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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珂賽特 第五卷 夜獵狗群寂無聲 九 佩戴鈴鐺的人

第二部 珂賽特
第五卷 夜獵狗群寂無聲

九 佩戴鈴鐺的人

「聽您的。我知道您只能幹正當的事,您始終是慈悲上帝的人。再說,是您把我安置在這兒的。這是您的事兒。我聽您的。」
「一言為定。現在隨我來,一道去找孩子。」
這時,那老人摘下帽子,提高嗓門顫抖地說:
「您膝上掛個鈴鐺幹什麼?」
他轉過身,一束月光照見他的側面,這下冉阿讓認出是割風老頭兒。
他不再多說一句話,像狗隨主人一樣跟著冉阿讓。
「天主啊!您怎麼在這兒,馬德蘭老爹!耶穌上帝啊,您是從哪兒進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這不難猜,您若是真的掉下來,那隻能是從天上。您怎麼這身打扮!沒扎領帶,沒戴帽子,也沒穿外衣!不認識您的人見了會嚇著的,您知道嗎?天主上帝啊,如今的聖徒全瘋了嗎?真的,您是怎麼進來的?」
冉阿讓想起來了。兩年前,割風老頭兒出了車禍,成了殘廢,由他介紹到聖安托萬區修道院來,而他恰恰闖到這九-九-藏-書裏,真是巧遇,也是上天的安排。他自言自語似的重複道:
沒過半小時,珂賽特睡在老園丁的床上,烤著旺旺的爐火,臉蛋兒就又變紅了。冉阿讓重又打上領帶,穿上外衣,也找到了從牆頭扔過來的帽子。冉阿讓這邊穿上外衣時,割風那邊也解下系鈴帶,掛到背簍旁邊一根釘子上,算是牆壁的點綴。割風往桌子上放一塊乳酪、黑麵包、一瓶葡萄酒和兩隻杯子;二人臂肘撐著桌子烤火,老頭兒一隻手按住冉阿讓的膝蓋,說道:
「您是誰?這裡是什麼宅院?」冉阿讓問道。
這名字,在黑夜的這一時辰,在這陌生之地,由這陌生人叫出來,使冉阿讓連連後退。
「這個?」割風回答,「這是讓別人避開我呀。」
「等一下我再向您解釋。您有一間屋嗎?」
「我若能報答您一點兒,那真是慈悲上帝的恩惠!我!救您的命!市長先生,用得著我這老頭兒,您就吩咐https://read•99csw•com吧!」
「很好,」冉阿讓說,「現在,我要求您兩件事。」
「啊!還有孩子!」割風說道。
剛才冉阿讓上前搭話時,割風老頭兒確實提著一片草席,正要蓋在瓜田上。而且,他到園子里來已有個把鐘頭,蓋了相當一片了。冉阿讓在破屋觀察到的,正是他這種奇特的動作。
「出來之前我心想,要上凍了,趁著月亮地兒,幹嗎不給瓜秧披上大衣呢?」他看著冉阿讓,哈哈大笑,又補充說道,「真的,您也應當披上一件啊!對了,您怎麼在這兒呢?」
「好吧,這就是小皮克普斯修道院呀!」
果然,破棚在老樓後面,被遮住,十分隱蔽,誰也瞧不見,冉阿讓也沒有發現。
「您在這兒幹什麼?」冉阿讓又問道。
「您不是能在這兒嘛。」
「是啊,不過,」割風又說,「您,馬德蘭老爹,真見鬼,您是怎麼進來的?您是個聖徒也沒用,總歸是個男人,是男人read.99csw.com就不許進這裏。」
冉阿讓徑直朝園裡那人走去,手裡攥著從坎肩兜里掏出來的一卷錢。
「唉!馬德蘭老爹!您沒有一下子認出我來!您救了人家的命,卻把人家給忘啦!噢!真不夠意思!人家還總記著您!您這人真沒良心!」
「只有我一個例外。」
「回答我的話,就當我根本不知道。」
割風兩隻皺巴巴的老手,顫抖著拉住冉阿讓兩隻結實的大手掌,好一陣說不出話來,最後才高聲說道:
「您讓我幹什麼?」他又說道。
「小皮克普斯修道院!」
「我真的不知道。」
「這還是我頭一個想起來的。」割風回答。
冉阿讓心中暗道,這人既然認識他,至少知道他叫馬德蘭,那麼自己就要謹慎從事,於是一連串提了許多問題。事情也真怪,雙方似乎調換了角色,他這個不速之客,反倒盤問起人家來了。
那人嚇了一跳,抬起眼睛。
「咦,是您啊,馬德蘭老爹!」那人說道九-九-藏-書
「頭一件,關於我的情況,您對誰也不要講。第二件,我的事您不要多問。」
他繼續說道:
「什麼?讓別人避開您?」
「哦!」冉阿讓說,「是您嗎?對,我認出您了。」
「有一所破板房,在老修道院破房後邊,孤零零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誰也看不見。有三個房間。」
「什麼事,市長先生?」
那人低著頭,沒有瞧見他走近。冉阿讓幾步就跨到他跟前。
「還用問!我在蓋瓜秧苗呀!」
月亮迎面照著冉阿讓那驚慌的臉。
「不認識,」冉阿讓說,「我怎麼會認識您呢?」
他開口就喊道:「一百法郎!」
「您救過我的命啊。」那人又說。
「上帝啊!」割風嘆了一聲。
「一百法郎給您賺,」冉阿讓又說道,「只要您給我一個過夜的地方!」
「當然嘍!這大樓里住的全是女的,還有不少年輕姑娘,好像撞見我會有危險。鈴聲警告她們迴避。我一來,她們就紛紛走開。」
「是您安置我到https://read•99csw.com這兒來當園丁的呀!」
這老人一陣喜悅,連容貌都變了,臉上似乎煥發出光彩。
他準備好應付任何局面,就是沒有料到這一點。同他說話的是位老者,背駝腿瘸,身上的穿戴跟農民差不多,左膝綁條皮帶,掛一個挺大的鈴鐺。他的臉背著月光,看不清楚。
「這是什麼宅院啊?」
冉阿讓湊到老人面前,嚴肅地說:「割風老爹,我救過您的命。」
割風老頭兒詭秘的樣子,擠眉弄眼地說:
「嘿,老天爺,太過分啦!」老人高聲說,「我就是您安置在這兒的呀,這個宅院,就是安置我的地方啊。怎麼!您認不出我來啦?」
「還真行!」老人帶著責備的口氣說。
「那好,從前我為您做的事,今天您也能為我做了。」
「哎!您還不知道?」
一句緊接一句,老人像鄉下人那樣爽快,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但絕不讓人下不來台。語氣中既流露出驚訝,又顯得天真而純樸。
「不管怎麼說,我得留在這兒。」冉阿讓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