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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三卷 普呂梅街的宅院 八 鎖鏈

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三卷 普呂梅街的宅院

八 鎖鏈

一大早起來散步,對於愛獨來獨往的人來說,不但等於夜間散步,還有大自然的野趣。街道空蕩蕩的,鳥雀鳴唱。珂賽特本來就是一隻小鳥,願意早早起來。頭一天就準備好清晨的冶遊。冉阿讓提議,珂賽特接受。好像合謀幹什麼事情,天不亮就動身,每一次珂賽特都興緻勃勃。這種無傷大雅的古怪行為,最投青年人的口味。
押解的士兵中,有一個手持尖端帶鉤的木棍,不時揮舞威脅這一堆堆人類的殘渣餘孽。圍觀的人群里有個老太婆,指著讓一個五歲的男孩看,對他說:「小壞蛋,看你還學不學好!」
街道上一溜兒七輛車向前行駛。頭六輛構造奇特,好像運酒桶的長車,是兩個車輪上安了長梯,梯桿的前端便是轅木。每輛車,說得準確些,每道長梯,由排成一長串的四匹馬拉著。長梯上拖著人,也排成奇特的長串。晨光熹微,只能猜出是人,還看不真切。每輛車上有二十四名,每邊各十二名,背靠背,臉對著行人,雙腿懸空耷拉著。那些人就是這樣趕路;他們背後有嘩啦嘩啦響的東西,那是鐵鎖鏈,脖子上有閃亮的東西,那是枷鎖。枷鎖每人各有一個,鎖鏈則是共有的。因此,二十四人若是下車行走,就不得不一致行動,那情景就像一條大蜈蚣,以鎖鏈為脊椎在地上爬行。每輛車前後各站著一個挎槍的人,腳踏著鎖鏈的一端。枷鎖是方形的。第七輛是安了車欄的大貨車,但是沒有篷,有四個輪子,套著六匹馬,車上裝了一大堆顛得直響的熟鐵鍋、生鐵鍋、鐵爐子和鎖鏈,亂東西堆里還躺著幾個人,全捆綁著,看樣子是病號。那輛車雖有柵欄,卻支離破碎,好像是老式囚車。
冉阿讓的眼睛變得可怖了,那已不是眼珠兒,而是在某些不幸者身上代替眸子的深邃玻璃,彷彿視而不見現實,卻映現恐怖和災難的強烈反光。他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一種幻象。他想站起來,跑開,逃掉,卻一步也邁不動。有時,我們會被眼前的東西嚇住,動彈不得,他就是一時愣住,定在原地,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惶恐,弄不清這慘絕人寰的迫害究竟意味什麼,這追逐他的亂舞的群魔是從哪兒來的。他猛地抬手按住額頭,這是人恍然憶起往事的習慣動作,他想起這裏的確是必經之路,要走通往楓丹白露的大路可能驚動王駕,照例得繞這段彎路,而三十五年前,他也是經過了這道城關。
且說1831年10月的一天早晨,他們受到秋高氣爽的天氣誘惑,又出門遊玩了,天蒙蒙亮就走到曼恩城關附近。剛剛拂曉,還沒有曙光滿天,是美妙的迷濛時九*九*藏*書刻。泛白的深邃天空還有幾顆星辰,大地一片漆黑,而天空一片白,野草微微抖瑟,在晨曦中無處不在神秘地震顫。一隻雲雀彷彿飛到星際之間,凌虛歌唱,那小生命對無限的頌歌,似乎使廣宇寧靜下來。在東方,惠恩谷黝黑的巨大身影,由銅色的天邊襯出;耀眼的金星從那圓頂後面升起,就像從一座黑魆魆的建築物中逃逸出來的靈魂。
這是從判刑走向行刑,隊列陰森可怕,尤為凄慘的是,他們沒有坐《啟示錄》所說的電光大戰車,而是坐著遊行示眾的囚車。
這工夫,一百多根棍棒打得越發起勁,還雜以刀背的砍擊,形成鞭抽棍打的風暴;苦役犯全俯首了,酷刑壓服的一種醜惡場面,他們全住了聲,但那眼神卻像鎖住的惡狼。珂賽特渾身顫抖,又問道:「爸,他們還算人嗎?」
他們過著孤寂的生活,自從搬到普呂梅街之後,就養成一種習慣,時常出去遊玩看日出,這種恬然自樂,恰恰適合剛剛進入人生和行將離開人生的人。
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大群人,轉瞬間蜂擁而至,擠在街道兩側看熱鬧,這是巴黎常有的事。附近街巷裡人聲相呼,此起彼伏,菜農跑來看熱鬧,木鞋嗒嗒響成一片。
冉阿讓回到家裡,情緒十分沮喪,遇到這種事是沉重打擊,留下的印象類似巨大的震撼。
太陽突然出來,從東天射出萬道光芒,就好像把這些粗野人的頭燒著了。舌頭又能活動了。頓時爆發一陣嬉笑怒罵和歌聲,如同燃起熊熊大火。一大片平射的陽光將整個隊列截成兩半,照亮了頭和上身,而把腳和車輪留在黑暗中。每張臉上又出現了思想活動;這一時刻實在可怖:一群魔鬼原形畢露,一群惡鬼赤條條現形。即使在陽光下,這幫人也陰慘慘的。有幾個情緒很快活,嘴上叼著鵝毛管,將一條條蛆吹向圍觀的人,特別瞄準婦女;在朝霞中,陰影部分更黑,這些凄慘的形貌也就更加鮮明;他們無一不被深重的苦難壓成了畸形,而且怪異到極點,就好像將日光變成電閃。打頭那輛車上的人扯著嗓門,以粗野歡快的聲調,拚命唱起德索吉埃的《貞女》,當時一首非常出名的集成曲;樹木都為之凄然抖瑟,而站在路邊小道上的有產者一臉呆相,都津津有味地聽這種鬼哭狼嚎的淫歌穢曲。
車隊行駛在馬路中間,兩側各有兩行惡俗不堪的押解衛隊,頭戴高筒三角帽,好似督政府時期的士兵,帽子滿是污痕破洞,骯髒極了,全身是花子裝:殘廢軍人的制服和掘墓工的長褲,半灰半藍,幾乎破成布條,還戴著紅肩章,挎著黃背帶,配備砍菜刀、步槍和木棍,真read•99csw•com像一幫隨軍僕役。這些打手,似乎兼有乞丐的卑劣和劊子手的專橫。那個隊長模樣的人,手裡揮著長馬鞭。所有這些細節,在熹微的晨光中本來模模糊糊,隨著天色漸亮才越來越清晰。車隊的前頭和末尾,有一些騎馬的憲兵,他們手握馬刀,神情冷峻。
冉阿讓坐在側道工地門口堆放的房架上,臉朝大道,背對著曙光,把要升起的太陽置於腦後,完全沉浸在冥思中;這種冥想集中全部神思,相當於四堵牆,連目光都給圍住了。有些凝思可以說是垂直的:一直深入到底之後,需要一定時間才能返回地面。當時,冉阿讓就是陷入這樣的冥思苦索中。他想到珂賽特,想到如果沒有什麼插到他們中間,就可能享有的幸福,想到她用以充實生活的這種光明,他的靈魂賴以呼吸的光明。他在這種沉思中幾乎感到幸福。珂賽特站在他身邊,望著漸漸呈現玫瑰色的雲霞。
「去苦役場。」
那東西越來越大,彷彿有秩序地移動,渾身長滿了刺,微微顫抖,看似一輛大車,但是看不清車上裝著什麼。有馬匹、車輪、喊叫和鞭響。那東西雖然還隱沒在黑暗中,輪廓卻逐漸分明了。果然是一輛大車,剛從內環馬路拐進這條街道,朝著離冉阿讓不遠的城關駛來。隨後第二輛,而且一模一樣,接著第三輛,第四輛,總共七輛大車,陸續拐進這條街,馬頭接車尾,連成一長串。車上人影攢動,點點閃光在晨曦中依稀可見,好像出了鞘的戰刀,還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彷彿牽動鎖鏈,那長列向前行進,聲響漸漸大起來,真是觸目驚心,恍若從魔窟中鑽出來的。
這亂鬨哄的隊列呈現所有苦難,那裡有各種野獸的面孔:老人、青少年、禿腦殼、花白鬍子、猙獰的怪樣、含怒的隱忍相、咧開大嘴的笑臉、瘋癲的狂態、戴著鴨舌帽的豬拱臉、鬢角垂著螺旋形鬈髮的女兒臉、尤為可怕的娃娃臉、僅餘一口氣的骷髏頭。頭一輛車上有個黑人,可能當過奴隸,那樣子比得上鎖鏈。降到最底層,這些人的額頭都打上了恥辱的烙印;屈辱到了這種地步,在最深層全都發生最深刻的變化;變為獃痴的愚昧無知,就等於化為絕望的聰明睿智。這些人被視為渣滓中的精華,不可能再篩選了。這個齷齪的隊列,無論哪個軍官押解,顯然都不會把他們分成三六九等。這些人全拴在一起,排列混雜,也許沒有按照字母順序,胡亂裝上車的。不過,醜惡的東西聚在一起,總要產生一種合力;不管多少不幸的人,加起來就有一個總和;每條長鏈都出現一顆共同的靈魂,每一車人都有一個共同的面貌。https://read.99csw.com有一車人愛唱,旁邊那車人愛叫嚷,第三輛車人向人乞討,還有一車人全咬牙切齒,另一車人威脅行人,還有一車人詛咒上帝,而最後一車則死寂如墳墓。但丁見了,會以為七層地獄在行進。
不管怎麼說,這支車隊慘不忍睹。顯然,到明天,或者過一小時,就可能下一場暴雨,緊接著一場又一場,他們這些破衣爛衫就會淋透,衣服一濕就再也幹不了,身子一凍僵就再也暖和不過來,濕漉漉的粗布褲會粘在骨頭上,木鞋裡也會灌滿水,鞭子抽下來,也阻止不了他們牙齒打戰,他們的脖頸仍要戴著枷鎖,雙腳仍要垂在半空。這些人被鎖住,在秋天凄冷的烏雲下,像樹木石頭一樣,任憑風吹雨打,任憑狂飆襲擊,誰目睹這情景都要不寒而慄。
有時候,冉阿讓憂悶到了極點,就變得幼稚起來。這正是痛苦的特點,能讓成年人重現童稚的一面。他不由自主,總感到珂賽特要從他身邊逃走。他很想搏鬥,留住她,用身外閃光的東西振奮起她的精神。剛才說過,這種想法很幼稚,同時也是老糊塗,但是正因為帶著孩子氣,他通過這種念頭比較準確地認識到,花邊飾物對少女想象力的影響。有一回,他看見一位全副武裝的將軍,巴黎衛戍司令庫塔爾伯爵,騎馬從街上走過,他羡慕那個服飾金光閃閃的人,心想那身軍裝真是無可挑剔,自己若是能穿上該有多神氣,珂賽特準會看花了眼,他再和珂賽特挽著胳臂,一同從土伊勒里宮鐵柵門前經過,接受衛兵舉槍致敬,這樣一來,珂賽特也就會滿足,不想把目光移向那些青年男子了。
過了幾天,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他們二人都在對著花園的台階上,這又是一次破例:冉阿讓違反了自定的規則,珂賽特則打破了因憂傷而愛待在屋裡的習慣。珂賽特穿著浴衣站在那裡,少女裹著晨衣好似雲霞擁著太陽,一副美妙的情態,頭沐浴在陽光里,因睡了好覺而面色紅潤,接受老人憐愛的溫柔目光。她在一片一片揪一朵雛菊的花瓣,但她不知道這迷人的口訣:「我愛你,愛一點兒,熱戀……」然而誰能教給她呢?她出於本能,天真地揉搓這朵花,並沒有意識到揪一朵雛菊的花瓣,就是剝露一顆心。如果有第四位美惠女神,名為「憂傷仙女」,並微微含笑,那麼她就是這仙女的模樣兒。冉阿讓獃獃望著這朵花上的小手指,一時心醉神迷,在這少女的光艷中將一切置之腦後。一隻紅喉雀在旁邊的荊叢中啁啾。片片白雲歡快地掠過天空,就好像自由放飛了似的。珂賽特還在聚精會神地扯花瓣,彷彿想什麼事兒,不過想的一定read•99csw•com是美事兒。忽然,她以天鵝似的優美姿態,慢悠悠地轉過頭來,對冉阿讓說:「爸,苦役場是怎麼回事兒呀?」
堆在車上的那些人任憑顛簸,全都一聲不吭,在清晨的寒氣中臉色灰白。他們穿著粗布褲,光腳穿著木鞋。至於衣裳帽子之類,無不窮湊合,有啥算啥,五花八門,又怪誕又醜陋,再也沒有比這種爛布片的百衲衣更凄慘的了。透了頂的破氈帽、油污的鴨舌帽、不成樣子的毛絨帽,同短褂和臂肘磨穿的黑禮服搭配;還有一些戴著女帽或柳條筐;衣不蔽體。露出毛乎乎的胸脯、文身的圖案:愛神廟、火焰心、丘比特等,還露出瘡疤和紅斑。有兩三個人將草繩系在車的橫木上,在下面兜住腳,就像踩著馬蹬一樣。他們中間有一個人,拿著一塊黑石頭似的東西送進嘴去啃,那就是他們吃的麵包。那一雙雙眼睛枯澀無神,或者放射凶光。押解隊一路罵罵咧咧,囚犯們則斂聲屏息;時而聽見棍棒打在肩胛或腦袋上的聲響;他們當中有幾人打呵欠;一個個破衣爛衫,雙腳垂在半空,肩膀不停搖晃,腦袋相撞,鎖鏈嘩嘩響,眼裡冒著怒火,手握成拳頭或者像死人那樣張開不動;車隊後面尾隨一幫鬨笑的兒童。
「有時還算吧。」這不幸的人答道。
幸好,在那凄慘一天的次日,正趕上國家慶典,記不清是什麼節目了,巴黎組織慶祝活動:演武場上閱兵,塞納河上比武,香榭麗舍大街上唱大戲,星形廣場上放焰火,處處懸燈結綵,冉阿讓狠了狠心,打破自己的習慣,帶著珂賽特去開開心,以此沖淡前一天給她留下的印象,用全巴黎歡樂熱鬧的場面,抹掉在她眼前發生的那一幕慘劇。用閱兵儀式點綴這次節慶,街上自然有許多戎裝的軍人來來往往;冉阿讓也換上他那套國民警衛隊制服,但心裏隱約總有一種避難的感覺,總的來說,這次遊逛似乎達到了目的。珂賽特投父親所好,這已是她的行為準繩,況且她看什麼場景都新鮮,因而欣然同意出去看熱鬧,顯示青年人隨意輕鬆的情致,而且面對所謂公共節日的那種俗而又俗的歡樂,也沒有嗤之以鼻,結果冉阿讓真以為一舉成功,消除了那可怕幻視的痕迹。
這支隊伍拉得很長,第一輛車駛到城關,最後一輛才剛從內環路拐過來。
思想本來就很凄苦了,不料又受到一次震撼。
我們知道,冉阿讓愛去人跡罕至的地方、偏僻的角落、被遺忘的場所。巴黎城關一帶有些貧瘠的田地,幾乎同市區犬牙交錯,那裡夏天長著瘦弱的麥子,秋收之後,空蕩蕩不像收割完,而像剃光一樣。冉阿讓喜歡光顧那種地方,珂賽特也一點不覺得無聊。他愛九九藏書其僻靜,而她則求得自由。一到那裡,她又變成小姑娘,可以亂跑,幾乎可以隨便玩耍,她還摘掉帽子,放到冉阿讓的雙膝上,跑去采野花。她看著花上的蝴蝶,但並不去捉:隨著愛情會產生寬厚憐惜之心;這姑娘心中有個抖瑟而脆弱的理想,就憐惜起蝴蝶的翅膀。她用虞美人編成花冠,戴到頭上,陽光透進去映得火紅,就好像她那粉紅鮮艷的臉蛋兒上頂著一盆炭火。
他們二人最苦惱的還是冉阿讓。青年人,即使傷心,自身總還有幾個亮點。
歌聲和咒罵聲越來越大,那個押解隊長模樣的人啪地打了一聲響鞭,這信號一發出,一陣猛烈的棍棒,也不問青紅皂白,兜頭蓋腦朝這七車人打下去,噼里啪啦跟下冰雹似的;許多人怒吼狂叫;那些像逐臭蒼蠅的野孩子,就更加興高采烈。
一切都平和靜謐,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兩側小道上隱約有幾個趕去上班的工人。
「他們去哪兒?」
冉阿讓答道:「苦役犯。」
珂賽特突然高聲說道,「爸,那邊好像有人來了。」冉阿讓舉目張望。
即使生活變得愁苦之後,他們仍然保留清晨散步的習慣。
棍棒擊打,即使躺在第七輛車上的病號也不能倖免;他們手腳捆住動彈不得,丟在那裡,就像裝滿苦難的麻袋包。
冉阿讓帶珂賽特回巴比倫街,一路上根本沒有注意她又問起剛才看到的情景,也許他精神過於頹喪,無心旁顧,聽不見她說的話,也無從回答。不過到了晚上,珂賽特離開他要去睡覺,嘴裏嘀咕的話讓他聽見了:「我在生活的道路上,若是遇到那樣一個人,哪怕近前看一眼,我也覺得自己非嚇死不可!」
那長列越來越近,形狀也清晰了,從樹后出來,像鬼魂一樣青灰色,繼而漸漸發白,天色也越來越亮,照見那一大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只見身影上面的腦袋變成一張張死屍的面孔。實際情況如下:
大家知道,這條街道通向曼恩老城關,是塞夫爾街的延續部分,由內環馬路垂直切斷。就從這條街道和內環路的拐角,也就是分岔的地方,傳來這種時刻很難解釋的聲響,而且出現一團模模糊糊的東西,說不出是什麼形狀,剛從內環路拐進這條街道。
珂賽特也同樣驚恐,但情況有所不同。她不理解是怎麼回事兒,一時不敢出大氣,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不可能是真的,她終於大聲問道:「爸!那車上裝的是什麼呀?」
那一批押解的犯人,天亮之前就從比塞特出發,走勒芒大道,以便避開國王去遊玩的楓丹白露。這樣一改道,可怕的旅程就要多走三四天;不過,為了不讓國王看到這一慘景,多走幾天路也不算什麼。
珂賽特沒有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