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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路德維克 4

第五部 路德維克

4

到此刻為止,我僅僅通過視覺佔有了埃萊娜。我現在還與她有一定的距離。而她則不然,已經在巴望兩個肌體溫熱的接觸,希望她在目光寒氣中的身軀趕快得到覆蓋。我雖離她尚有幾步遠,但似乎已經嘗到她潤濕的雙唇,體味到她那舌頭對肉|欲的渴求。又一秒鐘,兩秒鐘過去了,我和她到了一起。在兩張滿堆著我們衣服的椅子之間,站在房間的中央,我們相擁著。
「這樣才正好。」我對她說,同時把外衣搭在椅背上。
她對我又說過去的一切感受都沒法和這一次比。我回答她說(要這麼說)她就過分了。她開始發誓說她在歡愛上從來不撒謊,我沒有什麼理由可以不相信她。她又進一步表白,誇口說我們初次一見面她就料定我們會這樣,說她的身體自有天生的本事,是不會弄錯的,又說她早就為我的才智和朝氣(是的,朝氣!她從哪兒學來的?)所傾倒,而且,儘管她一直沒敢說出來,但她反正早就知道,我們之間一下子就形成一種默契,一般說來身體與身體在一輩子里只能訂下一次這樣的默契。「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這麼甜蜜,你知道嗎?」這時,她彎起身子去夠那酒瓶子,給自己斟上滿滿一杯。杯子一空,她笑了,說:「既然你不要了,你,我就只好一個人喝!」
「不,我脫的時候別看。」
「我就想看看您。」我說。
不僅是我的靈魂變成這第三者的通靈人,而且它指揮我的軀體替代那個人,然後,它就走開,以觀察這夫婦兩個的身軀如何緊摟,然後突然又命令我的肉體恢復自己本來的身份,插足於這對夫婦的結合之中,使這個結合解體。
「你別這麼隨口瞎說,這太不好了!」我說。
「脫呀,埃萊娜。」我又催她。她望著我的眼睛,然後脫去那條緊緊裹著她的黑色彈力內褲,把它扔到高筒襪和套頭衫那裡。這時她已全|裸了。
她輕輕呼著我的名字,眼神在懇求停息一會。
我走到她身邊,從她胳膊下伸手把她摟住,我的手滑向了她的腰胯。絲質的襯裙下,略有些汗濕。她軀體的曲線,軟軟的,被我感受著。她把臉蛋湊向前,由於多年的接吻習慣(壞習慣),雙唇半張著。可我不想吻她,倒是想要細細看看她,看得越久越好。
「您脫呀,埃萊娜。」我又說一遍,一面後退幾步,脫去我白己的外衣。
肉體之愛極少達到與靈魂之愛水乳|交融的程度。那麼當肉體在結合的時候(其動作自古存在,天下皆同,恆久不變),靈魂又在幹什麼呢?這時它所忙於創造的一切,便是要顯示自己可以高高凌駕于單調的肉體動作之上!它對肉體(同樣對他人的肉體)可以表示極大的輕蔑,因為它可以藉助肉體進行想象的創造,其欲|火比兩個肉體的結合甚至更加強烈千百倍!或者反過來說:當它聽任肉體進行小小的一來一往擺動的時候,它又是多麼聰明地來鄙薄肉體。它可以隨著各種思緒飛向遠方(已經厭倦了肉體的反覆無常),比如去記起某次棋局、某次午餐,或想到某本書九九藏書的閱讀。
我根本不想給埃萊娜或我自己倒酒;我怕的是再喝一通的結果會使這次幽會有拖長的危險(幽會雖美但須得結束,成為我的過去)。
她穿衣服穿了很久。七點僅差幾分才離開。
她從沙發床上站起來,裙擺滑落到膝蓋。她的雙目看著我的眼睛,沒有說話(也不把目光移開),慢慢地把裙子側邊的拉鎖拉開。鬆脫的裙子沿雙腿而下,她把左腳從中拔出,用手把著裙子,又把右腳從裏面跨出來,把裙子放到椅子上。她身上還有一件套頭衫和襯裙。她把腦袋從套頭衫里鑽出來,又把套頭衫扔到裙子那裡去。
她從剛才的疲乏中有所恢復,速度之快令人吃驚。她頓時又變成一個頑皮姑娘,想高興高興,玩一番,來表示自己的幸福之情。很顯然,她覺得自己裸著身子很輕快、很自然(通身只有一塊手錶,鏈上系著的那個小小的克里姆林宮窸窣作響)。她試著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以找出一個最舒服的樣子來:先是兩腿交叉著放在身子底下,像土耳其人那樣坐著;後來又是把腳抽出來,她用胳膊肘撐著身子;然後又趴下,把臉埋在我的兩腿中間。她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再三對我表示她的滿足之情;同時一直在吻我,我不得不盡量克制自己來忍受她,尤其是她的嘴唇太濕,而且她嫌我的雙肩、臉頰還不足,拚命要吻我的嘴。(我不喜歡濕漉漉的吻,除非是在求歡的忘情之中。)
她卸去連衣襯裙,把它扔到套頭衫、裙子那裡;把高筒襪一隻又一隻地褪下,抽走;她沒有扔它們,而是自己走過去,小心地把它們放好。接著,她把雙手反勾到背後,抬起胸,幾秒鐘以後她緊繃的肩膀才鬆開,於是乳罩從乳|房上滑落下來。由於抱起了兩隻胳膊,雙乳相互挨著,它們豐盈、飽滿、蒼白,而且明顯地有些下垂。
我心裏巴望她走得遠遠的;巴望她的身軀(實在的物體)能變得空靈一些,消融掉,像水一樣淌走,或者化為一縷輕煙從窗口逸出——可是這個身軀還在這兒,我沒有從任何人那兒把她偷到手,也沒有在她身上戰勝或摧毀任何人,這是一個別人棄而不顧的身軀,被丈夫遺棄的身軀,我本以為可以利用它,但反倒被它所利用,它現在因大獲全勝而高興、得意、雀躍。
「這是真話嗎?」我問。
此刻,這個裸體在我眼裡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裸得一無可取。原先具有的刺|激能掩蓋它年歲上的一切缺陷,因為正是其中濃縮了她和澤馬內克夫婦生活的全部歷史,所以我被俘虜了。然而此刻在我面前的她,丈夫沒有了,夫妻關係沒有了,只剩下她自己,她體形上的缺陷突然喪失了其險詐的魅力,還原為本身:純粹的形體缺陷。
我站起來,歪歪扭扭穿過屋子;打開浴室門,扭開龍頭,讓大股大股的水沖我的臉、手和全身。我又抬起頭,在鏡子里看到了自己,我的臉笑意盎然;而當我忽然看見這張笑臉時,覺得這笑容很滑稽,便放聲大笑。一會兒,我擦乾身子坐在浴缸邊。九-九-藏-書我希望能一個人至少待上幾秒鐘,品嘗突然與人隔絕的美好,陶醉於自己的歡樂。
因為,我心滿意足;也許可以說幸福之極。我品味著自己的勝利,往後的分鐘與小時,我覺得無用也無趣。
埃萊娜全身痙攣,脖子上一根血管都變青了;她扭轉頭,用牙齒咬住一個墊子。
「你怎麼啦?」我問她。
接著我又回去。
我沒辦法,給她倒滿杯子。「你呢?你不喝了?」她問。我搖頭表示不喝。她一口氣喝乾,又說:「你放下讓我自己來!」我放下酒瓶和小杯子,讓她伸手就可以從沙發桌上拿到。
她搖搖頭,說:「沒什麼,沒什麼,我的狂人。」在我的臉上,身上她到處印滿狂熱的吻。「我愛得發瘋了。」她說。見我始終不說話,又接著說:「你要笑話我了,但我無所謂,我愛瘋了,瘋了!」我還是什麼也不說,她說:「我覺得非常幸福……」後來她向我指指小桌子和沒喝完的伏特加酒瓶:「你給我倒點酒呀!」
我猛地被點醒,有點發慌,我突然發現,歸根到底我不能不相信她的話。她覺察到我信她,便如釋重負,一次又一次要我大聲告訴她:她已經把我說服了。接著她又自己給自己倒些伏特加,而且要我跟她碰一杯(我拒絕了)。她擁抱我。儘管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卻不能不去看她。那雙傻藍的眼睛和裸著的身子(活動著,跳來跳去的)吸引著我。
她在一心說明我和巴維爾·澤馬內克如何相像的時候,使用的字眼都同樣含糊不清,但毫無疑問的是,她看出了這種相似,感覺到這種相似,而且始終一口咬定如此。我現在無法說清這幾句話究竟使我生氣,還是刺痛我的心,說不清,我只是覺得震驚,這些話真愚不可及;我走近椅子,開始慢慢地穿衣服。
埃萊娜沒有繼續趴著,而是側身斜躺,望著我。「寶貝,你到我這兒來。」她說。
這幾句話使埃萊娜陷入鄭重的思索(她坐在沙發床上,兩肘撐在膝蓋上,兩腳著地,微微分開,右手裡仍拿著空酒杯),她最後聲音極低地說:「是的。」
許多人在一度和人肉體結合之後,便以為和對方的心靈也結合了,從這種錯誤的「以為」出發,自命有權順理成章改換成親昵的稱謂。而我從未接受過這種肉體和心靈會和諧一致的信念,所以對埃萊娜把我昵稱為「你」很是不快,心生反感。我不想聽她調遣,便朝著放置我衣服的椅子走去,想穿上襯衣。
埃萊娜的醉意越來越濃,同時也越來越興奮。我相信了她愛我的話竟至於使她不知如何表達自己幸福之情。忽然她要打開收音機(她背朝我,蹲在收音機前扭著旋鈕)。傳來一陣爵士樂。埃萊娜站起來,兩眼閃閃發光,她笨手笨腳地做出幾個搖擺舞的動作(我嚇了一跳,看著她的兩個乳|房向兩邊甩動)。她噗地笑了:「跳得好嗎?你知道,我從來也沒跳過這種東西。」她大聲笑了,過來摟住我。她要我帶她跳。我不肯她就生氣。她說這些舞她不會跳,說我應當把她教會,還說她指望我教給她很多東西,跟我在一起她願意變得年輕活潑些。她又求我對她說她真的還是很年輕(我對她說了)。她想起來我已穿上衣服而她沒穿,她笑了。這讓她覺得太氣人;她問這房間的主人難道就沒有一面可讓她照照我倆模樣的大鏡子。只有書柜上的玻璃可權充一下。她想看個清楚,但影像過於模糊。她走近書櫃,對著一大排書脊上的書名又噗地笑了:《聖經》、加爾文的《基督教原理》,帕斯卡的《致外省人書》,胡斯的著作。她抽出《聖經》,擺出莊嚴的姿態,任意翻到一頁,學著牧師的樣子讀起來。她非要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牧師風度。我對她說,她這樣讀《聖經》的樣子十分好看,不過最好還是穿上衣服,因為考茨卡快要回來了。「幾點了?」她問。「六點半。」我回答。她抓住我的左手腕——我的手錶戴在這兒,大叫道:「胡說!才六點差一刻!你想擺脫我!」九九藏書
「就是這樣也不一定喝伏特加吧。」我說。
「你別穿……」埃萊娜請求我說,她把手向我伸過來,又說:「你來呀!」
我只有一個心愿:不要這麼待下去,如果實在不行,至少也讓後來的這段時間在毫無意義中溜過去,輕得像一粒塵土。我不想再碰埃萊娜,一想到還要親熱就使我心悸,然而如果弄得劍拔弩張或大哭大鬧一番就更叫我害怕。為此我雖然心裏不情願,也只得放下襯衣,最後還是去坐在沙發床上,離埃萊娜不遠的地方。這真叫人討厭:她向我挪過身子來,把臉擱在我的腿上,她拚命地吻我,不一會兒我腿上就濕乎乎的;可她給我的不是吻,因為當她抬頭的時候,我發現她的臉上滿是淚水。她抹著淚說:「別生氣,我的愛,我哭了,你別生我的氣。」她對我貼得更緊,把胳膊圍在我的腰上,忍不住抽泣起來。
兩個相互陌生的肉體結合在一起,這不少見;甚至兩個靈魂合二為一有時也能實現。但一個肉體和自己的心靈要相互統一,達成默契,以共享激|情卻要難上千倍萬倍……
我望望埃萊娜的臉,紫漲著,因扭曲而難看。我把手按上去,好像按著一件可以撥弄來撥弄去、可以揉搓的東西一樣。我覺得這張臉很樂意接受這隻手,它也像覺得自己是一件特別需要揉搓的東西。我就讓這個頭朝右轉,接著又朝左轉,這麼著一連幾次,隨後,這個動作就變成一個耳光,又是一下,第三下。埃萊娜嗚咽起來,發出叫聲,但一點也不是痛苦的叫聲,卻是因為快活;我拍著她,用儘力氣拍,而她把下巴抬起來湊近我,後來我看見她不read.99csw.com僅把臉,就連她的上身也抬起來湊近我,於是我乘勢(壓在她身上)揍她的胳膊、兩側、乳|房……
她說她很抱歉,可這是因為我自己剛才問了她很多,是我要跟她談她的丈夫的,所以她才敢這麼來提自己的丈夫。不過如果我非要弄個水落石出,她可以也應該告訴我:在她一生中只有兩次她被一種不可左右的強力所吸引:一次是被她的丈夫;一次就是我。按她的話說,使我和她丈夫可以相提並論的,原來是一種生命的衝動;一種在我們身上洋溢出來的歡樂;一種永恆的青春;力量。
「可我想喝,你肯讓我喝嗎?」
「親愛的,我求你啦!」她仍是指著小桌子,算是抱歉地說,「別怪我,我太幸福了。我願意享受一會兒……」
「有勞你給我說說,我究竟怎麼像你的丈夫。」我說。
她盯著我的那副神氣,活像是個失戀的女人在苦苦哀求。一連好幾次,埃萊娜對我重申她說的都是真的,絕沒有撒謊,我沒有任何理由妒忌她的丈夫;所謂丈夫,是過去;因此今天她也談不上忠或不忠,因為沒有可以忠於的人;我用不著擔心:我們下午的愛情不僅美好,而且純潔
「的的確確是真話。」她發誓說。
一切都有完結的時候,這場劫掠也到了盡頭。她背朝上橫趴在沙發床上,精疲力竭。在她背上,能看到一粒美人痣;更低一些的,是屁股上被打出來的紅道道。
「這兒太亮了。」她說。
那麼當我的肉體在和埃萊娜做|愛的時候,我的靈魂又在幹什麼呢?
雖然事情對我來說已經了卻,可我應當憑良心說埃萊娜的話並不使我不快:它們證明我馬到成功以及我的滿足是有根據的。因此,由於我實在想不出說什麼來,又怕顯得過於沉悶,我就對她說單憑一次經驗未免過分;況且她本人還告訴過我:她和她的丈夫,不也曾經有過偉大的愛情嗎?
「別看。」她說。
我把這一場面的每個細節都看在眼裡;當我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是哪一個),我不是尋求匆匆一樂,而是要把這個陌生的親密對象每一個細微處都徹底地佔為己有,要在一個下午、一次做|愛中把它們全部攫取過來。在做|愛中,我不僅縱情歡樂,而且還要注意捕捉瞬息的變化,所以我必須保持完全的警覺。
後來(不太合乎邏輯,前後不一致),她肯定地說,我在某個方面和她的丈夫十分相似!她也不知道到底怎麼相似法。當然我們的舉止動作完全不一樣,但她是不會弄錯的,她的直覺,萬無一失,能使她透過外表看到內里。
她動情地喚著我:「路德維克,路德維克,路德維克……」我把她引向沙發床,讓她躺倒。「來吧,來吧!」她說,「挨著我,緊緊地……」
「您把衣服脫掉,埃萊娜。」我輕聲說。
我但求趕快結束這種奇特的折磨卻不得。直到臨近六點半她才終於穿起衣服。她指指胳膊上被我揍出來的紅痕,撫摸著。她說從現在起直到下次相會,這九-九-藏-書就是我留給她的紀念品。接著她又馬上想起說:在這個紀念品從她身上消失以前我倆該是早見面了呢!她挨著我站著(一隻長統襪已穿好,另一隻拿在手裡),要我向她保證我倆一定能早早見面。我點了頭,但她並不滿足,非要我親口說一說,到這個紀念品消失之前我倆還要約會許多許多次。
「我惹你生氣了,我的愛?」埃萊娜感到了我的不高興,她站起來,走到我跟前,撫摸著我的臉,求我別跟她鬧彆扭。她不讓我穿衣服(不知何種神秘的原因,使她把我的褲子和襯衣看作仇敵一般)。她開始來向我保證說她真心愛的是我,而且說她從來不亂用這個愛字;說她將來定有機會證明這一點;說當我一提幾個關於她丈夫的問題,她就知道自己來議論他是冒傻氣;她不會讓另一個男人,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夾在我們的中間。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因為很久以來,她的丈夫對她說來就不足一提了。「因為說到底,我的小狂人,我跟他完結已經足足有三年啦。沒離婚是因為小傢伙。各人只管各人的。彼此真的就跟外人一樣。他在我心裏只是一段舊事,一段遙遠的舊事罷了……」
可是我的靈魂卻命令繼續下去,要把她推向一個又一個高潮,要強迫她的肉體處於各種各樣的姿勢下,一定也要和那個看不見的第三者一樣,悄悄地從各個角度去觀察她;毫不放鬆,一定要重複而又重複這種痙攣,在這時候她是真實的,本來的面目,在這時候她不裝假;正是通過這種痙攣,她深深地留在那個不在場的第三者的記憶里,就像一個鋼印,一個印章,一個數碼,一個紋徽。要偷走他的密碼,他的寶璽!撬開巴維爾·澤馬內克的密室;要把這些統統搜索遍,不放過一個角落,而且全部翻個底朝天!
我的靈魂看見了一個女人的身體。它對這個身體十分冷漠。它知道,這個肉體之所以被它選中,是因為這個肉體已經習慣被一個眼下不在場的人觀察下的做|愛,所以它也竭力以這個不在場的第三者的目光去看待它,它盡量要成為這個第三者的通靈人;在這裏,一個女性裸|露的軀體展示在目光下,還有她那屈著的腿、肚子的褶皺、胸脯,但只有當我的眼睛成為那個不在場的第三者時,這一切才有意義,我的靈魂,終於進入了那個人的目光,和它完全統一;彎屈的腿、肚子上的褶皺、胸脯,我的靈魂全都佔有了它們,就跟那個不在場的第三者一樣。
「我可不是說瞎話!不錯,我們現在還是在一個屋頂下過日子,但並不是夫妻生活。這一點,我向你保證,已經有好幾年談不上是夫妻了!」
大概是她覺得剛才既然已領略真情的享受,也就有義務要同樣袒露真情。一連說了幾聲「是的」以後,她說如果因為有了剛才那一番奇感就否認從前那就太不好了。她又喝了一杯酒,話更多起來,大發感慨,說最強烈的感受都是無法相互比較的。對一個女人來說,二十歲時的愛和三十歲時的愛根本不同,又說我很明白她的話:指的既有心理又有肉體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