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五部 偶然 1

第五部 偶然

1

午飯之後,她又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這是一個星期日,飯店不用等待任何新來的顧客,沒有人催促她騰空地方;大床仍然沒有鋪好,就像早晨她離開時那樣。這幅景象使她心裏充滿幸福之感:她在這裏獨自度過了兩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聽不到別的聲響,她從這一角到另一角斜著睡覺九九藏書,彷彿她想摟住只屬於她的身體和她的睡眠的這整個長方形面積。
這些詩歌已經忘卻一半,她帶上它們,宛若帶上破舊的私人日記,她好奇地想看看,天長日久已經泛黃的註釋是不是顯得動人心弦、滑稽可笑、迷人眼目或者毫無意思。詩句始終一樣優美,但是在有一點上她感到很吃驚:這些詩行與她從前和保羅一起騎坐的大型摩托車毫無干係。蘭波的詩歌世界遠遠更加接近歌德的同時代人,而不是布麗吉特的同時代人。蘭波曾經向全世界進言,要變得絕對現代化,他是一個描繪大自然的詩人和一個四處流浪的人,他的詩篇容納了今人已經遺忘了的詞彙,或者再也引不起今人絲毫興味的詞彙:蟋蟀、鮑、水田芥、榛樹、椴樹、歐石南、橡樹、美味的烏鴉、舊鴿舍的熱糞便,還有道路,尤其是道路:在蔚藍的夏夜,我會漫步小徑,麥芒輕輕刺癢,踏著細草嫩木……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去想……我走得很遠,像波希米亞人一樣,漫遊自然,——似女伴同游地高興……九*九*藏*書九九藏書九*九*藏*書
她關上手提箱。然後,她來到走廊里,奔跑著下樓,一直到飯店前面,將手提箱扔在後座上,坐在駕駛九-九-藏-書盤前面。
手提箱攤開在桌子上,裏面的一切已經整理就緒:裝訂成冊的蘭波詩集躺在折好的裙子上。她把詩集帶走,因為在最近幾個星期里,她好想念保羅。布麗吉特出生之前,她時常坐在他的大型摩托車後面,他們跑遍了整個法國。在她的記憶里,這個時期和這輛摩托車與蘭波混為一體:這是他們共同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