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皮翁　不信。

卡利古拉　人理解不了命運，因此，我裝扮成了命運。我換上神的那副又愚蠢又不可理解的面孔。剛才，你的那些同僚學會崇拜的，就是這種面孔。

卡利古拉　補償神的愚蠢和仇恨。

西皮翁……仇恨不能補償仇恨，權力解決不了問題。要抵消世間的敵意，我看只有一種方式。

西皮翁　因為羅馬強大不強大，你根本不放在心上。

卡利古拉　（明確而生硬地）讓他說，卡索尼婭。你想不到你自己說得多好，西皮翁：我是在自掘墳墓。不過，你說的那一天，我還很難想象出來，倒是有幾次出現在我的夢中。在凄苦的黑夜裡，幽靈出現，一張張面孔，因仇恨和惶恐而猙獰。看到那些猙獰的面目，我感到欣喜，認出這是我在世上崇拜過的唯一的神：像人心一樣殘忍和卑怯。（發火）現在，走吧，你說的話實在太多九_九_藏_書了。（改變口氣）我還要染紅我的腳指甲呢，這事兒非常急迫。

西皮翁　補償什麼？

卡利古拉　什麼是暴君呢？

埃利孔　你講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西皮翁　這就是褻瀆，卡伊烏斯。

西皮翁　（對卡利古拉）你褻瀆神靈，卡伊烏斯。

西皮翁　窮困。

卡利古拉　這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你如此敏感，一眼就看出來是瀆神呢？

卡利古拉　如果你願意的話，這一點就將作為我這統治的大秘密，永遠是個謎。現今，別人能對我提出責難的，無非是我在威力和自由的道路上，又向前邁了一小步。對一個崇尚權力的人來說，有神的競爭，總有點兒令人惱火。我取締了這種競爭。我已向那ｒeａd.99ｃsw.ｃoｍ些虛幻的神靈證明，一個人要想干，用不著求師，就能操起他們可笑的行當。

卡利古拉　你這樣講，其實是出自謙虛，出自真正的謙虛！哦！親愛的西皮翁，我該多麼為你高興啊。要知道，我還羡慕你呢……因為，這也許是我唯一永遠感受不到的感情。

西皮翁　這話頂什麼？反正你給我們造成危害，就等於你是暴君了。

埃利孔　不對，西皮翁，這是英明。我大體上也懂得，要想和神分庭抗禮，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同神一樣殘酷無情。

卡索尼婭　（非常平靜地）小夥子，你也太過火了。此刻，就在羅馬，有人因為發表煽動力小得多的言論喪了命。

西皮翁　可是眼下，在你周圍死了許多人。

卡利古拉　不，不，西皮翁，這是戲劇藝術！所有這些人的謬誤，就在於不大相信舞台效果。要不是這樣，他們早就該明白，誰都可以演天國悲劇，誰都能成為天神。只要練就一副鐵石心腸就行了。

卡利古拉　（關切地）西皮翁，你信神嗎？

西皮翁　這就是褻瀆，卡伊烏斯。

西皮翁　也許是這樣吧，卡伊烏斯。然而，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就認為你在自掘墳墓。終有一天，你周圍的人一批批如法炮製，裝扮成神，他們紛紛起來，也變得如狼似虎，就會把你這曇花一現的神威浸在血泊中！

埃利孔　西皮翁，你又鬧起無政府主義！

西皮翁　然而，那起碼在情理之中，關鍵在於人能夠理解。

埃利孔　這位青年熱衷於偉大的字眼。九_九_藏_書

卡利古拉　什麼方式？

卡索尼婭　喂，卡利古拉，這副品德高尚的形象，正是你的統治所缺少的。

卡利古拉　（修自己的腳）這個方式，我也應該嘗試一下。

卡利古拉　不對，是因為我愛護人的生命。

西皮翁　只要成為暴君就行。

卡利古拉　說真的，西皮翁，屈指可數。我避免了幾次戰爭，你知道嗎？

卡利古拉　（頗不耐煩地）你要是會計算，就能算得出來，一個理智的暴君發動的規模最小的戰爭，也比我隨心所欲使你們付出的代價高出千百倍。

西皮翁　我可以否認一樣東西，但不一定非得詆毀它，或者剝奪別人相信的權利。

西皮翁　九九藏書你羡慕的不是我，而是羡慕神靈。

西皮翁　我決意向卡伊烏斯講老實話。

卡索尼婭　西皮翁！

卡利古拉　至少可以這樣講，我把人命看得重於征伐的理想。當然，我沒有把別人的性命看得比我自己的還重，這也是真的。我之所以草菅人命，正因為我自己就視死如歸。你說得不對，我越考慮，越堅信我不是個暴君。

西皮翁　你是在戲弄我呀，卡伊烏斯。

卡利古拉　不見得，西皮翁。所謂暴君，其實就是為自己的思想或野心而犧牲黎民百姓的人。而我呢，我沒有思想，在榮譽和權力方面，我再也沒有任何渴求。我運用這個權力，也是為了補償。

西皮翁　有一顆迷惘的心靈。

西皮翁　你血洗大地之後，又玷污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