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剎車。一個行人鑽進來穿過馬路，轉身向他做出威脅的手勢。

「我知道，」阿蘭說。

「別道歉了！我的小傻瓜，你對我的生活知道什麼！你允許我叫你傻瓜嗎？是的，不要生氣，依我看來你是傻瓜。你傻的根源來自哪裡你知道嗎？你的善良！你可笑的善意！」

這個幻覺使他感動；好像在向他表示他對女友的那份愛；他啟動車子。

「我說話坦白。我一直覺得把一個不要求到世界上來的人送到世界上，是很可惡的。」

「大家都喋九_九_藏_書喋不休談人權。閑扯淡！你的存在就不基於什麼權利上。即使你自願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些人權騎士，他們也不會讓你這樣干。」

紅燈在十字路口上空亮起。他停下。馬路兩邊的行人開始朝著對面的人行道走。

幾分鐘里一輛貨車和一輛汽車把他夾在中間，他繼續他的路程。

不，不是瑪德蘭。他聽出是母親的聲音。

「請求原諒的應該是我，」阿蘭說。「我像一堆牛糞那樣落入了你的生活。我把你趕往了美國。」

然九*九*藏*書後他聽到身後一個聲音：「我還要跟你說。」

車又開動了，母親的聲音溫和下來：「你成為現在這個樣是因為我軟弱。是我的過錯。我請你原諒。」

「你瞧我的樣子好像從沒見過我似的！」

「不要推託啦，讓我請求原諒吧，」他說。「我是個賠不是的人。你們——你與他——把我生出來就是這樣的。作為賠不是的人，當我們——你與我——相互原諒時我覺得很幸福。相互原諒不是件美事嗎？」

母親繼續說：「瞧瞧所有九九藏書這些人！瞧！你看到的至少有一半長得丑。長得丑，這也屬於人權的一部分嗎？一輩子長個丑相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沒有片刻的安寧！你的性別也不是你自己選擇的。還有你眼睛的顏色。你所處的世紀。你的國家。你的母親。重要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選擇的。一個人只對無關緊要的事擁有權利，為它們那就實在沒有理由鬥爭或者寫那些什麼宣言了！」

他來到了盧森堡公園附近。他停好摩托車。

「瞧你的周圍：就你看到的人中沒一個是出於自read.99csw.com己的意願來這裏的。當然，我剛才說的話是所有真理中最平凡的真理。那麼平凡，又是那麼基本，以至大家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

「相信我，」他說，「你剛才跟我說的事我都同意。一切都同意。你與我一致不是美事嗎？我們的聯盟不是美事嗎？」

她沉默了一會，回答說：「可能你是對的。我在兩方面都有過錯。」

「阿蘭！阿蘭！」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

第二天上午將近十一點鐘，阿蘭跟他的朋友拉蒙和凱列班約好在盧森堡公九*九*藏*書園附近的博物館前見面。走出工作室以前，他轉身跟照片上的母親說再見。然後他上了街，走向他停在離家不遠處的摩托車。他往上跨時，隱約感覺背後有個人似的。好像瑪德蘭與他在一起，輕輕地在碰他。

然後，他們朝著博物館走去。

道路堵塞，他聽到：「我要肯定你與我之間不存在誤會，我們彼此都很理解……」

阿蘭沒有出聲，然後他聲音平靜地說：「你覺得你在什麼事上有過錯？沒有力量阻止我出生？還是沒有跟我的人生和解？我的人生幸而還不是太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