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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十一

「『是的,』他說,『就是那樣。我們在旅遊。由您載我們去哪兒都會幫我們不少忙。』
他想幹什麼吶?妻子問。
當然啰丈夫說。我本不打算讓你明白這個的。唉,大人。我原以為這回沒露馬腳。
「不過我覺得也不像是那麼回事,也許時間地點對她不合適,更不用說還有旁人在場。過了一會兒,她起身來瞧了瞧我,可我紋絲不動,然後她便走到車邊爬了進去,隔了一陣,我聽見她不再窸窸窣窣,知道她收拾好就要睡覺了。我躺在地上——這時我讓自己醒著留意動靜——有一長段時間。可是我明白他就在附近的某個地方,也許在等余火熄滅,或者等我完全睡熟。果然不出所料,火剛剛熄盡,我便聽見他像只貓似的輕輕走到我身邊,站在我面前俯視著我,仔細傾聽。我沒弄出一聲響動,我不知道但也許我故意讓他聽見了一兩聲呼嚕。於是他朝車走去,躡手躡腳,像在踩著雞蛋行走,我躺在地上注視著他,暗自說道:『好傢夥,你要是昨晚幹這種事,我敢說現在你們准在南面六十英里的地方。要是前晚幹這種事,我不會看見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接著我感到有點兒擔心,不是擔心他會違背她的意願去損害她。事實上,我在替那傢伙著急。真是這麼回事。我拿不定主意要是她叫喊起來我該咋辦。我知道她會叫喊的,要是我翻身爬起來跑到車邊,會把他嚇跑;要是我不跑去,他會知道我醒著,並且一直在觀察他,他會嚇得更慘。可是不用我干著急。我自從看了她和他第一眼之後就該知道結果了。」
「『誰叫你半途而廢呢,』她說。」他笑起來,躺在床上笑個不停。「是的,夫人。你真拿女人沒辦法。你知道我在想啥?我想她只是在旅行。我不認為她腦子裡想著在跟蹤誰在找誰。我不認為她曾經有過這種打算,只是沒把這告訴他。我猜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遠,她這輩子太陽下山之前別想能夠走回去了。而且迄今為止,她一路順利,沿途的人們都待她挺好。因此我想,她決心再往前走走,盡量飽飽眼福,她知道這次要是安定下來的話,很可能後半輩子就再也動不了啦。這就是我的想法。她坐在車後面,現在同他在一起了,還有那個開車十英里以來一直不停地在用早餐的嬰孩,這像是坐在火車的餐車上;而她老望著車外,注視著經過的電線杆和圍欄,像在觀看馬戲團遊行的隊伍。過了一會兒我說:『蘇爾伯里到了。』她才恍然答道:
啥也沒辦。光是坐在那兒,望著車外,像是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鄉村——道路、樹木、田地和電線杆。她連他的影子也沒見著,最後還是他自己繞到車後來。她根本不用張望,只需要等待。而且她心裏早就明白這個。
「起初我以為他們是兩口兒,根本沒想別的,只覺得這麼一個健壯勻稱的年輕姑娘咋會喜歡上他。他並沒有什麼毛病,只是看上去像個老實人,那種找上活兒就會認真乾的人,長時間地干同一樁活兒也不會鬧漲工錢什九*九*藏*書麼的,讓他干他就會一直幹下去。這就是他給人的印象。他看起來像是,除了幹活的時候,都是木里獃氣的,同周圍擺放的東西差不多。我絕對不能想象,會有什麼人,任何女人,同他睡過覺,更不用說有任何把柄可以向鄉親們證實這件事。」
「然後他不再說了。他從柴火堆旁邊起身走開。可是他轉身時我瞟見了他的面容,知道他還不甘心。他明白自己又給了她一次機會,而現在他感到絕望,有些不顧一切了。我看得出來,現在他正下決心按他當初早該做的那樣去做。可是我猜他有他的理由。總之,他朝暗處走了,讓她坐在那兒,面孔略微埋下,仍掛著那絲微笑。她沒朝他看一眼。也許她知道他只是自行走開去做準備,好辦可能是她一直想讓他做的事,她本人當然從未明明白白地說穿過,女人自然是不會這樣做的;即使是那種自作主張的女人也一樣。
好啦,往下講吧。出啥事啦?
「『坐這兒會抖得孩子受不了的,』我說。
「『你們兩個要往哪兒去?』他瞧著我,像一個不慣於撒謊的人得臨時編造一個謊話,但自己明白即使說出來別人也不會相信。『你們只是到處遊逛,對不對?』我說。
你不害臊?他的妻子說。當著女人的面這樣講話他們在黑暗中閑談。
「嗯,我沒說什麼,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一直相信他會露面,會從草叢裡鑽出來,管它有臉無臉見人。所以我生起火,開始做早餐;隔了一會兒,我聽見她爬出車。我沒有抬頭張望,但我聽得見她站在那兒,東張西望,也許她在仔細觀察火堆或者我的毯子,推測他是不是在那兒。可是我沒吭氣,她也沒聲張。我想捆整好行李又上路。我知道我不能中途扔下她不管。可是我妻子會說什麼呢,她要是聽說我跟一個眉目清秀的鄉村姑娘和一個三個星期的嬰兒一起旅行,就算這姑娘聲稱她在尋找自己的丈夫,也許這時在尋找兩個丈夫。因此我們吃好飯後我說:『對啦,我還有一長段路呢,我想最好上路吧。』她一句話也沒說。我瞟了她一眼,發現她的面孔同往常一樣冷靜安詳。要是她臉上流露出了一點兒驚異什麼的話,我就是小狗。這下我被難住了,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她;這時她已收拾好她的東西,甚至用桉樹枝打掃好了車內,然後放上仿皮革紙箱子,用毯子折起來做了個像坐墊似的東西擺在車的尾部。我暗暗對自己說:『難怪你能夠老往前走。別人爬起來跑了,你收拾起人家留下的東西繼續前進。』——『我想就坐在這後面,』她說。
是呀。他就站在路旁,當我們轉個彎之後。他站在那兒,管它有臉無臉見人,就死皮賴臉吧,橫了心豁出去了,反倒顯得鎮靜,好像他已經不顧一切,現在孤注一擲,知道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他接著說:「他完全沒看我。我剛好剎住車,他早轉身朝著車後門邊她坐的地方跑去了,而她一點兒不覺得奇怪。『現在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他說,『我要是現read•99csw.com在半途而廢是狗。』她瞧著他,好像她心裏一直明白他在想些什麼,而他自己卻弄不清想幹啥,他幹了什麼自己也莫名其妙。
「『我看您的車掛了活動屋,您用不著擔心旅館的事。』我沒吭氣,我們的車往鎮上開去,他問:『這是不是個大鎮?』
「他立即說:『當然不。那行。那太好了,您要是能讓她。』我立即注意到他是怎樣說她這個字的。我開始發現他有點兒可笑和不自然,像一個人決心要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卻又害怕去做。我的意思不是說他害怕那樣做會對他造成什麼後果,而是除非萬不得已,想盡了別的一切辦法,到了無可奈何的情況他才會那樣做。那是我沒鬧清楚之前的情形。當時我簡直弄不明白那究竟是咋回事。要不是那天晚上和晚上發生的事,我想他們在傑克遜鎮下車時我還會莫名其妙。」
「『蘇爾伯里,田納西州。』我回頭一望,看見她的面孔,像是早已做好準備等著表示驚奇,而且她知道,一旦流露出驚奇她就會感到美滋滋的。驚奇的神情果然浮現在她臉上,而且顯得十分和諧,因為她又說道:
「我決定加些油,已經減慢車速朝著加油站開去,這時我忽然看見一個面目和善的年輕女人站在路邊的拐彎處,像在那兒等候我經過,好主動搭她一程。她懷裡抱著什麼東西。開初我沒看清,也完全沒瞧見跟她一道的那個男人,直到他走上前來同我說話。起初我認為,剛才沒瞧見他是由於他沒同她站在一起。後來才明白,他是那種不是一眼就能看見的人,要是他獨個兒站在地勢低洼些的地方。
「他於是走上前來,我有點兒急急忙忙地說:『我可不去孟菲斯喲,如果那就是你們想去的地方。我正要往田納西州去,要經過傑克遜城。』於是他說:
「『我可以把他抱起來,』她說。
「『那就聽便吧,』我說。我們開車出發了,我不斷探出身子回頭瞧瞧,希望我們在轉彎之前他會露面。然而他沒有。不是常常聽人談起嗎,某某人在車站突然發現手裡憑空鑽出個嬰兒。可這會兒我真和一個奇怪的女人和嬰兒同在一輛車裡了,擔心從背後開過來超過我們的每輛車都滿載著趕來尋人的丈夫和妻子,更不用說擔心是來追查的警官了。我們快接近田納西州地界那陣,我心裏暗下決心,要麼毀了這輛新車,要麼開進一個設有婦女救濟機構的大城市,把她安置到那兒去。我不斷往後瞧,希望看見他徒步緊跟在後面;可是我每次看見的都是她坐在那兒,面孔靜穆得像座教堂,手裡抱起孩子,讓他既可以吃東西,又不會受顛簸。你真拿他們沒辦法。」他躺在床上大聲笑起來。「是呀,夫人。要是你拿他們有什麼辦法的話,我就是小狗。」
「『啥地方?』於是我又說:
發現了啥?他究竟想幹啥呢?
你莫急,等我講到那兒再說。也許我會讓你明白他接著講:「於是我們在一家商店前面停車。車還沒停穩,他早就跳了下去,像是他怕我騙他;他滿臉興奮,像個小孩似的竭力討好你,生怕你答應了替他做的事隨後又變卦。他小跑著進了商店,出來九_九_藏_書時抱了無數包貨的紙袋,多得遮住了他的視線,我暗暗在說:『瞧,好傢夥。你打算長住在這輛車上操持起家務來不成。』我們又往前開,很快到了一處適合宿營的地方,在這兒我可以把車開離大路,進入幾棵樹中間;他急忙跳下車,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車,好像她和嬰兒都是玻璃或者豆腐做的。他臉上仍然帶著那副神色,像是他差不多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算豁出去了,只要事先我或者她不做什麼阻擋他的事,只要她從他臉上不發覺他決心要做的事。然而即使這時我仍然摸不著頭腦。」
「於是他說:『我在想,他們會不會有個供旅遊者露營的地方。』我沒答話,他又說:『會不會有帳篷出租。這些地方的旅館要價都很高,對於出遠門的鄉親來說。』他倆壓根兒沒提要去哪兒。看來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走著瞧,能去哪兒算哪兒。可當時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聽我說什麼,可又不想直截了當地親自求我。像是如果上帝有意叫我說,我就會說,要是上帝有意叫他們去住旅館,花三塊錢住間房,他也會那樣做。
還沒到時候。我看他比你還更耐心一點兒他往下講:「於是我們吃好飯,我躺在毯子上。我疲倦了,攤開四肢感到挺舒坦。我並不想偷聽,更沒打算裝作睡著了。是他們要求我搭他們一程的,不是我堅持要他們上車。要是他們認為在那兒講話合適,不用管有沒有人聽見,那可與我不相干。可這樣一來,我卻發現了他們是在追尋什麼人,跟蹤他,或者說正設法這樣做,或者說得明白點兒,是她在這樣做。於是我猛然對自己說:『啊哈。這兒又有一個自作主張的姑娘,她媽要等到星期天去請教牧師的事,她星期六晚上就拿定主意了。』他們一次也沒提那人的姓名。他們完全不知道他往哪兒跑了。我明白他們要是知道他的去向,那可絕不是逃跑人的任何疏漏。我很快就明白了。我聽他告訴她,他們也許會像這樣跑一輩子,從一輛車搭上另一輛車,從一個州找到另一個州,到頭來仍尋不到他的蹤跡。她坐在一段木柴上,抱著嬰兒,像塊石頭那樣靜靜地聽著,也像石頭那樣自在得意,像是就要被感動或者被說服的樣兒。我暗暗對自己說:『噢,夥計。我看這不僅僅是因為她一直坐在我的座位上,而你卻懸著腳坐在後面車裡,不是因為這一路她坐在前面。』可我一句話也沒說出口。我只是躺在那兒聽他們談話,或者說聽他談話,聲音不高。他甚至連『結婚』二字都沒提過,可談的卻正是這個意思;她溫和平靜地聽著,像是她早已聽過,明白自己既不用對他說『是』也不用對他說『不』。她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可是他看不見。
「『那很好。這正合我們的意。恰好順路。』接著我說:
無論咋說,我看不見你臉紅他說。他繼續往下講:「等到當晚該宿營的時候,我才覺得他們有點兒不對勁。她坐在我身邊,像男人通常做的那樣,我同她攀談,談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們從亞拉巴馬州來,她老在說『咱們來自』,我以為她在指她自己和https://read.99csw.com車后那個男人。說起他們上路已經快八個星期了。我說:『你那嬰兒沒八個星期吧,要是我沒把膚色看錯。』她說嬰兒剛生下來三個星期,在傑弗生鎮出生的。我說:『噢。人們在那兒用私刑處死了一個黑鬼。當時你准在那兒。』她立即閉嘴不談了,像是他早就關照過她別談這事。我知道是那種情形。於是我們往前行駛,後來到了天快黑的時候我才說道:『咱們快到一個鎮了。我不進城去住。可是,你們要想明天跟我一起走的話,早上六點我會上旅館去接你們。』她坐著不動,像是在等他表態,隔了一會兒他說:
他?
「於是我叫他上車。『我想你們不會搶劫我,把我幹掉吧。』他去領了她一同回來。這時我才發現她抱著一個嬰兒,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他扶她從挂車後門上車,我說:『你們哪個人來這兒的座位上坐好嗎?』他倆合計了一下,然後她來到座位上,他又去加油站拿來一個仿皮革的紙箱子放進車裡,然後鑽入車內。這樣我們開車上路了,她抱著嬰兒坐在座位上,不時轉過頭看他是不是摔下車了什麼的。
「『我不知道,』我說,『我猜這地方總會有個寄宿舍什麼的。』
因為他倆並不是夫妻丈夫說。甚至那嬰兒也不是他的。可是那時我還不知道。直到當晚我聽見他倆在火堆旁邊的談話才明白,我想他們沒發覺我聽見了。一路上他用盡心思,忙個不停。我認為他可真周到細緻,他幹得對。我猜他只是想再給她一次機會他繼續說:「他在那兒忙活,搬東西,支帳篷,樣樣事都想干,卻又不知道從何干起,直弄得我腦袋都大了。於是我叫他去弄點兒柴火來,我拿出床毯子,鋪在車板上。這時我有點兒氣惱自己,咋回事,這一下反倒搞得我自己睡地面,身子下沒有墊的東西,雙腳得朝向火堆取暖了。也許當時我有點兒脾氣急躁,轉來轉去鋪排東西;這時她背靠著一棵樹坐著,遮上一塊披巾給嬰兒喂晚奶,一遍又一遍地說她很不好意思,給我添了麻煩,說她打算就一直坐在火堆旁邊過夜,因為她整天坐在車上沒幹事,一點兒不累。然後他回來了,弄到的柴火夠燒烤一頭小公牛;她開始吩咐他,他上車去拿出那口箱子,打開后拿出條毯子。這下咱們有戲了,不會有錯。就像常常登在滑稽報紙上的兩個人,那兩個法國佬,你推我拉地爭著睡地面,好像咱們離開家老遠地來這兒就是為了享受睡地面的特權,一個比一個更會吹牛說謊,說睡地面的該是自己。有一陣子我心裏想說:『好吧。要是你們甘願睡地面就睡,我才不想受這份罪。』可是我想你也許會說我贏了,或者說他和我都贏了。可結果呢,正像我們大家早料到的那樣,他把他們的毯子鋪在車上,而他和我終於把我的毯子鋪到了火堆的旁邊。我猜他早知道會這樣了結。他們要是像她聲稱的那樣,真是一路從亞拉巴馬州南部老遠地來這兒,怎麼會這樣。我想正是這個緣故,他去弄來那麼多柴火,卻只燒了一壺咖啡,開了幾筒罐頭。然後我們一起吃飯,https://read•99csw•com過後我便發現了謎底。」
剛才我對你說過一遍。你要我再對你說一遍,是不是?
我想你不用干著急是因為早已發現她遇到這種事會咋辦妻子說。
「於是我說:『哎,是個暖和的夜晚。要是你們不怕幾個蚊子咬,不介意睡在車上的光木板上的話。』
這個州的東部住著一個傢具修理工兼經銷商,最近去了田納西州一趟,運回通過信函購買的幾件舊傢具。這次旅行他駕著拖車(車后掛了一間背後開門的活動屋),同時帶上宿營的裝備用品,省得沿途住旅館;由於是一輛嶄新的拖車,他不想以超過每小時十五英里的速度行駛。回家后他把途上的一段經歷告訴妻子,這段經歷當時他就覺得有趣,事後仍感到好笑,值得重提。他覺得這事有趣並認為重述時他會使之娓娓動聽,多半是因為他和他妻子的年紀都不算老的緣故,而且他離家已經一星期有餘(那是中速行駛的結果,他覺得控制車速是明智的)。那段故事涉及兩個人,他在途中順便搭上的兩位乘客,他提到那城鎮的名字,在密西西比州境內,在他進入田納西州之前:
你猜猜出了啥事?那姑娘個子又大又健壯,他事先又沒給她提個醒,那該倒霉的傢伙,個兒又小,看來已經到了無法控制自己的地步,只會像個嬰兒哇哇地哭了他繼續講:「根本沒什麼叫喊的事。我看著他慢慢地輕而易舉地爬進車內,不見人影了,接著沒有任何聲息,過了大約有慢慢數到十五這個數字的時間,我聽見她醒來發出一種驚訝的聲音,她好像只是感到吃驚,有點兒惱怒但毫無恐懼,她說,聲音不高:『嘿,拜倫先生。你害不害臊。你會把孩子給弄醒的。』接著他從車後門出來了。動作不快,而且不是他自己一雙腳爬下來的。我要是不信是她把他給拽起來放下車外的地面,我就是小狗,像是在處置她的嬰兒,要是那嬰兒有了六歲的話;她還說道:『你現在去躺下吧,睡會兒覺。咱們明天還有老遠的山路得走呢。』
這以後呢?後來她咋辦的?
「唉,我簡直完全不好意思見他,讓他知道有人耳聞目睹了所有的這一切。要是我不想找個洞同他一起鑽進去,我就是小狗;我差不多真這樣做了。他站在她鬆開手的地方。火堆現在已經熄盡,我幾乎看不見他。可是我知道站在那兒的滋味,他會作何感想,假若我是他。很可能我會低下頭,等著法官傳令:『把他押到這兒,趕緊絞死他。』我沒發出任何聲響,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走開了。我聽見撥開草叢的聲音,好像他高一腳低一腳地鑽進了樹林。天亮之後他還沒回來。
「『哎呀呀。人可真能走。咱們從亞拉巴馬州出來才兩個月,現在已經到達田納西州了。』」
那是咋回事?妻子問。
你說不說我覺得無所謂。可是我並不認為這事有什麼滑稽可笑的地方。他幹嗎要那樣跑來跑去、干這干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