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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被遺忘的角落 巴黎和會上的中國外交迷失

第二幕 被遺忘的角落

巴黎和會上的中國外交迷失

顯然,即使是《秘笈錄存》版本的電報,也不能否認一個事實,無論美國還是英國,都強調中國應該遵守已簽的條約。威爾遜的安慰,純粹是一種安慰而已,這樣的空頭支票,對中國實際狀況的改善,沒有任何意義。也就是說,即使沒有1918年的中日換文,提出了14點聲明的美國總統威爾遜,也不大可能冒日本退出會議、導致國際聯盟設想徹底失敗的風險,去為中國說話。這個借口沒有了,還可以找其他的借口,借口總是會有的。只是,在14點聲明中反對秘密外交和秘密協定的威爾遜,居然會找中國和日本之間的這麼一個秘密協定為借口,不經意中,自己就打了自己的一記耳光。可惜,強者食言而肥,真正挨打的,只能是弱者。
更有意思的是,按落後國家留學生的慣例,留學哪國,多半就親哪國。但是,留德的段祺瑞卻力主對德宣戰,而雖然沒有留英、出身海軍有英國教育影響的總統黎元洪〔他的老師是留學英國的嚴復和薩鎮冰〕,卻意見跟段祺瑞相左。雙方還為此鬧到撕破臉皮,惹出來張勳復辟。試想,以生性懦弱,且手上沒有一兵一卒的黎元洪,膽敢跟段祺瑞鬧翻,如果不是出於對宣戰整個國家的後果的擔憂,估計他不會有這麼大的膽量。
其實,當時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個「新世界」,依然沒有走出叢林時代,所謂的公理、正義,不過是好聽的外交辭令,巴黎和會是個決定戰後國際秩序的會議,但戰後的國際秩序,卻是要按照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來制定的。威爾遜的14點聲明,固然不乏理想主義的精神,從1823年提出「門羅主義」,到此番的14點聲明,確實有種對殖民主義說不的意思。但這個意思背後的故事,卻很難說清。至少,美國作為一個佔有較少殖民地的後來的強國,從國際事務中爭得發言權的角度,採取一種比較得人心的姿態,其實也很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當時的威爾遜,不僅在落後國家聲望如日中天,在協約國,也很有群眾,威爾遜在會前訪問這些國家,受到了民眾極其熱烈的歡迎。民眾「幾乎是成群結隊地圍著他歡呼」。然而,僅僅這個姿態,已經讓當時主導世界的5強中的其他4強感覺很是不爽,在和會的運作中,成了實際上被束之高閣的空論。據當時中國駐美公使顧維鈞彙報,威爾遜的14點聲明,連美國國內的共和黨人,都強烈地表示異議。中國跟多數殖民和半殖民地國家一樣,在和會上的命運,無非是砧板上的魚肉,所差的,無非是切給誰而已。
可惜,巴黎和會不是公平的辯論賽,大家都是來做交易分糖果的,儘管歐洲列強跟日本有矛盾,但鑒於日本的實力,絕沒人樂意為了中國而開罪日本。5強之中,義大利在歐洲尚且爭不到什麼,在遠東更是無所作為。最強的英、法、美3國,法國一向對華不友好,此番和會,與會的法國總理自始至終對中國代表態度惡劣,不給好臉。英國人也是皮裏陽秋,在實質上也更傾向於日本。美國總統威爾遜雖然被中國人忽悠得很是舒服,同時把中國人也忽悠得很有期待,在會上,他也反覆強調公理和正義,呼籲建立一種尊重人類權利基礎上的新的國際秩序。可惜,他的這種秩序,是要靠建立現實的國際聯盟來實現的,顯然,建立這個聯盟,必須得5大國之一的日本的支持。因此,只要日本堅持非要山東不可,美國人勢必只能答應。事實上,否認秘密外交,各國一律平等的14點聲明,在和會上被碰得頭破血流。但是,威爾遜又不能不妥協。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丘吉爾不無譏諷地說:「要是威爾遜是單純的理想主義者或者是政黨事務的政治家,他可能成功,但他試圖兩者兼而有之,這是他不成功的原因。」https://read.99csw.com
中國1917年加入協約國一邊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有點像押寶。跟後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選擇英、美、蘇同盟不同,那時畢竟有已經攪進戰局的既成事實,既然已經跟日本人打了4年多,當英美跟日本打起來的時候,站邊,自然得選擇英美。蔣介石政府唯一明智而且大胆的決定,是在英美卷進來之後,公開跟日本絕交並宣戰,總算給糊糊塗塗打了4年多的中國軍民一個交代。然而,這樣的「明智之舉」,在一戰時,中國政府早就做出了——在當時的德國和奧匈帝國沒有招惹中國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先斷交后宣戰。雖然沒有派一兵一卒去歐洲打仗,而且對在華的德國人也相當優待。但是作為一個大而弱一向為歐美人砧板上的肉的國家,這樣做,畢竟有些風險。
儘管一上來就吃了癟,臉面無存,但中國代表團還是想在和會上爭取最好的結果。他們的目標,是一攬子解決自鴉片戰爭以來,使中國成為半殖民地的所有問題,按照顧維鈞的說法,可以歸為7項:一,解決二十一條和山東問題;二,歸還旅順、威海等租借地;三,取消在華領事裁判權;四,歸還在華各地租界;五,撤走外國駐軍;六,取消外國在華設立的郵電機構;七,恢復中國關稅自主。為此,代表團各個成員還分頭「備課」,寫出備忘錄。當然,中國代表團的底線,是解決山東問題。事實上,中國代表團在和會上所能據理力爭的,也只有山東問題。日本的態度,不言而喻跟中國正好相反,肯定不能放棄已經吞到嘴裏的肥肉。而且,審時度勢,日本根本不認為他們的意願會落空。但是,鑒於一戰後整個國際的形勢,講求國際道義的呼聲開始高漲,日本在死咬山東權益的同時,也不得不半吞半吐地說他們對中國沒有領土慾望,尊重中國對於山東和青島的主權,一旦時機成熟,就將歸還山東的權益。這就是所謂山東權益的「間接歸還」說,顯然,中國人對於日本人的這種承諾,沒有放心的理由,誰知道這個無頭賬會賴到什麼時候去。因而一再強調,既然日本已經同意歸還,莫如現在就直接歸還的好。
1919年1月28日,中國首席代表顧維鈞關於山東問題的陳詞,一度使這個問題閃現出一絲曙光。這位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從山東的歷史講起,三言兩語就闡明了山東和膠濟鐵路對於中國的重要性,同時引經據典,引證國際法名家的見解,說明儘管在戰爭期間,德國在山東的特權為日本所得,而且中日之間為此簽訂了相關協定,但由於中國的參戰,情形發生根本改變,而且中日之間的協議,出於眾所周知的理由,中方是迫於無奈,從法理上講,戰敗的德國顯然無權將山東權益轉交他國,因此,和會理所應當讓中國直接收回山東的權益。而日本代表牧野男爵的發言,則相形見絀,一方面不得不承認大道理,說對中國沒有領土野心,一方面又堅持不肯歸還強佔地山東權益。本來就不佔理,如果加上那時代日本人說英語慣常的毛病,口音過重,還多少有點含混不清,估計不少與會者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所以,雙方發言過後,各國代表紛紛上前跟顧維鈞握手,而日本人則被冷落在一邊,情形頗為尷尬。顧維鈞後來回憶說,在他發言之後,「威爾遜總統走過來向我表示祝賀。隨後,勞合?喬治、貝爾福、藍辛也都跑過來向我祝賀。威爾遜總統和勞合?喬治都說,這一發言是對中國觀點的卓越論述」。https://read.99csw.com
其實,不僅梁啟超、林長民們對美國人滿懷期待,要恨只恨自家人,五四鬧起來的學生們,對於美國總統威爾遜依然有感情,不僅有感情而且還有期待,大遊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到美國使館遞交請願書,可惜美國公使施芮恩缺乏情報,那天恰好不在,一腔怒火的學生才轉而奔了趙家樓。甚至在五四遊行過去好兩個月之後,毛澤東在長沙辦《湘江評論》,把法國總理克雷蒙梭、英國首相勞合·喬治、義大利首相奧蘭多和日本代表牧野伸顯,都說成是強盜,而對威爾遜網開一面,說他被壞人包圍了,很可憐,云云。
其實,要論對第一次世界大戰協約國的實際貢獻,中國並不小。畢竟有幾十萬華工在歐洲戰場做苦力,挖戰壕,修工事,運物質,抬傷員,相當於中國派遣了一支幾十萬之眾的後勤部隊。在戰爭中,日本也不過就是打了一下早成孤軍的德國駐青島軍隊,揀了個現成便宜而已,此外,就是佔領了更加微不足道的德國太平洋保護領地馬紹爾群島。按說這種規模的參戰,跟歐洲戰局幾乎沒有任何關係。比較起來,中國人的工作,對協約國的戰事作用可是要大得多。可是,一戰後的國際格局,其發言權大小,實際上並非像強國公開宣稱的那樣,是以各國對戰爭的貢獻大小來分的。現時的實力尤其是軍事實力,有多少大炮、坦克、戰列艦,才是說話的底氣所在。顯然,在這方面,中日之間完全不成比例。戰後的5強,細分起來還要分成兩等,英、法、美三國為一等,日本和義大利又是一等。日本是個正在上升的後起強國,一時無心也無力在歐洲有所作為,眼睛只盯在亞洲,而義大利則是一個一直處於衰落中的二等歐洲大國,列為5強,很勉強,實際上義大利從來在爭奪殖民地的過程中,只能撿點剩兒。當年歐洲列強在甲午戰後,趁火打劫在中國強租港口的時候,對義大利的要求,孱弱的清政府都敢拒絕。在一戰的歐洲戰場,義大利更是表現一般,老吃敗仗,連奧匈帝國都打不過。每有動作,就得法國人來給他們擦屁股。眼下,在和會上有心在歐洲爭點什麼,可惜爭不到什麼,即便憤而退出會場,也沒人理會,過不了多久,自己再乖乖地回來。在一個以實力說話的場景,中國人在軍力和軍事表現上,一無可取,連日本人要來自己的領土青島跟德國人打仗,也只能劃出中立區,眼睜睜看著人家打,順便蹂躪自己的人民。因此,被人看不起,這麼大的國家被列位三等出席國,也不是沒有道理。
第一次躋身戰勝國之列的國人,對「戰勝」和「公理」很有期待,戰勝已經變成了事實,我們列在榜上,公理,似乎也有影子,美國總統威爾遜,發表了關於戰後和平的14點聲明,最令人鼓舞的兩點是:一,廢除秘密外交;二,各國一律平等,尊重弱國小國的權利。此論一出,不管威爾遜動機如何,弱小國家歡欣鼓舞,中國人也是相當興奮。這麼多年,終於看到有位強國領袖,為眾多「第三世界」國家出頭了。這也是為什麼後來五四遊行隊伍要到美國使館請願,高呼「威爾遜大總統萬歲」的緣由。胡適後來解釋說,他們這些北大同仁如此興奮,是把一戰的結束,看成是「一個世界大變局的起點,也想抓住它作為推動中國社會政治的起點。同時我們也不免都受了威爾遜大總統『十四點原則』的麻醉,也都期望這個新世界可以使民主政治過平安日子」。九-九-藏-書
五四運動激昂的民意,那種認為「中國就要亡」的危機感,其實不是因為當時中國的處境真到了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刻,至少,1919年的中國,要比1915年日本提出二十一條的時候,要好得多。日本已經改變了當初的強硬政策,開始懷柔,即便對於山東的權益,至少在口頭上,也說今後要還給中國。而作為戰勝國的中國,雖然依舊被人看不起,但還多少得到了一點來自德國和奧匈帝國的好處,兩國的租界收回了,在華的財產也沒收了,一些被德國和奧匈帝國搶去的東西,包括現在放在北京火車站附近古觀象台的古代天文儀器,也收回來了,連作為恥辱的克林德碑,也拆掉了。但是,此時的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知識界,卻是受挫折感最強的時刻,因為原先的期待太大,此時落差也就更大。按照美國學者格爾〔Guur〕的說法,運動爆發之際,屬於「相對剝奪感」〔relative deprivation〕最強烈的時刻,因此,最容易產生反抗行動。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為什麼1915年中國最危險的時刻,沒有發生類似五四這樣的運動,而恰恰在4年之後的1919年才湧現這樣的大規模群體性抗議的原因。
更耐人尋味的是,《秘笈錄存》在收錄了陸徵祥這份電報之後,隨即附上了一份「某要任歐洲來電」,這個某要人,明顯系指梁啟超。這個歐洲來電非常明確地說,1918年的中日換文,被西方誤以為是中國為二十一條「加以保證」,所以,「惟有使訂約之人負擔,庶可挽回,展開新局。不然千載一時之良會,不啻為一、二人毀壞,實為惋惜。」該書在收錄這篇電文的背後,還加了一句按語:「此時輿論咸歸咎於一九一八年訂約之人,遂在北京發生五四之變。」這個電文跟《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初稿》所載的,有點區別,但有這麼份電報,而且把和會上中國的失敗,歸罪於「一、二」訂約之人,的確是實情。於是,接到電報的梁的兒女親家林長民,隨即「放了一把野火」,在《晨報》上披露了梁的電報內容,直接點燃了五四的遊行示威。據台灣學者吳相湘考訂,林長民在此時,通過國務院方面,探聽到中國政府有意即使在拿不到山東權益的情況下,也會在巴黎和約上簽字。遂自撰《山東危矣》一稿,命隨員梁敬錞連夜送往《晨報》刊布。而梁同時也是北大預科講師。有意思的是,在被火燒的曹汝霖看來,林長民這樣做,無非就是因為林曾經借錢於他,受到了怠慢,思以報復。九_九_藏_書
一戰時協約國和同盟國雙方,誰更強些,誰能打贏?在當時,不是一道容易解的算式。如果容易解,一目了然,雙方估計多半打不起來。當時的中國政府,為什麼會能把寶押在日後的勝利者協約國一邊?實在是個謎。說他們明智固然可以,說他們運氣好,也許更合適。在此之前,德國陸軍之強,舉世聞名,東方國家的軍事改革,大抵海軍學英國,陸軍學普魯士,主政的中國政府總理段祺瑞,就有過留學德國的經歷。一戰的主戰場是陸戰,在萬里之遙的那一部分當家的中國人,憑什麼認為德國一定會輸呢?萬一押錯了,最後命運最慘的,肯定是像中國這樣的弱國。
所以,在那一瞬的曙光過後,在巴黎的中國人,迅即陷入黑暗之中,不僅是中國代表團,而且在巴黎的留學生和僑民,還有一個自費到巴黎「觀會」的梁啟超,統統感到暗無天日。最後,美國人總算找到一個借口,為自己的背信開脫,這個借口就是1918年中日關於山東問題的換文。這個換文,是在日本的壓力和「善意」下,基本按照日本的意思,承認了日本對於膠濟鐵路的權力。代表中方簽字的章宗祥,在換文中有例行的「欣然同意」字樣。據王芸生的《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所載錄的陸徵祥1919年4月22日電文,說是美國總統威爾遜質問:
可是,前來參加巴黎和會的中國人,以及在中國的知識界中人,卻對和會有著非常不切實際的幻想。連老於世故的外交總長陸徵祥,都一相情願地以為,中國作為一個大國,理所當然地在和會上名列第一等級,有5位代表。未加細想,就派出來5個正式代表。可是,當中國代表團到了巴黎才知道,中國被排在最後一個等級,只能派兩人出席和會,而且出席會議的人數,不能超過法定人數,就是說,准你派兩人,就只能出席兩人。會議開始之後,若干被第三等級的國家,經過力爭,全權代表人數得以增加,巴西、比利時和塞爾維亞均增加1席,但「中國仍屬向隅」。這讓中國很沒面子。也一度讓率團出席巴黎和會的陸徵祥很是為難,5人中的王正廷,是代表南方政府的,凡事必爭,使得問題更加複雜,代表團經過反覆協商,最後決定5人輪流出席,而北京政府最後拍板,中國代表團的名次順序為陸徵祥、顧維鈞、王正廷、施肇基和魏宸組,由於陸徵祥的身體不好,實際上,最有才華的留美學生顧維鈞,成了事實上的首席代表,這對中國人在和會上的折衝樽俎,大為有利。可惜,弱國無外交,在會上占理,卻在實際中討不到半分便宜。
而當時中國政府編的《秘笈錄存》,同一份電文,卻說質問的是英國首相,而美國總統則安慰中國代表:
不管怎麼說,反正中國政府這一寶押著了。1918年11月11日,在法國貢比涅森林的一列火車上,德國人簽了投降書的那一刻,中國也成了戰勝國。消息傳來,北京政府放假3天,上萬人上街提燈慶祝,記錄著庚子之恥的克林德碑,給庚子時死掉的德國公使克林德立的碑,一座中國式的石頭牌坊,立刻被拆掉,移到中央公園,把原來的字跡磨掉,成了「公理戰勝」碑。當年力主參戰的段祺瑞,躊躇滿志地得到了政府發的大勳章。雖然明知道這戰勝國是搭車搭來的,但中國的知識界,還是一片歡騰,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陳獨秀撰文,歡呼一戰的「公理戰勝」。據胡適回憶,時為北大校長的蔡元培興緻特別高,在3天慶祝之後,還跟教育部借了天安門的露天講台,拉北大的一班兒教授,做了1天的對民眾的演講,蔡元培演講的題目是《黑暗與光明的消長》。來聽演講的人,大多是各個學校的學生,北大的學生來聽講是當課上的。這個演講,後來見諸文字,大概出於巴黎和會的緣故,調子已經低多了,但仍然認為,一戰「幸而正義果勝強權,協約國竟占最後之勝利。外之既暫紓侵略之禍,內之亦殺主戰之焰,我國已有一線生機」。這是一次學生在天安門的歡樂的聚集,誰也沒有想到,幾個月過後,同樣聚集在這裏的人,換了一種心情,滿懷被拋棄的悲憤,有人還割破自己的手指,寫了血書。九-九-藏-書
歐美並非不欲主持公道,無如為先時種種條件所束縛,現幸國際聯盟會成立,該會宗旨專為維持各國獨立及領土完全,中國已為會員之一,將來如再有意強力欺凌中國者,在會各國自有援助之義務。
中國人滿心以為,經此世界大戰,作為戰勝國的中國,可以擺脫不平等條約的束縛,爭得關稅自主的權利,收回被日本佔據的青島和膠濟路。在世界上抬起頭來做人。台灣著名史學家郭廷以當時是個河南的中學生,他回憶道,當時開封舉行慶祝大會,學生差不多都來了,大家心裏充滿了快樂。「彼此大談公理戰勝強權,大談威爾遜如何如何主張,這一來世界各國可以平等了,至少我國可與日本平等了,不受日本人的氣了,而世界也將保持永久的和平。」不僅學生這樣想,外交界的大人物也這樣想。因此,中國政府對巴黎和會同樣期待甚高,聽聞與會國參會代表有3個等級,5人、3人和2人,中國似乎想都沒想就派出了5人。
一九一八年九月當時,協約軍勢甚張,停戰在即,日本決不能再強迫中國,何以又欣然同意與之訂約?
無論學生鬧不鬧,中國在巴黎和會上的外交失敗,都是不可挽回的。為學生們寄予很高期望的威爾遜,顯然並無替中國出頭的俠肝義膽。關於山東問題,為了能給中國挽回一點面子,安撫一下激動起來的民意,中國代表幾番努力,想要既表達中國意願,同時也按列強要求在和約上簽字,但都被拒絕了,面對國內洶洶的民情,中國代表如果非要有所表示的話,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拒絕簽字了。事實上,也只能拒絕簽字了,因為,即使沒有留法學生的包圍,中國使團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有這個膽量,敢於在和約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只要運動一起來,代表團代表們,就會受到國內巨大的壓力。甚至有人傳謠,說在和會上表現不錯的顧維鈞,跟曹汝霖之女訂了婚。國內洶湧的民情,讓所有涉及此番外交事件的人,都感到如履薄冰,不僅吞掉了曹、章、陸,也隨之毀了段祺瑞皖系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