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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尚馬秋案件 五 棍子別住車輪

第一部 芳汀
第七卷 尚馬秋案件

五 棍子別住車輪

「用驛站的馬?」
「試也白試,先生。我只賣大板車的輪子。我們這兒是小地方。」
「哦,是你嗎,小怪物?」他說道,「你什麼也得不到!」
「這輛破車,太嚇人了,」——「這是直接安在軸上的,」——「裡邊的坐凳還是用皮帶吊著,」——「裏面漏進雨水,」——「輪子受了潮,生鏽腐蝕了,」——「這車能走多遠,比那輛馬車強不到哪兒去,」——「地地道道的破爛貨!」——「這位先生駕這玩意兒,可就麻煩了。」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您照這樣走法兒,早到不了。」
「輻條紮起來還成;輪轂就沒法扎了。再說,輪輞的狀況也不妙。」
「難道您沒有輪子賣給我一個嗎?我就能立刻上路了。」
原來是那老太婆的孩子。
「這活兒得足足干一天。先生很急嗎?」
他鬆了一口氣。自從沙威來訪,他這是第一次能暢快地深深地呼吸了。他覺得二十個小時以來,握住他的心的那隻鐵手,終於鬆開了。
在一次顛簸中,車前橫木折斷。
「您不是本地人吧?」
「哎!」那工人又說,「您還不知道前邊在修路吧?從這兒走出去一刻鐘,您就會發現路截斷了,沒法兒往前走了。」
「明天!」
他平時誰都施捨,出手極容易,這回卻覺得這種要求太過分,甚而討厭了。
客棧老闆娘走進馬棚。
「這就是另碼事兒了。不過,您還得去那家客棧,加套一匹馬。馬房夥計還可以帶路抄近道。」
「明天就太晚啦!」
他去什麼地方?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如此匆忙?他也不知道。他任由馬車朝前行駛。駛往哪裡?當然是阿拉斯;不過,也許他還會去別的地方。他時而感到這一點,便不寒而慄。
其實,說穿了,他根本就不願意去阿拉斯。
「怎麼的!」
「您能馬上修這個車輪嗎?」
「怎麼會呢?驛站手冊標明只有五法里多一點兒。」
「那怎麼辦?」
「對呀。」
「哦,用驛站的馬,先生,明天之前也趕不到阿拉斯。我們是在一條支線上,驛站的條件不好,馬都趕到田裡幹活。冬耕開始了,要用壯馬,到處找,到驛站也到別的地方租馬。先生到每個換馬站,至少要等上三四個鐘頭。而且有不少上坡路,車子也走不快。」
「您不是車匠嗎?」
「您有旅行車租給我嗎?」
那車夫是德國人,沒有聽懂。
老太婆家的棚子里,果然有一輛柳條車。到手的買賣要溜掉,車匠和客棧夥計老大不高興,便從中攪和:
他一面想一面揮鞭催馬;那馬步伐穩健,一路小跑,每小時能行兩法里半。
「您要拐進左邊去伽朗西的路,過了河,到康伯蘭再往右首拐,那條路從聖埃盧瓦山直達阿拉斯。」
為此https://read•99csw.com又耽誤二十分鐘,不過,馬車又賓士起來。
「這個人,跟鬼一樣急著趕路!」郵差說道。
一小時過後,他離開聖波爾,向丹克駛去,從丹克到阿拉斯就只有五法里了。
「在這村子里,總可以租到一匹馬吧?」
他感到喜出望外。
他聽見遠處的鐘聲,便問那夥計:「幾點啦?」
「真的呀!」
「先生,」車夫說道,「橫木斷了,沒法兒套我這匹馬了。夜間這條路太難走了;您若是肯回丹克過夜,明天一早就能到阿拉斯。」
當然,那一刻很難熬,但是他會安然無恙的;——歸根結底,不管命運多麼兇險,他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由自己做主。他緊緊抓住這個念頭不放。
「不是。」
顯然,這是上天的安排。損壞車輪,中途停車,這是天意。這種昭示,起初他還不明白,千方百計地想繼續趕路,盡心儘力,一絲不苟地試了各種辦法。不管季節寒冷,旅途勞頓,還是費用,他絕沒有退縮,沒有一點可以譴責自己的地方。如果說不能再往前趕路了,就不是他的事了,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了。這不再是他良心的問題,而是天意的問題了。
「怎麼換?」
「七點,先生。八點鐘就能到阿拉斯了,只剩下三法里了。」
他回到馬棚,守在馬旁邊。
另一張桌上有個車夫在用餐,他就對那人說:
果然,這個車輪嚴重損壞。兩根輪輻被那輛郵車撞斷,輪轂也撞破一塊,螺母已經把握不住了。
「您說什麼,朋友?」
然而,他去了。
「一天,還要整整一天!」
寒風刺骨。從昨夜起他就沒有吃東西。他隱約想起在迪涅城外曠野夜行的情景,那已是八年前的事了,想來恍若昨日。
「租得到。」老太婆說。
「先生去哪兒?」
黃昏時分,放學的孩子看見這個行客駛入丹克。要知道,一年的這個季節,白晝還很短。他在丹克沒有停留,車子正要駛出去,一名鋪路石的工人抬起頭,說了一句:「這匹馬可累得夠嗆。」
當時,從阿拉斯到海濱蒙特伊的郵路,還使用帝國時期的小郵車。那種雙輪馬車,車廂里鑲著淺黃褐色皮革,懸在保險車弓之間,只有兩個座位,一個是郵差專座,另一個給旅客乘坐。車輪兩側裝有長轂,猶如武器,能讓別的車輛保持距離,如今在德國的道路上還能見到。郵件箱極大,呈長方形,安在車尾,同車身連成一體。郵件箱漆成黑色,車子漆成黃色。
「我沒有現成的一個輪子配您的車。輪子總是成對的。兩個輪子不是隨便就能安在一起的。」
那夥計又彎下腰,眼睛盯著車輪,半晌沒說話,然後站起來,說道:「這不,這個輪子走了五法里,倒是有可能,但是現在,連四分之一法里都肯定走不了。」
「當然有,先生。」
「請快點兒,」他又說道,「我還要急著趕路。」
他從車子上跳下來。
那馬正如斯科弗萊爾說https://read.99csw.com的,是布洛內種的小型馬,頭大腹大,脖頸短,但是前胸開闊,后臀寬大,腿又干又細,蹄子堅實有力;這種馬其貌不揚,但體魄強健。這匹馬確實很出色,兩小時跑了五法里,臀部沒有冒一星汗珠。
「那就賣給我好嗎?」
馬房夥計和車匠師傅都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
他同車匠的這場談話,如果是在旅店的一間客房裡進行,沒人在場,也沒人聽到,那麼事情可能就到此為止,我們也就無從敘述下面要讀到的任何事件了。然而,他們是在街上交談的;街上談話總不免引來人圍觀,有些人就想看熱鬧。就在他問車匠的工夫,來往行人有些停下腳步圍上來。其中有個少年聽了幾分鐘,就離開人群跑了,誰也沒有注意。
那種馬車,佝僂畸形之狀難以描摹,如今沒有類似的了。那種車子駛過或在天邊的路上爬行,遠遠望去,就像那種細腰拖著大身子的昆蟲,我想是叫白蟻吧;不過,行駛的速度很快。等巴黎的郵車到達之後,每天半夜一點就有一輛郵車從阿拉斯出發,將近凌晨五點鐘就駛到海濱蒙特伊了。
他又連忙補充一句:「不過,這地方租不到。」
「當然。可是,這匹馬肯受鞍具嗎?」
他一路上幹什麼呢?想什麼呢?還像清晨那樣,看著樹木、茅屋頂、翻耕的田地從兩邊過去,而每拐一個彎,景物就化為烏有了。這樣的觀景,有時也足以引人馳心旁騖,幾乎不想什麼了。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觀看萬物,還有什麼比這感觸至深、黯然銷魂的呢!旅行,就是旋即生,旋即死。在他思想最朦朧的區域,也許他拿變幻不定的景物來比擬人生。人生萬事萬物,持續不斷地從我們眼前消逝。晦暗和光亮相交替:忽而金光燦爛,忽而又天暝地晦;人們觀看,行色匆匆,伸手想抓住擦肩而過的東西;每個事件都是一處彎道;轉瞬之間,人已衰老,驀然感到周圍一片黑暗,只辨出一扇幽暗的門;旅途上拉著你的那匹暗灰色生命之馬,戛然停下,只見一個陌生的朦朧身影,在黑暗中給馬御套。
「您要的馬,我們這地方沒有。首先,您得買下來,因為,我們不認識您。但是,您租不行,買也不行,花五百法郎不行,花一千法郎也不行,您根本就找不到!」
一名佛蘭德胖女僕連忙擺上餐具。他頗為愜意地瞧著那姑娘。
「今天就要趕到嗎?」
「不可能,先生。」
我們這位行客在心裏合計之後,決定原路返回;正在這時候,那少年回來了,還帶來一個老太婆。
「您沒有給我點什麼。」
食物端上來了。他立刻抓起麵包,咬了一口,然後又緩緩地撂在桌上,再也不動了。
「既然這樣,那就賣給我一對吧。」
「您就這樣,還要走很遠路嗎?」那人問道。
車匠布伽雅爾師傅正站在家門口。他過來檢查輪子,就像檢查小腿骨折的外科醫生那樣做了個鬼臉。
「有何https://read•99csw•com不可?」
然而,他覺得時間耽誤過去。
「當然不行。」
那女子肌膚鮮艷,滿面春風,帶他走進一間矮廳。廳里擺了幾張餐桌,桌上鋪了漆布。
那天夜晚,阿拉斯的郵車從埃斯丹方向進城,在海濱蒙特伊一條街的拐角,掛到對面駛來的一輛套白馬的雙輪車。那馬車的輪子被重重撞了一下,車上只坐著一個裹著斗篷的人,他根本不聽郵差喊叫他停車,仍然快速駛去。
他渾身一抖,追命的手又抓住他了。
「要一氣兒跑到阿拉斯的一匹馬!」
「有哇,先生。」
車匠師傅一眼就看出這是一輛出租馬車,他聳聳肩,說道:
他心中暗道,他盡了力,現在只能老老實實地原路返回去。
「對。」
「天要黑了,我會迷路的。」
他心裏一再重複向斯科弗萊爾訂車時所想的:不管結果如何,去親眼看看,親自判斷一下事情,絕沒有什麼壞處;——即使為謹慎起見,也應當去了解情況;——不經過觀察探詢,就談不上任何決定;——事情隔得太遠,芝麻也會想成西瓜;歸根結底,一旦瞧見那個尚馬秋,看那無賴相,也許他就能心安理得,讓那傢伙替他去服苦役吧;——誠然,沙威要在那裡,還有勃列維、舍尼帝、克什帕伊,那些認識他的老苦役犯,然而現在,他們肯定認不出他了;噯!真想得出來——沙威還完全蒙在鼓裡;——所有猜疑和推想,全集中在那個尚馬秋身上,而且猜疑和推想比什麼都頑固;——因此,去一趟沒有一點兒危險。
從埃斯丹到聖波爾,走了將近四小時。四小時走了五法里。
在埃斯丹耽擱許久,他想把時間搶回來。小馬倒很得力,拉車頂兩匹馬;但是正趕上二月天,下過雨,路很難走。而且,駕駛的已不是那輛輕便馬車了。這輛車又笨又重,還有不少上坡。
天已經完全黑了。
「用十名也不成!」
「算了,我乾脆騎馬去。卸了套。這地方總能賣給我一副鞍具吧?」
「那就……」
「哦,對了,」他答道,「現在我還真有胃口了。」
「差不多足足有七法里。」
駛進聖波爾,碰到頭一家客棧便卸了套,讓人把馬牽到馬棚里。他答應過斯科弗萊爾,也就守在馬槽旁邊,看著馬吃料。他站在那裡,想些模糊的傷心事。
「天吶!」
「您是從遠處來的嗎?」夥計又問道。
「先生夜裡走,清晨四點鐘到,行不行呢?」
這些話全對;然而,這破車,這破爛貨,這玩意兒,不管成什麼樣子,畢竟還能憑著兩個輪子滾動,還能滾到阿拉斯。
「當然,先生。」
「要多少錢我都照付。」
「老實人說老實話,最好的辦法,車輪我來修,明天您再走。」
他沖入夜色,彷彿墮入深淵。有什麼推著他,有什麼東西拉著他。他心中是怎麼想的,誰也說不出來,但是將來大家都會理解。走進這種陌生的幽窟中,誰在一生中至少沒有那麼一次呢?
「先生,輪子也不是同任何車軸都能合的。read.99csw.com
「有。」
他沒有下車。馬房夥計送來飼料,忽然蹲下去檢查左車輪。
「是啊。」
「您驚訝什麼?」
「什麼!連一輛簡陋的車也沒有。您看得出來,我是不挑剔的。」
他接受了修路工的建議,又退回去,半小時之後,他又經過那裡,但是這回添了一匹好馬,拉著車飛馳了。馬房的一名夥計充當車夫,坐在車轅上。
「哪兒有啊?」車匠截口問道。
「離這兒五法里。」
「怎麼!修理一個輪子,您要花一天工夫?」
他感到現在,上帝保護他了,並表明了旨意。
「不是本地人,一路又凈是岔道……這樣吧,先生,」修路工又說道,「您想聽聽我的主意嗎?您這匹馬累了,還是回丹克。有一家很好的客棧,到那裡住一夜,明天再去阿拉斯。」
「阿拉斯。」
行駛到埃斯丹,天已大亮,他在一家客棧門前停車,讓馬喘口氣,並喂些燕麥飼料。
「那好!兩個鐘頭。」
「我沒有。」
破曉的時候,已經駛到曠野,海濱蒙特伊城遠遠拋在身後。他望望發白的天邊,然而,冬季清晨蕭瑟的景物從眼前掠過,他卻看不見。清晨和傍晚一樣,也有自己的幽靈。樹木和丘崗的這些黑影,雖然他看不見,但似乎有穿透肌膚的作用,在他不知不覺中,給他極度緊張的心靈增添一種莫名的暗淡和凄慘。
「先生不想用餐嗎?」
「不過,要知道,有個情況要講,用驛站的馬……先生有通行證嗎?」
「您去阿拉斯嗎?」那修路工又問道。
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考慮這種情況,心中暗暗奇怪早為什麼沒有想到:他這樣千辛萬苦,也許徒勞,他連開庭審案的時間都不知道,起碼這事兒應當問清楚;就這樣糊裡糊塗往前走,不知有用沒用,也實在太荒謬了。繼而,他又在心裏計算一下:法庭往往在早晨九點鐘開始審案;審理這件案子無須多少時間;偷蘋果的事,很快就能結案;剩下的問題,只有證明他的真實身份了;四五個人作證,律師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等他到場,恐怕完全結案了!
夜色越來越深沉了。
的確,可憐的牲口只能慢走了。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出自由孩子領來的一位老婦人之口,立刻令他汗流浹背。他彷彿看見那隻放開的手又在他背影里出現,隨時準備再抓住他。
「兩根輻條若是用繩子紮起來呢?」
他砍了一段樹枝,權當橫木。
車夫快馬加鞭,他們過了河,將聖埃盧瓦山拋在後面。
「不妨試試。」
等小車一搖晃啟動,他內心便承認,剛才想到根本去不了那地方,他感到幾分欣慰。他帶著幾分氣憤來審查,覺得這種欣慰是荒唐的。返回去為什麼欣慰呢?歸根結底,他這趟旅行是自由的,沒人強迫。自不待言,什麼事都是在他情願之下發生的。
每經過坐落在路旁的孤零零房舍,他心裏總念叨一句:「那裡邊肯定有人還在睡覺。」
他要駛出埃斯丹的時候,忽聽有人喊他:「停下!停下!」他猛然勒馬停read•99csw•com車,這種動作,還表露類似希望的一種躁急和驚悸的情緒。
「先生,」他說道,「是我給您弄到這輛車的。」
「我們是個小地方。不過,那邊車棚里,」車匠又說道,「倒是有一輛敞篷四輪舊馬車,是城裡一位財主托我保管的,每月三十日才用一次,那輛車倒可以租給您,這對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但是,經過時不要讓那位財主看見;還有,那是四輪車,要套兩匹馬。」
「對。」
為什麼去阿拉斯呢?
「請幫個忙,去叫他來一趟。」
「一個備用的車輪?」
「我家有。」老太婆答道。
馬車往前行駛,他卻感到自身有什麼東西向後退去。
平野一片昏黑。夜霧低垂,斷斷續續的,匍匐在丘崗上,像炊煙似的浮起。雲隙間還有淡白的光亮。強勁的海風吹來,掃蕩天邊各個角落,發出響動就像搬動傢具的聲音。一切隱約可見的景物,都擺出駭人的姿勢。在浩蕩的夜風中,多少造物在瑟瑟發抖。
「朋友,」他對馬房夥計說,「這兒有車匠嗎?」
他答道:「不錯,大媽,我要租一輛車。」
「城裡有租車行嗎?」
何況,他根本沒有打定任何主意,沒有做出任何決定,沒有確定任何事,也沒有任何行動。他內心的任何活動都不是最終的。他折騰了一番,又完全回到最初的狀態。
這樣急著趕路的人,正是我們剛才目睹在思慮中苦苦掙扎、確實值得同情的那個人。
他幾乎沒有脫離夢幻,答道:「怎麼的?」
他回答:「你有繩子和刀嗎?」
「行,先生。」
「真的,您提醒了我。這馬不受鞍具。」
「用兩名工人呢?」
「今晚我必須趕到。」
「我不舒服,原來這麼回事兒,」他心想,「我還沒有吃早飯呢。」
「非常急。頂多等一個鐘頭,我就得重新上路。」
他勒住馬,問那工人:「這兒離阿拉斯還有多遠?」
「沒有。」
「我的事情等不到明天。這樣吧,車輪不修了,另換一隻好嗎?」
「我用驛站的馬。」
馬蹄聲、轡頭的鈴聲和車輪聲,一路匯成柔和單調的聲響,快活的人聽來非常悅耳,傷心的人聽來卻備覺凄涼。
「沒有去阿拉斯的郵車嗎?什麼時候經過這裏?」
他們拐上抄近的路。路糟糕極了。車子從一條轍溝掉進另一條轍溝。他對車夫說:「還趕原先那麼快,賞錢加倍。」
「先生,」老太婆說,「我孩子跟我說,您想租一輛馬車。」
「今天不可能。要新做兩根輪輻和一個輪轂。明天之前,先生是走不成了。」
「他們這兒的麵包為什麼這樣苦呢?」
「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明天。」
「……」
「啊!」
「他就住在那兒,只有兩步路。喂,布伽雅爾師傅!」
「還有別的車匠嗎?」
「您租來的車,經管得真好啊!我有車也不會租給您。」
「今天夜裡。兩邊的郵車對開,都在半夜趕路。」
「我說您走了五法里,沒有連人帶馬翻到路邊的溝里,真是個奇迹。您瞧瞧吧。」
他揮鞭策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