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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義者 七 克拉瓦特

第一部 芳汀
第一卷 正義者

七 克拉瓦特

「獨自一人?」
正在為難之時,忽然有兩個騎馬的陌生人,給主教先生送來一口大箱子,放到本堂神甫住宅門口,當即就離去。打開箱子一看,只見裏面裝有一件金線呢祭披、一頂鑲有鑽石的主教法冠、一個大主教用的十字架、一根精美的法杖、一件件法衣教袍,全是一個月前從昂布蘭聖母教堂的聖器室搶走的。箱子里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道:克拉瓦特送給卞福汝主教。
「主教大人!那是匪幫啊!那是狼群啊!」
「山裡有個不起眼的小村子,」主教又說道,「就這麼一丁點兒大,有三年我沒去看望了。那裡住著我的好朋友,是些和氣厚道的牧民。他們放牧的羊群,每三十隻就有一隻是他們的。他們打五顏六色的羊毛繩,非常好看,還用六孔小笛子吹各種山歌。他們需要不時聽人談談慈悲的上帝。連主教也害怕,他們會怎麼說呢?我若是不去,他們會怎麼說呢?」
夜晚臨睡前,他還說道https://read•99csw.com:「永遠也不要害怕盜賊和兇手。那是身外的危險,小危險。還是懼我們自身吧。偏見,就是盜賊;惡習,就是兇手。巨大的危險在我們自身。威脅我們的腦袋或者錢袋的危險,何足掛齒!一心考慮威脅我們靈魂的危險吧!」
「主教大人,他們會把您的東西搶光的。」
「動身。」
「主教大人,您可不能這樣做。」
「對呀,」主教說道,「我還想呢。您的話有道理。我可能碰見他們。他們也需要聽人談談慈悲的上帝。」
「我這種想法很堅決,絕不帶衛兵,而且過一小時我就動身。」
「你有這種想法,主教大人?」鄉長高聲說道。
「我一無所有。」
「獨自一人。」
「那我就不用人護送了。」主教說道。
「噢!上帝啊!萬一您碰見他們呢?」
「動身?」
主教定睛看著本堂神甫,以權威的口氣又說道:「是上帝!」
「沒關係!」主教九*九*藏*書說道,「神甫先生,不妨宣告禮拜天做感恩彌撒。到時候就會有辦法。」
「他們會殺害您的。」
「鄉長先生,」主教說道,「僅僅擔心這一點嗎?我在這世上,不是守護自己的生命,而是守護靈魂。」
「鄉長先生,也許耶穌恰好讓我放牧那一群。誰了解天主的道路呢?」
只好聽便。他動身了,只帶著自願當嚮導的小孩。他這樣一意孤行,在當地引起紛紛議論,也讓人為他提心弔膽。
「可是,主教大人,有強盜啊!萬一您碰見強盜呢?」
在返回沙斯特拉的一路上,不少人出於好奇來看他。他回到沙斯特拉的本堂神甫住宅,同等待他的巴蒂絲汀和馬格洛太太重聚。他對他妹妹說:「怎麼樣,我的想法不錯吧?一個窮苦的教士,空著雙手去看望窮苦的山民,卻滿載而歸了。我只帶著信仰上帝的一片誠心出發了,結果帶回來一座大教堂的寶物。」
主教不願帶他妹妹,也不願帶馬九_九_藏_書格洛太太同行。他騎著騾子穿山越嶺,沒有碰見一個人,平平安安到達他那些「好朋友」牧民家中。他在那裡逗留半個月,講道,行聖事,傳授知識,開導思想。要離去的日子臨近了,他決計要以主教的身份做一場感恩彌撒,並同本堂神甫商量。可是怎麼辦呢?主教沒有祭禮的服飾啊。能供他使用的只有鄉村寒酸的聖器室,從裡邊找出幾件鑲著假飾帶的破舊花緞祭服。
「我就要他們施捨點錢給窮人。」
「主教大人,」本堂神甫微笑著搖了搖頭,咕噥道,「上帝,或者魔鬼。」
「我說過會有辦法的嘛!」主教說道。接著,他又含笑補充一句:「本來穿教士白色法衣的人,上帝卻派人送來大主教的祭披。」
不過,他一生極少有重大情況,這裏也僅僅敘述我們所了解到的。其實,平常日子,他總是在同樣時刻做同樣事情。他一年的每個月,就像他一天的每個時辰。
「大人,看在上天的份兒上,不九-九-藏-書要去吧!您有生命危險。」
這裡有一件事實,我們自然不能忽略,通過這種事,能看出迪涅主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至於昂布蘭大教堂的「寶物」的下落,提出這個問題會令我們為難。那些東西的確很好看,很誘人,值得搶去救濟不幸者。況且,已經搶走了。弄險的行為幹了一半,接下來只要改變搶劫的方向,只要再朝窮人走一小段路就行了。這件事我們絕不斷定如何了結。不過,在主教的故紙堆中發現一張字條,意思相當模糊,也許同這事有關,上面這樣寫道:「關鍵在於明確這東西應當歸還大教堂,還是應當歸還醫院。」
於是又到鄰村的教堂去尋找。那些窮苦教區把最華麗的服飾集中起來,也不夠讓大教堂的唱詩班穿戴得像樣些。
接著,他又轉身對他妹妹說:「妹妹,教士絕不可提防他人。他人所為,得到上帝允許。我們認為危險臨頭的時候,只應當祈禱上帝。祈禱上帝,不是為我們自己,而是要讓九*九*藏*書我們的兄弟避免因我們而失足。」
加斯帕爾·貝斯匪幫,曾在奧利烏勒山口一帶為非作歹,被擊垮之後,一個叫克拉瓦特的二頭目逃進山中。他率領一夥匪徒,即加斯帕爾·貝斯的殘部,在尼斯伯爵領地隱匿一段時間,繼而流竄到庇埃蒙地區,忽又在法國境內巴斯洛內特一帶出現。有人先後在若西耶和土伊勒見到他。他躲在鷹軛山洞里,從那裡出來,取道大小玉貝山谷,竄向村落和鄉鎮,甚至逼近昂布蘭,一天夜晚闖進大教堂,將聖器室搶劫一空。他的強盜行徑擾得居民無法安生。派憲警追捕也沒用,他屢次逃脫,有時還恃強對抗。他是個膽大包天的匪首。就在人人聞風喪膽的時候,主教趕來了,要巡視這個地區。鄉長到沙斯特拉見他,勸他原路返回。克拉瓦特佔據山區,其勢直達阿爾什乃至更遠。即使有衛隊護送,路上也很危險。三四名憲警不過是白白去送死。
「殺害一個嘴裏叨叨咕咕的過路的老教士?算啦!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