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二十一場景
基里洛夫操起手槍，對準維爾科文斯基。他也掏出手槍對峙。
——黑暗——
彼得 不用。不要圖畫，信的語氣就足夠了。
彼得 我當然活下去。我呢，是個懦夫，這很可鄙，我完全明白。
基里洛夫 （在黑暗中）你殺了沙托夫！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敘述者：由於軟弱的利雅姆琴的告發，殺害沙托夫的兇手被捕了，唯獨維爾科文斯基逃脫了。他此刻正舒舒服服地坐在頭等車廂里，過了邊境，為建立一個更好的社會而醞釀新的計劃。然而，如果說維爾科文斯基家族不會滅絕的話，斯塔夫羅欽家族可就難說了。
彼得「……我聲明今天清晨，我在園林里殺了大學生沙托夫，懲罰他的背叛和告發宣言的行為。」
基里洛夫 這就……（他注視彼得·維爾科文斯基）唉！你是我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我不希望我們懷著仇恨分手。https://read.99csw.com
彼得 很完美！
基里洛夫 （越來越衝動）你理解了。啊！就連你這個壞蛋都能理解，那麼人人都能理解了。然而，必須有人開個頭，向其他人證明人的這種可怕的自由。我不幸，就因為我是頭一個，心裏害怕極了。我僅僅是在一瞬間成為主宰。但是，我要帶個頭，將門打開。那麼所有的人都會幸福，全成為主宰，永遠成為主宰。（他撲向桌子）喂！給我筆，你來口授，由我簽字，也寫上是我殺了沙托夫。口授吧，我不怕任何人，一切都無所謂。一切隱藏的，全會真相大白，而你，你也將毀滅。我相信，我相信，口授吧。
基里洛夫 你已經準備好武器，唯恐我打死你。可是，我不殺人。儘管……儘管……
燈光亮起來。
菲利波夫公寓。
基里洛夫 （情緒逐漸激昂）對，對，這很可鄙。聽我說，你還記得九-九-藏-書吧，釘在十字架上受難的人，對在他右邊處死的強盜說：「就在今天，你就將同我一起上天堂。」太陽落了，他們死了，既沒有天堂，也沒有復活。然而，這個人是整個大地上最偉大的人。如果沒有這個人，地球上的一切就完全是荒謬的。假如自然法則甚至連這樣一個人都不放過，迫使他生活在謊言中，為一種謊言而死去，那麼這個世界只不過是一種虛幻。那麼活在世上幹什麼呢？回答，如果你是個男子漢的話。
彼得·維爾科文斯基下。
彼得 從個人來講，請相信我對您毫無怨恨。
基里洛夫 語氣，對，是這樣，口授語氣。
彼得 流氓也好，正派也罷，全是空話，除了空話還是空話。
彼得 這就夠了，給我吧。可您既沒寫日期，也沒簽名。簽字吧。
彼得又坐下來，為自己倒茶，手還微微抖動。
基里洛夫九*九*藏*書 住口，壞蛋！要不然我打死你。
彼得 好吧，我不哀悼……再說，時間緊迫。我要坐清晨的一趟火車去國外。
基里洛夫 我明白。你讓別人替你承擔罪名，而自己卻逃之夭夭。流氓！
彼得 我也是。
瑪麗·沙托夫 （在樓層里呼叫）沙托夫！沙托夫！
基里洛夫 我整整一生，都希望在空話之外，產生點兒別的東西，我只為這個活著，只為話語有一種意義，也成為行動……
基里洛夫 我們二人都是不幸者，而我要自殺，你卻活下去。
彼得 是啊。活在世上幹什麼！我完全理解您的觀點。如果上帝是一種虛幻，那麼我們就是孤獨而自由的。您自殺，從而證明您是自由的。再也沒有上帝了。可是，為此您必須自殺。
基里洛夫 對。向誰呀？向誰聲明啊？我要知道這份reａｄ.９9ｃｓw.cｏｍ聲明發給誰。
彼得 為了這事兒，也為了許多別的事兒。您怎麼了……噢……
彼得 我就知道您不會開槍的。然而，您冒的風險太大了。我可差點兒開槍……
基里洛夫 住口。你殺了他，是因為他在日內瓦啐了你的臉。
他繼續瞄準，然後笑著放下手臂。
基里洛夫 就這些？我還要辱罵他們。
彼得 這就？
基里洛夫 我要辱罵他們。
彼得 （騰地站起來，將筆和紙放到基里洛夫面前）我，阿列克賽·基里洛夫，我聲明……
基里洛夫 對，對。不行，我要添上：「自由、平等、博愛或者死亡」。好了。唔！再用法文寫上：「俄羅斯紳士、修士和文明世界的公民」。喏！喏！很完美，很完美。（他站起身，拿起手槍，又跑去吹滅燈，房屋一片漆黑，他
九*九*藏*書在夜色中用盡全力號叫）馬上，馬上……彼得 寫上「共和國萬歲」，他們的臉就會嚇白了。
基里洛夫 向全世界！好哇。絕不後悔，我不願意後悔，我也不願同當局打交道。好吧，接著口授。宇宙是壞的，我簽名。
彼得 不向任何人，向所有的人。何必確指呢？向全世界。
基里洛夫 等一等，我要在這一頁上方，畫一個向他們伸舌頭的人頭。
一聲槍響，緊接著一片寂靜。有人在場上摸索。彼得·維爾科文斯基點亮一支蠟燭，舉著照了照基里洛夫的屍體。
彼得 我不知向您解釋了多少遍，沙托夫要告發我們所有的人。
基里洛夫 我哀悼沙托夫。
基里洛夫將手槍撂在桌子上，開始來回踱步，繼而又站到維爾科文斯基面前。
彼得 對，宇宙是壞的。讓當局見鬼去！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