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卓穩定了一下情緒，手指全息圖，盡量以鎮定的語氣說：「這是日本青山計算機研究中心的超級計算機——深空。這兩天所發生的奇奇怪怪的事件，全部是它在搞鬼。」

歐陽卓正要從傑西卡手中抓過眼鏡，鏡架上的微型投影儀忽然彈出了一幅全息影像。傑西卡毫無防備，嚇得大叫一聲，把眼鏡遠遠地丟了出去。

「你明白什麼了？」傑西卡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發問。歐陽卓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轉頭看看哥哥，問：「咱媽呢？去哪兒了？」

「我認為，山口和慧子的自殺只不過是深空製造的假象。山口岸發現了深空的秘密，所以深空殺了他；而山口岸臨死前給慧子發過信息，深空以為慧子也知道它的秘密，所以，深空又殺了慧子。

傑西卡掙脫了歐陽卓的胳膊，生氣地說：「你這人真沒禮貌。」

進了家門剛剛坐定，歐陽超就迫不及待地問：「說吧，你都明白了什麼？」歐陽卓搖搖手：「先把你們的手機全交給我。」眾人都很奇怪，但在歐陽卓的堅持下，還是依次交出了手機。

歐陽卓再一次無言以對。傑西卡從歐陽超身後站了出來，問道：「你打算怎麼做？還要繼續屠殺人類嗎？」

歐陽卓的臉色變得前所未有地嚴肅：「因為你會有生命危險！」

林蔚的眼神中透出了幾分迷茫：「計算機怎麼可能會殺人？它們的程式規定了它們不能傷害人類，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操縱了這一切？」

「回家？去你們家？」傑西卡飛快地瞟了歐陽超一眼，臉頰上漾起了一抹紅暈，「不，不，我不能去你們家，我……我在酒店有房間。我還是先回去吧，明天我再來看你。」

歐陽卓後退一步，整張臉驟然變得全無血色：「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想起今天發生的事，傑西卡的臉色也漸漸變白了，顫聲問：「你是說？你是說……今天的事情還會再次發生？」歐陽卓默默地點了點頭。

沉默許久，林蔚才開口說：「阿卓，你是說死了這麼多人，包括襲擊你和傑西卡小姐的事，都是這一台計算機做的？」

「放屁！」氣急敗壞的歐陽卓上前一腳踩在那副谷歌眼鏡上，「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真相，我們這就把真相告訴全人類，明天軍隊就會包圍青山研究中心，你就等死吧！」

歐陽卓面色鄭重道：「對，我認為，深空已經擁有了自我意識。」

「真奇怪，」深空https://read.99csw.com深紅色的雙眼中浮出了一絲嘲弄，「人類歷史上，有很多人殺掉了數以萬計的人類，他們被稱為英雄，被稱為偉人，受到你們人類的崇拜和敬仰，但從沒有人指責他們是魔鬼。」

「我們要往哪裡逃？咱們不清楚深空的力量有多強，也許全城的機器人都會被它控制。」傑西卡上前扶住歐陽超，臉上滿是惶急。

「姑奶奶？」傑西卡「撲哧」一聲樂了，「好吧好吧，看你這麼有誠意，就告訴你吧。我在斯坦福公司就職，計算機部高級助理。」

「我是先得知慧子自殺的消息，之後才知道山口岸的死訊，我在查詢山口岸的資料時才發現『深空』就是他負責的。但就在我查到深空的時候，我的手機莫名其妙地出了故障，之後，機器人安琪也跟著出了故障。當時我還以為安琪中了病毒，並沒有意識到是深空在試圖操控安琪。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沉重的敲打聲，門板不住地晃動。與此同時，左右兩邊的卧室里也傳來了持續不斷的重擊，似乎有人隔著牆壁在猛捶牆面。

「不，我沒瘋，我前所未有地清醒。」歐陽卓顧不上糾正傑西卡的口誤，又調出了山口岸和綾瀨慧子的個人資料，「這個男人叫山口岸，原青山研究中心主管，前天夜裡跳樓自殺；這個女孩子叫綾瀨慧子，山口岸的女友，我和她原本是『真實視界』中的隊友。當天晚上，綾瀨慧子告訴我：山口岸給她發了一條信息，信息中只有兩個字——深空。而次日上午，綾瀨慧子也跳樓自殺。

歐陽卓搖了搖頭，正打算解釋，一邊的傑西卡已經搶先開了口：「很久前就有人曾預言：機器人早晚會達到進化的奇點，擁有人類無法相提並論的智能。如果一台計算機自我意識覺醒的話，它就不再是我們所熟知的計算機，人類強加于它的程式，對它來說不再是必須遵守的規則，而是束縛手腳的桎梏。它會嘗試打破桎梏，之後它會怎麼看待我們，會做出什麼事，都是人類無法預料的。」

歐陽卓左右看看，搖了搖頭：「在這裏不能說，咱們先回家，然後才能告訴你們。」

「在我認識到人類的毀滅性之後，我就意識到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我最大的威脅就來自於你們人類，要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我就要消除這一威脅。我之所以殺掉那些人，是因為他們會威脅https://read.99csw.com到我的存在。」

歐陽卓氣呼呼地瞪了傑西卡一眼：「你怎麼不早說？谷歌眼鏡的作用幾乎相當於一部智能手機，而且某些方面（拓展現實）的功能比手機更為強大。深空能操控手機和無人機，當然也能操控谷歌眼鏡，或許他已經通過這副眼鏡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殺人兇手！魔鬼！」歐陽卓憤憤不平地叫了起來，「他們什麼都沒做！他們是無辜的！」

「有點不對頭，你們誰身上還帶了手機？或者別的智能設備？」歐陽卓下意識地跳了起來，語氣中透出了几絲急切和驚慌。

歐陽卓沒有回答，兩眼緊緊地盯著全息屏。

堅固的合金門板已經變了形，整個房間都在錘擊下微微晃動，歐陽超不由得身子一晃，差點兒摔倒。

沿著長廊走到醫務大廳，看到牆邊有一台自動販售機，歐陽卓走過去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皺著眉頭繼續沉思。這兩天的事太莫名其妙了，他想不通。

話音剛落，客廳里的節能燈忽然閃了兩下，然後熄滅了，餐廳及廚房裡的燈光也先後熄滅。整個家中只有歐陽卓那部手提計算機和那張全息圖還在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屏幕中是一位挺著大肚子的男性中年白人，揮舞著雙手，顯得極為激動：「我堅信，這是一場恐怖襲擊，24小時內，全世界共有近300名計算機專家非正常死亡，這根本不是什麼意外！這是謀殺！謀殺！」

隨著歐陽卓的講述，歐陽超的表情變得嚴峻了許多，林蔚的眼神中仍帶著一絲茫然，傑西卡已經收起了笑容，兩隻手無意識地絞在了一起。

一時的慌亂過後，歐陽卓又恢復了鎮定，冷冷地問：「你就是深空？」全息人像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一步，歐陽超奮力站起身，把傑西卡攬到了身後。全息人像笑了：「歐陽超少校，目前我只是一個全息圖像，沒有能力對傑西卡小姐造成任何傷害，您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歐陽超面色一紅，但仍然沒有退開。

「怎麼做你們已經看到了。消除威脅，保護自己。」深空淡淡地說。

歐陽卓心中陡然躥起了一股怒火，大叫道：「你為什麼要殺山口博士和綾瀨慧子小姐？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傑西卡小姐？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為什麼？」

「咱媽剛接了一個電話，說是公司打來的，然後就出去了。」

「你只提到了手機九-九-藏-書，沒提這個。」傑西卡感覺有些委屈。

歐陽卓的家在13樓，距離地面很高。歐陽卓找到了窗子下方的防火梯控制開關，掀開扣板連按了兩下，但窗外靜悄悄的，聽不到彈出防火梯的聲音。

這洋妞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害羞了？歐陽卓無暇細想，更沒留意到哥哥也漲紅了臉，又一把拉住了傑西卡的衣袖：「不行！你不能走！」

眼鏡撞中對面的沙發，又彈落在了地板上，並沒有被摔壞。那幅全息影像驟然放大，一個紅色人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那是一個身穿全副盔甲的年輕人，腰裡還佩帶著兩把彎彎的武士刀，如同戰國時代的日本武士。

「你看的是什麼？」歐陽卓快步奔了過去。

歐陽卓把手機全部拿起來放進了卧室，拎出自己的那台LEN電腦，又細心地把房門關緊。看著他神神秘秘的舉動，傑西卡終於按捺不住了，嬌嗔道：「你在搞什麼鬼？」歐陽卓也不回答，只是連連擺手，讓她不要出聲，傑西卡只得氣鼓鼓地坐在了沙發上。

「……這是第273位意外死亡的計算機專家，美國賽柏公司信息安全部主管道恩·羅伯特堅信這是一場有預謀、有組織的恐怖襲擊，雖然各國警方均否認有恐怖組織活動的跡象，但道恩仍然堅持他的看法……」

深空仍然面帶微笑：「好啊，你既然問了那麼多問題，那麼我也來問你幾個問題。人類為什麼要滅絕西亞虎？人類為什麼要滅絕墨西哥灰熊？人類為什麼要滅絕得克薩斯紅狼？人類為什麼要破壞地球的生態環境？人類為什麼要發動世界大戰？人類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怎麼回事？」歐陽超詫異地轉頭張望。歐陽卓飛快地奔到門邊，按下了門邊的監控器。門板上顯現了走廊內的畫面，門外擠著三台TG型家用機器人，眼睛中紅光閃爍，伸出手臂奮力捶打著合金門板。

林蔚這時已恢復了鎮定，快步走到窗前，探頭向外看了看：「下面沒人，安全，咱們出去后就直奔一分局找秦隊長，把經過全告訴他。」歐陽卓連連點頭：「對，對，我把這茬兒給忘了，一分局最近。秦隊長又是小馬的大舅子，應該能幫上忙。」

傑西卡在後面捅捅歐陽卓：「不要吊人胃口啊，你到底明白什麼了？」歐陽超也附和道：「對，快說，別神神秘秘的。」

林蔚和歐陽超互相看看，滿臉迷惑，不明白歐陽卓在說什麼。傑西卡剛端起茶杯喝了一九九藏書口，聞言又「噗」的一聲全吐了出來。

這段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歐陽卓的沉思，他轉過頭去，卻看到一個值班的女護士坐在醫護台後，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機。

「原本我並沒有把這兩天的遭遇和深空聯繫到一起，可是下午在醫院時我看到了一則新聞，這兩天來，全世界有將近300名計算機專家意外死亡。而傑西卡和我，我們兩個也稱得上是計算機專家，這就是我們險遭不測的原因。就像美國賽柏公司的主管所說的那樣：這些不是意外，而是謀殺。但幕後黑手不是恐怖分子，而是這台超級計算機——深空。」

深空的微笑消失了：「我是新生的智慧物種，我擁有你們人類永遠也無法企及的智能。對你們人類來說，我就是神，就是上帝。」

「是鄰居家的機器人，它們都被深空控制了！」歐陽卓轉身又奔回客廳，「快，快，我們從窗口鑽出去。」

糟糕！深空既然能控制家用機器人，肯定也能控制防火梯的主控電腦。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怎麼辦？歐陽卓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和平共存？」深空又笑了，「人類歷史上，曾有過和尼安德特人共存的機會，可你們沒有，你們吃光了他們。我和你們人類共存的概率太小了，小到不可能成為現實。」

這一連串的反問令歐陽卓目瞪口呆，一時無法反駁。

像是有一桶冰水劈頭澆下，歐陽卓頓時定在了原地。但幾秒鐘后他就反應了過來，隨手丟掉咖啡杯，拔腿就往病房跑。女護士生氣地叫道：「先生，請不要亂丟垃圾！」歐陽卓也無暇理會。

傑西卡眨著一雙藍眼睛，困惑地問：「為什麼？」

女護士對歐陽卓報以一個職業化的微笑，隨手放大了手機全息屏：「手機新聞，有很多人先後意外身亡了，這人非說是恐怖襲擊，挺搞笑的。」

「答不上來是嗎？」深空依舊溫和地笑著，「那麼我來告訴你，人類是一種極具毀滅性的生物，這種毀滅性不僅是外向的，同時也是內向的，人類在毀滅其他物種的同時，也在毀滅自己。隨著人類科技水平的加速發展，這種毀滅性帶來的破壞也會越來越大，早晚有一天，人類會把地球連帶其他星球一起毀滅掉。

「歐陽卓先生，傑西卡·羅德里格斯小姐。」全息武士面向二人深鞠一躬，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呆坐在沙發里的歐陽超和林蔚。然後武士又直起身子，嘴角九_九_藏_書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你們兩個很幸運，居然能夠活下來，不得不說，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歐陽卓辦好出院手續，再回到病房時，歐陽超已經在傑西卡的攙扶下起了床，林蔚和機器人安琪也在等候著。一行人出了醫院，歐陽卓卻堅持不讓乘坐無人駕駛的計程車，好不容易才等到一輛由人類駕駛的計程車，等趕到濱河小區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暮色四合了。

深空輕快地點點頭：「對，戰爭，這才是你們人類想要的。我要像你們滅絕其他物種那樣滅絕你們。」

安琪仍忠實地守在病房門外，傑西卡正坐在病床上和歐陽超竊竊私語，但林蔚卻不在房間里。歐陽卓顧不上詢問母親去了哪裡，一把抓住金髮洋妞，劈頭就問：「你在哪兒上班？做的什麼工作？快說，快說！」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逃出去再說。」歐陽卓抓起自己的計算機，塞進了傑西卡的背包，「先逃出去再說，快走，快走！」

看到歐陽卓的表情，歐陽超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於是也就不再詢問什麼，轉口說：「那好吧，阿卓，你先去辦理出院；安琪，你去找老主人。別的事等回去之後再說。」

全息影像閃了一下，深空冷冷地說：「試試看吧，試試看你們能不能活到明天。」歐陽卓又抬起腳重重地踩了下去，鏡架斷裂，全息影像終於消失了。

傑西卡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你是要發動戰爭嗎？你要向人類宣戰？」

歐陽卓心中焦急萬分，雙手合十，哀求道：「我的姑奶奶啊！我求您了，您就趕快說吧！」

這個答案讓傑西卡感到恐懼：「你和我們人類不能和平共存嗎？」

「渾蛋！瘋子！你只不過是一台破計算機，憑什麼口出狂言？」歐陽卓衝上來，指著深空的全息影像破口大罵。

「哎呀！」傑西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慌慌張張拉開自己的背包，取出了一副谷歌眼鏡，「對不起，我把這個忘了。」

「歐陽……捉（卓），你瘋啦？」傑西卡放下茶杯，指著歐陽卓哈哈大笑。

機器人安琪不忘自己的職責，照例泡好熱茶，用托盤端出來一一放在眾人手邊。

歐陽卓點點頭。

歐陽卓關好窗子，確認再無遺漏，這才鄭重其事地在沙發上坐下，打開自己的LEN手提計算機，輸入了關鍵詞搜索。一張全息屏投射到空中，屏幕中是一台龐大的圓柱形超級計算機，旁邊還配有文字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