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談話到此為止。祖琪格外想念祖璋，對著親兄弟，什麼都可以傾訴，從前，祖琛也了解她，現在，走的走，散的散，她也已經迫不得已地長大。
"不，我來找你喝杯咖啡。"
她同祖琛說："現在，才知道你同祖璋是多麼難能可貴。"
"請稍等。"
祖琪站起來，"我該走了。"
那是一隻胭脂盒子，考究地用黑絲絨套子袋著。
祖琪聽出是渡邊的聲音，若是大嚷，必定驚動鄰居，又是一出鬧劇。
祖琪覺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先脫下大衣讓他們檢查，又親手打開手袋，將裡邊所有東西倒出。
祖琪說："他喜歡小鏡子，留著給他玩。"
祖琪問："生意還發財嗎？"
祖琪告辭。
"是，是。"
"祖琛，你總是幫著郁。"
"有人陷害我。"渡邊說。
學華訝異，"是嗎，竟這樣匆忙？"
有人在讀報，頭條觸目驚心："埃及航空班機九九○三十秒鐘內俯衝兩萬呎，墜落大西洋……。"
"是，像足舅舅。"再寒暄幾句，談話便告一段落。
祖琪感慨地往街上走去，經過書店大門，防盜器忽然嗚嗚響起，說時遲那時快，有一個少年在她身邊飛奔而出。
學華問："咦，這麼快回來？"
"潔身自愛不就得了。"
祖琪立刻明白，這裡是學華的家，她是女主人，彭祖琪不過是前來打擾的客人。每一個家都是銅牆鐵壁的獨立小單位，外人槍炮都攻不進去。
祖琪搖頭，"我已有足夠零用。"
她納罕："你來解釋？無此必要，我們早已分手。"
祖琪落下淚來。
祖琛說："你我不是生意人，也許他們身不由主。"
她輕輕說："生意很成功。"
這種玩意兒她整個抽屜裝得x滿滿，時時流失，根本無所謂。
"祖琪，請考慮我的建議。"
"我剛想休息。"
祖琪頂喜歡同老人說話，她這樣回答："就是因為長得不夠美。"
老人抬起頭想一想："我也逛得差不多了，恐怕很快也得回去了。"
"有一筆款項，捐助某學社，你對文藝活動有興趣？"
不久，車子到了。
約會仍然不斷，許多邀請，帖子一疊疊寄到，要去的話，一天可以跑幾次。
郁滿堂見到她十分高興，"旅途還愉快吧。"
這話由她自己說來好端端，由旁人一講，就變成諷刺。
"我送你。"郁滿堂說。
祖琪目光四處瀏覽，不見那個女助手，大抵，已經不必拋頭露面坐寫字樓了。
其中一個說："奇怪，最多寫到主角三十歲，通常故事就結束了，為什麼？"
"這是賭博。"
祖琪又一次笑出來。
郁滿堂不放心，打電話來問："弟弟仍在你處？"
祖琛說："校方決定調查史蔑夫性騷擾女生事，叫我們人人自危，現在所有男講師見到女學生走近像見鬼一樣，唉，校園竟會搞成這樣。"
他又查電話簿，但並無彭祖琪登記。
"像我，"郁滿堂忽然感慨自嘲："一腳泥。"
怪不得，原來是郁滿堂，說話腔調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祝福，凡事小心""多謝你關心。"
他一出門，屋裡頓時靜下來，連傭人們都悵然若失。
祖琪想了一想，走到門前，"我們到附近公園去說話。"
"你看你！"祖琛責怪地："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去過什麼地方？"
學華說："你多多休息，我明早有點事，需早睡。"
"你遭遇如何？"
回家了，真舒服，坐祖琛的小車，住祖琛的小平房，還真不習慣，還得顧忌人家是否嫌她，幸虧屋子完全屬於她。
祖琪笑了，"我會照顧自己。"
九九藏書那楊小姐衣著考究，哪裡像一個小助手，但是她態度很好，客氣地叫一聲"郁太太"。
祖琪下樓來，她頭上裹著大毛巾，顯然剛淋浴，自己斟了杯咖啡，倒入半杯拔蘭地才喝下去。然後與祖琛招呼。
祖琪在人群中有意無意尋找具可能性的人物，總是一無所獲。
那兩歲不足的孩子把那首著名的五言詩背誦出來。
祖琪沒有接過，她以後都不打算再來。
祖琪無比厭惡地轉過頭來："我以後都不要再見你，請你永遠消失在我跟前。"她截了部車子，立刻駛回家中。
祖琪不想叫祖琛為難，她連忙說："我明日下午也得走了。"
"快樂呢，有幾許快樂？"祖琪盼望地問。
"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祖琪收斂笑意，看著護員把那年輕人押出去。
祖琪笑了，他仍當她是小孩。
"我胃口甚差。"
祖琪捧出咖啡來招待他。
"但他仍替你付帳單。"
她能夠輕鬆地說到祖璋，可見傷感已逐漸減輕，這是好事。
他們像坐在賭桌前一樣，臉泛油光，解鬆了領口領帶，趁半小時空檔，來博殺一番，賭賭運氣。
"那多乏味。"
有一部空街車經過，渡邊叫停，與祖琪上車。他們來到市區一個比較平民化的消費區，找到一間西菜館，進去坐下。
連中學女生都懂得這個道理。
"外邊世界沒有什麼好處，人又奸詐醜陋居多，不如回家來，看弟弟成長。"
"祖琪，弟弟一歲生日，你要來嗎？"
"一起吃飯吧。"
診所看護的答案："是，我們的確有這位客人，但是未經同意，不能透露他人地址電話。"
"大家都休息吧。"
"近在眼前，來了。"老人說："他們來了！"
祖琪坐下來喝杯茶。
祖琪在該剎那對渡邊這個人有說不出的厭惡，她想朝人多處溜走，但是已經來不及，郁滿堂一眼看到了她。他鬆開女伴的手，朝祖琪走來。
那時，他們父親已經卧病在床，祖璋卻仍然往外跑，祖琪悶得發慌，要等他回來聊天。兄妹往往談到天亮，現在，再也沒有可能。
祖琛說："還跟小時候一樣，你抱我我抱你。"
祖琪穿貼身針織裙，她舉起雙臂轉一個圈，像模特兒般美好身段叫人眩目。
"不要解釋，不要抱怨。"
祖琛聽到她敷衍的意思，不禁好笑。
祖琪愣住。
"這是講運氣的，大家不過照公式行事：邂逅、約會、結合，誰還查族譜不成，有幸有不幸。"
這時，經理也出來了，看到那麼漂亮的小姐，有點躊躇。
"不，祖琪，這是投資。"
"看到沒有，這是他的情人，你以為他會痴痴的等你回去？才怪。"
盒子用玫瑰色K金製造，鑲琅，分明是件西洋古董，打開，裡邊裝淡紫色胭脂，帶股淡淡香氣。
"聰明，是誰呢？"
"不良習慣必須戒除。"學華說得很含蓄。
"我該走了。"
"我明白。"
"過了那個歲數，大抵已不談戀愛了。"
"我看到門上的結婚證書，那不是真的，二十五美元可在布朗士區買到。我從沒結過婚，也不認識叫蘇珊的女子。"
祖琪問："有好戲看嗎？"
郁滿堂笑了，"只有你一個人會那樣說。"
"她已經長大了。"學華含蓄的說。
真諷刺，她討厭這個男人的賺錢方式，卻不介意用這男人給她的錢，彭祖琪覺得自己偽善。她買了幾本雜誌，坐下喝杯茶，隔壁坐著兩個女學生，手中拿著部愛情小說。
"不怕，洗乾淨了才回家。"
"怎可叫人家小姐脫衣搜身。"
證券行仍在同一間大廈，可是規模大了好幾倍，人客進進出出，圍住報價錶板虔誠膜拜，七情六慾都現在臉上。
郁滿堂有點疲倦，他忽然說："祖琪，回家來，讓我們從頭開始。&rｅａd•99ｃｓw•ｃomquot;
"回家，你呢？"
"是，十秒鐘可以賺它十萬八萬。"
她並沒有挽留她，這樣的姑奶奶不易侍候，她要走，讓她走好了。
祖琪發覺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帶她去詩社的渡邊，愛戀之意蕩然無存，她說："我沒空，我要走了。"
他慢慢喝完咖啡，"來，到我公司來參觀。"
郁滿堂接著說："公司可以分一半給你。"
她站起來，提醒自己取大衣手袋，道別，走出門去，渡邊在身後跟出來。
"我也正打算那樣。"
"你好，"他問："一個人？這麼漂亮都沒有伴？"
"不，做事業或是家庭主婦，又可以做好母親之類，轉移了感情目標。"
彭家的電話一向響個不停，祖琪從不親自接聽。
"渡邊未婚？"
說話仍然那麼得體。
不知怎地，祖琪好奇，也有興趣，於是跟他出去。
"是，跟園丁學種花。"
祖琛嘆口氣："我已說過，我決定不理祖琪的事。"
郁反問："你說呢？"
學華急問："為什麼不把這種事告訴祖琪？"
說到底，是他們自身意志力薄弱，不能控制生命，與人無尤。
等了十五分鐘，有一張小小子空出來，他倆坐下，叫了飲料。
接著，他跑上跑下玩耍，活潑調皮。
"看到沒有，就是他陷害我。"
學華勸道："大學正進行獵巫行動，你同一個漂亮女生出入，不大好看，由我陪祖琪吧。"
"有目擊者說是一名少年撬開玻璃櫃取走一套電子遊戲機。"
"不用了——"學華卻說："我們堅持。"
祖琪只得更衣隨郁滿堂出去。在走廊的鏡子里她發覺自己的面孔發腫，同十多歲時的姿色真是不能比了，不過驟眼看，仍然標緻。
學華放祖琪下車，幸虧她沒有行李，輕鬆上路。
不，她心裏想，我遭到欺騙，十分難受，一連幾晚，夢中驚醒，胸口似被人抓緊揪住。
經理與店員沒聲價一齊道歉。
郁滿堂不出聲。
祖琪忍不住問："你走得那麼遠，有什麼感想？"
這時，傭人過來說："先生太太請過來拍照。"
"最慘是裘安，丈夫遭調查，她尷尬無比。"
祖琛說："我陪你去看醫生。"
她的孩子，她倒忘了，一想，果然是今日。
"那豈非一身泥？"
這間餐館生意很好，看得出是白領下了班喝上一杯的歇腳處，人擠，嘈雜。不知怎地，祖琪忽然覺得這是幽會最安全的地方，反而不易被人注意。
"你大概也沒告訴他你有丈夫。"
"我沒有工作，比較自由。"
"這叫我好過一點，原來爾虞我詐，彼此彼此。"
接著，他發覺絲絨套子里有一張薄薄卡片，原來是一個牙醫的約會紙：彭祖琪，三月三十日中午十二時。
祖琪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她並不動氣，當然也不會大聲問："難道我樣子像賊？"碰到這種事，秀才遇著兵，愈是合作，愈快脫身。
那邊，祖琪走進候機樓，喃喃自語："流浪兒，哈，流浪兒。"
那楊小姐也回敬："那真要問過郁先生。"
"你故意避開祖琪？"
祖琪讀下去："二百十七人罹難。"
祖琪笑了，仍然站在他那邊。
"公司最近做得很好，志一六、七歲時便可以到此學習。"
她輕輕走出書店，乘車離去。
"祖琪，這裏。"
她搖搖頭，連忙進卧室梳洗。
祖琪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只是呆視。
他們的襯衫太花，頭髮過油，要不面白無須，要不男權至上，還有，雖無過犯，說話無味。
"是嗎，中年人沒感情生活？"
志一似乎記得那溫柔呢喃的聲音，於是看牢這位漂亮的女士一會兒，到底還小，不到一會兒，又走回保母身邊read.99csw.com。
書店出售再名貴貨物不外是電子遊戲機雷射影碟或是電子字典之類，體積都不小，一目了然。
祖琪乾笑數聲。
祖琪披上大衣。
她的笑臉似綻發金光，叫郁滿堂凝視，"許久不見你笑。"
"學華會送你往飛機場。"
"去何處？"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祖琪一聽，忙說："這首不好，太悲傷了。"
學華忽然漲紅面孔，淑女的分別是，無論做什麼，嘴巴不能提。
一離開那裡，祖琪便鬆口氣，逃似過了馬路，走進書店去。
祖琪閃開到另一邊坐，她不願多交際。不久之前，她與祖璋走出來，也給人同樣感覺。
"那是人家圓通，真正難得。"
女僕迎出來，"小姐，先吃點心？"
學華低下頭。
她把手袋裡雜物一件件放好，穿回大衣。
"不不，她自動合作。"
他客氣地欠一欠身，"少了女主人，手忙腳亂。"
祖琪說："我在想，假使祖璋還在，他會喜歡這裏，可能與你冰釋誤會。"
小小的家，她代表他說話，他無異議。祖琪緊緊擁抱這個兄長。
"啊，蔚為奇觀。"
祖琛搖頭嘆息，"留住她，叫她看醫生。"
祖琪抬起頭，看到郁滿堂走進餐館來，他身邊有個年輕女子，他握著她的手，狀甚親熱。
"什麼地方？"
"就這樣坐在計算機面前交易？"
渡邊見到她，鎮靜下來，"祖琪，你為何不告而別？"
"有人趁我一走開，便上門向你說謊，那人不甘心我同你在一起。"
原來在偏廳已經準備了生日蛋糕，攝影師也布置好了，祖琪只得過去站在志一右邊，幼兒抬頭，看到祖琪的珠串，伸手來逗，攝影師卡嚓一聲，捕捉了活潑的一刻。
回到家，發覺祖琛正在看報。
學華嗯一聲。
祖琪伸手按住他，"你的好意我心領。"
郁滿堂攤攤手，樣子尷尬，祖琪笑出來。
祖琪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是，"學華答："郁滿堂做事最精密不過。"
"我也這麼想，他是想她回去，"祖琛又打開報紙："不過，即使偽造結婚證書不出現，他倆也該玩膩了。"
"只得一個妹妹呀！"
稍後，小孩渴睡了，被保母抱上樓去。他是一個隨和的小人兒，並不特別認人，半晌，保母下來，把粉盒還給祖琪。
祖琪點頭。
祖琪笑了，放開他，讓他去上班。
回憶到這裏，他低下了頭。
"怎麼會，你永遠是美人。"郁滿堂說。
郁送她到門口，司機把車子駛過來。
祖琪黯然，這是另一個彭祖璋。
"他調查我，我就不能偵察他？"渡邊非常氣忿。
郁滿堂已經走到面前，"這麼巧！"他說："祖琪，讓我來介紹，這是我助手楊綺德，她做學華從前那位子。"
所以，對前妻可以照樣慷慨。
彭祖琪根本不知道她丟了東西。
老人想一想："很勞碌，很辛苦。"
他如獲至寶，立刻跑上寫字樓，撥電話到牙醫診所追查。
"唉，人有三急。"
學華喃喃道："有人要破壞他們。"
"他沒告訴我有妻子。"
她請他進屋。郁滿堂抬起頭，看到玄關的水晶燈，想到他第一次進這間屋子的情況。
祖琪忽然笑嘻嘻地看著她大嫂。
"凡是女生來問功課，必須有第三者在場，還有，門不得關緊，需半掩著……可怕。"
飛機抵達，家裡司機來接："小姐，怎麼沒有行李？"
祖琪用問候朋友的口同他說話："今日一歲生辰，明年就可以上學了，會說話沒有，能叫爸爸嗎？"
祖琪輕輕說："我已經不是郁太太了，你比較像郁太太。"
祖琪吃驚，"他們在做什麼？"
郁微笑，"我們教ｒｅaｄ•99ｃsw.ｃom孩子，當然都那麼說，還有，名次不重要，只需儘力而為之類。"
孩子已經近兩歲了，她才有點做母親的喜悅。
那人放下報紙，原來是個八九十歲老人，眼前亮麗的紅顏叫他精神一振。
"所以，"祖琛嘆口氣："要維持距離，不能干涉她私事。"他埋頭到社論里去，看得出情緒不安，維持了原則，掩飾不住內疚。
"有些人的好處，要慢慢發掘。"
是，只剩這幾年了，最後容許放肆的歲月，之後，就得安分守己，否則，吃虧不起。
"我與他是同事，這點我很清楚，他沒有說謊。"
"同他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嗎？"學華不禁有點好奇。
他拾起它，輕輕取出看。
祖琛忽然問："同渡邊那筆，終於結束了？"
"有人在雪梨見過他，他仍在大學教書。"祖琪不出聲。
舞會，靡靡的音樂、巧克力蛋糕香味……他以為走錯了屋子，這不是一間空屋嗎？有人來應門，請他稍等，他第一次見到美麗的彭祖琪。
"不，"祖琪說："我已經吃飽。"
那一邊，在店裡，那男子卻在責怪夥計。
"我來接你。"
保母追著阻止，祖琪說："你去吃點心，休息一下，別管他。"
這時，一個三十上下的男人走過來，向她道歉，並且雙手遞上一張大面額贈券。
可是弟弟玩累了，洗完澡，不肯走，發一陣脾氣，睡熟后，才由保母抱著讓司機接走。
祖琪有點為難，輕輕說："你並不需要我。"
祖琪答："我已離婚。"
"在我記憶中，你從來不好好吃飯，貓比你吃得多。"
她抬頭張望，輕輕同郁滿堂說："你打理生活，真是井井有條。"
第二天一早，她向祖琛話別。
"慎交男朋友。"
性格深沉的人最佔便宜，喜怒不形於色，控制場面，永據上風。
剛在這個時候，有人按鈴。
祖琪買到較早的飛機票，需提早出發，學華開車送她。
但隨即祖琪發現小孩有點像他祖璋舅，他們見了人從不哭泣，故此惹大人喜愛。
"我找人陪你。"他要喚人。
"你怎麼知道？"
祖琪冷冷答："你心知肚明，何必再來找我，簡直畫蛇添足。"
"這個人，十分了解祖琪的性格，知道她必定會一聲不響立刻離去。"
祖琪不出聲。
渡邊說："那人就快出現，每星期三這個時候，他都會來吃一客煎洋小牛肝。"
他又不捨得把盒子交到診所去待領。是，不捨得，這個沿自佛偈，無法英譯的形容詞竟貼切地描繪了他的心情。
"今天？"她十分意外。
"損友。"學華頂幽默。
其中一間玻璃房裡擺著十來台計算機，熒光閃動，瞬息萬變，每座計算機前都坐著一個咬牙切齒的年輕人，一剎時歡呼，片刻又咀咒，喃喃自語，像著魔一樣。
可是，來人在門外喊："祖琪，請讓我說幾句辯白的話。"
"做股票買賣。"
"坐下，他來了。"
保母笑說："我們也覺訝異。"
祖琪默認。
"這段日子她同渡邊在一起？"
祖琪奇問："誰？"
屋子裡並沒有客人，一進門，有個孩子朝她走來，凝一凝神，祖琪才想起這就是志一。
天亮了，有人按門鈴，祖琪怕是渡邊，一看，卻是郁滿堂。
"是我。"
忽然想起祖璋五歲足才會說第一句話，歷歷往事叫她感慨萬千。
電話鈴響，傭人去聽，"是，剛回來，有點累，是，是。"把聽筒交給主人。
祖琪笑得流淚，"還懂什麼？"
保母笑著退下。
那人剛想息事寧人，忽然看到櫃上有一件東西。
"我須解釋。"
他送她出去。
"太陽系第十顆行星。"
郁滿堂真有一手，他居然說："一起坐可好？"
祖琪蹲下，輕九*九*藏*書輕同他說："你還會說什麼？"
祖琪想說，她對經營賭場並無興趣。
片刻，門鈴又響。
稍後，祖琛休息，學華問："願意聊聊天嗎？"
祖琪對所有不愉快事都善忘，一轉身，已經丟開這事。
"是，"他承認："我幫她不到，昨日渡邊與我通過電話，我知道了詳情。"
"你知道這個人，學華，他是你舊僱主。"
他不明白的是，有許多事，祖琪根本不想知道。他硬叫她親身目睹，反而令她下不了台。
"看得出你是真的關心她。"
"不必，我想逛逛書店。"
"今日早上其實沒課。"他合上報章。
"不如回家去看志一，聽說他已會走路。"
聽到這裏，祖琪抬起頭來。小女生立刻噤聲。
祖琪說："放心好了，他會回家吃飯。"
"一顆善良的心不是更為重要嗎？"
推都推不掉，兩個人千絲萬縷的關係已經成形。
"你許久沒有同他碰頭了，他現在經營賭場。"她把前夫的情況說一次。
回到家，她進客房呆坐，斟了酒，聽音樂，女傭告訴她，有一位先生找過她多次，但沒有留下姓名。
"她同什麼人做淘伴，搞成這樣。"
"是，我與他性格背景完全不同，但我欣賞他。"
那天下午，門鈴一響，進來一個小小人兒，口齒清晰地高聲問："媽，在哪裡，我找媽媽。"
祖琪勉強地笑道："今日精神欠佳，拍照不好看。"
保母提醒他："床前明月光。"
祖琪不出聲。
她蹲下來看他，他也笑嘻嘻看住她，彼此異常陌生。
那渡邊呆立街頭，他滿以為自己做得全對，不知錯在什麼地方。
祖琛說："還有郁滿堂呢，他不拘小節，疏爽大方，也是個瀟洒的鬚眉男子。"
他怔住，到什麼地方去找她歸還這件私人對象？
祖琪沒有回答。
"是，據渡邊說，他回到公寓，大門已經鎖上，門上貼著一張結婚證書，男方的名字是他，但是女方卻是他不認得的一個女子，他從來沒有結過婚。"
那天，志一在母親家裡逗留了很久。
"托賴，志一是我幸運星，現在我們做電子買賣，歡迎顧客親臨交易，成績不錯。"
他震驚了，迅速放下胭脂盒，當它是一塊烙鐵。
祖琪愈看他愈覺得他似小小祖璋，十分歡喜。
但是店員堅持公事公辦，祖琪只得隨他回返店內。
祖琪轉過頭去，看到金童玉女似一對年輕男女笑著走過來，一邊互相抱怨："叫你看守爺爺，你怎麼亂跑。"
"祖琪，勸一個女子守婦道並非封建，實是為了她福利著想。"
將來，也許十多二十年之後，他會自抽屜取出一隻古老褪色的金粉盒，同他的女朋友說："這件奇怪的飾物一直在這裏，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原先屬於誰。"
祖琪站起來，"說我不在。"
接著，祖琪嘆口氣，"付出代價太大，不好玩。"
"我看到志一照片，他眉宇間有點像祖璋。"
一個店員出來，攔住祖琪，有人告訴他："不是這位小姐，是個大男孩，已經逃逸。"
忽然之間，其中一個年輕人舉起計算機鍵盤，衝動用力摔到地下，啊，他輸了，輸多少？是否輸掉了祖屋？
祖琪問他："那人是誰？"
祖琪看著保母切蛋糕，隨口問："美貌對女性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祖琪定睛一看，嚇一大跳，"咦，弟弟，你怎麼會說話了？"
祖琪身邊沒有玩具，隨手自手袋取出一隻金色粉盒，打開，用小鏡子照他，小孩看見亮晶晶的玩意兒，高興地接過把玩。
兩夫妻吃簡單的晚餐，話題並無繞著祖琪，這叫學華安慰。
祖琛詫異："你怎麼像流浪者一樣？這裏住七天，那裡三天，這習慣要不得。"
那一個晚上，祖琪看電視至深夜，忽然聽見有聲響，她揚聲："祖璋，你回來了，快把舞會趣事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