是牧師。」

瑪麗放慢車速，讓別的車過去：「什麼？」

「那不是罪嗎？」

「不會，」瑪麗說，「不會，我會去墮胎。」

「你知道……」她在拖延，「不，我猜你不知道。在你們的世界里，每10年有一代人出世。」

「不，不，沒關係。是我挑起墮胎這個話題的。」瑪麗深呼一口氣，又吐了出來，繼續道，「哪怕是被強|奸，只要我懷孕了，教會就會力爭讓我生下孩子。」

「啊，嗯，那麼，你們的宗教是不是命令你們避孕？」

龐特點頭。

「這就是為什麼你們的世界有這麼多人的原因吧？因為是你們的上帝這麼命令的？」

「舉個例子來說，墮胎。」

瑪麗點點頭。「但我打賭，她有本事說服交警不開罰單。」

幾個小時過去了，車已經開過https://read.99csw.com幾百公里。莎尼亞·吐溫、瑪緹娜·麥克布里頓的歌早就放完了，又放了別人的專輯，先是凡斯·希爾的，後來是蘇珊·阿格露卡科的。

「那你會嗎？」

龐特笑了笑。「太巧了，這兩個詞我都發不出來。」

「但是……但是，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懂。你一直都有個男伴吧？」

「你有沒有想過將來？」過了一會兒，瑪麗問。

「我們有的，安全套、口服避孕藥。」

他們繼續講。高速公路轉出了喬治亞灣。他們已經進入加拿大領土，左右兩邊都是種滿松樹的保護帶。

瑪麗嘆息：「我知道。」

「那是……我想你會用『難題』這個詞。」

「從某種角度可以這麼說。」

龐特點點頭。「這個問題重要嗎？」

「嗯，她——」

「這不僅僅關乎我一個人，」瑪麗說，「什麼能讓你開心？」

「我是說，我們的將來。」瑪麗說。

「我不可能拋棄我的文化，」龐特說，「或者我的家庭。」

「嗯，我在避孕。我服用一種藥片，是人工雌激素和黃體酮合成的，這樣我就不會懷孕。」

「但你對我講過，宗教是一種信仰、倫理和道德行為體系。」

「什麼？」她回復，「哦，當然，當然我希望。」

「嗯？」

她騰出一隻手來，在他的大腿上捏了一下：「但是我很愛你，龐特，一個月就4天能看到你……」

「嗯，殺死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那樣做對嗎？」

「你看！」瑪麗說，「即使對你，這也是個道德問題。」

「你必須要明白，瑪爾，別的我就沒法想象了。是的，在你們的世界，我們一直都待在一起，但在這裏的時候，我想阿迪克都想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