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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尋找結局

十 尋找結局

3.(d)
「好,你給我一會兒時間。」
「他會說,『我也許是又瞎又聾,那你也犯不著再把我灌醉呀。』」
「你這樣說不公正,伊莎貝爾。也許他真是不錯,很孤獨,但是……」
「你總是那樣對我,」伊莎貝爾說。當時我們正計劃去巴黎度假,我跟她開玩笑說我們可以另外租一條渡船專門拉她的行李。
「何不給他買一本書呢?」
什麼時間適合於喝令傳記停止前進,我最後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一天我乘地鐵的時候偷聽到了兩位老婦人的談話。她們好像是為其中一位的丈夫尋找生日禮物。
a)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c)起碼天氣很晴朗。
有一陣子我認為我得了個A級:
「我不是在諷刺你,別使小性子丟人現眼了。」
但這種遊戲也有其魅力。我們對一個人了解得越少,越會覺得他與眾不同、值得一交。小說中那些令人難忘、色彩斑斕的人物絕大多數都是平面的:我們對普魯斯特的了解遠遠超過對帕爾馬公主的了解,然而那位公主遠比普魯斯特成功。我們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為她只有一個特徵:她希望人們把她看作是仁慈的典範。她的所有行為以及那些行為所產生的影響全都來自於這種荒唐的圖解方式。而普魯斯特呢,他專橫地引導我們接受他終生持有的觀念和想法,但卻仍然費解得令人難以忍受。他的生平傳說豐富得令我們無法想象,既充滿著矛盾,又缺乏任何必然的聯繫。
a)對。
下面是一個烤麵包片:
但這仍然不能解決利頓·斯特雷奇原先提出的問題。那是一個關於空間的問題。伊莎貝爾每逢外出旅行的時候都會面對這個問題,因為她總是一時衝動帶上掛衣箱,而不是將要帶的東西削減為五件,好往旅行袋裡裝。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她寧可帶三個手提箱,以免猝不及防來個大冷天而沒有粗呢上衣,或者突然碰上個大熱天而沒有比基尼游泳服而束手無策。即便是她對目的地所處的氣候帶很清楚時也是如此(如巴厘島、赫爾辛基)。
大部頭傳記里也有類似「打行李」的問題。它們寧可以五百頁符號讓讀者厭煩,也決不肯遺漏任何細節。作者想象力之匱乏由此可見一斑(伊莎貝爾打行李也可以說是缺乏想象力)。傳記作家可能沒有時間想象,而想象正是兒童、說謊者和小說家的工具。
「那你會怎樣寫?」
除了得肩負晚上孤枕難眠的壓力以外,任何一個徵友廣告的作者都會樂於承擔上述任務。伊莎貝爾特別喜歡那些廣告。一位美國朋友給她寄來一本《紐約書評》雜誌,她只看其中的「徵友廣告」部分。據謠傳那是全世界寫得最好的。
「也許正因為如此,女人們才忘記了他。所以他才不得不在《紐約書評》上登征妻廣告。他好像沒讀過多少書。你看他加上的那句:『自命不凡類型的請找別人』。太刻薄了。」
「要不就買一瓶威士忌?」
b)假如他們不是我的父母,我也會這樣想。
「不知道,今年我心裏連一點譜都沒有。」
其父為伊頓書院畢業生。他在伊頓長大,就讀國王學院,師從奧特雷德先生,學習數學(代數)。沉湎於專業卻很清醒,恐怕就像一隻破裂的玻璃杯。成為羅馬天主教徒;在列日結婚,婚姻不幸福;養狗、貓等;入蘇格蘭籍。因債務在紐蓋特坐牢,1681年4月死在獄中。
d)食物會壞的,提前吃了。
d)我倒更喜歡你的父母。
有一條微妙的小道尷尬地夾在傳記材料過剩與材料不足之間,那就是,既不能為給讀者提供一個清晰的形象而說得過多,也不能少到只有陳詞濫調。粗俗的諷刺與一個過程之間並沒有萬里之遙。只要亞馬孫河的熱帶雨林不被最「肥胖」的傳記的饕餮胃口吃掉,如果一個人希望向一位朋友描述另一位朋友,又要不至於使他們誤了最後一趟回家的火車,這一過程就仍將繼續下去。
「說下去。」
(2)做尋常的人,干不尋常的事(殺人、中彩獲獎)
4.「你的父母真了不起。」
選擇錯誤或選擇內容不夠可能會招來藉機諷刺或倉促取消贖回權的罵名。
「假如你想寫呢?」
為此類瑣碎小事尋找空間意味著毫無保留地贊同盧梭對傳記的態度。他的《懺悔錄》是以那句著名的聲明開始的:「我不像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人。也許我不比別人好,但起碼我跟他們不同。」把「起碼我……」幾個詞換成「起碼我看畫的方式不同……」,就會得九*九*藏*書到一個新的傳記宣言。
伊莎貝爾確實不怎麼會打行李。然而,如果你在她不高興的日子里提到這一點,她就會對你大發雷霆,因為她擔心你把那看作是一大堆問題的象徵,看作是她的性格的反映。被稱作神經質的打行李者可能表明一個人不僅不會收拾箱子,而且還表明她會忽略購物單上的一半內容;她會把錢包忘在櫃檯上,會把孩子忘在公共汽車站;她得試六次才能把汽車停進狹窄的車位上。
「上帝啊,我看還是永遠不寫為好。」
與伊莎貝爾認識時間雖長,卻不能幫助我獲得更多的靈感。我所想到的也只有以下這些:
假如不具有侮辱性的話,給伊莎貝爾寫一個徵友廣告倒是很合適,從中能發現她的很多特徵。(為避免別人認為是惡意,鮑斯韋爾這樣寫道:「我記得很清楚,約翰生博士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要寫一篇頌詞,他也許會對一個人的缺點視而不見;但如果他要寫一個人的傳記,他就必須如實反映。』」)
「是嗎?」
a)你能這樣說太好了。
「你是,你就是。你把我當成精神病旅行者,既不會飛,又不會收拾箱子。在你看來,我真是一個沒有頭腦的怪物,對不對?一個逗著很好玩、父母很奇怪、什麼都不會安排的人。」
「你會寫徵友廣告嗎?」我問伊莎貝爾。
不知那些大傳記作家們是如何玩這種遊戲的。普魯斯特專家會如何填寫這樣的表格呢?
人這種生物本身可以分為三大類,現按重要性依次排列如下:
對他來說,不幸的是,他的嘲笑並沒有產生明顯的效果。傳記作品的篇幅繼續在無情地擴大。1918年,一部傳記的平均長度為453頁,到二十世紀的最後十年,這一數字猛增到875頁,增長率高達93.2%——大大超過了該時期的預期壽命增長率。
「我不知道。也許像是『欲覓一位聰明、滑稽、漂亮的男士星期六下午說話、做|愛。有犯罪問題者免談。請寄照片和陰|莖尺寸』。」
「我敢說他是個精神病。正常的人是不會在徵友廣告上寫要求女人『身段極其優美』的。」
這些單身男女不同方式的成功表明,有些詞語比另一些詞語更能有效地表現性格。有些詞語特性弱,而有些詞語特性強。如果我告訴你伊莎貝爾在派萊克斯耐熱玻璃烤盤裡做滷汁麵條,你只能了解到她的滷汁麵條是在派萊克斯耐熱玻璃烤盤裡做的,其他什麼也了解不到。它所傳達的信息不會超過事實的範圍。然而,她回電話的獨特方式卻能暗示出更多的信息。
認定某些人是故意遲遲不接電話,其實就是在間接地暗示,人們都相信普通人坐得離電話較遠(在廚房勾兌馬提尼酒),避免自己對別人、對社會問題顯得過分熱情,都有一種扭捏作態的傾向,或者相信人們都希望通過讓人等的方式表現自尊。
d)你也是。
這幾條裏面有真實的嗎?用這種圖解的方式探索一個人的性格特徵當然不會準確,而且試圖用這種滑稽的方式證明一群人什麼時候喜歡玩,斷言那些被稱為「猶太老闆」的人個子一定很矮、達賴喇嘛的崇拜者確實有人被活埋過也是危險的。
如果說說得太多會帶來問題,說得太少也會有危險,因為信息不靈可能會讓人胡思亂想。假如我不用幾句話給你談談伊莎貝爾的駕駛技術(技術嫻熟,可以一下子把車停進狹窄的空間里,可以強行從三擋換成四擋),你也可能會認為她打行李不行,開車肯定也不行呢。
(1)妒忌擁有羅爾斯羅伊斯汽車的人
「我倒是真考慮過。和蓋伊分手后,有一段時間我很孤獨。」
c)按兩次門鈴。
在那些與英國新聞界和社交界熟悉的人看來,根據其訂閱《衛報》的事實來描寫一個人,指出他的下列情況,這可能是一種拙劣的方法:
(2)誤解宏觀經濟學
無須當事人親自證明就能確切地知道一個人對某一件事的反應。這難道不就是對一個人充分了解的絕妙例證嗎?儘管有時候可以從中判斷出馬拉松式婚姻令人沮喪的特徵或發生外遇和申請學制陶課程的前奏曲,但正確結束另一個人談話的罕有技巧中畢竟是蘊含了大智慧的。
「當真?」
鮑斯韋爾是按第一類的前提記述約翰生博士的:「他坐在椅子上談話甚至遐想的時候,通常總是把腦袋朝右肩膀歪,搖頭時總是顫巍巍的,身子一會兒靠前,一會兒靠後,用手掌沿一個方向搓左膝;不說話的時候嘴裏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一會兒像反芻,或者叫做嚼口香糖,一會兒像吹口哨,一會兒像是彈舌,彷彿是母雞咯咯地喚小雞,一會兒又像是用舌頭擊打上牙床,彷彿是在低聲發音——突,突,突。在做這一切動作的時候有時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但更多的時候是在微笑。」
5.「今天我覺得心情不太好。」
(4)誠懇得令人難受
莎士比亞的坐姿及其他瑣事的吸引力似乎是建立在一個重要而複雜的前提上的,那就是鮑斯韋爾寫的長篇傳記的理念:日常生活中被認為是微不足道的瑣事一旦跟偉read.99csw.com人沾上邊,就會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因而值得不厭其詳、大書特書(憤怒的評論家們可能會稱之為「冗長乏味」)。坐椅子的技巧通常並不怎麼有趣,本來純粹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寫過好幾部論述西方文學的傑作一旦與無精打采地坐在天鵝絨面的凳子上的習慣聯繫在一起,似乎真有點奇特。
「陰|莖對很多女人是很重要,儘管有許多聲音安慰我們說做|愛重在過程,不在陰|莖大小。那好,你為什麼不替我寫一個呢?就算是一種挑戰吧。」
「這是原因之一。」
有些事情無論誰做都重要。如果一個女人殺死了坐在浴盆里洗澡的男朋友,那就是一個值得注意的事件,即便那個女人不是夏洛蒂·科黛,她的男朋友也不是那個名叫馬拉的法國革命家。雖說一個普通男友的死會令鄰居們震驚,而馬拉的死卻可能會改變歷史,但殺人行為本身的重要性足以超過「誰被殺」或「誰殺的」之類的問題。
(1)做不尋常的人,干尋常的事(坐椅子、生兒育女)
現在讓我們回頭看看他的辯解。鮑斯韋爾清楚地知道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樣說:「我堅信自己的看法:細枝末節的小事常常能反映出性格特點;這些細枝末節如果與一個傑出的人物有關,又總是引人入勝的。」
(3)她的書架上沒有亞里士多德的《尼可瑪可斯倫理學》
「那你打算給拉里買什麼呢?」
但我所了解的情況與此略有出入:細枝末節的小事只有與一個較為平凡的女人有關時才有可能有趣。伊莎貝爾在博物館里觀看繪畫作品的方式上就出現過這樣一件「瑣事」。羅傑斯先生拉著他的三個小孩子去參觀一座又一座博物館。孩子們膩味透了,因為對他們來說,除了凝視那些索然無趣的美人兒之外毫無目的可言。為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羅傑斯先生早就想出了一個巧妙的計劃:他告訴他們,看的時候要想著你可以挑選其中任何兩幅畫拿回家去裝飾自己的房間。於是,孩子們立即都把每一幅畫看成了他們自己的潛在財產,興緻勃勃地仔細觀看起來。伊莎貝爾會拿走德加的畫還是德拉克魯瓦的畫?為什麼不拿安格爾或莫奈的畫呢?這一習慣一直延續到她的成年時代。那時候,伊莎貝爾從博物館里出來時,手裡總是捏著她想帶走的兩幅畫的名字。
請在規定的時間內圈出伊莎貝爾的句子和對話的正確結尾:
b)我也是。
伊莎貝爾玩她的縱橫填字遊戲去了。我拿起一支鉛筆開始思索起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一些問題必須寫明確:她是個女人,住在倫敦,二十多歲。但她的性格怎麼能夠輕易說得清楚呢?於是我就想象她在一家超級市場附近一邊等公共汽車一邊吃胡蘿蔔。但這能說明什麼呢?我說不準:某種耐心,不加掩飾,也許是幽默。該不該提她的業餘愛好?她對男人的態度?她很不情願填這份表格?
「我知道他一準兒會怎麼說。」
喜歡旅行?她們希望藉此告訴我們什麼呢?假如目的地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飛機按時降落、手提箱沒有丟、貨幣兌換率又很合算,有誰會不喜歡旅行呢?相反,假如不得不|穿過敵對國的領土、到達目的地時又碰上大罷工、住宿的賓館供應的淡菜腌魚有毒、信用卡在擁擠的露天市場里的地毯攤位前被盜,有誰會不討厭旅行呢?
一位年輕、漂亮但並不總是隨聲附和的女士,不習慣填這種表格,並認為喜歡填的人應當和鄰居交朋友,在公共汽車站吃胡蘿蔔,厭倦了與性受虐狂的關係,喜歡園藝,擅長開車,不善於擺弄攝像機,喜歡吃麥淇淋而不喜歡吃乳酪,每逢星期一都會產生扔掉工作的念頭(枯燥的工作,不希望人們以此判斷她,所以她不想提這件事,避免在聚會時談論這一話題,卻又會懷疑那些不談論它的人),除了廚房以外的房間都很整潔,討厭小黃瓜、盜匪電影、彌爾頓、搖滾樂隊,星期二拎出垃圾桶,嫌魚刺太多,每天過午夜才睡覺,有時候也愛父母、游泳、扯閑話、挖鼻屎、鮑勃·迪倫、橙汁、瓦茨拉夫·哈韋爾、躺在澡盆里看書。九-九-藏-書
他說得很對。把一個人的一生安排在一個烤麵包片大小的空間里,這一點很有吸引力。下面是奧布里正在為某一位名叫理查德·斯托克斯的數學博士畫的速寫:
b)謝謝。
「哦,太差勁了,」伊莎貝爾看了后說。「你根本看不出來這人是誰。聽起來她傻乎乎的。」
e)把車停在有停車計時器的地方。
「我就是那樣。」
c)我想多花些時間跟他們在一起。
儘管斯特雷奇對《約翰生傳》表示認可,但人人都能感覺到,與鮑斯韋爾的繁雜臃腫相比,他更喜歡奧布里的簡潔。他嘲笑他的同代人「用沒有消化的大塊原材料、拖沓的文風、單調乏味的讚頌口氣,以不加選擇、不加分析、毫無章法的拙劣手段炮製一部部肥胖的……」
2.(c)
「不對。」
這跟約翰·濟慈對這一問題的看法是大相徑庭的。詩人在寫給哥哥喬治的一封信中表達了想了解偉人們生活的各個方面的強烈願望。他對哥哥說,他是在背對著火爐給他寫信,「一隻腳歪斜地放在地毯上,另一隻腳的腳後跟微微抬離地毯……這些都是小細節——可我想知道任何一位偉人生前兩腳這樣放時是不是也感到很舒服:我想知道莎士比亞開始寫『生存還是毀滅』時坐的姿勢。」
假如不概述一番一個人的一系列特點,他就可能會迅速消失在其主要特徵或主要習慣後面,因為主要特徵或主要習慣似乎能夠掩蓋其他所有特點;他或她也可能會僅僅變成一個離婚者,一個厭食者,一個漁民或一個結巴者。假如一個人為巴里·馬尼洛的音樂所吸引,人們就會產生如下簡單的聯想:
「哼,我看就是那樣。如果說你看問題的眼光比較複雜一點,那我倒是很欣賞的。」
「當真。」
奧布里所了解的理查德·斯托克斯博士的軼事趣聞可能還有一百多件。比如說,他可能知道理查德多長時間出去散一次步、他的手帕是不是繡花的、他是否更喜歡吃芥末而不太喜歡吃辣椒、他的馬叫什麼名字、他能背誦《聖經》里的哪些段落。儘管這些都是理查德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奧布里肯定認為,對於他的寫作任務來說,這些細節都是他手頭的附件。就是說,在只有一塊烤麵包的空間里加進過多的材料,以期讓死人復活,只會把一個人的生平降低為基本特徵的綜合。
我能向伊莎貝爾提出這樣的要求嗎?
「再說,你寫得也太長了,幾乎是其他徵友廣告的三倍,要把它登在報上我可掏不起版面費。而且你也應當要求應徵者寄照片來,在這方面我還是很挑剔的。如果真要找個生人,那就不妨找個漂亮的。」
c)是不是有人花錢雇你誇我的?
「哦,還是不說吧。」
「他會怎麼說?」
「真是一幫怪物,」伊莎貝爾一邊一欄一欄往下看一邊說,「可不敢在黑暗的小巷裡碰見這種人。你瞧那個『征妻』的傢伙。真有點野蠻,就像是要『收購』一部舊百科全書一樣。他把眼光瞄準了『智力正常、頭腦冷靜的女士』。說不定他的前妻因為不肯替他熨襯衣被他鎖起來過呢。你可以想象出他們在一個放有食物攪和器和廢物破碎機的美國家庭的廚房裡吵架時的情形。那位妻子一定是一個異常禮貌、極有教養、消極防守型的女人。有一天,因為他說了句『餐桌上是不是有個麵包屑,親愛的?』她對這隻猴子失去了自制力,抓起廚房裡的一把大刀向他撲過去。他還說自己『體形優美』。他說這是什麼意思?也許他去見面的時候還會帶著健康證。他只是想找個女人睡覺罷了。」
「我不想爭論,你也不想。那好吧,請閉上嘴或者換個話題。」
「不,親愛的,他已經收到一本書了。」
(3)做尋常的人,干尋常的事(吃脆餅、買郵票)
(4)她喜歡坐在小紙陽傘下喝草莓代基里酒
我想象出了一個嚴格的測試方式:
莎士比亞的坐姿?濟慈當時是認真的嗎?任何一個對哈姆雷特的巨大痛苦感興趣的人真的會關心莎士比亞的坐姿嗎?更何況是寫過《愛情這裏來》和《歌鶇的話》的偉大浪漫主義詩人呢?不過,假如我們設想莎士比亞的那一行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寫的,當時他的兩隻腳都放在地上,兩隻手都放在桌子上,因為是在一個春天的上午,天暖和得不需要關窗戶,所以壁爐里沒有生火,難道我們就能夠說對詩人莎士比亞以及他的任何一部戲劇(《暴風雨》中的令人費解之處、《李爾王》的象徵意義、《馴悍記》的寓意……)真正理解了嗎?換個方式,為了避免例子太缺乏戲劇性,我們不妨再設想,莎士比亞正坐在「環球劇院」里觀看《裘力斯·愷撒》的演出,突然對劇院里觀眾之稀少、支付演員薪水之困難、演藝界競爭之激烈、扮演勃魯托斯的演員演技之拙劣憂心忡忡。他嘆了口氣,問自己這一切麻煩是否值得。他當時可能想到過要把類似的想法通過他正在寫的劇本的主人公的嘴說出來。於是他跑到後台,抓起一支筆和幾頁紙,坐在一摞紫色窗帘上寫起來。他把紙放在右膝上,左膝蜷曲在右膝下,一隻手扶著地保持平衡。https://read•99csw.com
4.(b)
也許沒有人願意拿兩張觀看《哈姆雷特》的戲票換一張樓座票去欣賞莎士比亞這一幕,但看來濟慈的確提出了一個重要問題。尤其重要的是,他在琢磨莎士比亞的坐姿的同時,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的坐姿,讓後世得以想象他的腳斜放在地毯上,腳後跟稍稍提起的情形。假如濟慈僅僅告訴他的哥哥喬治芬尼·布勞恩是如何理解雪萊「情緒低落時在那不勒斯附近寫的詩句」的,後人也許永遠也無法知道這一信息了。
3.「男人不值得信任嗎?」
5.(d)
a)帶一瓶白葡萄酒來。
巴黎地區同性戀作家,與母親很親近,患氣喘病,喜歡參加社交活動,喜歡弗美爾、長句子、阿納托爾·法朗士、汽車司機、取女人名字的男人、威尼斯。旅行不方便,說話唐突,睡前不親吻。在完成一項大工程。請寄照片。
傳記篇幅膨脹的原因何在?奧布里簡潔明快的人物速寫手法為什麼總是不合時宜?這種篇幅上的大男子主義起源於何處?是因為人們相信越長就一定越好嗎?
也許有人認為,要把一個人的一生裝進不及一片烤麵包大的空間里,這也太難為約翰·奧布里了。然而,沒有任何東西能跟把一個人的生平裝進一個不及吃了一半的乾酪餅乾大的空間里這樣驚心動魄的挑戰相提並論。
一個人的行為越是偉大,他的瑣事越有情趣。如果你是以清理下水道謀生的,誰也不會在乎你喜歡什麼時間睡覺;如果你寫過《遠大前程》,喜歡十一點鐘就寢,大家就會普遍感興趣。公平地說,假如你是清理下水道的,而且碰巧你又殺死了你的妻子,那麼毫無疑問,你的形象肯定會出現在報紙上。清理下水道和星期天上午擦車是被人遺忘的真正前提。身份與行為之間的聯繫總是一致的。
c)我更喜歡女人。
b)不對。
b)八點左右來。
無論那位儀錶堂堂、體形優美的百萬富翁有什麼缺點,征妻廣告足以顯示他是一個身體健壯、內心孤獨的人。許多徵友廣告用詞枯燥乏味,這清楚地表明,要讓一個人在徵友廣告中把自己寫得像羅密歐或朱麗葉那樣有血有肉是何等困難。第三格和第四格里的女人實在無材料可寫,不得不藉助於一種陳舊的格式——宣稱自己喜歡旅行。
然而,一個傳記作家無論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想象(還有選擇),因為一個人的一生太長了,要把它寫成一本書沒有想象是辦不到的。標準必須降低,正像伊莎貝爾最終還是得選擇去雅典旅行時在六件套衫中帶哪一件。傳記作家也是如此,他們也得確定,在有關和多克斯·馬戈茨飯店的服務員的三十三件軼事趣聞中,究竟哪一件最能說明他的性格。
(1)那個歌迷是個女人
「就因為最後一點?」
d)想一想更糟糕的事,你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的。
部分原因可能是不確定危機。人們無法確定要了解一個人重要的是了解他什麼。由於沒有明確的答九-九-藏-書案,於是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什麼都重要。他們甘願放棄神聖的選擇權利(借口是:傳記作家怎麼能像上帝那樣決定取捨呢?),一切都得包羅進去,不是因為有人說有價值,而是因為它發生在主人公的身上。既然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自然也應該是他的傳記的一部分。
1.(d)
「我不知道,」她回答說,「反正我不願讓人們認為我太喜歡接電話,是不是?」
一位求知慾強烈的波士頓男子,體格健壯,富有冒險精神。我酷愛故事:讀故事,寫故事,看故事,聽你講你的故事,給你講我的故事。有點愛幻想,但很成功。欲覓一位性情頑皮、模樣漂亮的女士。一位楚楚動人、性格開朗、富有同情心的女士,多才多藝,但喜歡簡單的娛樂,如聽音樂、讀書(小說和歷史)、戶外運動、旅行與冒險。我想覓一位年齡37—47歲之間、正直誠實、拿得起放得下、喜歡有頭腦的女人、對愛情婚姻與家庭感興趣的男士。
征妻:我一年前離異,欲覓一位智力正常、頭腦冷靜,對婚姻與家庭有興趣的女士。我三十多歲,身材高大,儀錶堂堂,體形優美。我是一個百萬富翁。我想尋找一位二十多歲或三十多歲、身段極其優美、富有吸引力的女子,自命不凡類型的請找別人。請寄玉照。舊金山的一位熱誠的女人,職業作家兼工廠領導人。喜歡旅行,仍在尋覓一生的愛情。
一位嬌小、激進的都會女子欲覓一位頭腦非常敏銳、思想非常解放、滑稽有趣、身體健康的男士,年齡45—58歲之間。我喜歡文化活動、高爾夫球和開明政治。家住伊薩卡地區。
最敏感、最聰明的傳記作家也許常常會被認為是能力最差的,因為他們不能(在600頁結尾)給我們留下一個富有魅力的帕爾馬公主式的感覺,讓我們覺得溫莎公爵就是溫莎公爵;雷納·瑪麗亞·里爾克就是雷納·瑪麗亞·里爾克;曼·雷就是曼·雷。
「啊,也許他忘記了女權運動。」
(3)擁護時髦的生態保護
d)男人不值一提。
2.「你很漂亮。」
濟慈的信使人想起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一個人的坐姿本身是否有趣,或者僅僅因為或主要因為他寫過《威尼斯商人》或《海上十四行詩》才有趣。
1.伊莎貝爾:「星期五你能來我家吃晚飯這太好了。哦,請記住……」
要寫好一部傳記,訣竅是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一部傳記要麼長如鮑斯韋爾所寫,要麼短如奧布里所寫,」——利頓·斯特雷奇如是說。詹姆斯·鮑斯韋爾為約翰生寫的長達1492頁的超級傳記與約翰·奧布里為十七世紀名人寫的每人一頁的節食式的速寫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產生了《約翰生傳》的博大而又詳盡的寫作方法無疑是極好的,」斯特雷奇承認道,「然而,如果寫不了那麼長,我們也不必搞折中;那我們就取其精華,用一兩頁的篇幅勾畫出一個生動的人物,不做解釋,不用轉折,不加評論,不說廢話。」
a)我知道。
(2)她的衣櫃里有一雙細高跟鞋
然而,一個人寫字的姿勢卻不能說有這麼重要。有誰會關心交通局長什麼時候出去散步,財務經理是喜歡皮轉椅還是喜歡凳子呢?誰要是心甘情願地同意在列寧或孟德斯鳩的傳記里加上這麼一段,以後他就會嚇得不敢再提小人物的坐姿了,即便是在較長的談話停頓中。
「你為什麼總是等很久才接?」我問她。我知道,她就坐在電話機旁。而她卻非要等電話鈴響過幾聲之後才會拿起聽筒。
「不,你不是。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