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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多里斯的小衝突 3

沙多里斯的小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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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死了他們?」路易莎姨媽嚷道。
「你是要告訴我,德魯西拉和那個人還沒有結婚嗎?」
這時路易莎姨媽哭了起來。她穿著黑衣服站著,沒有拿著那塊針織品,而且我第一次見她甚至沒有拿手帕,她哭著,最後哈伯沙姆太太過來把她領回屋裡。接著他們開始投票,這也沒有用多少時間。他們把票箱放在路維尼亞洗衣服用的那塊鋸下的木頭上,林戈找來商陸汁和一張舊窗口遮陽篷,他們把它切成選票。「想選可敬的卡修斯·Q.班波任傑弗生警察局局長的,在選票上寫上是,反對的,寫上否。」爸爸說道。
「可是他們有兩個人!」我說道,「放開我!」
現在路易莎姨媽看著我們,她順著我們騎在馬鞍上排成的行列看去,看我的那種眼神就像看其他人時一樣,好像她以前從未見過我似的。「這些人是誰,請問?你的健忘者婚禮隨員嗎?你的犯兇殺和搶劫的男儐相嗎?」
我們沒有時間了。也許德魯西拉和爸爸是要結婚的,可是當我們來到廣場時,我們看見那群黑人亂糟糟擠在旅館門口那邊,是六七個奇怪的白人把他們趕過去的,接著我突然看見傑弗生的男人們,我認識的男人們,爸爸認識的男人們,他們穿過廣場跑向旅館,每一個人都用手扶著臀部,就像口袋裡有手槍的人跑步時那樣。這時我看見爸爸騎兵連的人在旅館門口站成一列,把門口堵住了。這時我也滾鞍下馬,只見德魯西拉在與喬治·懷亞特掙扎著,但他並沒有抓住她,只是抓住了大氅,接著她穿過他們的隊伍朝旅館跑去,花環置於https://read.99csw.com頭的一側,紗巾在身後飄揚。但喬治抓住了我,他扔掉大氅抓住了我。「放開,」我說道,「爸爸。」
「是的,」喬治說道,「我們都聽見了。」現在爸爸看著他們所有的人,緩緩地看著眼前的所有臉龐。
「這麼說你沒有結婚。」她說道。
「這麼說你拒絕了?」
本打算舉行一次盛大的婚禮,要把傑弗生的所有人都請來,哈伯沙姆太太打算把她保存了五年之久的三瓶馬德拉島產的白葡萄酒帶來,這時路易莎姨媽又哭起來了。但是現在她們很快就明白過來,她們都輕拍著路易莎姨媽的手,讓她聞醋,哈伯沙姆太太說道:「當然啦,你可憐的人兒,都過了一年,現在才公開舉行婚禮會惹人現眼……」因而她們決定改成喜宴,因為哈伯沙姆太太說,對新郎新娘來說什麼時候都可以舉行喜宴,即使是在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年之後。因而德魯西拉要騎馬進城,與爸爸相會,儘可能迅速而不顯眼地成婚,只由我和另外一個人做證婚人,以使之合法化,那些女士們甚至一個都不親自在場。然後他們就回家,我們就舉行喜宴。
「我們也聽見一聲手槍聲,」喬治說道,「他們傷著你了嗎?」
「鎮定,」喬治說道,抓著我,「約翰剛進去投票。」
「呀……德魯西拉!」他們吆喝道,「呀……約翰·沙多里斯!呀……」
「他們是來投票的。」德魯西拉說道。
「德魯西拉和約翰表哥!」丹尼嚷道。然後路維尼亞說,路易莎姨媽確實是大叫大嚷了起來。
「你是要不九-九-藏-書顧死活呀,」喬治·懷亞特說道,「派一些人跟著德魯西拉去,其餘的人跟著你去。」
但爸爸不讓他們跟著。「難道你看不出我們是通過法律和秩序來致力於和平嗎?」他說道,「我要制定契約,然後趕你們去。照我說的去做。」於是我們動身了;我們由德魯西拉打頭進了大門,投票箱放在她的馬鞍前橋上——我們,爸爸的部下,還有一百多個人,大家騎馬來到小屋前,屋前排列著二輪輕馬車和雙人四輪馬車,德魯西拉把投票箱交給我,下了馬,又接了過去,正打算朝小屋走去時又站住全然不動。我猜想我和她都同時記起了,我猜想甚至其他人,那些男人,也突然明白出了問題,因為誠如爸爸所言,我猜想女人永遠也不投降:不僅不向勝利投降,而且甚至也不向失敗投降。我們停下腳步,這時路易莎姨媽和其他女士從屋裡出來,站在門口,接著爸爸推開我過去,在德魯西拉旁邊跳下馬,可是路易莎姨媽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第二天我們還沒有吃完早飯,哈伯沙姆太太就來到了。我不知道路易莎姨媽怎麼這麼快就給她送了信,但她來了,她和路易莎姨媽擇定後天就舉行婚禮。我猜想,她們甚至不知道就是那一天爸爸告訴叫伯登的那兩個人,卡什·班波永遠也不會被選為傑弗生的警察局局長,我猜想,她們根本就不在乎這場選舉,如同如果所有的男人決定後天傑弗生的所有的鍾都撥慢或撥快一個小時,她們也滿不在乎一般。也許她們根本不知道要舉行一次選舉,不知道明天全縣的男人都會騎馬read.99csw.com去傑弗生,他們口袋裡插著手槍,不知道那兩個叫伯登的人已經讓他們的黑人選民們在城邊的一家軋棉廠宿了營,並有人保護。我猜想她們甚至都不在乎,因為誠如爸爸所言,女人們不能夠相信,能夠用許多胡亂塗寫的小紙片擲進一個盒子里所決定的事情會是正確或者錯誤,甚至會是非常重要的。
「不。」德魯西拉說道。
「我不得不,我必須,」她說起話來就像一個小姑娘在泥里玩時被抓住那樣,「約翰說,我——」
「這兒有誰想同我談談這件事?」他說道。但是你什麼也聽不見,甚至都聽不見移動腳步的聲音。那群黑人是由北方來的白人給趕到一起的,他們就像我最初見到他們時那樣站著。爸爸戴上帽子,從德魯西拉手中拿過來投票箱,幫著她上了馬,又把投票箱遞給她。然後他四下看了看,看了看所有的人。「這次選舉將在我家裡舉行,」他說道,「我茲任命德魯西拉·霍克為選舉委員,一直到投完票統計結束。有人反對嗎?」但是人們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他就揮揮手讓他們住口了。「沒有人反對,夥計們。」他說道。他轉向德魯西拉:「回家去吧,我先找行政司法長官,然後再追你去。」
「進屋來,我親自請個牧師來。」
就這樣結束了。他們接著騎馬返城,帶著票箱,爸爸和德魯西拉穿著撕裂的婚禮服,戴著歪扭的花環和面紗,站在那塊鋸下的木頭旁邊,注視著他們。只不過這一次甚至爸爸也不能阻止他們說話了,那聲音傳了回來,又高又微弱,刺耳加殘忍,就像當年北佬聽見它https://read.99csw.com從煙火和疾馳中傳來時那樣:
因而第二天一大早她們就陸續到達,帶著一籃籃的食品、桌布和銀器,就像是為教堂里的晚餐做準備似的。哈伯沙姆太太帶來了一個面紗和一個花環,她們都幫著德魯西拉穿衣服,只是路易莎姨媽叫德魯西拉把爸爸的騎馬穿的大氅也披在面紗和花環上面,林戈把馬匹牽了來,馬都梳刷過了,我扶著德魯西拉上了馬,路易莎姨媽和她們都從門口那兒注視著。可是當我們動身時我並不知道林戈不見了,我們行在馬車道上時,我聽見路易莎姨媽在喊丹尼,即使這時我也不知林戈不見了。這件事是路維尼亞告訴我的,她告訴我,我們離開后她們就布置桌子,擺上婚禮早宴,她們都盯著大門,路易莎姨媽仍不時地喊著丹尼,然後她們看見林戈和丹尼兩人騎著一頭騾子,沿著馬車道疾馳而來,丹尼的眼睛瞪得像球形門把手那樣圓,已經嚷起來了。「他們殺死他們了!他們殺死他們了!」
「我……」德魯西拉說道,「我們……」
「進城了!」丹尼嚷道,「那兩個叫伯登的人!他們殺死了他們!」
「沒有,」爸爸說道,「我讓他們先開的槍,你們都聽見的,你們可以憑著我的大口徑短筒手槍起誓。」
「約翰的大口徑短筒手槍里有兩顆子彈,」喬治說道,「鎮定。」
「我來寫,再省點時間。」喬治·懷亞特說道,於是他造了一堆選票,扶在馬鞍上迅速寫著,他一邊寫,大夥一邊接過來投進票箱里,同時德魯西拉喊著他們的名字。我們聽得見路易莎姨媽仍在小屋裡哭著,看得見別的女士正從窗戶那兒九九藏書注視著我們。並沒有用了多少時間。「你用不著費事點票了,」喬治說道,「他們都投的反對票。」
「我忘記了。」德魯西拉說道。
「你忘記了?你忘記了?」
「誰?」路易莎姨媽叫道,「你到哪兒去啦?」
「來投票,」路易莎姨媽說道,「啊,來投票。既然你已逼迫你母親和弟弟在一個放縱和私通的屋脊底下生活,你以為你也能逼迫他們生活在一個沒有暴力和虐殺的投票站避難所里嗎,是不是?把那個盒子給我。」但是德魯西拉沒有動,她站在那兒,衣服撕裂,面紗毀壞,扭彎的花環只是用幾根別針掛在頭髮上。路易莎姨媽下了台階,我們不知道她要幹什麼:我們只是騎坐在馬上,注視著她把投票箱從德魯西拉手中一把奪過來,扔到院子那邊去。「進屋來。」她說道。
「不,」德魯西拉說道,「這是選舉,難道你不明白?我是選舉委員。」
但是他們抓住了我,接著我們聽見三聲槍響,我們都轉過頭看著門口。我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最後兩響是大口徑短筒手槍的聲音。」喬治說道。我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給霍爾斯頓太太當門房的那個老黑人年紀大得甚至都不能獲得自由了,他朝外探了一下頭,說道「天哪」,又縮了回去。接著德魯西拉走了出來,抱著投票箱,花環置於頭的一側,紗巾纏在胳臂上,接著爸爸跟在她身後出來了,用袖子擦著他的新獺皮帽。接著聲音大了起來,我聽得見他們吸氣的聲音,就好像北佬以前聽見他們吸足了氣叫喊時那樣。他們喊了起來:
「呀——」但爸爸舉起了手,於是他們不喊了,接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