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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路德維克

第一部 路德維克

要弄個水落石出當然並不困難。我匆匆回到旅館(半路上遠遠看見對面人行道上有個年輕時代的老朋友,揚琴樂團團長雅洛斯拉夫,但我像躲開刺耳的、過於喧囂的音響一樣,趕忙扭過臉去),從旅館給考茨卡掛電話;他還在醫院。
我告訴他,我抵達這裏才不到一個小時,來辦一件並不重要的事務,大約耽擱兩天。他呢,頓時似乎受寵若驚,因為我第一個拜訪的居然是他。這樣一來,我倒很不自在起來,因為自己此行並非心無所求,專程來看他。我向他提的問題(我樂呵呵地問他是否已經再婚),似乎表示我對他誠摯的關注,骨子裡卻有著下作的算計。他回答說(正合我意)至今仍是單身。我聲稱我們大可好好敘談。他極口稱是,但抱歉地說可惜他還得返回醫院,只有一個多小時空,而晚上要坐車離開這座城市。「你不住在本地嗎?」我問,心裏急壞了。他安慰我說他住在這兒,在一幢新樓里有一個單居室,但是,「一個人過日子很是難受」。原來,考茨卡在二十公裡外的另一座城市裡有一個未婚妻,是小學教師,自己有一套二室公寓。「你以後要搬她那兒去嗎?」我問。他說,他很喜歡我當初給他找的這個工作,別處很難找到更好的了,可是他的未婚妻又很難在這兒弄到一個位置。於是我對官僚主義的拖沓作風深表憤慨(真心誠意地),它根本不會提供方便去解決諸如男女調到一起生活的問題。「放心吧,路德維克,」他帶著息事寧人的口氣對我說,「事情總算還沒有到這麼忍無可忍的地步!來回跑固然又費錢又費時間,可是我能保持獨身,無牽無掛的。」
「咳——」他不好意思地抱歉道,「明天我一整天都值班,到快七點才能回來。你晚上沒有空嗎?」
「我晚上可能有空,」我回答,「不過你回來以前,能不能把這套小居室借我用一個下午?」
我站起身,已經有了主意。我在洗臉池裡又洗了一遍手,用毛巾擦乾,沒想定究竟去哪兒就離開旅館。我只知道:旅館的房間太不盡如人意,如果我不想因為這一點而使此行遭致失敗,那麼我應當——儘管我多麼不樂意——毫不聲張地去求助於某個本地朋友。我飛快地逐個檢視青少年時代的面孔,可馬上又把它們全都撇到一邊,因為我所需要的幫助具有私密性,我不得不極盡周旋才能跨越這麼多年的隔閡——而這麼多年我根本沒有見過他們——我不想這麼做。不過我隨即又記起這兒想必還有一位,從前我曾為他在此地謀到職位,而且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會很高興有機會還情於我。這個傢伙很古怪,既刻板較真,又多慮多變。據我所知,他的老婆已經跟他離異多年,原因很簡單:他到哪兒都能過日子,就是不跟她和他們的兒子一起生活。我想到他可能已經再婚,又焦急起來,要是真有了家,我的請求就非常不好辦了。於是我就加快read.99csw.com腳步朝醫院方向走去。
接著,她拿來毛巾,擦乾我的臉頰。那個啰嗦傢伙為他剛說的一個笑話大聲地樂開了。我注意到女理髮師沒有笑,所以她對這個傢伙說了些什麼,肯定並不留心。這一點又使我惶恐起來,因為我認為這是她認出我來的一個印證,證明她內心很激動。我決心等我一站起身就跟她說話。她給我解掉脖子上的毛巾。我站起來,從上衣裏面的口袋中抽出一張五克朗的鈔票。我期待我們的目光再次相遇,我就好開口說話,叫她的名字(那個傢伙還在嘮叨),然而她一直漫不經心地別著頭,利落地把錢接過去,毫無反應,頓時叫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異想天開的瘋子。於是,我絕對沒有一點勇氣再開口。
她一手按著我的耳垂,另一隻手十分細緻地刮著我臉上的肥皂沫;我仔細觀察她,儘管剛才一瞬間,我不勝驚愕地認定她是誰,但這個被認定的她又慢慢煙消雲散,不見了。接著,她彎身向著洗臉池,用兩隻手指把剃鬚刀上的一大堆泡沫抹下去,直起身子,輕輕地轉動椅子。就在這一刻,我們四目相遇了一秒鐘,我再次覺得就是她!毫無疑問,這張臉已經有所不同:變得灰暗、憔悴、兩頰微凹,彷彿是她姐姐的臉;不過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已是十五年前的事!在這個階段里,時光在她的面容上烙印了一張蒙人的面具,但幸好這張面具有兩個孔眼,通過它們,那雙原先的眸子,真性的眸子能夠重新凝視我,就像我曾經熟悉的那雙眼睛那樣。
我向考茨卡稱道一番他的房間,問他浴室怎麼樣。「談不上漂亮。」他說,很高興我所表示的興趣,讓我到門廳那兒。浴室的門正開著,浴室雖小卻討人喜歡,有浴缸,有淋浴噴頭,有洗臉池。「看得出,你的住處真是好極了,我想起一個主意,」我說,「你明天下午和晚上幹什麼?」
「請你告訴我,你讓她給我理髮的那個女理髮師,名字是叫露茜·賽貝考娃嗎?」
摩挲停止了,我聽見女理髮師走開去,她這次才真的拿起剃鬚刀。這一瞬間我心裏想(因為思想繼續在活動),我應該看一看我腦袋的女主人(也是升降機),我溫柔的劊子手是什麼樣子。我把目光從天花板上挪下來,往鏡子里瞧。我怔住了,原來覺得很好玩的這一番折騰驀地變成了格外實實在在的情景:鏡子里那個朝我彎著身子的女人,我好像認識。
我對考茨卡的薦舉沒有推辭,由著他把我領進一家理髮小店,三面鏡子前安著三張大轉椅,兩張已經坐了人。他們的腦袋後仰著,滿臉是厚厚的泡沫。兩個穿著白褂子的女人正俯身向著他們。考茨卡走近其中一個女人,在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這個女人在一塊毛巾上擦了擦她的剃鬚刀,朝著店堂後面喊了一聲,一個穿白罩衣的姑娘走出來,去照料那位被撂在椅子里的先生。考茨卡打過招呼的那個九_九_藏_書女人朝我微微一點頭,用手招呼我去坐在那張空椅里。考茨卡和我相互握手道別,然後我就坐下,把後腦勺擱進支撐腦袋的墊子上,由於我多少年來不愛在鏡子里看我自己,目光便溜過面前的鏡子,抬頭無目的地望著用石灰水刷白的天花板,上面斑駁陸離。
我坐在椅子上,望著被光線照得透明的窗帘,心裏盤算著。就在這時候,過道里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一男一女兩人聊著,一字一句都讓人聽得真切:他們談到一個叫彼得的,從家裡逃走了;又提到一個稀里糊塗的克拉拉姨媽,總是嬌慣孩子;接著聽到鑰匙在鎖孔里轉動,門開了,那兩個聲音進了隔壁房間;我又聽見那女人連連嘆氣(是的,甚至嘆氣聲也直送我的耳邊!),那男的表示一定要再一次提醒克拉拉。
當我陪著考茨卡穿過市裡回他的醫院時,心裏確實感到身邊就是從前的那個老朋友。他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拚命拿他的真理來說服我,即使現在,在這新住宅區爬光禿禿的坡路時也還是這樣。考茨卡很清楚第二天整個晚上,我們有的是時間,於是他很快拋開哲學,轉而談起瑣事。他再次問清當他明天七點鐘回家的時候,我一定在家等著他(他沒有別的鑰匙),又問我是不是真的不缺什麼。我摸摸臉說,我該去理髮店才是,因為討厭的鬍子又長出來了。「好極了,」考茨卡說,「我讓你好好刮一次鬍子!」
可是,後來出現了一件讓我摸不準的事:理髮店又來了一個顧客,他坐在我的背後等著。他很快跟我的女理髮師說起話,大談這夏天天氣多麼好,城邊上正在造什麼游泳池;女理髮師搭著話(她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但說什麼我沒有聽進去,再說也沒有要緊的話)。我發現她的聲音我並不熟悉,語氣是坦然的,沒有任何不安的成分,幾乎很俗氣,完全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我的問題使他很吃驚,但他馬上(似乎怕我懷疑他不肯幫忙)對我說:「很樂意,你隨便用。」好像為了表明他絕無追問我借房動機的意思,又連忙說:「你要是住宿有困難,可以從今天起就睡在這兒,因為我明天早上才回來,甚至明天早上也不見得回來,反正我要直接去醫院。」
這麼多年裡,任什麼也沒有使我動心回歸出生之地。我對自己說,它已經與我各不相干,而且,這於我也在情理之中:十五年來我一直在外,此地僅有幾個熟人而已,換句話說是幾個老同學(是我寧願避而不見的);我的母親被埋在外人家的墓地里,不由我照管。然而,我自欺欺人:所謂各不相干,其實是恨;恨的理由我也難以說清,因為在這座城市裡,也和在其他任何地方一樣,曾經給我既有好的、又有壞的遭遇,但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對它就是心存怨懟;現在到了這裏,我又醒悟到,那個促使我回家的使命其實本可在布拉格完成,但正好有個機會可以九_九_藏_書在家鄉進行,突如其來的強吸引力使我忍不住了,因為這項使命是一件要厚著臉皮才能完成的俗事。因此回家也就免了人家懷疑。我對往昔竟還心存溫愛。
這麼多年後,又竟這麼著,我回到了老家。站在中心廣場上(從不懂事,到淘氣,到大小夥子,我走過這裏多少次喲),我感覺不到有任何激動之情。相反,我倒在想這廣場(鐘樓雄視著家家屋頂,活像一個戴著尖頂頭盔的大兵)跟某座兵營龐大的演武場頗為相似。這座摩拉維亞地區的城市,當年原是對抗馬扎爾人和土耳其人襲擊的堡壘,尚武的往昔在它的面貌上留下了無可挽回的可憎烙印。
現在她給我沖臉,把我的臉用手掌按著,而我又開始重新認定那是她(儘管聲音不對)。這是在十五年以後,我重又感受到自己的臉受到她雙手的愛撫,是她在久久地、溫柔地愛撫著我(我其實忘了這根本不是愛撫,而是給我洗臉)。那個傢伙越來越饒舌,她那陌生的話音也就不停地答著什麼,我難以相信這就是她的聲音。我努力從她的手觸摸的感覺中來辨別到底是不是她,還有她是否認出我來。
說完,我們在小桌邊坐下來(考茨卡已經備好咖啡),又閑扯一陣(我坐在沙發床上,高興地證實了床很結實,既不塌陷,也不吱呀吱呀叫)。考茨卡這時說,必須得回醫院去了,他匆匆向我交代家裡幾件事項:浴缸的龍頭要擰緊;和任何其他地方都不一樣,標著「冷」字的水龍頭是供熱水的;留聲機的插頭塞在沙發床底下;小柜子里有一瓶剛動一點兒的伏特加。接著,他交給我串在一起的兩把鑰匙,並指給我看哪一把是底下大門的,哪一把是屋門的。我一生不知換過多少張床睡,所以總是對鑰匙刮目相待。這時,我嘴上不說,心裏卻喜滋滋地把鑰匙揣進了口袋。
懷著難以名狀的不滿足感,我離開了理髮店,只覺得滿腦子的疑團。一張從前愛戀至深的面孔如今我竟對它狐疑不已,這實在是太無情無義了。
「你幹嗎非要那份兒自由自在呢?」我問他。「你自己呢?」他把球又踢了回來。「我常找姑娘們玩。」我回答。「倒不是女人怎麼樣,是我自己需要獨來獨往的。」他說完又道,「聽著,到我家去坐一坐,我待會兒再走。」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說來話長。」我回答。我走出旅館(天開始黑了),也沒想起吃晚飯,就在街上溜達起來。
我以嘲弄的目光再次環視這個令人不快的廣場,這才轉身朝著下榻的旅館那條街走去,過夜的房間早已訂好。門房遞給我一把帶著一個梨形木牌的鑰匙,說:「三樓。」房間不怎麼招人喜歡:靠牆有一張床;屋子中間是一張小桌子和一把惟一的https://read.99csw•com椅子;床邊有一張桃木桌,帶鏡子,也就算梳妝台了;近門邊是一個絕小的洗臉池,釉面斑斑駁駁。我把毛巾放在桌上,打開窗子:可以看見院子,還有一些房屋,它們又禿又髒的背面朝著旅館。我關上窗,放下窗帘,走到洗臉池邊,上面兩個水龍頭一個標著紅色,一個標著藍色;我都試了試,流出來的水一律是涼的。我打量那張桌子,充其量只能放一個水瓶、兩隻杯子;不幸的是,只有一個人能坐在桌旁,因為整個房間沒有第二把椅子。我把桌子推到床邊,想坐在床上,可床太矮桌子又高;再者,床在我的重量下塌得厲害,一坐就知道這床不但不能充座椅,就連能不能勝任其床的職責也很可懷疑。我用兩個拳頭撐在床上,蹺起穿鞋的腳,小心不弄髒床單和被子,躺下去。凡是在我身體下的部分,床墊就凹下去,我倒像是睡進了一個吊鋪,或說是一個窄窄的墳坑:根本不能想象還可以有一個人和我在這張床上同眠。
這家醫院由一群四散分佈的樓房構成,倒都坐落在一片大園子里。我闖進緊挨大門的那間小門房,請求坐在一張桌子後面的把門人給我聯繫一下病毒科;他把桌沿邊的電話機朝我這邊一推,說:「〇二!」於是我撥〇二,得知考茨卡大夫剛離開,正朝大門走來。惟恐把他漏過,我去坐在臨近大門的一張長凳上,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兒那些穿著藍白條相間睡衣走來走去的人;接著我就看見他來了,心裏想著什麼;高高、瘦瘦的個子,其貌不揚之中帶著親切感。對,那就是他。我從凳上站起來,迎上前去,有意要撞到他身上似的。他很不高興地瞥我一眼,但立即認出是我,張開了雙臂。一個印象油然而生:他對這個意外可以說是興奮的,他那不假思索的歡迎使我欣慰。
「不,這倒不用。我已經在旅館住下了。只不過我的房間太差勁,明天下午我需要一個舒適的環境。當然,不是為了我一個人待著。」
「現在她不叫這個名字,不過,就是她。你怎麼會認識她呢?」考茨卡說。
這是我們當年分手時(可能是九年前)的話題(我們的分歧具有哲理討論的色彩),我們兩人誰都會意到這番話真正所指是什麼,而且都覺得沒有必要重開當年的舌戰。我們這時無非是需要相互表白一下,我們兩人誰都沒變,都還是原來大相徑庭的我們兩人(在這方面我很喜歡考茨卡身上和我的不同,而且正因如此,我樂於和他爭論,這樣我就能順便明明白白表示出來我現在是怎樣一個人,我在想些什麼)。為了消除我對他的最後疑慮,他回答我說:「你剛才的話再明白不過了。但是請你告訴我:像你這麼一個懷疑一切的人,你又怎麼有把握看出來這牆就一定是樣子貨呢?你挖苦別人充滿幻想,難道你就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些幻想真的就只是幻想嗎?要是你自己錯了呢?而假如這些幻想偏偏就是價值呢?那麼你不https://read•99csw•com就是一個破壞價值的人了嗎?」他接著又說:「一種被搞糟了的價值和一種被揭穿的幻想都一樣可憐,它們很相近,兩者太容易被混為一談了。」
「對了,」考茨卡微微低下頭說,「我想是這樣。」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很高興能幫你點忙。」然後又添了一句:「當然,我是希望能真的幫上忙。」
我的眼睛盯著天花板,連我在脖子上感受到女理髮師的手指時也沒動彈。她把一塊白布的布邊塞進我襯衫的領子里,然後她退後一步,我只聽到剃鬚刀在用來磨快刀刃的皮條上來來回回蹭動,而我懶懶不動,沉入了身心完全放鬆的那種舒坦之中。一會兒以後,我的臉上感覺到濕漉漉的手指在給我塗抹滑潤的剃鬚膏,我頓時發現這是一件古怪而好沒道理的事情: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她跟我無親無故,我與她毫不相干,卻來溫柔地撫摸我。女理髮師抹完以後,又拿起一把刷子開始抹肥皂,於是我的腦海里浮起一個形象(因為即使在休息放鬆的時刻,思想也並不停止活動):我成了一個毫無防衛的祭品,完全任由一個正在磨礪手中剃刀的女人的處置。由於我似乎覺得身體在空間里化掉了,只有自己的面孔被手指摸來摸去,我很容易想象出她那雙纖纖玉手,抱著我的腦袋(把它轉來轉去,撫摸著),似乎它們並不把我的腦袋當做是連在身體上的,而是一個「自成一體」的東西,好讓在旁邊小桌上等著的那把快刀來最後使它達到完美的獨立自主。
出了醫院的牆,我們很快走到個新樓群附近,樓房一幢又一幢地矗立著,毫無章法,不曾夯平的地面上滿是塵土(沒有綠草坪,沒有人行道,沒有路)。這一群樓與周圍一望無際的平野相伴,很難看。我們跨進一道門,踏上一個過於窄小的樓梯(電梯不運轉),在四樓停下,我看到門牌上有考茨卡的名字。穿過門廳,我們就到了屋裡。我的滿意程度超出了預期:一張寬大而又舒適的雙人沙發床佔著一角;床頭有一張小桌,一把扶手椅,一個大書櫥,一架留聲機和一台收音機。
考茨卡臨出門時對我表示,他衷心祝願他的房間能使我「成就真正的好事」。「會的,」我對他說,「有了它我就可以完成一個美好的拆台計劃。」「你認為拆台也可能是美好的嗎?」考茨卡說。我這時心裏暗暗發笑,因為透過這個問題(口氣雖然平和,但問題卻有鋒芒),我已經分毫不差地發現他還是十五年前那樣(既親切又招人笑),還是我第一次認識時的考茨卡。我反駁他:「我知道你是在上天永恆的工地上,當一個老老實實的徒工,一提拆台你就不高興。但我算什麼呢?我又不是上帝他老人家手下的徒工。再說上帝手下的石材工如果在下界打造的建築都能有貨真價實的圍牆的話,那咱們這號拆台派也就沒有機會挖牆腳啦!所以,他們築起來的不是什麼牆,不過是樣子貨罷了。拆擺設也是件挺對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