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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誰能預見?

第九章 誰能預見?

「很有可能。」査令格教授說。「不然咧?我們的前輩可能發覺他的使命危險重重,所以為後人留下了標識,指示他曾走過的路。也許我們接下來還會發現更多的標記。」
那時大家聚在谷底,大約位於洞口四十英尺下。一塊巨石突然飛來,狠狠砸在了我們身旁。對所有人來說,未被擊中都是萬分僥倖。我們沒看清這石頭來自何方,但當時還在洞穴外的混血僕人說,這石頭從他們身旁飛下,一定來自崖頂。我們抬頭張望,但不見那繁枝茂葉間有任何動靜。不過幾乎可以肯定,這石頭是沖我們來的,而元兇只可能是人類——高地上不懷好意的人類。
我們離開了崖邊,往高地深處走了大概五十碼,突然,一聲恐怖的轟隆聲從身後傳來。我們立即沖向了來時的方向。橋不見了!
按他的指示,我在樹榦周圍砍出了許多裂口,保證它能向我們希望的方向倒去。這棵樹本來就向著高地傾斜,所以我的任務並不困難。隨後,我和約翰爵士開始輪流砍樹。一小時后,樹榦被砍出了個大口子,晃悠了幾下便撞倒在地,枝頭深深地埋進了對面的灌木中。被砍斷的樹榦朝著平地的邊緣滾去。就在我們擔心它要掉下去時,它在離邊緣幾英寸的地方平衡了下來,成為了我們通向未知的橋樑。
我們走了五英里,仍然沒看見任何的罅隙或裂口。忽然,希望被重新點燃——在一處乾燥的岩石洞穴里,用粉筆畫成的箭頭仍然指向西方。
「這麼看來高地的中央有一片湖泊。」
「在山洞里我們就差點宰了你們,」他叫道。「但這樣更好。這樣更慢,更折磨。你們會慢慢化作一堆白骨,卻沒有人知道你們死在了哪兒,更不會有人為你們立墳樹碑。當你們躺下等死的時候,想一想洛佩茲,五年前在普圖馬約河被殺掉的洛佩茲,我的弟弟。就算讓我現在去死,我也會面帶微笑,因為我為他報仇雪恨了。」他的一隻手憤怒地朝著我們晃動,接著一切恢復了平靜。
交給他的任務很多,而這位忠實的朋友都一一做到了,實在令人欽佩。首先,在我們的指揮下,他解開了樹樁上的繩索,將一頭甩到我們這側。這繩子不比晾衣繩粗,卻十分結實。雖然不能把它當做橋樑,但絕對是爬上爬下的好幫手。接著贊布把補給拴在了繩子的另一頭,讓我們能拽過來。就算我們找不著其他東西,這些補給品也可以讓我們支撐至少一周時間。最後,他爬下岩石,又帶上來了兩個包裹——一盒彈藥以及一些其他物品。所有包裹都是靠我們一次次拽過來的。他最後一趟下去時已經是晚上了。他還向我們保證,會讓印第安人留到第二天早上。
「沒錯,」約翰爵士說,「但前提是這高地並非漫無邊際,這樣我們才可能繞著它走,要麼找到登山路徑,要麼回到起點。」
「因為我的前輩美國人梅普爾·懷特成功了。不然他怎會看到他素描本上畫的那頭怪物呢?」
「真有趣兒。」薩姆瑞教授聲音嘶啞。
「我真是個笨蛋。」他憤憤地說,「是我的愚蠢給你們招來了麻煩。我應該想到的,在他們要和我們同行時就應該想到,這些傢伙特別記記仇,尤其是關於種族鬥爭的紛紛擾擾。」
「隨你怎麼講,這高地上就是有動物!」査令格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不管之前某些人有多麼偏見、遲鈍,現在的結論不言而喻。既然如此,我們最好趕緊收起帳篷向西前進,找到上山的好辦法。」
「毋庸置疑,」我在討論時說,「雨水一定會通過什麼方式流下來,這些岩石中一定有沖刷而成的隧道。」
「隧道跨下來了!」
而若它僅僅是過眼雲煙,未完無續,那麼,就讓它藏在我們的心底吧。
「他碎掉的肋骨里還長了根竹子咧。」薩姆瑞說。「雖說竹子生長迅速,但穿過一具屍體長到近二十英尺高,還真是不敢想象。」
「本人十分感激『您』的恩賜。」教授氣鼓鼓地說,他可不是個向任何權威低頭的角兒。「既然『您』如此慷慨大度,我一定不負眾望當個好先鋒。」
「不只是老鄉,先生,」査令格說,「請允許我擴展一下你的比喻,它能派上大用場。這顆山毛櫸將是我們的救世主。」
紅崖底部儘是破碎的岩石,行走十分緩慢艱難。忽然,大伙兒眼前一亮——一處露營舊址。營地上散布著一些空芝加哥豬肉罐頭、一個貼著「白蘭地」標籤的酒瓶、一把破舊的開罐器以及好些旅行者遺留的痕迹。地上還有一張皺巴巴的破報紙,應該是芝加哥民主黨報,但日期已模糊不清了。
「先生,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我很欣慰這高地已經侵入了你的認知範圍。」查令格抬起頭掃視著高地,接著出人意料地從岩石上一躍而起,一把抓住薩姆瑞的脖子,將他的臉扭向天空。「看!先生,」他咆哮道,聲音嘶啞,興奮不已。「這高地里有沒有生命,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
「好啦!」他吆喝著,鬍鬚間露出了亮閃閃的牙齒。「先生們,請向我道喜,然後自個兒慶祝吧。問題解決了。」
我轉過身,發現他正在好奇地研究我抱著的那棵樹。那些平滑的樹皮以及長有紋路的小巧樹葉似曾相識。「怎麼了?」我說,「這是棵山毛櫸。」
「你怎麼知道的,先生?」薩姆瑞犀利地問道。
我們擠在他身後,透過黃色的光線看見了一塊破碎的玄武岩,從地面一直延伸到頂端。
「又是梅普爾·懷特,」査令格教授說。「他預感到了有人會繼承他的衣缽。」
「我的老天爺!」約翰爵士大叫道,「一座橋!」
「這不是我留下的,」査令格說。「一定是梅普爾·懷特。」
洞穴顯然被水侵蝕過,四面十分光滑,地面上的石塊也沒有稜角。這山洞很狹小,只能容一人彎腰前行。開始的一段隧道直直地嵌入岩石,大概有五十碼,接著便呈四十五度上傾,而且越來越陡。我們手腳並用,迎著上方滾來的碎石攀爬。九九藏書忽然,羅斯頓爵士一聲大喊。
大家垂頭喪氣,沒人吱聲,踉蹌著走在黑暗的隧道里,打算回營地。
「或者通過蒸發維持平衡。」査令格教授說道。接著,兩位學者開始了他們一貫的學術研討,在門外漢眼中簡直和中文一樣晦澀難懂。
「你也許不知道,在科學領域,我遵從你的領導是因為你是那方面的專家。但輪到我的領域時,你就得聽我的了。」
「不允許?」査令格教授一轉頭,鬍鬚全飛了起來。
就這樣,在我們登上高地的第一夜裡,我藉著一隻蠟燭的光亮,花了幾乎整晚的時間記錄下我們的經歷。
厄運降臨,災禍無盡。可誰能預料呢?或許,命運早已安排我們為這詭異的孤地獻出全部生命。我的每根毛髮都在戰慄,腦子仍舊渾渾噩噩。對我來說,眼前的現實和未來的變數混作一團。前者糟糕透頂,後者則如黑夜般渺無希望。
「現在,査令格,如果你還是堅持要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所有準備工作完成後約翰爵士說道。
「我已經向我們的小夥伴解釋過了,」査令格教授說(他稱呼我的方式總讓人覺得我是個十來歲的小學生),「我們不可能找到一條康庄大道。原因很簡單,峰頂若不是與世隔絕,就不可能產生違背法則的生存環境。不過我承認,不出意外的話,這裏肯定存在一條登頂的通道。一位了不起的人類攀登者就是順著那條路到達了峰頂,而那些龐然大物卻不能通過那條路下來。總而言之,對於登頂之路的存在我深信不疑的。」
約翰爵士好奇地盯著附近的一棵大型蕨類植物。「嘿!看這兒。」他說。「我想這是處路標。」
薩姆瑞第二個過去。雖然他看上去瘦骨嶙峋,卻在此刻能量迸發。他堅持要背兩支來福,這樣在他過去后,査令格和他都能拿上武器。我是下一個,整個過程中我都在竭力克制著不要低頭向下望。薩姆瑞將來福槍的尾端伸向了我,不一會兒,我就抓到了他的手。至於約翰爵士,他竟然是走著過來的——沒有依靠任何支撐!他的意志一定如鋼鐵般堅毅。
我們的印第安朋友用彎刀砍倒了周圍的竹子,以便我們仔細觀察這場早先發生的悲劇。死者支離破碎的衣服幾乎辨認不出了,但雙腳上可以看到靴子遺留的痕迹。這副骨骸戴著紐約哈德遜金錶和一條掛著針筆式鋼筆的鏈子。還有個銀制雪茄盒,蓋子上刻著「J. C., A. E. S贈」。很顯然,死者是個歐洲人。從金屬盒的狀況來看,這場慘劇發生的時間並不久遠。
正當他走向樹橋時,約翰爵士將手放在了查令格的外套上。
那日,我們前進了大約二十英里,周圍的景象沒什麼變化。我可能提過,氣壓計顯示,自我們下船到目前,海拔已升高到了三千英尺以上。所以,不論是氣候還是植被都大相徑庭。我們已經擺脫了熱帶旅行的噩夢——蟲子,和它們打交道的可怕日子已一去不復返。一些棕櫚樹和好些桫欏樹依舊生長,但亞馬遜標誌性的樹木已無影無蹤。我很高興可以在這些冷漠的石塊中看到旋花植物、西番蓮和秋海棠,它們讓我憶起了家鄉。一株紅色的秋海棠和斯特里漢姆的某間別墅窗外的那株顏色一樣——不過我這是想得太遠了。
「他的身份,」査令格教授說,「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在我到大農場與你們匯合前,我特意打探了梅普爾·懷特的消息。帕拉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但幸運的是,我得到了條確切的線索。梅普·懷特的素描本上有一幅他和一位牧師在羅薩里奧吃午餐的畫,我找到了這位牧師。那老兄爭強好勝,當我說現代科學對他的信仰有不利影響時,他竟然覺得這種觀點錯誤又荒唐。不過,他還是告訴了我一些有用的情報。梅普爾·懷特四年前路過了羅薩里奧,也就是我見到他屍體的兩年前。那時他並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個朋友,一個叫詹姆斯·科勒維的美國人。那位美國人當時留在了船上,沒有和這位牧師見面。我敢肯定,我們眼前的正是詹姆斯·科勒維的屍骨。」
行進了大約五英里后,我們再次見到了岩石上的白色箭頭。此時,我們第一次看見峭壁上有了條細小的裂縫,裂縫裡畫著第二個記號,箭頭向上,所指的方向似乎在地面以上。
一陣狂笑從裂谷那頭傳來。
我朝下望去,峭壁底部是雜亂的樹枝和裂開的樹榦——我們的山毛櫸。平地的邊緣塌掉了嗎?有那麼一刻,這是所有人腦海中的答案。可緊接著,對面的巨石頂上漸漸浮出了一張黝黑的臉孔,混血人戈麥茲的臉。沒錯,是戈麥茲,但他不再佯裝微笑,也不再像面具般面無表情。這張臉被仇恨扭曲著,雙目放光,又因報仇雪恨的狂喜而不停抽搐。
「我們的小夥伴很機智,」査令格教授拍著我的肩膀說。
「一盒彩色粉筆,我在他背包里找到的。我記得白色的用得只剩頭了。」
「査令格教授,」他鄭重地說道,聲音有些顫抖,「我應該向你道歉。先生,我之前真是錯得離譜,我請求你能原諒我過去的行為。」
正當査令格滔滔不絕地講著他的翼手龍時,我瞥了一眼薩姆瑞教授。頭一回,我在他的臉上看見了一絲信服與悔過。他的薄唇上不再掛著嘲諷,有的卻是興奮與驚訝。同樣將這幕收在眼底的査令格,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這初次勝利的果實。
說實話,這次任務不算艱巨——雖然還是有些令人心悸的瞬間。前半段路非常簡單,但越往上越陡。最後的五十尺路我們完全是靠著手指和腳趾「吸附」在岩石的邊緣和裂縫上。倘若査令格沒有先到達峰頂(如此笨拙的一隻生物竟能這般靈活地攀援,著實令人驚嘆)或是繩子沒有被拴在岩石頂的那棵大樹https://read.99csw•com上,我和薩姆瑞肯定沒法爬上去。還好,我們還是順著參差不齊的岩石很快登上了那塊長滿草的小平地。平地的半徑大概有二十五尺——這就是峰頂了。
打量著這座巨石,大夥的臉——至少是我的——瞬間變了色。我們的好夥伴査令格教授證明過,這座巨石是能夠被踩在腳下的。但是,它和高地間隔著一道可怕的深淵。
我們激動不已,壓根兒沒想就此回頭,即刻開始了首次探索。我們只能靠約翰爵士背包里的手電筒照明。他領頭,在身前照出一道黃光,其他人排成一列緊隨其後。
「他的死因也沒什麼好說的。」約翰爵士說,「要麼是自己摔了下來,要麼就是被推了下來,然後被竹子刺穿。不然他的骨頭怎麼會都斷了,這些比我們還高的竹子又怎麼會穿過他的胸腔?」
的確,印第安人最近經常表現出對旅行的厭倦以及不能返回的擔憂。贊布說的是事實,他無法留下那些印第安人。
「沒錯,」薩姆瑞說。「一個漂泊在外的老鄉。」
一個白衣男子——當然,只可能是倖存下來的那個混血仔——正在狂奔,好像死神在他身後拚命追趕。我們忠誠的黑人贊布在他背後幾碼處,他黝黑的身影從逃亡者身後一躍而起,雙手繞住了他的脖子。他們在地上翻滾了一會兒,之後贊布站了起來,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對手,然後興奮地向我們揮手跑來。白色的身影則躺在廣闊的平原上,不再動彈。
上一封信里我曾提到,那面高聳的紅崖距我們僅剩七英里。毫無疑問,査令格教授所說的高地就被環繞其中。越是接近紅崖,我越發現它比查令格描述的還要雄偉壯麗。崖身的一些部分高聳入雲,足有一千英尺高。這些紅崖上布滿了奇異的紋路,應該是玄武岩劇變留下的痕迹,和愛丁堡的索爾茲伯里峭壁有些相似。從四面望去,紅崖頂端都覆蓋著茂盛的植被,邊緣長滿了灌木,深處則密布著參天大樹。就所見而言,並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跡象。
我們迅速從裂谷里抽身返回,滿腦子儘是剛才不尋常的遭遇。自然的阻撓本已讓我們身處逆境,而現在,人類的蓄意攻擊猶如雪上加霜,奪走了最後的希望。然而,當我們抬頭仰望那近在咫尺的一牙碧綠時,誰也不願在探險剛剛有所進展時就打道回府。
約翰爵士的規勸很在理,難以辯駁。査令格搖搖頭,聳了聳他厚實的肩頭。
親愛的麥克阿登先生,當您讀完此信后,您會發現——也許是第一次發現——我的信件不再只是荒誕的文字。待到査令格教授允許我們對外發表時,全世界定會翹首以待佳作的問世。在把證據帶回英格蘭前我是絕不敢發表這些文章的,否則外界一定會把我炮轟成一個滿嘴胡言的記者。我相信您也同樣這麼認為,這類文章一定會招來批評與懷疑,相信您不會把整個公報的信譽賭在此次歷險上。所以,雖然這次奇妙的旅程一定會成為頭版頭條,但它仍需躺在抽屜里等待時機。
就讓我為您講講讓我們陷入如此困境的這接二連三的遭遇吧,我會盡量不放過任何細節。
「就是那兒,」査令格教授手指大樹說道,「那隻翼手龍就棲息在那兒。我爬到半山腰才拍到它。毋庸置疑,像我這樣的登山老手絕對能夠爬到巨石頂部,但就算到了那兒,高地還是遠在天邊咧。」
「這邊,我的小夥伴,」他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向著我們光榮的目標前進,永不回頭。」
「這夥計是誰?」約翰爵士問道。「真是個倒霉蛋,全身的骨頭都斷了。」
「在哪兒?」
「當然啦,」他又無趣地諷刺道,「薩姆瑞教授明白,我說的翼手龍指的是鸛——只是這種鸛沒長羽毛,而是長了堅硬的皮膚、膜狀的翅膀,還滿嘴尖牙。」他又是咧嘴,又是眨眼,還點頭哈腰,直逼得他的夥伴掉頭就走。
早餐后,大夥打開了司令官査教授裝有攀登工具的包裹。他從裏面拿出了一卷堅韌又輕便的繩子(有一百五十尺長)、一些鞋底釘、夾鉗等等。約翰爵士是一名經驗豐富的登山手,薩姆瑞也有過幾次艱苦的攀爬經歷——只有我,還是初次攀岩的新手;不過我的敏捷和力道或許可以彌補經驗上的不足。
一番討論后,大夥認為最好的選擇是繼續繞高地前進,希望能找到其他的路。峭壁的高度開始下降,走向也從原來的朝西逐漸變為朝北。如果我們把已走的路程當作是圓形的一段弧,那麼整個圓周也不會太長。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在幾天後回到原點。
「你的領域,先生?」
「那雨水去哪兒了?」我沒有就此打住。
我們在峭壁邊緣吃了晚餐並安營紮寨,靠著箱子里的兩瓶礦泉水解渴。尋找水源至關重要,但我想,就連約翰爵士也已受夠了這一天的波折,誰也不願再深入未知的地域進行首次探索。我們克制著不生火,並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那混血仔在復讎后逃之夭夭,也許如今還活得尚好。但他那愚蠢、張狂的拉丁本性為他的生命畫上了句點。羅斯頓,這個在三個國家贏得了「上帝的鐵鎚」稱號的男人,可不會任人隨便譏諷而不付出代價的。混血仔在離我們較遠的巨石一側向下攀行;但他一隻腳還未挨地,約翰爵士就順著高地邊緣跑到了一處可以看見他的位置。他的來福槍只響了一聲,我們什麼也沒看到,只聽見尖叫和遠處傳來的墜地聲。羅斯頓向我們走來,面無表情。
「我們的小夥伴肌肉發達,」他說。「我相信他能為此次任務做出最大的貢獻。但是,我請你一定不要一意孤行,要完全照著我說的做。」
這個問題問起來容易,可要怎麼回答?唯一清楚的是,他read.99csw.com是我們與外界唯一靠得住的聯繫人,而且絕不會拋下我們。
這裏很安靜,兩旁的岩石像是銅牆鐵壁;狹窄的藍天在崖頂植物的蔭蔽下若隱若現,僅有一絲昏暗的陽光可以射到底部。我們已經有好幾個小時沒吃東西了,而且被這崎嶇不平的路途折磨得筋疲力盡。但大家都意志堅強,不肯歇腳。最後,我們讓印第安人留下來搭帳篷。我們四人連同兩個印第安混血仔則往裂谷的上方繼續前行。
「好吧,」我們的同伴說道。「我在這兒。」
他說得很漂亮,接著兩人第一次握了手。和首只翼手龍的會面收穫不少,雖然晚餐被偷走了,但能讓這倆人消除隔閡,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們搬走了一些碎石,但仍無濟於事,反而鬆動了那些更大的石塊,搖搖欲墜,好像要向我們碾來。顯然,我們無力移開這阻礙。梅普爾·懷特登頂的道路已經走不通了。
「我想,雨水若沒有流出來,那就一定是流進去了吧。」
「對,你在那兒,你這英國狗,你就永生永世呆在那鬼地方吧!我千辛萬苦終於等到了這一天!你覺得爬上來很費勁?那你試試爬下去!你們這群該死的蠢蛋,你們被困住了,你們都被困住了!」
「我認為這灌木叢里可能埋伏著一支正在等待午餐的食人部落。」約翰爵士望著橋說。「在成為別人的盤中餐前大夥最好還是放聰明點;所以,讓我們一邊祈禱對面一切太平,一邊做好預防措施。馬龍和我會再下去一趟,拿上四支來福槍,叫上戈麥茲和他的同伴。這樣,一個人過去的時候,其餘人可以用火力保護他。等那人成功到達並確認安全后,後面的人再出發。」
「好夥計,」他說,「我不能允許你這樣做。」
「至少我們都可以登上峰頂,」他說。「等到了那裡,或許我可以向大家證明,本人腦瓜子里的創造力還尚未枯竭。」
「不必啰嗦,」我們的隊長講道,「上次考察時,我為登上這峭壁使出了渾身解數。連我這樣的登山能手都攻克不了的地方,想必別人也沒這能耐。之前我沒有攜帶攀岩工具,這次卻特意先準備了。藉助這些工具,征服這座巨石不在話下,但想征服高地恐怕還是痴心妄想——誰讓這些峭壁是朝外隆起的。上次,我擔心雨季將至,加之補給不夠,所以來去匆匆,這些顧慮大大限制了我停留的時間。我只往東探索了六英里,沒找到任何能上山的路。就是這樣,現在大家有什麼提議?」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的補給和彈藥都還充足,槍支也還能使,但總有一天它們會消耗殆盡。幾個月後,雨季將至,那時我們就會被沖回老家。這裏的岩石比大理石還堅硬,時間和資源都不允許我們朝著這空中樓閣辟出一條新路來。那晚,大家都沮喪地面面相覷,一言不發地鋪著自己的被褥。我還記得睡著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査令格像一隻大牛蛙般蹲在火堆旁。他把頭埋在手裡,陷入了沉思,完全不理會我向他道的一聲「晚安」。
「他有粉筆?」
裂谷的底部不過四十英尺寬,但越往上越窄,直到變成了個尖角,又直又滑,不可能爬得上去。顯然,我們的前輩指的並非這條路。大家只好原路返回——整個裂谷不到四分之一英里深——突然,眼尖的約翰爵士找到了眾目所尋之物。我們頭頂的陰影中有一輪更深的暗影———定是處洞口。
「我本可以一槍崩了他,卻放了他一馬,他也許和這事兒不相干。但或許我應該殺了他,如你所說,他難逃干係。」
「不,不!」他喊叫著。「我不會拋下老爺們。無論發生什麼,四位都能在這裏找到我。但印第安人留不住。他們抱怨了太多, 他們要回家。現在,不要他們,我不留他們。」
然而,第二日清晨向我們問早的査令格判若兩人,渾身上下都因滿足與自喜而熠熠生輝。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餐時他走了過來,眼神中帶著鄙夷和虛偽的謙卑,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要說:「你們接下來要說的,我知道我都受之無愧。不過,我希望你們還是別說出口,不然我會臉紅的。」他的鬍鬚歡快地顫動著,一隻手插在外套前,胸腔像是快要炸裂。好吧,在他的臆想中,他是不是認為自己的雕像應該立在特拉法加廣場的柱子上,為倫敦街頭再添一道駭人的風景線呢?
終於,我們四人踏上了失落的世界——梅普爾·懷特筆下的夢想之地。這一刻,凱歌彷彿正在為我們高奏。可誰又能想到,災難的序幕卻也正在拉起?讓我簡短地說一說這致命的打擊。
然而,就在我們踏出裂谷前,發生了一件事後想來十分關鍵的事。
我們驚呆了,說不出話,只能站在原地望著他。草地上有一根大樹枝,是他用來撬走木橋的槓桿。他的臉消失了,很快又再次出現,這一次更加癲狂。
「我該怎麼做?」他大聲喊道。「告訴我,我照做。」
「您找到上山的路了?」
「路被堵住了!」他說。
我們確實找到了別的路標,不過都殘破不堪。緊挨著峭壁底部有一大片高聳的竹林,這些竹子和我們之前遇見的很像,許多有二十英尺高,頂部又尖又硬,紋絲不動,如同鋒利的長矛。順著竹林邊緣行走,我看見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微微發光。好不容易擠出竹莖,我恍然發現自己注視著的竟是一顆早已沒了血肉的頭顱。整副骨骼都在,但身體與頭骨分開,躺在幾尺外靠近空地的地方。
遠處的峭壁不再是紅色,而是巧克力般的棕色;頂部的植被相對稀疏,高度也降到了三四百英尺。不過,我們撞破腦袋也沒有發現任何可行的道路。要是非得說這峭壁和第一次見到時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它看上去更加的高不可攀了。從我在碎石沙漠上拍到的照片上可以看出這紅崖有多麼陡峭。
査令格坐在樹榦上,兩隻腿懸在深淵上方,斧子掛在背後。他移動迅速,很快就到了另一端;隨後站起身來,揮舞著雙手。
他說:「就讓我成為跨https://read.99csw.com入未知土地的第一人吧——歷史畫最愛這樣的主題了。」
「恕我斗膽,可能是吧。」
現在,我們總算明白了混血仔之前的行為。每個人都能回想起一些瑣事——他對了解我們的計劃無比渴望,在帳篷外偷聽被抓,以及那些反覆出現的、隱約帶著仇恨的神情。大夥集中精神討論著,努力讓自己適應這些新變化,卻被這平原上不尋常的一幕吸引了。
「辦法只有一個,」薩姆瑞教授說,「既然你探索了東面,我們就該沿著山腳往西走,找到一條登頂之路。」
說也奇怪,當我緊張地望向他時,竟有些期盼他身後的綠色帷幕下隱藏著什麼危險。但一切都很安靜,只有一隻色彩斑斕的怪鳥從他的腳下飛起,消失在了樹叢中。
我們的兩個叛徒都被了結了,但他們的鬧劇卻尚未結束——返回尖頂岩成為了天方夜譚。我們曾是世界的孩子,卻無奈與母親分隔兩地,成為了被高地收留的棄子。身下的平原本可以引領我們回到獨木舟上。在無盡的天邊,比那朦朧的紫色地平線還遙遠的地方,是引領我們回到文明世界的河流。但這之間的紐帶卻不復存在。再心靈手巧的人類,也不能在現實和過去之間搭建一座橋樑。頃刻間,我們的處境天翻地覆。
「沒錯,朋友們,一座橋!昨晚我可沒白想了一小時。我想起了我們的小夥伴說過的一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昨晚,大家都以為被逼上了絕路。但只要讓毅力與智慧擦出火花,就一定會絕處逢生。我們將迎來一座橫跨深淵的橋樑。看好了!」
事情是這樣的。約翰爵士獵殺了一隻刺鼠(一種小體型,長得像豬的動物)。他分了一半給印第安人,我們則烤著另一半。天黑之後天氣變得寒冷,大夥都圍著火堆。那是一個無月之夜,空中只有些星辰,平原上的能見度很低。忽然間,黑暗中有什麼物體在快速移動,發出飛機一樣的嗖嗖聲。就在一剎那,我們所有人被一雙表皮堅硬的翅膀罩住了。有那麼一瞬,我看見了一根修長如蛇的脖子,一隻兇殘貪婪的紅眼,以及一個大喙——布滿了亮鋥鋥的小牙,讓人觸目驚心。下一秒,它飛走了——連同我們的晚餐。龐大的黑影在夜幕中撇去,有二十英尺之寬。這怪物的翅膀遮住了所有的星辰,然後消失在了我們頭頂絕壁的外翹處。所有人都呆坐在火堆旁,驚訝,肅靜,像是維吉爾筆下鷹身女妖襲來時的英雄。薩姆瑞第一個打破沉默。
那晚——也就是高地繞行的第一晚——一樁詭異的事件即將發生,自那之後,我們再也不懷疑奇迹是否存在。
附言:
「他對目前的情形理解得很充分。但唯一不足的是,岩石里沒有隧道,我們已經親眼證實過了。」
待我回過神來,映入眼帘的是大家一路走來的那片的神奇土地。整個巴西平原都躺在我們腳下,向著遠方無限延伸,直到消失在那道遙遠天際線上暗藍色的迷霧裡。離我們最近的是一條長長的斜坡,上面散布著石頭與蕨類植物;稍遠一些,越過鞍背山,我可以看見一片黃綠混雜,那便是我們穿過的竹林;接著,植被漸漸茂密,直到變成了一片無垠的森林,一直延伸到視野的邊緣,大概有兩千英里遠。
峭壁的底部有一堆鬆散的石頭,攀爬並不困難。所有的疑慮在我們抵達那團暗影時解開了,這裏不僅有一處洞口,一側的岩石上還畫著箭頭。就是這裏,就是從這條路,梅普爾·懷特和他倒霉的朋友登上了高地。
想得越多,絕望越多。我對返回不抱希望。如果高地邊緣生長著大樹,或許我們可以再造一座橋樑,但這裏的樹木都不及五十碼高。無論如何齊心協力,我們也無法搬動一棵合適的樹榦。而繩子又太短,我們根本不能靠它下山。天啊,我們的處境真是毫無希望——毫無希望!
人類之於我們,如同月亮之於地球,天各一方。要想渡過難關,唯有自己可以依靠。我有三個出色的同伴,他們過人的智慧和無堅不摧的勇氣是大夥唯一的希望。他們沉著的面容是這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絲光亮。我知道,表面上我同他們一樣泰然自若;可內心裡,我早已是魂不附體。
「這湖泊更可能是個古老的火山口,」薩姆瑞教授說。「這裏的地質構造顯然是由火山噴發形成的。無論如何,我們很可能會發現高地的表層向里傾斜,中間會有一大片水域。這片水可能會通過一些地下通道排出,流到類似埡拉卡拉蝰沼澤那樣的地方。」
「羅斯頓爵士!」他嘶吼道。「約翰·羅斯頓爵士!」
「雨水一定會流向什麼地方。」我重複道。
第六天,我們繞著峭壁走完了一周,回到了最初的營地,也就是那座孤立的巨石附近。一隊人都因無功而返而悶悶不樂。可以肯定,這裏沒有一處能讓人類登頂的道路。梅普爾·懷特用粉筆指示的隧道也已完全走不通了。
「我們不可能過得去。」我喘了口氣說。
「讓他們留到明天,贊布。」我大聲說道。「我要讓他們送信。」
査令格主持了這次會議,一臉首席大法官般的莊重神情。不妨想象一下,他坐在岩石上,後腦勺上搭著那頂滑稽又孩子氣的草帽,眼皮耷拉,目空一切地主宰著其他人。他慢條斯理地指出我們現在的處境以及未來的行動,濃密的黑鬍子在嘴前晃來晃去。
「蒼天不負有心人!」他大喊道。「蒼天不負有心人!」
也正是這一刻,我見證了同伴們過人的品質。他們神情嚴肅,陷入了沉思,卻異常的冷靜。此刻,我們只能耐心地坐在灌木叢中,等待贊布的到來。很快,他誠實黝黑的九-九-藏-書面孔和他大力神般的身軀出現在了巨石頂端。
忽然間,一片沉寂襲來。站在這零碎屍骨旁的我們意識到約翰羅斯頓爵士並非信口開河。竹林上方懸著的正是峭壁隆起的邊緣。毫無疑問,他是從上面摔下來的。但真是摔下來的嗎?只是意外?或者——早已產生的不祥之感開始縈繞這片未知之地。
「空口無憑。」薩姆瑞執拗地說。「我承認你所說的高地,因為我親眼看見了。但我還是不相信那裡有任何動物存在。」
「査教授,要是你能通過其他方式來提醒我就再好不過了。」他說,「就算出現了一條普通的岩蟒,你也沒理由如此放肆。」
「我想是的。」
一個閃閃發光的黑色物體出現在了峭壁邊緣的鬱鬱蔥蔥之中。它緩緩向前,懸在裂口處——是一條巨蛇。這條蛇的腦袋出奇的扁平,像一把鐵鍬。清晨的陽光跳躍在它光滑、捲曲的身體上。它在我們頭頂晃蕩了一陣,然後慢慢地退進叢林,沒了蹤影。
「好的,老爺!我讓他們留到明天。」他說。「但我現在能為你們做什麼?」
那晚,我們就露營在這荒無人煙的紅崖腳下。我們頭頂的峭壁並非完全垂直,它的頂部外翹,根本無法攀登。不遠處是我提過的那座又高又細的尖頂岩,它宛如一個碩大的教堂穹頂,上面長著一棵拔地倚天的高樹。巨石的最高點與高地持平,但二者隔著一道深淵。和其他地方相比,這座巨石和它對面的紅崖都相對較矮——我猜大概有五、六英尺高吧。
心如死灰,世上再沒人比我們更適合這四個字。無法判斷準確的地理位置,無法向同伴請求救援,一切都無濟於事。就算招來了救援隊,我們的命運也十有八九會在援助抵達南美前就畫上了句號。
那天的早餐我們只吃了點咖啡和木薯——我們不得不對儲備糧精打細算——之後,大伙兒為研究登上高地的最佳方案展開了一次「軍事討論」。
正當我沉醉在這壯麗的全景中時,教授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肩頭。
這棵樹上釘著一小片硬木頭,像是指著西邊。
薩姆瑞的心思全被這巨蛇勾住了,任憑査令格擰著他的脖子,毫不反抗。但在巨蛇消失的一瞬,他便立馬甩開了同伴的手,重拾起了自己的威嚴。
轉過身,我發現高地已和我們持平,眼前便是夾雜著稀樹的灌木,近得讓人忘記這塊土地仍然遠在天邊。我大概估計了一下,裂口有四十四英尺寬——但在我眼裡,它就像有四十英里。我用一隻手環抱住樹榦,將身體探向深淵。遠遠的下方,僕人們正抬頭望著我們,身影小如黑點。這座巨石同我們面前的高地一樣險峻。
査令格坐在沒了枝幹的樹樁上,嘀嘀咕咕,很不耐煩;薩姆瑞和我卻一致認為這種真槍實戰應該讓約翰爵士來指揮。繩索在最險峻的那部分岩石上晃晃蕩盪,倒也為攀行提供了便捷。一小時后,我們將來福槍和一支獵槍送了上去。兩個混血仔也登了上去,並且遵循約翰爵士的指示帶上了一捆補給,以防我們的探索時間過長。每個人都帶上了彈藥帶和子彈盒。
「另一個人呢?撬起那棵樹得兩個人。」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分別與査令格教授握了握手。教授則摘下他的草帽,向我們每一個人深深鞠躬。
這絕對是個妙計。這棵樹有六十英尺高,若它直直地向右倒下去,就可以輕鬆地橫跨裂谷。査令格在登山時就把斧頭掛在了肩頭,這時他把斧子遞給了我。
我們沉默著,繼續沿著峭壁底部前進。這峭壁如同圖片里那些遠遠高出考察船桅杆的南極冰原一般,連接著地平線的兩頭,綿延不絕,堅不可摧。
「好吧,先生,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的專長各有不同,我擅長的是排兵布陣。依我看,我們正在入侵一個危機四伏的新國度。我絕不贊成在缺乏常識和耐心的情況下盲目硬闖。」
他指向了右側那座長矛般的尖頂岩。
但是,即便高地里存在著史前動物,它們的數量也不多,因為在接下來的三天里我們再也沒瞥到一眼。這些日子,我們都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穿行,每一步都膽戰心驚。峭壁的東北側間歇分佈著碎石密布的戈壁和野鳥棲息的濕地。這裡是條死路,要不是絕壁底部伸出了根硬實的岩架,我們恐怕只能折返了。接下來,我們不知在齊腰的亞熱帶沼澤里走了多久。這些沼澤像脂肪一樣黏黏糊糊。更糟的是,這裡是埡拉卡拉蝰蛇——南美洲毒性最強、最具攻擊性的蛇類——繁殖的天堂。腐爛的沼澤表面上,這些令人髮指的生物樂此不疲地向著我們蠕動,只有讓獵槍隨時待命,我們才能感到些許安全。沼澤中漏斗狀的窪地以及裏面苔蘚生成的青灰色腐爛物都成了我永遠的夢魘。這窪地似乎是埡拉卡拉蝰蛇的巢穴,它們在斜坡上虎視眈眈,一見人便發起攻擊。它們數量之多,怎麼開槍都打不完。我們索性撒腿就跑,一直跑到筋疲力盡。每一次回頭,我都能望見這些恐怖的尾隨者在蘆葦間一起一伏,真是刻骨銘心。我們在繪製地圖時,把這裏稱作了埡拉卡拉蝰沼澤。
明天(或者說今天,因為現在已經是黎明了)我們會第一次踏入這片神奇的土地。我什麼時候會再寫信——或者說,是否還能再寫信——我都不知道。同時,我可以看見印第安人還在原地,我確信忠實的贊布會很快上來取信。
我們三人坐在他的下方——歷經風餐露宿后,年輕、有活力、被晒傷的我;煙斗從不離手,不苟言笑卻熱衷於挑刺的薩姆瑞;以及約翰爵士,他敏捷又機警的身體靠著來福槍,正無比熱切地看向査令格;我們的身後是兩個皮膚黝黑的混血仔以及幾個印第安人;而我們的面前及頭頂上,則是阻礙成功之路的紅色峭壁。
「證據確鑿。」薩姆瑞說。「我們只能跟著他的指示一直向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