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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OK,彼此彼此 @ 談詩論道

第三部 OK,彼此彼此

@ 談詩論道

戴笠啊,這個人長得有點像貓科動物,笑面虎一個。這個人還是很有學問的,這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他的名字來自《詩經》:君乘車,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車揖。當然,他的名字本身就提醒了你,見了他一定要作揖。所以每次見他,我除了敬禮,還要拱手作揖。我這輩子可沒少作揖。不過,真要說起來,作揖可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美德啊。在全球化的今天,由於艾滋病的流行,我曾在大會和小會上反覆講過,要用作揖代替握手、接吻,因為可以減少傳染嘛。
後來,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問到了葛任的詩。他說,崔永元不是在搞實話實說嗎,這裏又沒有外人,你也就實話實說吧。我只好說,葛任的詩我看得很少,早年看過一些,後來就再沒有看到過。他就說,看來,你真的是沒有看過,因為我剛才讓你看的,就是葛任的詩。我看逃不過他的法眼了,就一拍腦門,做出茅塞頓開的樣子,說,老闆一提醒,我就突然想起來了,那應該是葛任寫的,是他在日本的時候寫的。戴笠說,「五四」的時候,他也是個熱血九_九_藏_書青年,喜歡讀新詩,當時他就看到過這首詩,當時的題目叫《誰曾經是我》。這狗娘養的,既然什麼都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麼?我雖然嘴上沒說,但肚裏已經是氣鼓鼓的了。就在這時,他拍了拍手,讓女秘書把他珍藏多年的那本《新世紀》拿了出來。那個女秘書長得可真漂亮,香噴噴的,簡直是胡蝶第二。女秘書把雜誌遞給我,一扭一扭走了。戴笠的案頭工作做得很細,上面已經畫得一道道了,凡是跟現在的這首不一樣的地方,都用硃筆勾了出來。我正想著他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突然問我,范先生,蕭邦齊可靠不可靠?我說,他受黨教育多年,沒聽說他有什麼思想問題啊。他又問,葛任死去的情報是不是他提供的。我說是啊,我不是給您彙報過了嗎,怎麼啦?笑面虎這才告訴我,葛任應該還活著。他會給我說些什麼,各種可能性我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小姐,不瞞你說,當時我被他搞得一頭霧水,還以為他犯病了呢。過了一會兒,我說,老闆,你不是開玩笑吧?他說,軍中無戲言,從這首詩中看,葛任不光還活著,而且很可能就在大荒山。
我的酒勁一下子過去了。大荒山?他去那裡幹什麼?我問。他說,他也在思https://read.99csw.com考這個問題。他說,從已經破獲的情報來看,《蠶豆花》就是葛任在大荒山寫的。他說,他已經託人打聽了一下,現在大荒山白陂鎮一帶,確實有一個外地人。受託之人雖然不認識葛任,可他描述的相貌特徵,與葛任確有幾分相似。我再次向他申明,這不可能,因為所有情報都已證實,葛任已經死了。戴笠端起酒盅在桌上磕了兩下,說,先不要妄下結論,要注意調查研究。還說,他已經向老頭子(蔣介石)彙報過了,經老頭子同意,他想派我去大荒山摸摸底細。如果葛任確實在大荒山,他希望我能搞清楚葛任在那裡有何貴幹,然後勸降葛任,讓他為黨國服務。Fuck!他把我叫到漱廬,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就想,這個笑面虎,讓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懷疑我與共軍有染不成?不過,我並不十分擔心,因為葛任已經死到了二里崗,戴笠總不至於懷疑我有通靈術,能跟死人打交道吧?我就對他說,有什麼指示,你就明說吧。戴笠說,他浮生偷得半日閑,想找個朋友談詩論道,調劑一下生活,就想到了我。接著他就問我平時還讀不讀詩歌。我說,讀啊,詩是一種特殊的意識形態嘛,不讀不行啊。他又問當今的詩https://read.99csw.com人當中,我比較看中誰的詩歌。我想,他問這個什麼意思?千萬不能因為我的一句話,給詩人們帶來麻煩。於是,我就說,徐志摩寫得不錯,可他已經死了。泰戈爾寫得也不錯,不過遠在印度。雖說詩人又叫騷人,可這兩個人都不發牢騷,寫的都是雲彩啊,飛鳥啊,只管抒情,應該是詩人們學習的好榜樣。OK,我話一出口,他就說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我的真本事還沒有露出來呢,他就開始給我戴高帽了,並且還要給我敬酒。小姐,你大概還不知道,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在喝酒問題上,我也嚴格地奉行三中全會精神,只喝三盅,多一盅也不行。誰說,此盅非彼中?一回事。OK?彼此彼此。可那天是個例外,因為是領導敬酒,我只好多喝了幾盅。
OK,還說我們的。戴笠當時笑了,說免了免了。小姐,我有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理論,不妨給你說說。那就是,只要你有學識,是個人才,那你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受到尊重和愛戴。戴笠就對我很尊重,他主動給我讓了座,沏了茶,遞了煙。然後,他說要向我請教一個問題。我說,什麼問題,說說看。為了逗他高興,我還給他戴了高帽,說他這是密切聯繫群眾。他說他看到一首詩,喜歡是喜九_九_藏_書歡,可就是看不懂。我心裏竊喜,OK!這正好是我的強項啊,正好可以給他露一手。他遞給我一份報紙,是香港一個叫徐玉升的人編的《逸經》。我一看,這首詩叫《蠶豆花》。我當時並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它有點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我對他說,不就是蠶豆花嗎?風花雪月,無聊文人的遊戲罷了。戴笠說,聽說陳獨秀喜歡蠶豆花,這是不是陳獨秀寫的。我說肯定不是,陳獨秀的詩我都看過,他寫的是古體詩。他就又問,那麼是獻給陳獨秀的?當時我想,這個笑面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陳仲甫。我就對他說,陳獨秀不是已經死了嗎?管他娘的。姥姥!就在我這麼說的時候,我已經想起來了,這好像是葛任寫的,在日本時寫的。前面,我好像給你講過,「五四」以後,它又登在叫什麼《新世紀》的雜誌上,還曾喧鬧一時。眼下,這首詩的作者,署的名字是一串拉丁字母,我拼了一會兒,終於將它拼出來了,猶豫,憂鬱。沒錯,一定是葛任寫的,因為葛任的俄文名字就叫憂鬱斯基。
小姐,戴笠這個人深諳外松內緊之理,笑裡藏刀。在他手下混飯吃,有一點要切記,就是任何時候都不要惹惱他,否則絕沒有你的好果子吃。交代完了工作,他一又惺惺作態,對我說,如九九藏書果你真的感到為難的話,我可以考慮別的人選。在這歷史的緊要關頭,我如果敢吐個不字,他就敢把我拉出去崩了。我可不想死到他手上。我眼都不眨一下,說,OK,還是我來吧,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中央服從蔣委員長,服從你,就是服從蔣委員長,還是我來吧。我把戴笠哄得很高興。他說,有什麼要求盡量提,組織上一定設法滿足。
OK,我們還接著說。大概過了個把月,有一天,戴笠將我叫到了重慶中山路,軍統總部漱廬就在那裡。什麼,不知道漱廬?這樣吧,哪天我帶你去住兩天,保管比住五星級賓館還舒服。嗐!只要想想戴笠曾在那裡辦公,你就知道那裡該有多舒坦了。當然,歷史在進步,無論是硬體還是軟體,都有很大發展,所以比以前還要舒坦。
看來,這問題他已考慮成熟了,不然他拿不出那個方案。方案分為好多條,但總的說來可以歸納為以下三點:一講原則性,也就是要以黨國利益為重;二講靈活性,也就是要講究策略;三講紀律性,也就是要注意保密。他對我說,只要以三項要求為綱,就可以綱舉目張。最後,笑面虎還特意要求我,要以情動人,以理服人,讓葛任先生懂得這樣一個基本道理,那就是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蒂,幹革命靠的還是三民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