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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十一卷 原子同風暴稱兄道弟 二 伽弗洛什向前進

第四部 普呂梅街牧歌和聖德尼街史詩
第十一卷 原子同風暴稱兄道弟

二 伽弗洛什向前進

「這幫小子,不推翻官府,就不會安穩。」
「狗倒不礙事,但是危險。記得有一年,狗多得成災,不得不在報上討論。那時候,土伊勒里宮裡還有大綿羊,拉著羅馬王的小車。您還記得羅馬王吧?」
「早晨回家,我就檢查簍子,經理一陣(大概是說清理)。我屋裡一堆一堆東西。我把布頭撿到筐里,菜幫果心撿到小桶里,破衣物撿到壁櫥里,毛線的東西撿到五斗櫃里,廢紙撿到窗腳下,能吃的東西就撿到盆里,碎玻璃片撿到壁爐里,破鞋爛襪子撿到門背後,骨頭撿出來就放在我床下。」
「還有比您更窮的呢,瓦古萊姆家的。」
「要幹什麼,你這小叫花子!」
托里尼街這些婆娘只關心自己的事兒。她們當中三個是看門的,一個是背簍子拿鉤子拾破爛的。
「豬肉太貴了,帕塔貢大媽。」
「上帝啊,提起貓來,您也知道,貓https://read.99csw.com天生就是狗的對頭。倒是狗叫苦不迭。」
「護牆石角落婆子,你不該辱罵革命者。這把手槍,是衛護你的利益,是要讓你簍子里有更多好吃的東西。」
「要出大亂子啦,沒錯兒,旁邊住一個留山羊鬍子的小壞種,每天早晨我看見他從這兒走過,胳膊挎著一個戴粉紅帽子的姑娘,今天我又看見他走過去,胳膊卻挎著一桿大槍。巴舍婆說,上星期鬧了一場革命,是在……在……在……什麼鬼地方!唔,在蓬圖瓦茲。還有,你們瞧見了,這個渾小子也拿一把手槍!聽說,切萊斯廷那兒架滿了大炮。仁慈的天主啊,當年,我瞧見那位可憐的王后坐在囚車裡過去,那真是大災大難,現在剛剛過上點安生日子,這幫壞種又變著法兒把這世界攪亂,政府又能怎麼樣呢?這一鬧,煙葉又得漲價。簡直太缺德啦!總有一天,我會看見你上斷頭台,壞蛋,沒好下場!」
一條狗可以轉移他對槍的注意。一條皮包骨的捲毛小狗從九*九*藏*書他身邊走過。伽弗洛什不禁心生憐憫。
「你是個十足的小雜種。」
撿破爛的便插嘴說:
她們似乎站在人生暮年的四角,即衰老、凋殘、敗落和凄涼。
「我呀,我見過路易十七,我更喜歡路易十七。」
「我可憐的嘟嘟,」他對狗說,「你吞了一個大酒桶吧,要不怎麼全身都是桶箍。」
「幾位老太婆,你們談論政治想幹什麼?」
托里尼街一片岑寂。沼澤區這種特有的麻木狀態,同周圍那一片喧囂形成鮮明的對照。四個婆娘在一家門口扎堆聊天。蘇格蘭有巫婆之重唱,巴黎則有長舌婦四重唱;在阿莫伊荒原上,有人對麥克白講的「你將為王」的這句話,在博杜瓦耶十字路口也要拋給波拿巴,聽來同樣陰森可怕,彷彿烏鴉的一聲聒噪。九九藏書
「人也叫苦不迭。」
四張嘴組成一排炮,一齊向他射擊:
然後,他又朝聖熱爾維榆樹走去。
拎著一把沒有扳機的手槍,也能招搖過市,簡直神氣極了,伽弗洛什感到越來越起勁。他高唱《馬賽曲》的片段,還斷斷續續地叫嚷:
「光腳丫子的小壞蛋!」
「哦,對了,您那隻貓,還一直那麼凶嗎?」
這時,他感到一陣憂傷,用責備的神態注視他的手槍,彷彿盡量感化它。
說罷,他揚長而去。
這個背簍子拾破爛的女人總是感恩戴德,她對著三個看門婆滿臉堆笑,那是何等脅肩諂笑啊!她們閑聊這類事情:
「一切順利。我的左爪子疼得厲害,我讓痛風給整慘了,但是,公民們,我很高興。資產階級只好硬撐著,我可要打噴嚏,噴給他們幾首顛覆歌。密探是什麼東西呢?是一群狗。狗雜種!對狗不要失敬。還有,我真希望我這手槍也有個狗子。朋友們,我從大馬路來,大馬路燒熱了,開鍋了,要煮熟什麼東西。該撇去鍋里浮上的沫子了。男子漢,向前進!讓骯髒的血澆灌我們的田壠!我要為祖國獻出生命,我再也見不到我那小姘頭,特—歐—頭,到了頭,對,到了頭!這也無所謂。歡樂萬歲!他媽的,我們戰鬥吧!專制主義讓我受夠了。」read•99csw•com
「我呀,我還是喜歡波爾多公爵。」
「這話,」伽弗洛什說,「我打心眼裡不在乎。」
「又來一個短命鬼!」
這時,國民衛隊一名槍騎兵從旁邊經過,忽然馬失前蹄,伽弗洛什就把手槍扔在馬路上,上前扶起那人,又搭手起那匹馬,然後他拾起手槍,繼續趕路。
「我出發了,」他對手槍說,「可是,你卻發不出去。」
話說到這裏停頓一下,拾破爛的婆子受人愛炫耀的心理的支配,又說道:
「不過,貓身上的跳蚤不往人身上跳。」
過了一會兒,他從拉姆瓦尼翁府前經過,又發出這種號召read.99csw.com
「唔,這話倒也是,」拾破爛的婆子恭敬地答道,「我總還算有個職業。」
忽然,他聽見背後有聲音,原來看門人帕塔貢婆跟上來,遠遠地向他揮拳頭嚷道:
走到鋪石街,他又想起那個撿破爛的婆子,便來了一段獨白:
「各位太太,這生意不好做了。垃圾堆可憐巴巴的。誰也不扔什麼東西,全都吃光了。」
伽弗洛什站到身後,聽完就說了一句:
剛才替帕塔貢大媽回答的那個老婆子,現在拍起巴掌,氣憤地說道:
伽弗洛什不屑還擊,只用拇指頂起鼻尖,同時張開手掌。
拾破爛的女人低聲下氣。立在風中的這圈人里,拾破爛的恭恭敬敬,看門的則給予照顧。這是因為護牆石角落有多少油水,全取決於看門人往堆上倒垃圾時手頭的寬嚴。掃帚下面也有善德。
「唉!別提了,肉鋪真可惡,可惡極了,只賣骨頭和筋頭巴腦的東西。」
「你淌鼻涕了,我的老相好,」伽弗洛什說,「擤擤你的鼻子吧。」
「他那小爪子拿個啥玩意兒?手槍!」
撿破爛的婆子嚷道:
「動身去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