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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哈克?」
「和阿迪克一起的?」
「我也想你。」
「那她離開后,有沒有直升機航拍?」
儘管瑪麗知道要等到合歡節的時候才能看到龐特,但並沒有什麼理由說她不可以給他打電話——她那嶄新的機侶可以很容易地和他的機侶聯繫上。
「標準差。」瑪麗說。
「我想你。」瑪麗說。她感覺自己彷彿回到18歲那年,在父母家中自己的卧室里跟男朋友多尼聊天。
「的確如此!」瑪麗說,「她發明的那個設備叫作密碼子記錄器,你想要的任何DNA,它都能生產出來。我們要是想要個孩子,這正是我們所需要的。魯爾特認為維珊應該還有樣機。」
「那是真的。」瑪麗說,「事實上,一年當中,我們最重要的一天就是聖誕日,紀念耶穌的降生。我們在每年的12月25日慶祝——那是冬天——但是耶穌是在春天降生的。因為《聖經》上說他降生的日子正值牧羊人徹夜看管羊群,這隻可能在春天,小羊羔出生的時候。」瑪麗笑了笑,「嗨,你們的人也一樣:也在春天生孩子。」
「基本上,我猜我們那邊人不會贊同這個觀點。我們認為個人權利和自由具有重大價值。」
「你在哪兒?」
「是呀,哎。那航拍可以嗎?就是在飛機上拍的照片。」
「當然。」
「那就對了。森林大火是夏天最大的隱患。既有可能是雷電造成,也有可能是人為原因。航拍圖片能夠追蹤調查。」
「明天可以嗎?」
班德拉有個家用機器人——很多巴拉斯特人都有一個。形狀是細長的,樣子很像昆蟲。它拿眼睛——和朗維斯一樣的藍色球體——打量著瑪麗,然後繼續推進,打掃著。
「是的,但是——嗯,我是說,我們曾經試圖……我們的人民,我是說……嗯,不是我們的人民,而是壞人,我的種族裡壞的成員,試圖要……我們稱之為『大屠殺』,清除掉整個別的民族的人民,還有——」
「你們沒有戰爭。在我看來,你們也沒有多少社會暴力。儘管……」她自己打住了,因為她想起了很多年前龐特的下頜很不幸地被阿迪克打碎。
「當然,那些因為自身智力低下而被剝奪生育權利的人……當然,他們會因此很傷心。」
「我猜,我們相信取代自然選擇的殘忍性正是文明的特徵。」
「或許吧,」龐特說,「但要是她有——對不起。乖狗!乖狗!這邊,去吧!去撿!去撿!對不起,我是說,要是真的存在的話,它還是被禁的。」
「太聰明了!」龐特說,「但是我們怎麼才能拿到它?」
這讓瑪麗想到她和龐特剛開始在一起的日子,那是在雷本·蒙特戈的家中。和班德拉分享觀點、看法,既是智力上也是情感上的交流,這個尼安德特女人對她很好,既善良又風趣。
「暗殺不需要任何計劃,」班德拉說,她的眉毛揚了起來,「你https://read.99csw.com直接走到你想除掉的這個人面前,砸他的頭。相信我,這也讓選出來的官員有了足夠的動機好好為人民辦事。」
「我們也沒有飛機,但是我們有直升機。」
「那該怎麼辦?」
「打擾一下,」哈克說,「我找到了。」
「或許根本就沒意義,」瑪麗嘆了一口氣,「要是魯爾特講的密碼子記錄器都是真的話,肯定已經有人去找過她了。」
事實上,為什麼要費神去防禦它們呢?對農場的突然襲擊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從地里偷的或是從穀倉里搶的種植食物和纖維。但是,如龐特再三指出的,打獵和採集都要建立在知識之上:沒有人能夠才剛進入新的領土就馬上獲利。他們不知道哪個地方動物會來喝水,哪個地方鳥會來下蛋,哪棵樹果實結得最多。不,旅行者只要拿一些值錢的東西去交換被捕的新鮮獵物,而不是自己試著去打獵,這樣的生活方式會帶來和平的交易。
「這是人類的一個慾望,」班德拉說,「但是一項權利?演化只是人口中的一部分成員繁衍。」
「不,他在家。有什麼新鮮事?」
「但可以肯定,」班德拉說,「社會作為一個整體要比個人重要。」
「太好了!」瑪麗歡呼,「龐特,我們得去看她!」
「她說是一個叫維珊·萊內特的女人發明的。」
「嗯。沒有機侶,她無法藉助任何形式的交通。」
「為什麼有人想那麼做?」
「那我們應該有什麼呢?」
「我帶著帕勃散步,我們兩個都需要運動。」
班德拉皺眉,好像在試著去理解瑪麗的話:「每一個人都會去選舉——只不過不是在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個時段。與你們世界不一樣,我們不會因為膚色和性別而拒絕任何一個適齡公民的選舉權。」
「當然了。就在度安瀾湖北面,就是你們的伊利湖。科拉達可鎮相當於你們世界的底特律。」
「還有,你們沒有隱私——那樣會不會被濫用?會不會有人通過檔案的安全系統,來偷偷地看你在做什麼?」
「很有道理。」
龐特的聲音有些沉重:「瑪爾……」
真該死,瑪麗想。為什麼不能和尼安德特人只是談談天氣,而是總是談到這些恐怖的話題?要是她能學會管住自己的嘴就好了。
「但是,從基因上來說,多樣性很有價值。」班德拉說,「當然,你作為一個生命化學家,是肯定知道的。」
「但是,」瑪麗說,「那些有選舉權的人一定會代表他們已經成年的孩子,他們正值生育的年齡,但是還不能代表自己選舉。」
「難道不是很明顯嗎?過度暴力、過度自私、虐待兒童、智力遲鈍、易染病體質。」
瑪麗忽然想到一個比喻,就脫口而出:「在別的方面,你們巴拉斯特人也像羔羊。你們很和平。」
「哦!」龐特說,「我記得她。我在展示器中九-九-藏-書看到過她。她自己除去了她的機侶,然後就搬到野外去住了。她在一項發明上和長老會的人鬧翻了。」
「大屠殺。」班德拉重複道,但是不是她一貫的歡快口氣。她沒有必要說出來,她自己的種類,古尼安德特人,就是古智人大屠殺的第一個犧牲品。
「部落首領?軍閥?教皇?不,去掉最後一個。但是,嗯……」瑪麗皺起眉頭。嗯,什麼?沒有農業,就沒有小規模的防禦領土。哦,毫無疑問,原始的農民防衛的是幾百公頃的土地,但是幾百平方公里的狩獵森林是超出小組的保護能力之外了。
「為什麼?」
「魯爾特說是4個月之前。」
哈克的聲音傳入瑪麗的頭腦。「我已經在訪問資料庫,」機侶說,「根據遠程信息檔案顯示,維珊·萊內特的機侶離線的時間是148/101/17,在此之後,科拉達可鎮及其周邊地區有三次航空勘探。在冬季很容易看到新造的小屋,但是夏季樹葉茂密,所以想找出一間小屋的難度很大。」
「我們找到維珊,直接向她索要。這麼做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
「為什麼?」班德拉問。
「你想知道什麼?」
「48歲。」班德拉的機侶德爾卡說。
「當然可以了,我親愛的。到時候你想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嗯,你知道的:那些絕育的人肯定會想方設法解除那些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制裁。」
她們坐在班德拉家的客廳里,有時候,那些話題就算稱不上激烈,至少也可以說是直截了當。
瑪麗停下來想想自己有沒有為了食物,或者別的原因殺過動物。除了打蚊子,答案是不。「我們不那麼做。」
瑪麗搖搖頭。她還是被這個話題困擾,她上次和龐特談過,已經沒有結果:「我們相信每個人都有生育的權利。」
「嗯,魯爾特說她以前是住在科拉達可鎮。你知道它在哪兒嗎?」
「我知道,」班德拉說,「你們認為這不文明。但是我們認為它是使文明成為可能的一部分因素。」
「所以我們可以在衛星圖片上搜索新造的房子——一所4個月前在地圖上還不存在的房子。」
「看上去是那樣嗎?」班德拉問。
「或許是同樣的原因:在冬天到來之前,給下一代最好的機會來成長。」
瑪麗笑了笑:「我知道了。」她邊說邊站了起來。
「重大價值,還是重大成本?」班德拉搖搖頭,「我聽說過,你們在運輸終點站要求實施的所有安全預防措施,還有你們整個城市要求的所有安全。你們宣稱不要戰爭,卻把你們資源里的很大一部分用在準備和發動戰爭上面。你們有恐怖分子,誘導他人對化學品成癮的販毒分子,虐待兒童的瘟疫,還有——你得原諒我這麼說——遠遠低於標準智力的平均智力。」
「但是這種清除基因庫……」瑪麗試圖不去評價,但是她的舌頭背叛了她,「read•99csw•com我與龐特談過這個話題,但是很難談下去;他一味盲目地支持。比起你們缺乏隱私這一點,清除基因庫的概念讓我們的人更為揪心。」
「我們還沒有找到一個不受文化差別干擾的智力測量方式。」
「你知道的,」班德拉說,她和瑪麗分別坐在沙發的兩頭,「這種對私人空間的極度慾望一定是你們的宗教帶來的。起初我以為是因為某些很吸引人的行為被禁止,所以人們需要秘密地放縱自己。毫無疑問,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但是現在你告訴我,你們的信仰體系有多樣性,看上去,哪怕是弱勢宗教的信仰行為也需要秘密進行。你們的宗教體系——基督教——早期的信徒都是秘密集會,不是嗎?」
「『揪心』!哦!很經典!」
「是的,我們現在最笨的人的智力已達到我們過去一般人的智力。」
「但只是讓少部分人參與選舉,這不是真正的民主。」
「但是,」瑪麗說,「我的意思是,你們如何去界定哪些特點要去清除?」
「嗯?」
「魯爾特還說,她很可能造了一個小房子。」
「我們能不能訪問這些圖片?」
瑪麗嘆息一聲。「不,你是對的。那我們能不能等合歡節來的時候去呢?」
「啊,是的。10代之後,平均的智力已經移到標準差的左邊。」
瑪麗正要說「你說的應該是右邊」,但又想起來尼安德特人是從右往左讀的,而不是從左往右。但是她加了一句:「真的嗎?變化有這麼大?」
瑪麗從植入永久機侶開始一點點地講,最後講到她搬到了班德拉的房子,最後她說:「魯爾特講過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說有個被禁的設備可以幫助我們生個孩子。」
瑪麗深呼吸一口:「但是……」
「哦,這就對了!」瑪麗說,「要損害他們的隱私,總得有個原因:挫敗暗殺企圖。要是有人想要暗殺你的話,你就要留心他們,阻止他們的計劃得逞。」
「我不是為我們的方式辯護,」班德拉說,「你們有句話說得好,『人各有志』。」她露出笑容,樣子很溫暖,「但是,瑪爾,不說那些嚴肅的話題了吧,這麼美好的夜晚!我們出去散散步吧,然後你再和我講講你的故事。」
「那麼我們怎麼才能找到她?她沒有機侶。」
「全部!」
班德拉點點頭:「這也是為什麼很久之前我們就開始在基因庫中清除掉那些行為不符合社會規範的異己。」
班德拉繼續說:「那個年齡大部分女性已經過了生育期,男性過了繁衍期。所以他們選舉的議題與自身的利益沒有什麼關係。」
瑪麗皺起眉頭。「這是——這是人權。」
「瑪爾!」龐特的嗓音滿是興奮,「能聽到你的聲音真是太好了。」
「宣洩,」瑪麗說,「清除掉被壓抑的情感。」
「智力不是瑣碎的遊戲,」班德拉說,「有更好的方式來測智力。我們看的是大腦read.99csw.com中生長神經的連接數量,數算它們會是個很好的客觀指標。」
「但是,」瑪麗說,「肯定會有這樣的時候,人民不喜歡他們選出來的官員,想要讓他們下台。」
雖然如此,大部分的尼安德特人都有很強的生存能力,正如維珊現在這樣。除此之外,持續控制人口總量——尼安德特人已經執行了幾百年——給那些想要獨自生活的人留出了很多閑置的領土。
「當然了。」他說。
「哦,是的,確實如此。」
「嗯,現在,是這樣的。但是你們也不是有史以來就一直有民主的吧?」
「是的,」瑪麗說,「在這個世界。但要是我們把它拿回我的世界……」
「真的?」龐特問,「是什麼?」
瑪麗搖頭:「我們那裡的人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民族就是由地緣關係形成的有顯著特點的族群。」
「為什麼有人想顛覆政府?為什麼不直接選舉出來?」
班德拉猶豫了一下,瑪麗猜想著原因;她追問的太多了。「當然,希望我們的孩子有幸福的將來這很重要,」她最後說,「但是選舉在智力測試發明之前產生。你明白嗎?他們的結論就是:最底層那5%的人口,10代之內禁止繁衍後代。所以要想找一個認為自己的子女是最底層那5%的父母——這是不可能的!選舉者無疑認為自己的子女不會受到影響。」
班德拉和瑪麗相處得很融洽——這是班德拉很喜歡用的一個詞。她們晚上都喜歡安安靜靜地待在家裡,她們時常討論很多科學的問題,也經常涉及更加私人的話題。
「嗯,比方說,防止顛覆政府。」

「我也這麼想。我們依然自己打獵,當然不是一直這樣,除非是為了特別的慶典。但這樣就是給暴力的衝動一個發泄的地方。你們怎麼說?我們沒有這類詞。」
所以瑪麗讓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班德拉家客廳的沙發上,盯著美麗的天花板,讓克里斯蒂娜聯繫哈克。
「好,」瑪麗說,「這是我們的約定。」
「是的,有人會。」班德拉直起肩膀,微微聳肩,「你看,這也是為了整個社會好。」
「什麼?」瑪麗問。
「宣洩!哦,又一個偉大的詞!是的,確實如此,打碎一些動物的頭顱,或者從骨頭上剝下肉,之後你就會感覺特別心平氣和。」
「小屋——至少是舊地圖上沒有的一間小屋。位於科拉達可鎮西邊35公里處。」哈克已經為瑪麗把尼安德特的計量單位翻譯成英語中的單位,儘管龐特通過其內置耳機聽到的應該是「70000臂展」。
「是的。但是,根據定義,他們不難以智取勝。」

「在過去嗎?在清除我們的基因庫之前?暗殺!」
「記住我們的民主是如何組成的:我們這兒的人一般一生能看到900次月圓。而要想有選舉的資格,就至少要見到600次月圓,也就是一生的三分之二。那read.99csw.com是……德爾卡?」
「哦,」瑪麗說,「要是你問一個有正常智力的富人小孩『什麼東西和碟子相配』,他會回答『茶托』——茶托是我們喝咖啡熱飲的時候放在杯子下面的小碟子。但是你要是問一個有正常智力的窮人小孩,他就可能回答不出來,因為他家可能買不起茶托。」
「我是認真的,班德拉。從前,我們試圖做過這種事情,但是……做得都不好。我是說,我們不相信那種事情能避免腐敗。我們有人試圖清除掉某一特定的民族。」
「親愛的,你忘記了我們是在哪兒,」龐特說,「巴拉斯特人沒有衛星。」
「但有人會。」
班德拉眨眨眼:「智力怎麼會受到文化差別干擾?」
「要是她住在野外,應該就離那兒不遠,是不是?」
瑪麗發現班德拉的家並不比魯爾特家大,但卻舒適很多。其中一點,傢具更合瑪麗的口味。另一點,班德拉還是個一流的藝術家,她用奧杜邦級別的本地鳥類畫作裝飾室內的牆和天花板。還有一點,班德拉是個鳥類觀察家,瑪麗自己也是愛鳥之人:這就是為什麼她一直在約克大學研究旅鴿的DNA;而她的研究生達麗婭,研究的則是從埃及木乃伊身上恢復基因物質這一更性感的任務。
瑪麗搖搖頭。「我可看不出來我們那邊的人會願意限制生育權。」
「但是你會試試看的,對嗎?」瑪麗問。
瑪麗克制不住地大笑起來:「但是,就算大部分人都滿意,總會有小部分的人不滿意呀。」
嗶嗶響。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來著?」
「什麼?哦,我明白,我明白,還沒有到合歡節,但是……」
「嗨,甜心(sweetie)。」她說——這個昵稱比「親愛的」還要糟糕,因為龐特完全發不出來,不過現在他能聽到的都已經是克里斯蒂娜翻譯過的。
「或許吧,」龐特回道,「但是維珊是不久之前才選擇離開這個社會,還沒有那麼多被絕育的人。再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打算在下個夏天來臨之前懷孕,所以——」
瑪麗發現,在班德拉之前回到家的感覺很奇怪——就算是陌生人,也會直接從大門走進來。但是,當然,尼安德特人不鎖門,沒有必要。
自從尤金·賽南成為在月球上行走的最後一人,30年已經過去了。最後一人!誰又能想到對於1972年以後出生的整整幾代人來說,人類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這個概念僅僅是歷史課中的一章……
「儘管會有些個別情況,但我們不必再擔心我們的基因庫。當然,經過10代的嚴格控制繁衍,我們會放鬆政策。多數遺傳性的基因疾病已經永遠地消失,多數暴力基因也消失了,平均智力會高很多。當然,肯定還是在鍾形曲線上正態分佈,但是我們會終止於——用你們的話怎麼說?我們在統計學上有個概念:一組數值與平均數值之間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