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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犧牲與變化(1941~1950年) 第十七章 墜入深淵

第二部分 犧牲與變化(1941~1950年)

第十七章 墜入深淵

星期日上午,從穆喬那兒收到的都是負面消息。一支朝鮮坦克部隊駛向漢城和金浦機場,勢如破竹。艾奇遜總結說:「韓國的武器遠遠比不上朝鮮」。12點35分,他打電話到獨立城,請求總統返城。上飛機前,杜魯門與記者交流了幾句:「不要危言聳聽。這次也許情況緊急,但我希望情況沒那麼糟。在我掌握所有情況之前,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回到賓夕法尼亞大道1628號布萊爾國賓館,杜魯門立即召集所有外交和軍事顧問圍坐在一張紅木餐桌前召開緊急會議。他當場做出三項決定:通知麥卡錫調配所有可用的飛機和船艦接回在朝鮮的美國人,必要時可以越過三八線;麥克阿瑟將軍要為韓國軍隊提供彈藥;美國第七艦隊在台灣海峽巡邏,以防朝鮮進攻韓國只是聲東擊西,其真實目的是進攻中國台灣。如果毛澤東在那裡追擊蔣介石是在一年前的話,美國可能會置之不理。但是現在,美國國內的政治形勢不允許美國保持中立。
華盛頓、成功湖、東京以及漢城等新聞公報,將公眾徹底弄糊塗了。在星期四下午的總統記者招待會(朝鮮戰爭開始后的第一次)上,記者們迫切要求杜魯門澄清一些事情。
可是戰士和軍隊的英勇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麥克阿瑟的軍隊慘敗。《時代周刊》評價道:「這是美國戰爭史上最慘痛的失敗。」記者霍默·比加特稱:「聯合國軍不合理的部署以及麥克阿瑟將軍的重大失誤,給敵人軍事策略的成功提供了保證。」共和黨報紙《紐約先驅論壇報》的一篇社論將這次潰敗描述為「重大軍事失誤」,這一戰役表明麥克阿瑟「再也不是軍事戰略上的絕對權威了」。
他們攻破了整個聯合國軍防線。防守中線的韓國軍隊即刻投降,在中部山脈的韓國第二軍也土崩瓦解了。土耳其、英國軍隊以及第一騎兵師馬上趕去增援,卻被逼退到離德川市30英裡外的地方。丟了德川后,他們坐著兩噸半重的卡車往南逃,邊逃邊向追兵開槍。土耳其人決定留下抵抗。子彈打完后,他們和中國軍隊拼刺刀,全部陣亡。第24師連連敗退,退回到了清川江對岸。中國軍隊總共佔領了40英里長的防線。他們右邊是第八集團軍,左邊是X軍團,在中間的丘陵地帶稍作整頓后,中國軍隊又從東西兩方迂迴包抄過來,進攻這兩個軍。沃克將軍不得不在撤退和負隅頑抗之間做出選擇。他理智地選擇了撤退。X軍團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結果卻截然不同。
問:「總統先生,你能詳細解釋一下你說的『我們沒打仗』嗎?我們是否可以引用你的這一說法?」
麥卡錫在惠靈市的演講:
報攤上報刊的標題都是那麼奇怪,甚至有些離奇。中國士兵和年輕的美國兵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相互廝殺時,一個中國共產黨代表團卻來到成功湖說明他們的情況。聯合國會議期間,有人讀到一條消息,伍修權將軍和他的13名副官為他們的太太買攪拌器和尼龍長襪,還為自己買了有關原子彈的書。蒙大拿州徵兵委員會表示,如果麥克阿瑟沒有獲得核武器及使用的權力,將不再招募新兵。還有消息傳到華盛頓說,蘇聯的一位外交官稱他們已經承諾中國,如果中國東北遭到轟炸,蘇聯就會參戰。在隨後的記者招待會中,杜魯門暗示可能在朝鮮使用原子彈,具體時間由麥克阿瑟定。聽到這個消息,英國首相剋萊門特·艾德禮馬上從倫敦飛往美國。杜魯門讓他無須理會這件事,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只是有人在造謠而已。雖然如此,艾德禮還是一臉愁容地回去了,他得知了一些其他情況。杜魯門和艾奇遜吐露出朝鮮戰爭的敗局已定。總統已經對麥克阿瑟提出指示:「我們目前最關心的就是保住你的軍隊,我們一致同意將軍隊固守在橋頭堡一帶。」
他們究竟想要我幹啥呢?
尼克鬆在國會的演講:
迪安·臘斯克和聯合國事務部助理國務卿希克森被火速召集。晚上10點,希克森叫醒了艾奇遜。希克森提議明早召開聯合國理事會特別會議,要求朝韓雙方停火。他補充道,既然華倫·奧斯汀在佛蒙特州,歐內斯特·格羅斯就應該在紐約率先帶頭做決定。艾奇遜對此表示同意,並指示他通過特里格夫·賴伊召集理事會人員,並拿起那部白色專線電話接聽了由白宮打來的電話。
在華盛頓,總統十分困惑。這個月早些時候,將軍發來的警報,在杜魯門看來好像要大難臨頭。現在,貌似警報解除了,將軍在第一隊人馬還沒出發時就要宣布勝利了。事實上,軍隊的確在提前慶祝:進攻的前一天正好是感恩節,美國真是別出心裁,為每個人提供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火雞宴,還有奶油汁、華爾道夫沙拉、紅莓醬、碎肉餡餅和飯後薄荷糖。
據星期四上午來自東京的新聞公報報道,6.5萬名韓國軍隊,有將近一半傷亡或是被俘。顯然,傷亡人數不斷增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同樣也可以看出,僅靠美國海軍和空軍的戰術支持並不足以扭轉戰爭局勢。現在,戰爭發展的局勢讓杜魯門承擔了更大的責任。從東京總部大樓傳來消息,麥克阿瑟已經飛往朝鮮半島,實地考察戰爭發展態勢。當時天氣惡劣,所有飛機都停飛在羽田機場,年屆70的麥克阿瑟將軍不顧空軍氣象員的勸告,登上他的「巴丹」號C-54型老飛機,告訴他的飛行員:「起飛吧!」到達韓國時,李承晚親自到機場跑道迎接他。麥克阿瑟說:「走,到前線去看看。判斷戰事實況的唯一方法就是看軍隊實地作戰。」接著他就驅車向北,迎著炮火,剛好趕上漢江上演守橋的最後一幕——他們雖苦苦掙扎,卻毫無希望。將軍在公路旁的小高地上站了20分鐘,看著士氣低落的潰軍、大聲呼救的難民以及朝鮮接連不斷的轟炸。他的一位參謀回憶說,他「看到了糟糕透頂的場景,韓國簡直潰不成軍」。回到他在日本的軍事總部,麥克阿瑟給五角大樓發了一份電報:「守住陣地、收復失地的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將美國地面作戰部隊開到朝鮮戰場上。」
麥卡錫將這些錢全部投資到大豆期貨中,而他的共和黨同事們左思右想后,也開始改變對他的態度。惠里用手摟著他結實的肩膀,威廉姆·E·詹納請他與自己合影,霍默·弗格森把自己搜集到的顛覆分子名單與他交換,歐文·布魯斯特和卡爾·E·蒙特則把自己的下屬借給他為他服務。泰丁斯的委員會的一個成員希肯盧珀也開始站到這位正在酣戰的威斯康星州參議員一邊,而且非常賣力。在眾議院,一個哥倫比亞特區小組委員會還為麥卡錫最荒誕無稽的指控——「同性戀與共產主義的聯繫」舉行聽證會。麥卡錫說這明顯是蘇聯的陰謀,目的是引誘「國務院的女員工們過同性戀的生活」。最後,共和黨的最後一根柱子也倒了下來。要是再發現一個名副其實的民主黨賣國賊,而這個人對政府制定對華政策的影響又像希斯對新政的影響那麼大,對於塔夫脫來說就太難以承受了。這位正直的典範人物宣布:「從國務院的親共政策看來,喬·麥卡錫要求進行全面調查是完全合理的。」他接著又對麥卡錫說:「假如一件案子不奏效,那就再試第二件!」這架勢就像麥卡錫還需要別人指點似的。
第二天早上,報紙頭條揭露這些檔案毫無用處,陳舊過時。民主黨人歡呼雀躍,他們召開核心會議,要求多數黨領袖——伊利諾伊州的斯科特·盧卡斯「全面徹底」地調查「對美國不忠的人們是否受雇於或曾受雇於國務院」。因為其他共和黨人與麥卡錫保持距離,而且他自己也曾堅稱他樂於接受調查,參議院一致通過盧卡斯的第231號決議。惠理試圖求助眾議院撥款小組委員會,因為該委員會主席——田納西州的肯尼思·麥凱勒是右翼分子,他不會給民主黨自由派太多的幫助和安慰。但這一提議在全黨投票時被直接否決了,然後提議移交給了外交關係委員會。得克薩斯州的湯姆·康納利任命米勒德·E·泰丁斯為那不太好惹的外交關係委員會主席,這位野心勃勃的頭面人物曾掌控了馬里蘭州長達25年。在他任命其正式成員(康涅狄格州的民主黨人布里恩·麥克馬洪、羅得島州的民主黨人西奧多·弗朗西斯·格林、馬薩諸塞州的共和黨人亨利·卡伯特·洛奇和艾奧瓦州的共和黨人伯克·B·希肯盧珀)前,麥卡錫就稱之為袋鼠法庭。泰丁斯保證「無政治迫害,無任何掩飾」。私底下,他自命不凡地稱威斯康星州的那位後座參議員為「那小子」。他並不知道,一共要對麥卡錫進行5次調查,而這隻是第一次嘗試。在這些調查中,沒人能夠找到問題的根源,除了麥卡錫自己。
今晨,朝鮮軍隊兵分幾路向韓國進軍。從本次襲擊的性質以及發起方式看,這是對韓國的全面進攻。
然而,麥卡錫和他卑鄙無恥的追隨者們似乎總有所得。李普曼冠冕堂皇的文章與麥卡錫對美國多數黨的攻擊相比,蒼白無力。麥卡錫說:「民主黨派的標籤現在是那些屈從於賣國賊的男男女女們的私產了,那些人佩戴的政治標籤都是一個叫杜魯門的白痴給縫上去的,已被一個叫艾奇遜的騙子所腐蝕,又被(哈里·德克斯特)懷特紅色屎尿所敗壞。」甚至赫布洛克的傑作也被富爾頓·劉易斯所利用,他告訴他的聽眾:「對許多美國人來說,麥卡錫主義就是美國主義。」而麥卡錫本人也在威斯康星州的聽眾面前說:「麥卡錫主義就是捲起袖子大幹一場的美國主義。」
無論從哪方面看,麥克阿瑟對這場即將來臨的災難所負的責任,不會比艾森豪威爾對阿登戰役所負的責任更大。這個類比是杜魯門說的,但是麥克阿瑟後來在處理這件事情時所引發的災難,就另當別論了。事後,他說「沒有哪個穿軍裝的比我更服從命令了」,然而,至少在某一敏感問題上,他對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命令是缺乏尊重的。在參謀長聯席會議看來,在靠近朝鮮的北部前線部署軍隊是不必要的挑釁行為。9月27日,參謀長聯席會議告知他:「就政策而言,任何非韓國的陸軍部隊都不能出現在與蘇聯接壤的朝鮮東北部各省和沿線的中國東北地區。」他不僅無視這項命令,還在10月24日告訴他的陸軍中尉,「如有必要,充分利用手中的所有陸軍部隊,佔領整個朝鮮半島」。他又對參謀長聯席會議說,中國人欺軟怕硬,向他們顯示一下我們的力量,「會讓中國人更理智些」。
麥克阿瑟將軍確信他的敵人已經灰心喪氣了。但在這一點上,他卻大錯特錯,而且錯得如此悲劇性。事實上,他之所以錯到這個地步,是因為這裏存在兩場戰爭:一是真正的朝鮮戰爭,另一場則是麥克阿瑟心中的戰爭。真正的戰場是在一個荒涼的地帶,有陡峭的高地、幽深的峽谷,這片地區如此荒涼,至今渺無人煙,也沒有可靠的地圖。偶爾可以從泥地上模糊的足跡看出以前有人來過這兒,但都不知道去向何處。這些經歷了風吹雨打的峭壁之間雖有些小徑,卻無人走過。連綿的山脈由北向南,任何往北全面推進的大部隊,都必須分成小隊,遇到緊急情況也無法互相支援。坦克在這兒毫無用武之地,重型火炮也不得不留在後方。深溝和峽谷是絕佳的埋伏地,飛機根本就觀測不到軍隊的藏身之所。這裏絕對是埋伏的理想場所。10月,這兒已經埋伏了25萬名紀律嚴明、長著飛毛腿的農民步槍兵,只等喇叭一吹、鐃鈸一敲,他們就會從兩側夾擊毫無準備的聯合國軍隊。這群伏擊隊員的身後,在廣袤的中國東北,還有60萬身著藍色軍裝的中國士兵,時刻準備增援。這是戰爭史上大自然布下的最大的陷阱之一。
現在,他領導著一支由美國7個師組成的精銳部隊,其中戰功赫赫的第三師剛剛加入。與他們一同作戰的,有韓國經驗豐富的6個師,還有來自英國、澳大利亞、紐西蘭、泰國和土耳其的同盟軍。10月20日,平壤淪陷了。在敵軍的首都,在他于萊特灣涉水登陸后的第6年,麥克阿瑟擺出一個古怪的姿勢,大喊:「這兒有什麼大人物要接見我嗎?金某人在哪兒呢?」
登陸日前的兩天,10艘戰艦掠過港口掃雷並轟炸了沿岸的炮台。9月15日,登陸日清晨6點半,當第一縷粉紅色晨曦在東方破曉時,海艦指揮上校發出常用的「登陸部隊登陸」兩棲登陸信號,於是,小船載著兩周前就已從舊金山秘密出發的第一支海軍陸戰隊分隊,以排山倒海之勢飛快地向海岸駛去。海軍陸戰隊僅用40分鐘就佔領了外離島,該島是仁川港防禦的要點。他們衝過一條1000英尺的長堤,朝漢城推進。而此時,麥克阿瑟向世界宣稱道:「海軍和海軍陸戰隊這次幹得簡直絕妙無比。」10月1日,朝鮮軍隊幾乎全軍覆沒。半數士兵被關押在戰俘營里,其餘的則被分成各個小分隊于夜晚秘密轉移,並企圖返回朝鮮。聯合國部隊控制了整個三八線以南的朝鮮半島。麥克阿瑟訴諸武力要求朝鮮人民軍放下武器。在成功湖,一項由8個國家支持的決議要求聯合國大會「採取一切適當措施保證整個朝鮮穩定的局勢」,也就是說同意部隊進入朝鮮。但參謀長聯席會議再次力勸麥克阿瑟謹慎行事,因為從中國北京也傳來了不好的消息。美國情報稱中國步兵師大部分已在中國東北集結,就在與朝鮮交界的鴨綠江對面。杜魯門總統認為現在到了該與麥克阿瑟談一下的時候了。
10月的最後一周,聯合國先頭部隊兵分12路向北面猛攻,左翼直奔清川江,右翼直攻長津水庫。幾乎是在一開始,他們就遇到麻煩了。麥克阿瑟的軍事情報處處長查爾斯·A·威洛比少將曾告訴他們,朝鮮人民軍已經毫無士氣,但是他們卻遇到了猛烈反攻,韓國第七師被孤立,並被切斷了與其他部隊的聯繫。接著,10月26日,第八集團軍的一個巡邏隊在離中朝邊界南方足足90英里的地方抓住了一個中國士兵。遠在賓夕法尼亞大道1600號的人們都皺起了眉頭——總統同意麥克阿瑟的行動計劃,完全是因為他言之鑿鑿,確信中國不會也不可能進行有效的干預。這位聯合國部隊統帥回復說,沒什麼好擔心的,和莫斯科一樣,北京只會打著共產主義旗幟,派遣一些理想主義的「志願者」到別的共產主義國家參戰,而且中國早已大肆宣傳要去朝鮮作戰的意圖了。
艾奇遜給女兒寄信的時候,新中國已經成立4個多月了。毛澤東正在莫斯科與約瑟夫·斯大林商議《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斯大林剛剛引爆了第一顆原子彈,因此成為蘇聯的朋友是十分有益的。美國人民知道這些后,根本就沒https://read.99csw.com心情在意罪責誰輕誰重的問題。抨擊政府的共和黨人讓大家思想更加混亂,將蔣介石、福克斯、希斯、毛澤東、羅森堡夫婦、雅爾塔會議以及艾奇遜等都混為一談,貼上紅色標籤。參議員塔夫脫的一句話在參議院中被廣泛引用,他說國務院「已經被一群『左』翼分子掌控,他們顯然想擺脫蔣介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將中國送交給共產黨也願意」。
面對強大對手,韓國總統李承晚能動用的只有比保安隊略強的軍隊。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美國五角大樓故意削弱了李承晚這支擁有6.5萬人的部隊的力量。朝韓均宣稱要發動進攻,準備不惜流血犧牲,統一朝鮮半島。儘管朝鮮人民軍定期巡邏時已經跨越了北緯38度,甚至有時多達1500人,但華盛頓主要擔心的卻是75歲的李承晚。為了挫敗他野心勃勃的本性,韓國部隊只配備了一些陳舊的日本九九式步槍、近射程的m3型105毫米榴彈炮、過時的2.36英寸火箭筒,沒有大於81毫米口徑的迫擊炮,沒有無後坐力炮,沒有坦克,沒有進攻性炮兵,也沒有軍用飛機。對於這樣的疏忽,華盛頓政府是罪魁禍首,而美國國會則是從犯。杜魯門在他1950~1951年的年度預算中,曾特別指定給韓國撥款6000萬美元,國會卻把它砍掉了。美國對韓國的防禦,只寄希望於美國軍事顧問團。但這個希望很靠不住。在韓國的政權中心漢城(今首爾),這個顧問團只是把韓國的軍隊作為軍事警察來訓練。除此之外,美國人只是裝裝樣子而已。1950年6月13日,政府部門的威廉·C·福斯特在一次國會委員會上做證時說:「韓國實行嚴格的訓練計劃后,已經建立起一支擁有10萬名戰士而且紀律嚴明的軍隊,用來應對來自朝鮮軍事力量的任何挑戰和清掃韓國各個區域內的游擊隊員。」在戰爭前夕的《時代周刊》採訪中,顧問團那位啟程回國的陸軍准將威廉·L·羅伯茨,稱他的部隊為「美國以外最好的軍隊」。
我們對亞洲侵略的防禦部署,過去一向是建在美國大陸的西海岸。太平洋看起來就像一條大通道,隨時可能有敵人進攻。現在,太平洋已經成為盎格魯-撒克遜的一個內湖,而我們的防線則沿著亞洲海岸線的島嶼鏈。它始於菲律賓群島,再貫穿整個琉球群島(主要堡壘是沖繩),然後折回日本和阿留申群島鏈,回到阿拉斯加。
雖然我不能花時間列舉出國務院里所有共產黨人和間諜圈成員的名字,但我手裡有一份205人的名單,國務卿知道他們是共產黨,但他們現在正在國務院工作,制定國務院的政策。
1950年1月,約瑟夫·R·麥卡錫41歲,在許多方面都正在走下坡路。4年前,也就是1946年共和黨大勝時,他被選為參議員,而這將成為美國參議院的一大恥辱——他是一位損人利己的政治家,不但從盧斯特隆預製裝配建築公司受賄1萬美元,還從華盛頓百事可樂公司的說客那裡借走了無擔保的2萬美元。他投機倒把,不顧一切地將錢投入黃豆期貨和與馬票經紀人的長途電話上。國會山的一些人知道,麥卡錫那隻破舊的茶色公文包里經常裝著一瓶威士忌。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酒鬼,每天都向朋友吹噓自己可以「喝一瓶1/5加侖裝的酒」。照他這樣喝下去,他也就只有六七年的時光好活了。
直到這個時候,參謀長聯席會議才禁止在鴨綠江5公里範圍之內進行轟炸。此時,麥克阿瑟上將要求授權他炸毀鴨綠江上的大橋。他依然不相信中國人會竭盡全力來這裏支援朝鮮。但憑著一生對亞洲人的了解,他說他知道東方人的心理特徵:尊重並服從那些積極進取、堅決果斷、充滿活力的人的領導。炸掉這些橋足以證明自己也是個積極果斷、堅定有力的人,同時,這也有利於阻撓軍隊進行增援。這個轟炸要求理所應當被批准了,但參謀長聯席會議又覺得心神不寧。參謀長聯席會議對於其軍事武裝部署表示不滿,他們也開始懷疑威洛比。然而,麥克阿瑟是美國陸軍最高級將領(一個小士兵說「他是上帝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同時還是一名曾遠征7000英里以外戰場的司令指揮官,不批准他就違反了1864年制定的、長期存在於美國的軍事政策。然而,參謀長聯席會議並不願授予麥克阿瑟全權。麥克阿瑟被提醒「務必格外小心,不能侵犯中國東北領土和領空」,飛行員也務必不能襲擊中國東北境內的目標,尤其是鴨綠江大水壩及發電設備。
老道、老蔣和老李
美軍總部現在態度不一。起初,麥克阿瑟告訴五角大樓,儘管中國共產黨的干預已經「有明顯的可能性」,但他「手頭上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讓他立刻接受這個事實」。過了一晚后,他認為8個師的出現已經是證據確鑿了。他報告參謀長聯席會議,他的左翼部隊已經躲過了「……暗中埋伏的一個陷阱」,已經不會有「任何軍事大逆轉的可能性」。可是,他仍然很心煩。打敗朝鮮軍隊后,聯合國軍發現「一股新的軍事力量正向他們襲來,可能還會有大批的後備軍蜂擁而來,軍隊的補給也非常迅速」。這批新部隊來自鴨綠江那邊的「特許庇護所」。他說:「這些後備軍是否以及是以何種規模向前推進以增援作戰部隊的,目前還有待觀望,但這是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他已經「和這批被派來與聯合國部隊作戰的中國軍隊交過手了」,中國能夠集結這麼多人,「我指揮的軍隊有最終全軍覆沒的危險」。
……我就要做一次公開演講,盡我所能地把遠東問題、我們力量有限的問題以及我們的目標和方向解釋得更為清楚。我們過去做了太多愚蠢、不忠和可鄙的事情,現在我希望能如我期望的那樣,沿著更為清晰和理智的方向前進。
那天是星期四。星期五,美國發起全面進攻。星期日中國派出了33個師,共30萬人。
一天天地,在釜山前線的士兵和武器越來越多。從日本開來第一騎兵師,後來從美國又調來第二步兵團,然後英國第27旅的2000名英國兵也從中國香港過來了,此外還有法國、土耳其、澳大利亞、荷蘭和菲律賓的軍隊,而這些只不過是15個聯合國成員國派出的先頭部隊。
塔夫脫坐下后,共和黨右翼參議員們象徵性地鼓了一下掌,但他們隨即發表了其他意見。關於總統是否「擅用職權發動戰爭」的問題,加利福尼亞州的威廉·諾蘭說:「我認為,美國總統所做的每一項關於……聯合國以及世界所有自由人民的重要決定,都應該獲得所有美國人民的支持,無關乎他們的黨派關係如何。」塔夫脫集團的其餘人都爆發出響亮、持久的掌聲。關於韓國能否守住漢江,蔣介石提出要派33000名國民黨老兵去朝鮮作戰,還有消息說英國在太平洋的所有戰艦都已交由美國海軍指揮。美國人此時沒心情去衡量憲法的那些細微之處。然而杜魯門還是同意塔夫脫的看法,他需要國會做出支持政府的決議。艾奇遜則持反對意見,在他看來,塔夫脫的講演雖然「基本上是誠懇的」,可是帶有「嚴重的黨派偏見,而且十分不得體」。他堅持認為總統「不必徵得國會的同意,而可以依靠憲法賦予他的美國武裝力量總司令的職權行事」。
這是自1944年阿登戰役以來最糟糕的一個年關。聖誕節過後,共產黨又一次越過了三八線。三天後,參謀長聯席會議告訴麥克阿瑟,「成功的抵禦(進攻)固然對於國家利益而言意義重大」,但是不值得為此「蒙受巨大的損失」。如果他被打退到朝鮮錦江,他們會命令他「退回日本去」。12月30日,麥克阿瑟要求政府「承認中國政府強加給我們的戰爭狀態」。後面他還建議「投擲30~50枚原子彈到中國東北的空軍基地或是其他敏感地區」,從中國台灣地區派遣50萬人的國民黨兩棲部隊,在美國海軍陸戰隊兩個師的支持下,登陸中朝邊境兩端。他還補充說,「打敗中國后」,要沿著鴨綠江「布置一條」放射性鈷帶,以防共產黨再度入侵朝鮮。
白宮、五角大樓和新政府大樓的政府人員都暗自恐慌。看到那天公報的信息后,總統每天早上都要召開一次軍事會議。美軍總部的通信電路24小時不間斷運轉。國家安全委員會幾乎會議不斷,但所有努力都於事無補。杜魯門的記錄本上滿是他的隨想,其中有一頁保留下來了,在那個聖誕節,他寫道:「……面對這種緊張的局勢,整個國家會議接連不斷。艾德禮、中國台灣地區、共產黨、中國大陸、蔣介石、日本、德國,法國、印度等。我已經為和平工作了5年6個月,看起來第三次世界大戰迫在眉睫。」
3月21日,這個魔術師的魔術口袋已經空空如也了,或者表面看是這樣,但之後麥卡錫又編造出了前所未聞的把戲。他告訴泰丁斯的委員會,他打算說出美國「頭號蘇聯間諜」的名字。委員會聚集起來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在那兒,麥卡錫卻坦白承認他沒什麼新的東西可說。「這件事沒有什麼神秘的,」他說,「都已經記錄在案了,還有些證物。」確實如此。原來他講的那個歐文·拉蒂摩爾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一位教授,研究亞洲問題的專家。他當時在阿富汗境內,但他既不是共產黨人,也不是國務院的僱員。他只是對政府有關遠東問題的事情提出了一些建議。他寫了一份關於蔣介石問題的報告,其中冷靜的現實主義態度激怒了院外援華集團,尤其是科爾伯格。有關拉蒂摩爾的所有事情,國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儘管如此,麥卡錫仍告訴持懷疑態度的泰丁斯,拉蒂摩爾「肯定是間諜」,有關他的檔案是「爆炸性的」。他又說:「如果你破了此案,就將破獲美國歷史上最大的一起間諜案。」第二天早上,他將這些都告訴了媒體,不過沒提拉蒂摩爾的名字。他說:「我的成敗就在這個案子了。如果這次錯了,我相信小組委員會對我其他的案子就不會那麼認真對待了。」他說,那個人的名字就在他的口袋裡,那是一個超級間諜,「曾是希斯所在國務院間諜網的首領」。
一連串奇怪的名字——烏山、盈德、河東、鎮東出現在頭版頭條新聞上,報紙頭版刊載的地圖描繪了釜山防禦陣地的戰況,但邊界一天比一天小。7月20日,朝鮮人民軍發起猛烈的進攻,迫使第24師潰退出大田,接著又開始重擊位於大邱的第25師,該處是美軍的主要補給基地和通訊中心。戰事嚴峻激烈時,用戰地通訊員的話說,連麥克阿瑟都可能被趕出「大本營」,被迫逃離下海。直至8月6日,長期以來的撤退局面終於結束了。第27步兵團和他們的韓國盟軍掘壕固守,在大邱城下,擋住了朝鮮人民軍這股紅色巨浪。8月下旬,朝鮮軍隊進行最後一次大規模進攻,試圖佔領釜山,但此時,守軍已擁有了坦克和重型大炮。這條弧形防線東起日本海峽,南至朝鮮海峽,綿延120英里。當夏日逐漸消去,防禦戰壕每星期愈加堅固。戰事陷入了一個相持不下的僵局,新聞評論員都想知道下一步會如何發展。堅守在防線上的士兵都抱著聽天由命的心態。他們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這就是球反彈蹦跳的樣子。他們唱著:
朋友卻把我心愛的人兒搶走了……
在討論共產黨的問題時要銘記一點,我們所對付的不是為了竊取一件新武器設計藍圖而得到30塊銀圓的間諜。我們正在處理的是遠比這些更陰險罪惡的活動,因為它允許敵人左右和修改我們的政策。
麥克阿瑟卻興高采烈。他帶話給在日本的軍需官,讓他為他的左翼部隊——聯合國第八集團軍準備好軍營。又通知奧馬·布雷德利,說他想要在1月把美國第二師調到歐洲去,並且承諾美國人民:「我會把這些弟兄們送回家過聖誕節。」他告訴記者,戰爭已經基本結束,現在不過是清掃戰場。10月24日,麥克阿瑟告訴參謀長聯席會議,他已經將軍隊駐紮在平壤和元山之間(元山是位於平壤東45英里的一個海港城市)。然後他公布了——真真切切地向全世界公布了他的作戰計劃。他想來一個鉗形大夾擊,第八集團軍由平壤向北開進,其他部隊則統稱為X軍團從元山開進。第八集團軍是大鉗子的西部鉗臂,X軍團是東部鉗臂,它們之間的制高點則由少量韓國軍隊控制。讓那些紙上談兵的軍官們吃驚的是,將軍若無其事地告訴他們,他決定打破一條軍事常規。他有意將指揮權下放給兩個陸軍司令官:左翼部隊由陸軍中將華爾頓·H·沃克指揮,右翼部隊由他的總部負責。麥克阿瑟完全是沉醉在仁川大捷中了,根本就沒弄清現在的情形——本來地形就是難題,他還讓兩翼互不通氣,使停戰更加困難了。
搭飛機前,他做了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功課。要說那是什麼研究,可就太過了,大部分都是他的「草稿」,就像他後來對記者描述的,那只是從其他共和黨人的幾篇發言稿里剪剪貼貼,稍稍做了點兒改動。據《惠靈消息報》報道,他從尼克鬆在1月26日眾議院的演講中節選了一段作為自己的內容:
這是政治。軍事策略則是另一回事。1947年,參謀長聯席會議一致同意不值得為韓國一戰。1949年3月1日,麥克阿瑟將軍在東京告訴《紐約時報》記者:
1950年6月的最後一個周末,美國迎來了當年夏天的第一股熱浪,在高達100華氏度(約37.8攝氏度)的酷暑下,美國人有氣無力。能夠離開電視屏幕的人,都跑到有空調的劇院里去了。孩子們看的是羅伯特·牛頓在電影《金銀島》里扮演的高個子約翰·西爾弗。喬伊斯·卡里著的《馬嘴》成了讀者在吊床上消遣的文學讀物。在莫寧賽德高地,當時還是哥倫比亞大學校長的德懷特·艾森豪威爾正躲在他的住宅里閱讀《迷途的皇后》,這是贊恩·格雷的第51本小說,作者死後才出版。迪安·艾奇遜整個下午在馬里蘭州哈伍德農場的家裡種花消磨時光,晚飯後看著書就進入了夢鄉。門外一直有鬼鬼祟祟的人影來來回回——自從麥卡錫得勢后,這位國務卿收到了很多恐嚇信,這讓他恐懼萬分,保鏢全天都守在他身邊。
10月15日,他們在民航局外一所醜陋的爐渣磚房裡見面。會議非常重要,兩人都以為沒有其他人在場,但是有一個熱心的外交官菲利普·傑瑟普安排了一個秘書,拿著速寫本藏在門後邊進行速記。雖然後來麥克阿瑟指責她的速記不夠準確,但我們沒有理read•99csw•com由懷疑其可信度。如果速記正確,麥克阿瑟就發給海外退伍軍人協會的信坦然道歉。他還預測戰爭會在感恩節時結束。那時,日本和平協定可以在蘇聯的配合下或不讓蘇聯參与的情況下籤訂下來,他還說,花費不到5億美元就能完成朝鮮半島的重建工程。杜魯門還詢問了蘇聯和中國對戰爭進行干涉的概率有多大。將軍的回答如下:
4月6日,在強弧光燈的照射下,拉蒂摩爾在委員會做證。聚集在大理石柱的參議院會議廳的人群,是自9年前溫德爾·威爾基到這裏表示同意《租借法案》以來人數最多的一次。他們聽到證人對每條指控都加以否認。拉蒂摩爾拿出蔣介石夫婦給他的個人信件,表示他們十分感激他所做的工作。泰丁斯透漏,委員會的4名議員曾研究過拉蒂摩爾的檔案,並未發現任何有關他參与破壞或反動活動的證據。拉蒂摩爾受到大家的熱烈歡迎,隨後離開了會場。4天之後,麥卡錫引見了一位《工人日報》前任主編。此人名為路易斯·布登茲,他發誓說,在1944年的晚會上,自己的上司曾告訴自己,「將歐文·拉蒂摩爾看作共產黨」。
到夏天時,樂觀主義者以為看到了麥卡錫氣數已盡的跡象。通訊社已經將他記者招待會的報道減少了很多,許多報紙則壓根不再報道。與國外赤色分子的鬥爭漸漸引起公眾的廣泛關注,麥卡錫的小插曲不再吸引人了。當他手舞足蹈地舉著「聯邦調查局的報告」揭露國務院的「三個共產黨間諜」時,胡佛的駁斥也未讓人感到意外。至少在這時看來,麥卡錫主義似乎走到了盡頭。
6個小時后,正值美國東部夏令時間8點,布雷德利·康納斯成為在華盛頓聽到這則消息的第一個美國官員。合眾社的唐納德·岡薩雷斯打電話告訴他,合眾社駐朝通訊記者斷斷續續發來新聞快報,稱朝鮮軍隊正沿著三八線進行猛烈攻擊。岡薩雷斯詢問國務院是否聽說了這個消息,康納斯說他也不太了解,但他會立刻想辦法確認。掛了電話,他就試著給美國駐漢城大使通電話,但電話接線員告訴他,電話無法接通。星期日早上,所有海外電話線路都是關閉的。康納斯匆匆趕到新國務院大樓位於C街的入口處,但在緊急電話線路集合在一起恢復使用之前,部門聯絡中心收到了一份美國駐漢城大使約翰·J·穆喬發來的電報,發電時間為上午9點26分,電報里寫道:
因此,這份報告還沒寫完,就已經遭到了質疑。最終,報告的內容與預料的相差無幾,控告麥卡錫「弄虛作假、愚弄眾人」,涉嫌有意說謊。麥卡錫早就知道報告會這樣寫,所以將這次報告冠名為「參議院的恥辱」,「為美國紅色第五縱隊開綠燈」。塔夫脫稱這次訴訟為「一場鬧劇」和「一次掩飾」,是對「一名戰鬥的愛爾蘭裔海軍陸戰隊隊員」的侮辱,緬因州的歐文·布魯斯特隨聲附和。惠里攻擊艾奇遜,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蓋伊·加布里·埃爾森則說共和黨正在揭露「共產黨的間諜、密探、特務和黨員」,他們「充斥著整個美國政府」。
但也不都是如此。有一個人就站在這股潮流的對面。星期二一整天,參議院都在討論對外政策的新思路,羅伯特·塔夫脫卻坐在一邊,手托著頭,靜靜沉思。到了星期三,他上台發言。他控訴說,是政府「邀請」朝鮮進攻韓國的,因為政府聲稱朝鮮不在美國的防禦範圍內,這就難怪朝鮮認為能夠肆無忌憚地進攻韓國。他說:「如果美國在中國國民黨與共產黨作戰時不打算用自己的軍隊對國民黨提供軍事援助,為什麼現在要派出軍隊保衛韓國,去對付朝鮮共產黨呢?」請不要弄錯,塔夫脫說,他同意美國用武力讓進攻者滾回三八線那邊,而且如果政府將這個問題交給參議院定奪,他肯定會投票支持。但事實上,政府沒有這樣做。相反,這項決議已經開先例地「篡奪了國會的權力」。憲法規定只有國會才有權力宣戰,而總統的行為「無疑帶來了一場名副其實的戰爭」。塔夫脫總結說:「就我對這件事的研究看,在國會沒有採取任何行動處理這件事情之前,沒有人有權使用武裝力量來支持聯合國。」
2月20日下午,參議員召集法定人的鐘聲響了三次,喬·麥卡錫(約瑟夫·麥卡錫的昵稱)提著那隻鼓鼓的、茶色的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向台前。民主黨人要求他提供證據,而他回華盛頓后,也兩次向新聞記者保證,如果他拿不出證據,就辭職。現在他要給參議院上演一出史上最荒唐的晚上開會的戲。他這次不僅有數字,還有其他東西,儘管並不多。李提供了108份兩年前從國務院文件整理出來為眾議院撥款小組委員會準備的檔案影印本。其中,只有40人仍在國務院任職。這些人已經過聯邦調查局的全面調查,並已通過審查。可是,麥卡錫仍將81個人作廢的檔案堆在自己和鄰近議員的辦公桌上,堂而皇之地宣稱他已經看透了「杜魯門的保密鐵幕」。
答:「我們沒打仗。」
無可避免地,美國軍官開始擔心起來了。他們在一個陌生的國家作戰,補給線很長,又容易受到攻擊,並且沒有做好擴大作戰的準備。他們對中國知之甚少,但是聽到的消息讓他們非常不安:中國新政權視美國為天生的敵人,而且不怕死。一想到要與源源不斷的東方軍隊作戰,他們就不禁恐懼起來。11月3日,第24步兵團竟然完全不顧麥克阿瑟的指示——該團接到通知「命令當日全速挺進鴨綠江」進而掉頭後退了14英里。總司令部還沒來得及處理這次違令事件,11月4日的戰況報告就出來了。陸軍第一師發現該區有3個師的中國士兵,第一騎兵師發現5個師。
問:「是否可以稱此次行動為聯合國領導下的警察行動?」
惠靈市廣播電台WWVa錄下了他的評論,並在當晚廣播出來。但歷史性的遺憾是,磁帶在廣播后立馬被洗掉了。那次事件留下的,除了人們的回憶,就是《惠靈消息報》記者弗朗克·德斯蒙德的記錄。根據這份記錄,那篇著名的發言是:
這不是事實,而這樣說還是客氣的。最讓美國人震驚的是,他們自己的軍事力量也軟弱無力。自從「要回家」的騷亂讓戰後一片混亂時,這種情況就開始了。阿爾伯特·C·魏德邁將軍評價說:「美國打仗就像踢足球比賽,勝利后就離場慶祝。」然後,關於三軍統一的爭議又將士氣糟蹋得所剩無幾。國防部長路易斯·約翰遜宣布,他將「精簡臃腫的軍隊」。通過將軍事預算由300億美元減至142億美元的方法,砍掉了很多部隊。五角大樓放棄了對抗蘇聯新型潛艇的雷達防禦網和保護性設備的研發。到1950年,蘇聯已擁有了和美國同等數量的戰鬥機,軍隊是美國的4倍,坦克師是美國的30倍。美國只有一個步兵團接近最強作戰實力,在役軍人總共只有592000人,還不到珍珠港事件時的一半。最後,駐日的美國4個集團軍情況也在惡化,用威廉·F·迪安將軍後來的話說,他們已經變成了一支鬆散的軍隊,習慣於「與他們的日本女友鬼混,大灌啤酒,連皮鞋都讓僕人來擦」。
今天真艱難,工作不太多,但是麻煩不斷。在眾議院會議上,我們關於朝鮮問題的提議失敗了。在我看來,這是我們自己的錯。本來不應該因一票之差而輸掉的。我們太謙恭、太聽之任之了。如今,我們要走很長一段回頭路。
這股勢力正在華盛頓徘徊,尋找一個頭領。他們現在聽命于麥卡錫,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都為他服務得很好。他的對手也很強大:有國會山的民主黨領導杜魯門總統(他私底下談論麥卡錫時,曾說那個「狗娘養的必須受到彈劾」)以及所有不像麥考密克和赫斯特那麼「右」的記者。在與麥卡錫的第一次衝突中,約瑟夫、斯圖爾特·艾爾索普與其鬥爭得尤其激烈,他們嘲笑麥卡錫在辦公室里故弄玄虛的表演——打電話時用鉛筆敲打話筒「而使竊聽器的磁針失效」,電話快結束時,他故意演戲打給來訪者聽。只見他抓住聽筒,喃喃地說:「是,是,我能聽見,但不能說什麼。聽得見我說什麼嗎?你真的知道那傢伙的內幕嗎?是嗎?好,我跟你說。把這些閑話假裝無意地透露給1號,告訴我他的反應。明白嗎?那好,我等會兒再打給你。」
殖民地酒店的那次見面對他來講根本就沒什麼收穫,之後麥卡錫打電話給共和黨全國委員會說,他在5個星期後,也就是林肯誕辰紀念日的那個周末,會有時間發表關於共產黨的言論。就算委員會委員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他們也沒有喜形於色。當然,他們也不會吃驚,畢竟這是政黨路線。當時的反共英雄尼克鬆就警告說,希斯的案子只是「美國共產黨聳人聽聞的間諜活動里的一小部分」。尼克鬆的言論頗受歡迎,但是據共和黨全國委員會所知,麥卡錫對共產黨一無所知。林肯誕辰紀念日唯一能夠為他找到的演講場所,就是西弗吉尼亞州惠靈市俄亥俄縣的婦女俱樂部,接著就是鹽湖城和霜諾市。去惠靈市的途中,盡職的空姐看到自己的乘客列表上有一位美國參議員,就問候道:「下午好,麥卡錫議員。」他看上去有點意外。「哎呀,下午好,」他說,「很高興有人認識我。」
朝鮮正擔心補給線拉長、傷亡慘重以及作戰能力極差的青少年後備隊等問題時,麥克阿瑟則在準備他戎馬生涯中最輝煌的一次進攻。他不聽從任何人的建議,兵分兩路,一部分留在原地防守,另一部分進行讓人猜不透的水陸兩棲作戰,在距漢城西部24英里,即當時朝鮮人民軍前線後方150英里的仁川港登陸。
同一星期的星期六,韓國再一次放棄了漢城,這是開春以來的第二次。三八線沿線地區的氣溫降低到了零度以下,一直沒有回升。共產黨人每天都在進攻。麥克阿瑟的防線終於抵擋不住,開始往回撤。在新年前夜,大家唱著《友誼地久天長》時,最兇猛的進攻有如巨浪一般,穿透厚厚的積雪,向聯合國軍的防線猛撲過來。
概率很小。如果它們是在戰爭開始的頭一兩個月就干涉,可能還有決定性意義。現在我們不再害怕他們的干預,我們不再戰戰兢兢、唯唯諾諾了。中國軍隊在東北地區有30萬人。其中部署在鴨綠江沿岸的有10萬~12.5萬人。但只能派出5萬~6萬人渡過鴨綠江。他們沒有空軍部隊,而我們在朝鮮已建好空軍基地,如果中國試圖進入平壤,他們會傷亡慘重。
用艾奇遜的話說,「在這個時刻談論亞洲問題,壓力巨大」。現在蔣介石徹底失敗了。剛戰勝日本時,他曾統帥一支裝備精良、陣容龐大的軍隊,如今卻節節敗退,直到他的軍隊被一點點蠶食,自己也淪為中國一個島上的難民。蔣介石的無能,是每個看著他力量步步瓦解的人都清楚明白的。《芝加哥論壇報》的主編羅伯特·R·麥考密克上校甚至曾告訴美聯社:「蔣介石政府不能平定那場被錯誤地稱為共產黨暴動的叛亂。」這位上校很快就會改變他的想法,意識到自羅斯福從胡佛手裡奪取白宮以來,蔣介石在中國的失敗是最能做文章的政治議題了。
星期二晚上,那些有電視的美國人坐在電視機前第一次看到了聯合國會議,這次會議奇怪地被|插播在商業廣告與兩檔名叫「富丁尼」和「尖腦袋」的兒童木偶劇節目中間。為馬立克預留的座位仍然是空的,那個強有力的美國決議獲得了通過。有史以來第一次,一個國際性組織決定用武力解決紛爭。正如社論記者在第二天清晨所寫的那樣,因杜魯門做出了給予韓國海軍支持與空軍掩護這一深得人心的決定,所以當這一決議在國會宣布時,國會成員全體起立鼓掌歡呼,經久不息。白宮新聞發言人收到這一消息,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名義上的共和黨領導人杜威州長滿腔熱情地支持美國對朝鮮干涉。甚至《芝加哥論壇報》也致賀總統,指出他的立場受到全民一致支持。
泰丁斯的信心在慢慢減弱。無論是以智取勝,還是以勇取勝,他發覺自己作為一個嫻熟的政客都有點力不從心。當他在修改一份只有已覺察麥卡錫醜惡行為的美國人才會讀的報告時,公眾對麥卡錫的支持正在不斷增加。來自緬因州的共和黨人瑪格麗特·蔡斯·史密斯也發表了由她和其他5個共和黨自由派共同簽署的反對麥卡錫主義的《良心宣言》。即便如此,多數黨領袖盧卡斯數了一下人數,發現參議院只有12名民主黨人公開反對麥卡錫。泰丁斯在道德或作風方面都佔了上風,但麥卡錫卻從來不理性也不正派,他就是個政治騙子,他的騙術橫掃了春季總統初選。當調查他的委員會在斟酌他的報告應該怎麼寫時,威利斯·史密斯正在用麥卡錫式競選把來自北卡羅來納州的參議員弗朗克·P·格雷厄姆趕下了台,眾院議員喬治·A·斯馬瑟斯正在用第二輪麥卡錫式競選打敗來自佛羅里達州的自由派參議員克勞德·佩珀,加利福尼亞州的參議員候選人海倫·加哈根·道格拉斯正遭到曼徹斯特·博迪第三輪麥卡錫式預選的詆毀,而理查德·尼克鬆正在準備第四輪麥卡錫式競選,最終在大選中擊敗了她。
接下來的幾分鐘簡直狼狽透了。麥卡錫翻弄著第一批文件,說自己將只提這些人的編號。這本身就讓人懷疑,因為在參議院台上的發言,照法律不構成誹謗罪。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令人吃驚。聽眾們發現,麥卡錫是第一次看這些檔案。他看每份檔案時都要停一停,飛快地翻閱,看裏面的內容是什麼。若換成別人,肯定窘迫得堅持不下去,但麥卡錫無所謂。他站了將近6個小時,堅持演完這場鬧劇,如果有文件難住了他,他就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總之,他不肯離開議會席。
他告訴記者,這將是一次「全面進攻」,以「贏得戰爭的勝利」。他又像10月承諾的那樣,讓約翰·庫爾特少將告訴士兵,「他們可以回家吃聖誕大餐」。這項計劃將在11月24日清晨執行,他會從東京飛到戰場。而對他來說,他最後一次總攻會失敗簡直不可想象。在發給聯合國的特別公報里,他報告說空軍已經「完全控制了大後方地區」。他的左翼部隊向前推進,遇到的是「無力的抵抗」,而他的右翼部隊「在海軍、空軍和陸軍部隊的英勇支持下」,繼續發揮其「有利位置」。到兩翼會合之時,「實際上就是戰爭結束之際」。一位記者問他是否知道有多少中國士兵在朝鮮。「大約3萬正規軍,」將軍脫口而出說,「還有3萬志願者。」損失將「非常小」。
因為美國起初並沒有聽進周恩來的這番言論,所以他在仁川登陸后又說了一次。他警告說,中國「不會袖手旁觀,讓自己的鄰國朝鮮任由帝國主義蹂躪踐踏」。10月3日,周恩來召見了印度駐中國大使潘尼迦,鄭重地告訴他,如果聯合國軍自南向北越過三八線,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會與朝鮮人民軍聯盟,共同抵抗聯合國軍隊。這個消息通過新德里、莫斯科和斯德哥爾摩傳到美國國務院。世界各大報紙都刊登了這條消息,華盛頓卻置之不理。一個星期後,周恩來又通過中國政府官方廣播電台重申了這一點。麥克阿瑟和威洛比都將這一聲明視為「外九-九-藏-書交詐騙」,不予理會。顯然,他們估計錯了,但美國政府不能因此責備他們。杜魯門也認為,潘尼迦過去就「經常與中國共產黨配合」。他總結說,周恩來的這個消息可能是「以干涉朝鮮戰爭為由,公然敲詐聯合國」。
但道格拉斯·麥克阿瑟是軍事天才,他不會在這乏味的包圍圈裡消磨太長的時間,並且越來越多的美國軍隊被派過來,這小小的包圍圈已經容不下那麼多人了。在美國國內,大批國民警衛隊的精銳部隊被召集了起來。徵兵動員加緊進行,原定的配額一下子就增到了60萬人。但必須承認,這些補充隊伍表現得既不積極也不高興。沒人叫他們拚命英雄,基爾羅伊也不在那裡。一名來自芝加哥的陸軍下士史蒂芬·齊格對記者說:「我願意為美國而戰,但為這樣一個鬼地方而戰,我真不知道是圖什麼!」這無疑說出了成千上萬在釜山作戰的美國士兵的心聲。然而,對於此次戰爭,卻很少有組織性的反抗,在美國更是少有針對於此的遊行。新兵都是曾在「二戰」期間打過仗的人的弟弟那一輩,愛國主義的情緒還比較濃。而前些時候被朝鮮人打得節節敗退,也刺痛了美國人的自尊心。
我偶然遇見了一個老朋友
這些文件所涉及的人員,有些根本就與國務院無關。21~26號為美國之音廣播電台工作,12號曾受聘于商務部,麥卡錫滿不在乎地承認:「他現在在哪兒,坦白說,我不知道。」62號「對於共產黨活動是無關緊要的」。對於40號,他說:「我從這個袋子里沒找到什麼信息,但是也沒有文件證明他與共產黨無關。」72號把這位議員難住了。這份檔案很重要,他吞吞吐吐地說:「這與我要找的剛好相反……我確信他不是共產黨人。好幾位證人都對他評價很高,說他品行端正,是個民主的美國人……反對共產主義。」(另外,72號根本就沒在國務院工作過。)對此驚訝萬分的理查德·羅維爾問道:「除了純粹的精神失常,還有什麼會讓一個人在討論81個共產黨人時說:『這些共產黨人里有一個很重要,因為他不是共產黨人呢?』」
早上6點15分,布雷德利將軍給白宮打電話。他告訴總統:「麥克阿瑟將軍傳來可怕的消息,中國人兩隻腳都踏進來了。」
問:「總統先生,美國所有人都在問,我們是否在打仗?」
這條路的第一個交叉路口就在正前方。
星期三,漢城陷落,韓國的防禦部隊退到了漢江。那天中午,在長島的斯德哥爾摩飯店,特里格夫·賴伊、雅可布·馬立克、歐內斯特·格羅斯三個不太可能聚在一起的外交官坐到了一起,不過只是為了赴一場定期的午餐會。他們三個也沒有其他事情可談。馬立克認為安理會在星期日做出的決議是「非法的」,因為沒有一個蘇聯代表出席,中國大陸也沒被允許參加。賴伊只好緊張地等待著,因為他要一絲不苟、認真地盡到聯合國秘書長的職責。暫且不說星期日的事,他建議馬立克到這個下午的戰事大會聽聽美方的新決議。「你不加入我們嗎?」他問道,「在我看來,要維護你們國家的利益需要你加入我們。」但這個蘇聯人卻搖頭,慷慨陳詞:「不,我是不會參加的!」離開餐廳后,格羅斯擦著他額頭上的汗水,對賴伊說:「如果他接受了你的邀請來參加會議,想一想會發生什麼後果。」可能會發生的事也就是蘇聯會反對美國的新舉措,接著,十有八九,美國會發動未經聯合國授權而對朝鮮進行干涉的戰爭,簡而言之,那會是一場更早的越南式戰爭。
直到生命的盡頭,艾奇遜都強烈否認由於將韓國排除在防線外,為其開戰開了綠燈。但當他告訴記者俱樂部,美國正在等待中國「局勢明朗化」,又說美國防線是沿著「阿留申群島到日本再到琉球群島」時,共產黨只能得出結論:美國將朝鮮海峽西北部的人民拋下,讓他們自己保衛自己。事實也的確如此。
答:「可以,確實如此。」
據目前所知,對於顛覆問題的調查,麥卡錫只是簡單地打了一個電話。他打電話給《芝加哥論壇報》駐華盛頓的威拉德·愛德華茲,稱自己要寫篇演說稿需要他的幫助。通過愛德華茲,他得到了兩個有關國務院員工忠誠度調查的簡單情況,而且大部分已被人遺忘了。第一個調查可以在《國會議事錄》里找到。1946年7月26日,當時的國務卿詹姆斯·F·伯恩斯寫信給伊利諾伊州的眾議員阿道夫·J·薩巴思說,審查人員從戰時機構調到國務院的3000人里,通過初步篩選,提出有284名不能長期僱用。其中有79人已經被解聘了。284減去79,麥卡錫得到了神奇的數字205。205人被建議免職,而他們的名字在伯恩斯寫這封信時還在職員名單上。他得到的另一個情況被反共者稱為「李氏名單」。羅伯特·E·李是眾議院撥款小組委員會的調查員,曾調查與《美亞》雜誌事件相關的108個國務院人事檔案。1948年,國務院發給該委員會關於那108人的統計總結報告,仍在職的還有57人——這是「亨氏食品公司的品類數目」,理查德·H·羅維爾在《紐約客》里諷刺說。
麥克阿瑟的這種種族沙文主義,讓他掉入自己挖的陷阱里。到感恩節,已經有三個星期沒有看到中國軍隊在前線活動了,他就認為是自己的戰鬥陣勢嚇跑了他們。中央情報局向他發出警報,為了和聯合國軍打消耗戰,「讓朝鮮還能維持一個國家的狀態」,中國會「最低限度」增加在朝鮮的軍力。麥克阿瑟卻對此警告置之不理,開始了那個月的第二次進攻,並且又一次提前向新聞界公布自己的作戰策略。
早就應該談一談了。6月,共和黨對外事務主要顧問約翰·福斯特·杜勒斯就曾拜訪過杜魯門,建議把麥克阿瑟將軍「拉回美國」。杜勒斯那時剛從東京回來。朝鮮戰爭爆發時,他憤怒地說,麥克阿瑟的司令部措手不及。但總部大樓沒人敢喚醒將軍,「他們害怕打擾到他」,所以只能是杜勒斯自己去叫。
麥卡錫是一個流氓,看起來就像。他目光游移不定,時常暗自竊笑,聲音刺耳,帶著譏諷。在參議院,由於他有一臉濃密的大鬍子,人們很快就能認出他來。事實上,他具有典型的愛爾蘭人負面特徵:矮胖、牛肩、濃眉,如同在波士頓8號碼頭和芝加哥南部的舊式公寓隨處可見的人一樣。他沒有休伊·朗的天賦,也對自己缺乏信心。他有的只是非凡的說謊能力和了解美國通信業的直覺。除了這些,他還冷酷無情。他幾乎什麼都不信,如果他有信仰的話,那就是虛無主義。他最喜歡在報紙上讀到自己的名字,並且想繼續擔任參議員。
12月的第一個周末,第八集團軍還處於混亂之中,海軍陸戰隊第一師還被牽制在長津水庫周邊地區,麥克阿瑟向參謀長聯席會議報告,他的士兵已經快要筋疲力盡了。除非聯合國承諾變更條款,否則他別無選擇,只能「慢慢消磨殆盡,直至最後全軍覆沒」。他說,新的形勢「要求我們在政策決定和戰略計劃的制訂上,必須充分符合相關的現實情況」。將麥克阿瑟的話講再得明白點兒,他所要求的就是一件事——自由入侵中國東北,但華盛頓或是成功湖都不可能賦予他這項權力。在艾奇遜看來,這份來自東京的公報「把麥克阿瑟描述成一個誠惶誠恐、自怨自艾、抱怨種種限制擴大戰爭的人,這個人把洛維特稱之為『留給後代的文件』發給了報社和五角大樓」。毫無疑問,將軍從未忘記他將是歷史上的大人物。在美軍總部眼裡,他請求授權跨越鴨綠江是說得通的,因為已經沒有其他方法能夠贏得這場戰爭了。
從地圖上看,那條防線至少還是很有戰略性的。麥克阿瑟認為如果敵對力量控制中國台灣地區或是朝鮮半島,他還是可以接受的。這位將軍比國務卿更具政治頭腦。1949年年底,他開始意識到,中國大陸紅星的冉冉升起震驚了美國人民,公眾輿論將共產黨軍隊的任何進一步擴張都視為美國令人刺痛的失敗。艾奇遜堅持己見,放棄中國台灣地區。1949年12月18日,他建議美國駐亞洲使團將中國台灣地區的重要性最小化,因為「普遍都認為會失去它」。兩星期後,麥克阿瑟將備忘錄複印件泄露給了媒體。塔夫脫和胡佛要求海軍保衛台灣,但遭到了杜魯門的反對。在這種背景下,艾奇遜於1950年1月12日在美國國家記者俱樂部新聞招待會上發表了那篇在給女兒的信里首次提到的演講。
這個要求終於提出來了。整個一星期,他們早就知道這個要求終究會被提出來,現在這個消息終於在星期五的凌晨3點,由五角大樓的一台發報機滴滴答答地傳了出來,那時首都人民還在睡夢當中。J·勞頓·柯林斯(他現在是麥克阿瑟曾擔任過的陸軍參謀長)接到了電報,他回復說總統在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前,肯定要和他的顧問們商量一下。戰爭禁得起幾個小時的等待嗎?絕對不行,麥克阿瑟回答。現在每分鐘都至關重要。要想讓韓國得以存話,就必須馬上派美國軍隊去堵住缺口。
柯林斯將軍打電話給陸軍部長弗蘭克·C·佩斯,佩斯又打電話到布萊爾國賓館。華盛頓現在還不到早晨5點,但是杜魯門已經起來刮鬍子了。拿起床頭邊的電話,他遲疑了一會兒,便下令派出一個團。他說,他會馬上召集戰時內閣成員,提出增派遠征軍的建議。建議得到了全體成員的一致通過。當天上午,他就把有關命令擬好了,到6月30日下午1點22分,也就是戰爭爆發后的第7天,美國徵集後備部隊的工作就開始了。美國全面展開戰爭,軍艦、軍用飛機、坦克、大炮和地面部隊全都派上用場了——但這一切都完全沒徵求過國會的意見!
歷史上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很多,但很少有像這次這麼諷刺的。迪安·艾奇遜任職多年來一直被人嚴厲譴責為國際共產主義的工具,卻如此仇恨共產主義,甚至認為總統可以利用其美國三軍總司令的職權,在不詢問任何人的情況下,調配美國軍事力量參加一場反共戰爭。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艾奇遜從不改變主意。1962年發生導彈危機時,他曾要求肯尼迪總統入侵古巴。晚年的時候,他成為越南戰爭中最狂熱的鷹派分子之一,戴著紅白藍三色臂章給華盛頓高中的學生們演講,鼓吹對抗共產黨的必要性。當然,那時總統干涉外國戰爭的權力已經大得多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1950年6月在艾奇遜鼓動下開了先例。
那時紐約剛到下午,中西部則是中午,在遙遠的三八線則是凌晨4點,用麥克阿瑟後來的話來說:「朝鮮就像一條眼鏡蛇,發動了突然襲擊。」
在東京的美國總部用發報機飛快地傳達著這些指令時,朝鮮前線又沉寂了。巡邏隊沒有發現一個中國士兵,好像他們全部消失了。威洛比將軍對此很肯定,他一直都認為會這樣,並自鳴得意地覺得自己是個「中國通」,早就知道中國只是虛張聲勢。士兵肯定是被召集回去了,戰爭結束了。但是地面部隊的指揮官們卻不那麼肯定。中國可能會因為吃夠了苦頭,而像麥克阿瑟和威洛比現在想的這樣突然中止作戰,但也有可能和他們想的正好相反,他們正在重新整裝待發,準備發動全面攻擊。總之,他們一致表示,這件事很蹊蹺。
錯誤地解釋美國的政策並不像是艾奇遜的作為,事實上他也沒有。像前一年3月的麥克阿瑟一樣,他排除了美國捲入亞洲大陸戰爭的可能。但是,美國的趨向是會改變的,希特勒就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毀於一旦。現在,斯大林又犯了相同的錯誤。蘇聯的領導者正在部署朝鮮戰爭計劃(這一點,毛澤東完全被蒙在鼓裡),因為他相信了艾奇遜。國務卿發表完在記者俱樂部的演講之後,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雅各布·馬利克退出了安理會,因為它拒絕驅逐中國國民黨,不歡迎來自大陸新政權的使者。斯大林是要提醒美國人注意,按照他的觀點,時間設置得非常好。沒有和莫斯科協商,美國就起草了《日本和平條約》。自從戰勝日本,蘇聯就希望華盛頓能放手讓他們處理朝鮮問題。喬治·凱南認為,當他們看到事情並不是他們預想的那樣,他們就得出結論:「如果這是我們從日本那裡得到的全部好處,那麼在美國讓日本回到朝鮮之前,我們最好趕快把它抓到手。」
當然,他得到了某些幫助。沒有人,甚至是麥卡錫都不可能單槍匹馬把事情鬧出這麼大動靜。若沒有某些說客的努力,在國會裡不可能走這麼遠,麥卡錫在飛去惠靈市之前給《芝加哥論壇報》的記者打了電話,表明他知道怎樣獲得幫助。調查員李所扮演的角色又是另一個跡象。麥卡錫在西弗吉尼亞州嶄露頭角時,這些人和他們的同黨們就開始了大規模的援助工作,只要麥卡錫需要,大量人員和數據都能為他所用。並不是他們選擇了麥卡錫,而是麥卡錫選擇了他們的議題。任何集團想在國會裡搞什麼名堂,都並不是那麼容易能找到一個參議員出頭的。而一旦找到,他們最不願發生的事情,就是看到他身敗名裂。
顯然這不是讓一個國務卿毫無準備地隨意發揮的時候。因此,他的下屬們給他準備了厚厚一疊講稿。「但到最後,」沒有太多解釋,他在自己的回憶錄里寫道,「我把那疊講稿放到一邊,抓住其中的一兩頁開始演講。」對聽眾而言,他只是回溯麥克阿瑟將軍10個月前就設計好的防線——從阿留申群島經日本、琉球群島,再到菲律賓群島,但蔣介石的失敗改變了華盛頓的政治藍圖。「目前,要考慮太平洋其他地區的軍事安全(顯然他想到的是中國台灣地區和韓國),」他又說,「肯定要明確的是,沒人能夠保證這些地區不會遭到軍事襲擊,最初的抵抗一定來自被襲地區的人民。」他含糊地得出結論,如果事實證明他們是堅決的戰士,根據《聯合國憲章》,他們就有權提出呼籲。
儘管傷亡慘重,但沃克將軍的部隊仍保持完整。很確定的是,情況一晚比一晚糟糕。軍號聲、鐃鈸聲(有時是口哨聲)一響,大批喊聲連天的中國士兵就在信號彈的照明下,猛撲過來。他們好像無窮無盡,用麥克阿瑟的話說,敵人就好像一個「無底洞」,源源不九_九_藏_書斷。但沃克最終不再逃跑,在三八線地區重整隊伍。然而,X軍卻潰不成軍了。他們的主力是海軍陸戰隊第一師。按照慣例,海軍陸戰隊沖在每支聯合國軍隊的前頭大約40英里。當第一聲軍號吹響時,他們早已到達長津水庫。他們很聰明,認為現在是一個包抄的大好時機,可以迂迴到正在與第八集團軍交鋒的中國部隊背後,來一個突然襲擊。但是,中國軍隊早有所預料。等麥克阿瑟知道后,海軍陸戰隊已被切斷包圍了,而離他們最近的援軍(駐紮在興南)也有40英里遠。
他們對此迷惑不解,這件事本身就很神奇。兩個多月來,中國總理周恩來想盡一切辦法,想讓這些西方入侵者滾回老家。8月25日,麥克阿瑟還被困釜山時,周恩來就通知聯合國,華盛頓支持蔣介石留在台灣地區,本身就是「武裝入侵」,是「犯罪」。他聲稱要把所有不屬於美國侵略者的東方領土「從美帝國侵略者的魔爪下解放出來」,亞洲是屬於亞洲人的。
和往常一樣,總統不在華盛頓,政府高層都會鬆一口氣,這次也是。國務院亞洲事務助理國務卿迪安·臘斯克在約瑟夫·艾爾索普的家裡休息。國務院遠東事務新聞官W·布雷德利·康納斯則在華盛頓的公寓里和孩子們玩遊戲。他們任何一個人都絕不會想到聯合國會有新情況。自從1月蘇聯代表雅各布·馬立克拒絕出席安理會會議以來,聯合國就一直停擺。美國安理會代表華倫·奧斯汀正在佛蒙特州家中的蘋果園裡修剪蘋果樹,他的副手歐內斯特·格羅斯也不在辦公室,而在長島曼哈薩特鎮家裡招待孩子的小夥伴們。聯合國秘書長特里格夫·賴伊則正在附近的福里斯特希爾閑逛。
不幸的是,贏得戰爭真的不可能了。1945年以來,戰爭的本質已經變了——廣島和長崎的遭遇改變了它。在一個有一種武器能夠奪取上百萬人生命的世界里,戰爭不再是國王和總統的最後一著。如果戰爭蔓延成世界大戰,人類將面臨滅絕的危險。誠然,麥克阿瑟在朝鮮的敵人沒有原子彈,但是他們的同盟蘇聯有,這一點就能夠阻止麥克阿瑟為所欲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理由同樣充分。在他指揮下的其他15個聯合國成員國絕不想擴大戰爭。就算美國準備好不顧聯合國是否贊成而單獨作戰,從其全球戰略目標看,也不允許在亞洲戰場有進一步的糾纏。與中國東北的戰爭一旦發動,就會在不斷崛起的第三世界國家裡引起反美情緒,美國對歐洲重建的援助也會就此終止。
答:「好的,我允許你們引用我的原話。韓國政權是在聯合國的幫助下建立起來的,正受到來自朝鮮的一群土匪的非法進攻。聯合國召開了一次會議,請求成員國去拯救韓國的人民,成員國們同意出兵鎮壓那群突襲韓國的土匪以拯救韓國,這就是全部實情。」
麥克阿瑟卻持截然相反的觀點。雖然他萬分難受(艾奇遜看過他的電報后,用「近乎抓狂」來形容他),卻不認為自己要負什麼責任。中國閃電戰的第4天,麥克阿瑟發表的公報承認「我們面臨的是全新的戰爭」,看來是想怪罪于中國的言而無信。他說,敵人的行動「已經粉碎了我們原本抱有的巨大希望,根據此前中國所宣稱的,我們曾以為中國只會派一群志願者和個別人員而已」。
國防部長路易斯·約翰遜和參謀長聯合會議主席奧馬·布雷德利,乘坐由東京飛往美國的班機經過太平洋上空某處。剛好那天下午,杜魯門總統也在飛機上,星期六下午兩點,他乘坐的總統專機「獨立」號穿過烏雲俯衝而下進入堪薩斯州機場的跑道。兩個小時前,這位總統還致力於巴爾的摩國際友誼機場的開幕式(一項有益於世界和平的事業),而現在他期待能夠和弟弟維維安在周末剩餘的閑暇時間里料理一下家務,並與老朋友聊聊天、敘敘舊。白宮記者們被告知不得對此進行報道,星期一之前不會安排任何需要總統參加的活動。
美國政府正全力調查有多少共產黨員曾經在國務院任職(205個,57個,108個,40個,66個,25個,1個,還是0個?),朝鮮正部署9支裝備精良的部隊攻擊手無寸鐵的韓國。12萬朝鮮人民軍由2萬名有戰鬥經驗的共產黨員帶領,他們參加了「二戰」中的蘇德大戰,包括斯大林格勒戰役。朝鮮的12萬人民軍以任何軍事標準來衡量都是精英力量。部隊配備的是122毫米榴彈炮、76毫米分區榴彈炮、76毫米自行火炮、120毫米迫擊炮和各種類型的蘇制高射炮,各種步兵武器,從反坦克炮到小型衝鋒槍都有。還有150輛蘇聯T-34型坦克,它們曾經在庫爾斯克前線摧毀過克虜伯虎型裝甲車,這些龐然大物使這支部隊更加銳不可當。此外,他們還有雅克式和斯多爾摩維克式戰鬥機群。美國海軍陸戰隊軍事專家小羅伯特·D·海納爾上校的看法是「遠東所有的武裝力量里,除了蘇軍,這支部隊可能是完成任務最好,最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部隊了」。
聖誕節回家,在那個12月看起來毫無可能。如果你屬於「搖擺世代」,又不是「吃了兩次虧的人」(既是一個「二戰」的老兵,又作為後備部隊加入這場新的戰爭),而你的孩子正好長大,那麼這個季節就會為你添加一種特別的甜蜜與辛酸。黑色的蘑菇雲也懸在他們的上空,威脅著他們的生命安全。流行歌曲排行榜上第一名是一首悲傷的民謠《田納西華爾茲舞曲》。正當你在一群喧囂不安卻又異常沉寂的人群里挑選著聖誕禮物,琢磨著1951年會不會有聖誕節時,揚聲器里傳來了哀怨的聲音,唱著:
星期一是聯合國成立5周年紀念日,那是黑暗的一天。艾奇遜評價說:「那天,從朝鮮連續傳來局勢日趨嚴峻的消息。」朝鮮人民軍不顧聯合國的停火決議,兵分6路包圍李承晚的首都漢城。李承晚政府已經向南方遷移,路上都是驚慌失措的行人。韓國士兵還在潰逃,他們本來還要死守春川,但是第一輛T-34型坦克到來時,就潰不成軍了。韓國駐美大使張勉博士來到白宮。總統轉著辦公室的大地球儀,手指著朝鮮說:「這裡是遠東地區的希臘。如果我們現在表現強硬,堅決攻下來,就不用考慮下一步了。」張博士覺得他沒有解決問題,含淚離去。晚上9點,杜魯門在布萊爾國賓館又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戰時內閣」(現在他是這樣稱呼這些會議成員的)聽到奇普·波倫和喬治·凱南說蘇聯缺席安理會會議,認為這給了美國一次極大的機會,他們不需要擔心蘇聯會投否決票了。考慮到這一點,總統同意了一項新安理會決議,呼籲所有的聯合國成員國合力將朝鮮人趕回去。很明顯,出力最多的將是美國,杜魯門總統也很樂意幫這個忙。在徵得顧問們的同意后,杜魯門命令麥克阿瑟帶領海軍和空軍部隊向三八線以南的韓國防禦士兵給予直接戰略支持。同時,在艾奇遜的催促下,總統也加大了對在中南半島作戰的法國軍隊的支援力度。
他當時可能是拿著一張洗衣清單、購物單或是舊的聖誕賀卡吧!不管那是什麼,都不重要,因為過後他就扔了。一個星期後,他回到華盛頓,那裡一半的人都要求他證明他的指控,他很努力地嘗試找出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卻想不起來了。他甚至詢問那一帶的業餘無線電工作者,看他們是否有可能錄下了這次演講。但一無所獲。
我把我心愛的人兒介紹給他認識,他們倆跳舞時
7月末,這位將軍干預了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又引起了白宮的關注。有一次,美國與聯合國進行外交磋商,要求限制住蔣介石,麥克阿瑟卻飛到台灣拜訪蔣介石,告訴記者美國艦隊在台灣海峽巡邏就是為了「拴住」蔣介石,他認為應該撤回艦隊。總統很不安,就派埃夫里爾·哈里曼到其總部去和麥克阿瑟談一談。哈里曼回來時情緒頗為低落,他覺得將軍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將軍似乎「有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就是誰反共,我們就應該支持誰」。
我們從希斯的案子里要吸取的教訓是,我們所對付的不僅是那些為了30個銀幣而竊取一件新武器設計藍圖的間諜……允許敵人左右和修改我們的政策,是遠比這些更陰險罪惡的活動。
當希克遜電話告知特里格夫·賴伊時,他說道:「天哪,傑克,這是在公開對抗聯合國啊!」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朝韓是受聯合國守護監管的,而美國只是在韓國代表著聯合國。在波茨坦會議上,世界三大巨頭英、美、蘇曾一致商定,朝鮮半島的未來將在共同監管下根據選舉進行決定,而後蘇聯卻變卦了,拒絕讓聯合國專員越過三八線以北。在艾奇遜的指導下,其下屬參謀擬定了一份安理會決議,決議稱朝鮮軍隊對韓國的軍事武裝襲擊破壞了和平,應當立即停火交戰。由於蘇聯對安理會的聯合抵制仍在進行中,該決議也就以9:0的票數通過了。
他們的突圍戰是朝鮮戰爭中最偉大的故事之一。「撤退?見鬼去吧!」海軍陸戰隊的將軍對一位戰地記者厲聲喊道:「我們只是向另一個方向進攻罷了!」「寬胸膛」普勒上校告訴他的士兵:「敵軍在我們的前方、後方、左方和右方。這回他們逃不掉了。」他們與第三師、第八師以及韓國京畿師會和,組成了一個縱隊,從中國軍隊的重重包圍中突圍出來。14天來,他們忍受著零度以下的低溫,向東推進,迎著暴風雪,穿過冰雪覆蓋的泥濘小徑,周圍都是萬丈深淵。走到一個地方時,他們遇到了一條無法逾越的峽谷,正在他們深深絕望時,戰鬥運輸司令部的飛行員在上空出現了,從機艙里,搖搖晃晃地放下來一座巨大的懸橋,架在峽谷上。有一次,部隊不得不將117名海軍陸戰隊隊員的屍體埋在雪地里。還有一次,在4天的戰爭里,他們的傷亡人數達到了2651人,但因為沒有醫院,他們不得不抬著每個傷員往前走。最後他們終於到達興南港,並從那裡撤走了。
正和我心愛的人兒隨著《田納西華爾茲舞曲》歡快地跳著,
同時,杜魯門的全球策略開始轉變。4月,杜魯門總統主持了一次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會議。在會上,他拋棄外圍防禦戰略,開始了一項新的策略,這項策略可使美國抵禦任何非共產主義政府的威脅。在那次會議上,通過了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第68號文件,除了其他問題,還規定將美國未來收入的20%作為軍事撥款。不管明智與否,這個決定都不應該被保密。可斯大林對此一無所知,他設想奪取韓國就像1938年對捷克斯洛伐克那樣是個熟蘋果,是摘下來的時候了。後來,雖然國會有人批評艾奇遜發送了錯誤信號,但他們並沒有落井下石的權力。國務卿演講后的一星期,一心以節約為念的眾議院以193對192票的一票之差,否決了一小筆用於支持500名美國軍官監督韓國軍隊進行裝備的撥款。那天晚上,艾奇遜給瑪麗寫通道:
右翼參議員們揚揚得意,大聲喝彩。喬已經證實了該傳言,布登茲就是拉蒂摩爾的惠特克·錢伯斯。兩名保守黨的記者當時明顯被騙了。威廉·懷特報道,布登茲被正式告知,拉蒂摩爾是個賣國賊。阿瑟·克羅克說,許多有識之士正在改變他們對麥卡錫的想法,但他們並沒有讓這些人改變太久。拉蒂摩爾的律師阿貝·福塔斯和保羅·波特嚴厲地詰問布登茲所有相關事情。是的,他什麼都招了:承認在聯邦調查局審查他的4年裡,除了歐文·拉蒂摩爾,他說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有關共產黨的消息;承認在1947年告訴一名國務院安全專員,拉蒂摩爾並非共產黨,並在1949年年初的《柯里爾》雜誌上發表文章否認他是共產黨;承認歐文·拉蒂摩爾的名字在他所有關於共產黨人的書里都從未出現過。那麼他怎樣證明現在沒有說謊呢?他無力地說:「在另一本書里,他把拉蒂摩爾先生描繪成一個了不起的人。」他退場后,貝拉·V·多德和弗雷達·厄特利這兩名前共產主義分子走上證人台。多德女士把拉蒂摩爾是個共產黨人的觀點嘲笑了一番,厄特利的證詞比較模糊,但她斷言拉蒂摩爾絕不是間諜——說到這點時,連布登茲都認為這種指控太令人吃驚了。但麥卡錫毫無悔意,他把視線轉移到另一個「中國通」身上,這個人曾寫過「一本書,詳盡地闡釋了麥卡錫對亞洲問題的親共原因,正如希特勒的《我的奮鬥》清晰地闡述他對歐洲問題的解決方案一樣」。記者提了一些問題,麥卡錫無言以對,只好承認他並未看過這本書。其實,他連書名都不知道,只是答應事後會查證。麥卡錫再一次被人駁倒,這個名字又再一次成為頭版新聞。
這些口號和辱罵本不該產生太大影響,但一個令人不快的事實是,麥卡錫在美國基層中點了一把火。雖然他的虛假面孔被一片片撕碎,將他的指控被其他參議員一點點擊破,他的謊言也被層層揭開,直到他完全赤|裸地暴露在公眾面前(他還咧著嘴笑),但民眾對他的支持率卻有增無減,而且態度更加堅定。這種跡象毋庸置疑。蓋洛普民意測驗顯示,50%的民眾對該參議員持「贊同的觀點」,認為他在為美國做好事,29%的民眾反對他,還有21%的民眾不表態。那些後來隨同麥卡錫到各地競選旅行的記者,見他受到如此讚揚,非常震驚。而國會山上那些懷疑他們的報道的記者,也發現一個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每天早上麥卡錫收到郵件時,也會收到一大堆皺巴巴的鈔票和毛票。
德斯蒙德的文章出現在《惠靈消息報》,還被《芝加哥論壇報》轉載,又登上《丹佛郵報》頭版。三天後,《紐約時報》也刊登了麥卡錫議員的指控。美聯社將兩段德斯蒙德的評論登載在B線,國務院有人讀到了這篇評論。因此麥卡錫在丹佛轉機時,有位新聞記者告訴他,國務院想要他所指控的共產黨人的名單,以便馬上開始調查。麥卡錫回答說,他的話被誤解了,他說的不是205名共產黨人,而是205個「危險的嫌疑分子」。記者問他是否能夠看看那份名單。當然,他答道。但後來他又說自己把名單落在機場的行李里了。《丹佛郵報》保存著一張照片,照片里,麥卡錫可憐兮兮地盯著自己破舊的公文包,搜索著那份不知去向的名單。
但這隻是一個錯覺。千千萬萬的美國人將威斯康星州的這位後座參議員看作反共的象徵,只要共產主義還是個議題,大家就將他看作英雄。這樣一來,他日益驕橫起來。有人提醒他還沒有回應委員會的指控,他回答說:「我不回應指控,我提出指控。」一位記者問:「你正在看的不是機密文件嗎?」那位參議員啪地合上文件說:「曾經是的,但我現在取消了機密。」在一次雞尾酒會上,一個女孩兒詢問道:「麥卡錫議員,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共產黨的?」他嘲弄地瞥了她一眼,回敬說:「兩個半月前。」
很顯然,這個人不是間諜,這些檔案里一個間諜也沒有。但是通過在這份文檔里插一句,在那份檔案里刪一句,用偽造的調查材料對整個https://read.99csw.com過程進行了潤色加工,對那些喜歡先看漫畫版,再看體育版,最後瀏覽一下大標題的讀者來說,麥卡錫製造的新聞給他們造成一個印象,好像他已經發現了顛覆活動。在2月20日的那場表演中,麥卡錫對事實的篡改幅度還很小:三個「有俄式名字」的人變成了「三個俄羅斯人」;像「據報道」、「據說」字眼消失了,「可能已經」和「可能」被「已經」和「是」代替;「值得考慮的誹謗信息」被翻譯為「共產黨活動的確鑿證據」。其他篡改則令人非常吃驚。聯邦調查局的審查通過記錄不是被忽略,就是被改為聯邦調查局稱其有罪。如果「一個美國好公民」被國務院機構拒絕,原因只能是要僱用共產黨。而有些事實,例如申請人的年齡已經超過70歲,則根本就沒提。共和黨人驚呆了。肯尼思·惠理作為該黨的參議院領袖,儘可能在議案中幫助麥卡錫,但也盡量避免和他搞在一起。塔夫脫(幾乎不認識麥卡錫)後來告訴記者:「這真是一場不計任何後果的演出。」
這就是所謂的「院外援華集團」。其絕大部分成員都受雇於那些右翼報刊發行人:麥考密克上校的《芝加哥論壇報》里的威拉德·愛德華茲和沃爾特·特羅安;麥考密克的《華盛頓時代先驅報》里的喬治·沃特斯;在麥考密克的共同廣播公司聯播網上常常出現的小富爾頓·劉易斯;威廉·倫道夫·赫斯特的《紐約美國人日報》里的勞倫斯·克利;赫斯特報系的記者霍華德·拉什莫爾、肯·亨特和雷·理查茲;還有兩位赫斯特報系的專欄作家喬治·索科爾斯基和J·B·馬修斯。馬修斯有一份名為「附錄九」的小冊子,相當於反猶主義者的《錫安長老會議紀要》。1944年,《附錄九》由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的調查員們輯成,共有7卷。裏面有22000個名字,不加選擇地排列在一起,是從被懷疑對國家不忠的機構的負責人名單、那些告密者,和20世紀30年代出版的極端保守主義者的小冊子中搜集來的。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的成員都覺得它荒謬絕倫,全體成員收回《附錄九》並禁用,但是馬修斯卻私下留了一份。有了這件武器,麥卡錫便可以口無遮攔、信口雌黃,而這本冊子中所沒有的,麥卡錫還可以從對華政策協會創始人、院外援華集團主要贊助人阿爾弗雷德·科爾伯格那裡獲得。30年來,科爾伯格通過從大陸進口東方的紡織品而獲得利益,但蔣介石下台後,其財源就被切斷了。現在,他從巨額財富中撥一點兒給《反擊》、《自由人》和艾薩克·唐·萊文的《實話實說》等刊物中。
4天後,在咸興(朝鮮東北部城市)以北又抓到了16名不像是朝鮮人民軍的軍人。一位在檀香山唐人街長大的日裔美國軍官審訊時,發現他們也是中國人。第二天,又有報告說在長津和赴戰水庫附近發現了一個團的麥克阿瑟認為是志願軍的中國士兵。俘虜們說,他們在兩個星期前就坐著一輛押送軍火的列車渡過了鴨綠江。11月1日,一隊蘇聯米格-15式噴氣式戰鬥機攻擊了美國戰鬥機,混戰了一會兒,又飛回到鴨綠江對岸的中國那邊去了。這時,在朝鮮各師前線都已經發現了中國步兵。11月2日,第一騎兵師在清川江北岸偵察時,報告說他們其中一個營受到機槍掃射,幾乎全軍覆沒,對方是高聲叫喊的穿著藍色毛式服裝的士兵。報告稱:「我們不知道他們是否是中國政府派來的,但是這場戰爭就是一場印第安式的大屠殺,很像在小大角河戰役中打敗卡斯特的一場戰鬥。」
接下來的6個星期真是令人焦急痛苦。美國人以為美軍第24師、第25師離開日本到達朝鮮半島時,戰鬥將揭開新的一幕,出現轉機。他們認為即使朝鮮並未驚慌失措而逃,但至少大局已變,士氣已挫。而實際上,美軍部隊跟他們的新盟友韓國士兵一樣,已開始迅速崩潰了。第一支到達戰場的軍隊大部分是沒有作戰經驗的新兵,這些人中參加過「二戰」的連兩成都不到,作戰能力也極差,人數比例是20:1,而且他們唯一的反坦克武器就是10年前的火箭筒,用這些火箭筒去對抗蘇聯強有力的T-34型坦克,結果幾乎令人絕望。在最初的幾個星期內,由於彼此之間孤立無援,又與外界失聯,包括率領第24師的少將在內的很多人都投降了。那時美國步兵都得了「回營熱」——渴望回到日本舒適的兵營里。麥克阿瑟竭盡所能,嫻熟地指揮著美國與韓國的工兵營在釜山橋頭堡周圍建造一個防禦線,以便儘可能地拖延敵人的來襲。即便如此,失敗主義的情緒也悄悄地在高級司令部里滋長。

剪影:20世紀50年代早期
由於身體不適,瑪麗·艾奇遜·邦迪不得不住進紐約薩拉納克的一家療養院,將幼小的兒子交由父母撫養。就在那裡,在希斯判決當月,她收到了來自父親的一封信,裏面說:
接著,杜魯門獲悉美聯社、合眾社和國際新聞社都登載了麥克阿瑟發給海外退伍軍人協會年度會議的信。在信里,將軍提出了太平洋地區的對外新策略,即讓美國軍隊守住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到新加坡的防線。很明顯,這就需要美國和蔣介石聯合起來。將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他說,那些認為這個提議會激怒中國共產黨的人是綏靖主義者,他們提出「謬誤而又陳舊的觀點」,然而真正需要的是「有雄心壯志、堅定而又有活力的領導」。總統盛怒之下要求他收回這句話。麥克阿瑟倒乖乖聽話,但於事無補——報紙已經刊登出來了。現在,面臨著戰爭擴大的威脅,白宮在荒涼的威克島安排了一次總統與這位最引人注目的將軍面對面的會談。
這樣,麥卡錫議員就有了兩個數字:205和57,但他只知道這麼多。要知道他有多會招搖撞騙,必須記住一點,他此時沒有卷宗、原始數據以及任何參考數據。他知道有兩份過時的名單,但他一份也沒弄到。如果有人問起,他說不出一個名字,但就憑著這點東西,他就要進行全面巡講,先到西弗吉尼亞州,在科羅拉多州轉機後到猶他州,再到內華達州的雷諾市。他大概覺得沒什麼人會懷疑他。他期望能夠在一小群共和黨婦女聽眾面前佈道演講,說說老生常談的問題。返回時,威斯康星州的報紙上已經有了關於他此次巡講的評論,提醒共和黨的官員們和贊助人他的存在。當然,他可能會進行兩三次猛烈抨擊,但也不會比那個周末其他共和黨發言人更加厲害。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有一個極棒的蠱惑人心的方法:其他人都只是籠統地譴責賣國,而他可以談論賣國賊。
杜魯門一家在獨立城北特拉華街的家中,剛用完晚餐。這位一家之主在書房坐了一會兒,已開始打盹兒,因為快到他睡覺的時間了。然而,就在此時,他接到艾奇遜的電話,只聽他一開口便道:「總統先生,我有重要消息向你彙報,朝鮮已攻入韓國……」才講幾句話,總統就表示要立即乘飛機回來,但艾奇遜勸他還是先好好睡一覺。現在除了要調動聯合國力量,使其行動起來以外,別無他法,只能等待更多情報,並表示他會在明晨再給總統打一次電話。總統問他現在自己有什麼能做的,艾奇遜回答:有。實際上他是能夠做點兒事情的。路易斯·約翰遜非要限制國務院與國防部之間進行的交流,此舉真是荒謬。他想直接與陸軍部長弗朗克·佩斯聯繫。杜魯門說,好了,就這樣辦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於是,國務卿就開始凝聚美國人的積極性,自己掌握美國的行動權。在他看來,此時此刻,比戰場更重要的行動主場是位於紐約的成功湖
那件事發生在星期二。周末,參議院召開記者會時,大家都在暗地裡討論拉蒂摩爾。3月26日,德魯·皮爾遜對此寫了新聞報道。而此時,麥卡錫玩起了失蹤,而他的回歸是為了另一項完全不同尋常的指控。拉蒂摩爾在阿富汗知道麥卡錫將要回來以後立即聲稱,自己並不是蘇聯安排在美國的頭號間諜,將飛回國內澄清這一謠傳。同時,麥卡錫也聲稱自己被誤解了。那個星期四,麥卡錫在參議院說:「關於拉蒂摩爾,我或許太過強調他是不是一個間諜這一問題。」他原本想說這個教授是「遠東政策的首席設計師」。麥卡錫說:「這個人簡直就是制定政策的危險人物……我相信隨便一個小孩子都能回答出來誰是遠東政策的設計師,他就是歐文·拉蒂摩爾。」惹得那些想從這個神秘教授身上獲得更多信息的記者們哄堂大笑。
指揮官們是不能以對敵人的意圖一無所知為託詞而推卸責任的。朝鮮半島不幸的分裂歷史可以追溯至公元前108年,而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對日作戰勝利后,三八線地區就紛爭不斷。除了各自增加巡邏隊來回巡邏的次數,以及李承晚和金日成之間的互相叫板及武力威脅外,美國中央情報局還提醒華盛頓注意,暴力衝突可能一觸即發。中央情報局在報道中描述朝鮮軍隊在邊界大量集結,並警告只有策劃大規模的進攻,才能解釋得通這種情況。國務卿肯定看到了其他人看不到的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簡報,在國會委員會做證時,他就已經讀到過記錄在案的幾則情報局電報,其中一則可以追溯到1950年3月10日,並預言「朝鮮人民軍將在1950年6月進攻韓國」。更確切一點兒說,30個月前,參謀長聯席會議就曾告訴過白宮「從軍事安全立場考慮」,美國在朝鮮沒有「戰略利益」。當時可能確實是這樣,但是現在,也許任何一個總統,只要拒絕抵制新生共產主義力量擴張,都會遭到彈劾。隨後,政府機關指出朝鮮只不過是危險地之一,柏林問題一觸即發,法國在中南半島遭遇慘敗,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的軍隊正在南斯拉夫邊境大規模集結。政府擁護者辯解道,我們不可能在世界各地都緊張備戰。確切說來,這就是採取牽制政策的問題所在。
確實會傷亡慘重,但並不是麥克阿瑟想象的那樣。他的情報並不准確。毛澤東在東北已經集結了85萬名士兵。他那身經百戰的第四野戰軍的先頭部隊已有12萬人在鴨綠江南面了。他們每天晚上悄悄渡江,還帶著裝甲車和重型武器,破曉之前就藏在朝鮮崎嶇不平的山裡。這一重大行動被發現后,麥克阿瑟被很多人指責,但這是不公平的。他指揮的這場秋季戰爭並非無可指責——他沒有預見到戰爭會擴大,沒有向士兵發冬衣,對於這些,他難辭其咎。可是他的主要疏忽和錯誤,包括不服從上級命令,那是以後的事情了。在威克島時,他是一個忠誠的將領,告訴他的統帥一切他認為確實的情況。接下來的6個星期里,他的行為也無可挑剔。總部大樓沒有再提出什麼新外交政策藍圖規劃,雖然從手續上講,他越過三八線不需要任何特許,但他還是等到聯合國大會再提及他行動的主要目標是「建立一個統一、獨立、民主的朝鮮」時,才在大會的指示下向北推進。
朝鮮夏季季風才剛剛開始,暴雨就傾盆而至,直瀉在綠油油的稻田裡以及貧瘠的灰褐色山坡上。此時,朝鮮軍隊的大炮——射程40英里遠的重炮,接二連三地開火發射了。起先,炮擊是零零星星的,因為那些小型排炮還在等著朝鮮軍隊那門122毫米榴彈炮發出火焰信號,所有大炮隨即會一起放出信號彈火焰,炮轟接連而至,而軍官們正在研究向南部發射炮彈的炮擊點,並校對射程範圍。頭頂上空,雅克式和斯多爾摩維克式飛機越過溫暖濕潤的空氣向著不到50英里遠的漢城飛行。像中國人一樣,朝鮮人仍用軍號通報傳令,一聽到軍號聲,步兵就會越過邊境撲向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儘管天色漆黑,又下著大雨,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胡亂摸索的混亂場面,但朝鮮人民軍大將崔庸健竟然成功地將9萬名士兵帶領到韓國,沒出現任何堵塞現象。海陸部隊乘著中國式平底帆船和舢板在韓國邊境線以南登陸上岸。被一陣喧鬧聲吵醒后,韓國人摸索著穿上自己的衣服。幾個小時內,他們就將匆忙上路,逃離漫天遍地的轟鳴聲。其中一些人的下半生都將流離失所,四處避難。
沃爾特·李普曼在談到這位參議員的蠱惑人心的伎倆對國務卿的影響時說:「沒有任何一位代表國家處理國外大事的美國官員,在國內會受到如此巨大的傷害,甚至是威爾遜在1918年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許多老牌自由報刊如《巴爾的摩太陽報》,在麥卡錫進攻的第一年都莫名的沉默,但《華盛頓郵報》步步針對他,《紐約時報》和《聖路易斯快郵報》也是如此,《時代周刊》更是揪住他不放。對戰鬥雙方衝擊最大的可能就是《華盛頓郵報》漫畫家赫伯特·布洛克(筆名是「赫布洛克」)的一幅畫。赫布洛克創造了一個新詞:「麥卡錫主義」。他畫了一幅畫,把這幾個字刻在一個裝滿泥漿的圓桶上,桶下是10個搖搖晃晃、濺滿泥漿的水桶。
在接下來的三年裡,美軍人員傷亡數估計超過10萬。最初的一腔熱情過後,共和黨人越來越不喜歡戰爭,發現其並無益處,他們時刻讓哈里·杜魯門記著他們曾經認為這是「警察行動」這一回事。用一句簡單的話概括政策,只有在政策有效時才起作用。假如《租借法案》不成功,那麼人們對於羅斯福當年所說的「把給花園澆水的軟管借給鄰居」的比喻,就不會客氣了。不同之處在於,1950年6月,這個尚未被別人識破的重大目標,在羅斯福看來,是要取得全面性的勝利了。而在韓國的目的並不是讓敵人無條件投降,而只是停火協定,停止進攻,這是一個被迫選擇的目標。但這一點在1950年6月時還沒有人看出。
如果麥克阿瑟不渡過鴨綠江就不能贏的話(很明顯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會產生新的僵局。讓聯合國讓步是不可能的,但以當前的情形看,這兩個強敵也是不可能撤退的。最愚蠢的解決辦法就是戰爭雙方都不認輸,就這麼長久而殘忍地陷入僵局,直到有一方精疲力竭,同意停戰。而這種情況實際上就是最終發生的事情。在後來的越南戰爭中,這看起來也是能夠接受的。但在當時,這樣的結果令人憤怒,尤其是對麥克阿瑟這樣一位仍然沉浸在19世紀榮辱觀的人來講,他的每條神經纖維都如此堅信這一點,他很快就要告訴美國人:「在戰爭中,除了勝利,別無其他!」
但麥卡錫還是固執地要說完。9號和77號的檔案內容是一樣的。15、27、37和59號根本就不存在,檔案都是空文檔。13號和78號僅僅是普通職員。14號「主要是道德問題」,卻被誤放在41號的檔案里。52號值得注意,主要是因為他為16號工作,而「16號」——就好像最終撿到金子一樣,他說:「這是國務院里最危險的間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