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德拉還抓著瑪麗的胳膊。她旁邊的一個女人跪了下來。「馬利亞！」她喊道，「聖母馬利亞！」但是她完全對著另一個方向……

瑪麗疑惑地看著大屏幕。克拉克一個人站在舞台上。

大屏幕上顯示的是露易絲那張美麗的面龐，看到自己在大屏幕上，她露出迷人的笑容。人群中成千上萬的男人發出欣賞的嘖嘖聲。

班德拉指著：「是我們！」

龐特轉向露易絲，瑪麗強迫自己也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露易絲棕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在不停地低語著，聲音很低，瑪麗都聽不清楚，但是她能讀懂露易絲的唇語：我的主啊，我的主啊……

「真難以置信！」班德拉聲音大得周圍的人都能聽到，「這兒到底有多少人？」

鏡頭現在轉向迪克·克拉克，他穿了件黑色夾克，站在舞台上，周圍充滿了成百上千的粉色氣球。「世界，你好！」他喊道。

班德拉環顧四周：「50萬！我可從沒有想象過會有50萬個巴拉斯特人聚集在同一個地方。」

因為龐特正扛著她，高點兒，再高點兒，把她扛在肩膀上。班德拉在前面帶路，使勁地推擠著人群，在人群里清出一條道來。龐特奮力前行，緊緊地跟在班德拉的後面。稍微一遲疑，班德拉剛擠出來的地方，就又被人群充滿。還有些人少點兒的地方——被留作停放緊急車輛的通道——班德拉正朝其中的一個通道走去。

不，瑪麗理智的一部分思索著，努力著要佔領她的意識。聖母不在這裏。

「那今晚會有什麼節目呀？」阿迪克問。

「她就在這兒，」瑪麗邊說邊指著——然後，幾乎是在同一刻，她把手收回，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她就在此地！」

瑪麗轉頭，尋找聖母。巨球一直往下滑落——他們幾乎快走出時代廣場了，正朝東邊的42街跑去。

天空飄著細雪，瑪麗說話的時候，能看到自己呼出去的氣。「我？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但是我每年都會在電視上收看。全世界有3億人會收看的，這已經是傳統了。」

那是馬利亞。

「瑪爾，人群失控了。我們必須離開！」

白色的燈光——完美的白色燈光——正在閃爍，瑪麗感覺她的心在擴展，她的靈魂在翱翔，她的——

瑪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哪天都行，只要玩得開心！」

瑪麗使勁兒扭動著，她從不知道她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只要能和聖母在一起，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所有的宗教領袖都得這麼做。

聖誕節假期到了，勞倫森大學當然也放假了。這段時間瑪麗和班德拉都不需要工作，所以她們決定飛往紐約去和九_九_藏_書龐特、阿迪克、露易絲一起到時代廣場去跨年。

霓虹燈光，探照燈光，一直在空中閃爍著。

她旁邊的一個男人說：「對不起，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嗯，我改變主意了。關於我們的孩子……」

地球磁場4個月前就開始減弱了——這是自意識出現在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發生這種情形。磁場的力量在不斷浮動，力線不斷分裂或合併。

因為被龐特扛著，所以瑪麗的視野也寬闊很多，忽然，她看見那個巨大的球開始從旗杆上滑落。網狀的球體，有6尺寬，表面是水晶，從裡到外都發光；瑪麗不覺得現在還有人顧得上這個巨球，肯定是有計算機在控制它。

「龐特！」阿迪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小心！」

聯合國總部在時代廣場東邊一里路的地方。這一路與人群、與交通做搏鬥，他們步行總共花了90分鐘，但是最終他們還是成功地到達，安全地進去了——一個格里克辛保安認出龐特，把他們一行人放了進去。

「那兒過去是《紐約時報》的總部，所以這個地方就叫時代廣場。你們看到樓頂上的旗杆了嗎？它有77英尺高。晚上11點59分時，有一個重達1000磅的巨型球體從那個旗杆處往下滑落，到達底部正好花60秒，而這意味著新年的開始，接下來就是一場盛大的焰火盛宴。哦，當球到達底部的時候，你們應該首先親吻你的愛人，然後高呼『新年快樂』。」

「馬利亞！」瑪麗喊道，「拯救我們吧！」

「瑪爾！」龐特喊道，「瑪爾！」

龐特問：「那麼，你們為什麼會在今天慶祝新年？既不是冬夏至，也不是春秋分。」

瑪麗勉強地點點頭。

不在——不在。沒有聖母！沒有——

瑪麗抬頭看。天堂的主人！

由於男人不能使用通道，是否在聯合國總部與多納卡特島對應的位置繼續修建一條新的永久通道就成了大家爭議的話題。為此，聯合國還專門成立了個委員會，龐特和阿迪克這段時間一直在委員會忙碌著，露易絲·貝努瓦也在這個委員會工作。

龐特也爽朗地笑著：「哦，我們早就習慣了。」

「最後的審判日到了！」一個聲音喊道。

「這真是神奇的一年。」克拉克說，「今年，我們與失散很久的表親尼安德特人又重逢了。」鏡頭又給龐特一個臉部特寫，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上鏡頭了。此刻，他正高興地揮著手，哈克的新面板在霓虹燈光下閃閃發光。

人群議論紛紛。克拉克到底是怎麼回事？班德拉也靠近瑪麗問：「他是在……」

更多的尖叫聲、更多的槍聲、read.99csw.com玻璃粉碎聲、警報聲。一個紐約警察局官員被他的馬從馬背上顛了下來。

「瑪爾！」是龐特的聲音，「瑪爾，你還好嗎？怎麼啦？」

那是聖母馬利亞！

「怎麼啦，瑪爾？」他溫柔地問。

瑪麗的左邊傳來：「是的，是的！主啊，接我回天堂！」

瑪麗身後，有人在哭泣；前面，有人在失控地大笑著；有人把頭埋在兩手之中；有人在拍手；有人把手舉向天空。

龐特想避讓，但是沒有用。襲擊者就像是——完全像是被附身了一樣。他往龐特的下巴重重地打了一拳，龐特終於還手，一掌擊中那個人的胸部。儘管周圍一片嘈雜，瑪麗還是聽到了肋骨斷裂的聲音，那個人倒下了。班德拉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地方，很快就被人群佔據，那個襲擊者好像被人群踩踏著。但是很快，龐特就擠到很遠之外，瑪麗都看不見那個倒下的人到底怎麼樣了。

「瑪爾！」龐特抓著瑪麗的肩膀晃動著，讓她離開聖母馬利亞，「瑪爾！」

「不，」瑪麗艱難地說，「不，放開我。她在這兒……」

瑪麗希望有一串禱告念珠。聖母就在這兒——就在這兒！——招手示意她向前。

「哦，」露易絲望著電視說，「這不算是一個大的危機，但是……」

更多的歡呼聲。所有的人都搖動著手中的星條旗。

瑪麗情不自禁地盯著面前那發光的影像，兩旁是高聳的建築。

她看著龐特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你每年都過來嗎？」阿迪克問。

「看！」瑪麗說，「露易絲也看到她了！」但是儘管瑪麗這麼說，她也在懷疑；聖母馬利亞確實是神聖的，但是別人不會稱她為「我的主啊，我的主啊，我的主啊……」

「但是她在發光。」瑪麗柔聲說。

瑪麗前面的一個男人轉過身來，把手伸進口袋。有半秒鐘，瑪麗以為他會掏出一把手槍，但是他最終掏出的是一隻肥大的錢包，裏面裝滿了現金。他打開錢包，隨手向瑪麗扔出一些錢。「接著吧！接著吧！」他轉向龐特，又向他扔出一些錢，「接著吧！接著吧！我錢多得用不掉啦……」

「聽起來很不錯呀！」班德拉說，「我想我們——哦！太驚訝了！太驚訝了！」

但是不是，不是。既然電腦能操縱巨球滑落，也就能操縱焰火表演。他們身後，剎那間，閃起的光如孔雀開屏那般絢爛。

「主啊！」班德拉旁邊的一個女人喊道，但是瑪麗不懂到底是什麼讓那個女人那麼沮喪。她轉頭去看那個從龐特身旁擠過去的男人，令她大吃一驚的是，她看到他跪了下來。

「班德拉，」龐特吼rｅad•99ｃｓｗ•ｃom道，「開路！我帶著瑪爾。阿迪克帶著露易絲！」

瑪麗感到自己的心都快驕傲得蹦出來了。迪克·克拉克還在繼續推波助瀾。「今晚，除了世界上最大的樂壇之外，科瑞克·多那特將會現場來演唱他的最熱門單曲《合歡節》。但是，現在，我們——各位，各位，對不起，但是請你們離開。」

但是那裡——那裡肯定有！——忽然，瑪麗感覺自己離開地面，飛起來了……

「哦！」班德拉又指著屏幕說，「現在輪到露了。」

「但是什麼？」瑪麗問。她們都已經精疲力竭，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淤青。

「主啊！」那個女人又喊道。

「馬赫迪！馬赫迪！」另一個聲音喊道。

但是那個男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把龐特推向一旁，又說：「是你！是你！」他看起來好像是想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事實上，人群也在自動分開，給他讓出道來。

「對不起，各位，但是我們現在正在直播。」克拉克對著空氣說話，他轉過身大喊道，「馬特，能不能把這個小丑趕走？」

露易絲慢慢地點著頭，顯然是在回憶剛才的神跡。「神哪，」她說，「天父啊，就像西斯廷教堂的屋頂。這……」她在找一個詞，「太完美了。」

龐特點點頭：「但是，在韋羅妮卡的實驗室里，我，或者我相信，巴拉斯特人什麼都感覺不到。」

槍聲！

還有一個人在大喊：「歡迎來到地球！」

阿迪克和龐特都點點頭。

她點點頭：「是的，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我非常確定的一件事。」她讓她的手指順著他的胳膊滑下去，她的十指與他的十指交叉。

她笑著說：「我們還是被人家注意到了。」

班德拉轉過身，抓住這個人的手腕捏緊。再一次，瑪麗聽到骨頭被捏碎的聲音，鐵棍哐的一聲掉在地上。

在！身體的另一部分尖叫道。在，她在！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龐特問。

不，那不是主耶穌。

「一切都混亂不堪，不是嗎？」她說。

但是瑪麗搖搖頭。

瑪麗的前方傳來：「彌賽亞來了！彌賽亞來了！」

「龐特，」瑪麗的聲音在顫抖，「龐特，你看見她了嗎？你看見她了嗎？」

瑪麗轉過身。其中的一塊大屏幕上出現的是班德拉和瑪麗。真的很過癮！瑪麗看的時候，圖像已經移到左九_九_藏_書邊龐特和阿迪克的身上。但是下一刻，圖像就轉到正在向群眾揮手的紐約市市長身上。瑪麗又轉過身，面對別人。

迪克·克拉克的聲音又從揚聲器里傳出，聽起來很痛苦：「有他在這兒，我什麼都幹不了！」

「不，不！」瑪麗伸出手去撫摸他的前臂，「不，我還是想跟你生個孩子。但是忘記我在維珊的家裡跟你說過的話。我們的女兒不需要有個上帝的器官。」

龐特一直在向前走，人群越來越稀，現在他走起來方便多了。班德拉還是在前面，阿迪克依然扛著露易絲跟在他們的後面，他們繼續往前跑著，跑進黑暗，跑進新年。「馬利亞，」瑪麗·沃恩喊著，「聖母馬利亞，回來！」

龐特禮貌地笑著說：「是的，我——」

瑪麗看看手錶，霓虹燈光亮得足夠能看清錶盤。「11點半剛過。」她說。

雖然是冬天，瑪麗的汗順著臉往下淌。龐特想要把她帶走——

一個女人大喊：「滾開！滾開！」

瑪麗感覺口乾舌燥。她伸出左手，希望能夠站穩。班德拉抓住她的胳膊：「瑪爾，你還好嗎？」

一切都包裹在霓虹燈下。「那邊的那棟樓看到了嗎？」瑪麗指著前方說。

「我告訴過喬克，磁場坍塌帶來的最大影響不是紫外線的穿透什麼的；而是對人類意識產生的影響。」

「不。」她輕聲地說。

「瑪爾，這兒有50萬人……」

「誰？」龐特問。

瑪麗的身後傳來喊聲：「偉大的神哪！偉大的神哪！」

露易絲回道：「哦，我也不知道。瑪麗你說呢？」

但是他會說些什麼？他會證實有人看到耶穌和聖母馬利亞嗎？那他會否定伊斯蘭教、摩門教、印度教、猶太教教徒看到的聖人和先知嗎？

瑪麗的右邊，有人在高唱：「哈利路亞！」

早上，他們收看零星的幾個新聞電台——很多台根本就沒有節目——試圖拼湊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者是看到UFO這種體驗，」露易絲說，「或者至少是看到某些並不真實存在的物體。」

「這跟我在韋羅妮卡·香農的實驗室里體驗到的一樣，」瑪麗說，「只是程度上更加劇烈。」

瑪麗左右看看，試圖找到聖母馬利亞的光芒——她看到露易絲現在被扛在阿迪克的肩膀上，這兩個人正在瑪麗和龐特的後面。

忽然天空爆炸了——

瑪麗抬起頭。探照燈不停地在黑夜的星空中來回閃動。

人群在歡呼。瑪麗也跟著鼓掌。

尖叫聲響起來，蓋過狂歡的聲音。

一個男人走向他們，一臉瘋狂。他揮手向龐特打去，被龐特避開。但是又一個人沖向龐特，喊道：「魔鬼！魔鬼！」

阿迪克搖搖頭：「好複雜的禮九九藏書儀。」

龐特金色的眼睛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什麼：「你確定嗎？」

人群中有節奏地喊道：「龐——特！」「龐——特！」「龐——特！」

教皇可得做出一些解釋。

「但是所有其他的人，」瑪麗指著電視說，「在這個地球的每個角落，都出現了宗教體驗。」

「通常有50萬。」瑪麗說。

教皇馬可二世稍後會對信徒發表演說。

「什麼？」瑪麗問。

「阿迪克、班德拉，快點兒！」龐特的聲音通過翻譯，蓋過了聖母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朵。瑪麗抬起手，試圖把內置耳機摳出來。龐特繼續說：「我們把瑪麗和露從這裏帶出去——」

到底是什麼樣的體驗？有一位評論員稱之為「世界末日」，這樣的爭論還在不斷持續著。

瑪麗感覺到龐特轉過頭。又一個瘋狂的人，手裡揮舞著一根鐵棍，向他擠過來。為避免被襲擊，龐特轉到這個人的右邊，把他踢倒在地。

幾英尺之外，瑪麗看到一個人暈了，但是人群非常擁擠，他只能杵在那兒，無法倒下。

瑪麗點點頭。清算實際傷亡人數還需要數天，甚至數月。但很清楚，有幾十萬甚至數百萬人死在除夕夜——或者是在新年這一天，在紐約東部。

附近，一個女人在禱告：「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瑪麗向右看。一個約莫40歲的白人手上拿著一把手槍，正朝著某個看不見的魔鬼開槍，他的臉因恐怖而扭曲著，他面前有人快要死了。但時代廣場人太多，他們無法倒下來。瑪麗看到他們的臉，一個又一個地，子彈射入他們的身體。

午夜過後，這種異象很快就過去了。忽然消失，就如同忽然到來一般。瑪麗的頭疼得像裂開了一樣，內心空虛而冰冷。「你看到什麼了？」她問露易絲。

「看，」一個聲音響起——現在有成千上萬個聲音，但是瑪麗碰巧在這樣嘈雜的背景中就聽到這一種，「聖母！」

一個男人大喊：「是誰呀？誰在那兒？」

阿迪克、班德拉和露易絲正在聽BBC的報道，講述昨天發生在中東的新聞。瑪麗碰碰龐特的肩膀，他扭頭看她的時候，她示意他到會議室另一邊去。

那些看到UFO、灰色外星人還有蟲眼怪獸的人又怎麼解釋？

「歡迎來到迪克·克拉克的新年搖滾晚會！」

另一個人喊道：「這不可能發生的！這不是真的！」

忽然，一直都是背對著他們的一個人轉過身，看著龐特，他說：「我的上帝呀，是你！是你！」

這一夜，他們就待在20層的秘書大樓里，找了間會議室和衣而睡，聽著窗外從遠處傳來的警車聲音——雖然異象結束了，但是混亂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