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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路德維克 3

第五部 路德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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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不至於在這個時候想說這些,可實際每一個女人在跟另一個男人幽會的時候都會這麼想。正是在這時候,假話就開了頭,而您,埃萊娜,您想要保持真誠,對不對?您的丈夫,您肯定是愛過他的,您不會沒有愛情就跟他在一起的。」
說實在的,那個胖姑娘其實是給我提供了一個多少可以挽回一點局面的機會。這在當時是最後一個機會表示理解同志們嚴厲批評的機會,是我表示對他們靠攏的機會,再斟酌我接受的程度,反過來,再要求大家給予某種諒解。然而,我倉猝之間的回答,等於是我一下子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思維軌道,拒不接受他們給我安排的角色。以前上百次的大小會議、各種程序、多少次的審查都要我扮演一個角色:被告,要沉痛自責(讓自己也站在批判者的立場),以乞得憐憫。
她似乎要把裙子放下一些,我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動,繼續問她:「他呢?您在哪兒認識他的?」
「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時代。但請告訴我,您丈夫是您初戀的情人嗎?」
「對,一年級。」
突然我擔心起來,怕她也會跟一切不忠的妻子那樣,用她們的老辦法,硬說自己所嫁非人,在我對這婚姻下手的時候要我來聽她倒苦水。「您千萬別對我說您的家庭生活有多麼痛苦,您的丈夫根本不理解您等等的話!」
她苦笑笑。
「說真的,您的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呢?」
「再說那個時候,整個時代是美好的。」
「這麼說,你倆是在合唱團相愛的……對於剛剛產生的愛情來說,這真是個美好的環境。」
「埃萊娜,您也是我真正的心上人。」我對她肯定地說。
「死神,你總是姍姍來遲!而我老實說,希望經過許多年之後再同你相會,希望我再過一過自由的生活,再能多多地工作,多多地愛,多多地唱,多多地在世上遊逛……」我聽出這是《絞刑架下的報告》。「我愛生活,並且為使它更美好而投入戰鬥。我愛你們,人們,當你們也以同樣的愛回答我的時候,我是幸福的。當你們不了解我的時候,我是難過的……」這是在監獄的鐵窗下秘密寫下的文字,戰後曾被印成數百萬冊,多少次被廣播,在學校里作為必讀教材,是那個時代的經典作品。澤馬內克給我們讀了最為著名的幾個片斷,幾乎人人都能背誦的幾段。「讓我的名字在任何人心裏都不要喚起悲哀。這是我給你們的遺言,父親,母親和兩位姐妹;給你的遺言,我的古絲妲;給你們的遺言,同志們,給所有我所愛的並還我以愛的人們……」牆上掛著伏契克的肖像,是著名的素描家馬克斯·斯瓦賓斯基作品的複製件。這位老畫家正在他的「巔峰時期」,善於採用各種比喻、象徵,如胖乎乎的女人、蝴蝶、花花哨哨的東西。人家說,當同志們在戰爭剛一結束到他那兒去,要求他按伏契克的一張照片畫肖像時,斯瓦賓斯基以他那特有的細膩風格,幾筆就把他畫出來(側面像):那神情差不多像個姑娘,臉上透九九藏書著堅信和熱情,那麼透亮,那麼美,凡認識這位楷模的人都覺得這張肖像比自己記憶中的真人更加生動。澤馬內克,繼續朗誦,整個大廳靜悄悄的,人們聚精會神。在主席台上,一個胖乎乎的姑娘,滿臉欽佩的神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朗誦者,他突然改變語調,可以說是聲色俱厲,原來讀到了那個叛徒米列克「本來是一個堅強的人,在西班牙前線上曾冒過槍林彈雨,在法國集中營的嚴峻考驗中未曾屈服過。而現在他竟在蓋世太保的棍棒下嚇得面無人色,為苟且偷生而背叛。他的勇敢是多麼淺薄,如果這種勇敢經不住幾下抽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話,他的信仰也是同樣的淺薄……他之所以失去力量,是因為他開始只替自己著想,不惜犧牲戰友以救自己的皮囊。對怯懦屈服了,由於怯懦而叛變了……」牆上,伏契克漂亮的臉龐沉思著,在我國千千萬萬公眾大廳的牆上,它沉思著,那麼漂亮,簡直像個充滿戀情的姑娘一樣光彩照人。我望著它,心裏就羞愧,不僅是羞於自己的錯誤,也羞於自己的顏容。這時澤馬內克正讀到最後的部分:「他們可以剝奪我們的生命,不是嗎,古絲妲?可是誰也不能把我們的光榮和愛情奪去。啊!勇敢的人們,如果我們經歷了這番苦難又重逢的話,你們能夠想象出我們將要怎樣生活嗎?在輝耀著自由和創作的生活中重逢!那時我們所生活的便是現在我們所幻想的、所志願的、為之赴湯蹈火的一切!」這最後幾句感人肺腑的話一落地,澤馬內克就打住了。
「您這不是隨便說說安慰人吧?」
「您也懷念那段時光嗎,您?」
又是一陣沉默。澤馬內克終於開口了。他表示,他無法想象在我的反黨言論中有什麼可以引人發笑的地方。他又一次援引伏契克的話,說在關鍵時刻,迴避問題或懷疑的態度都必然發展為背叛,而黨這個堅強堡壘不能容忍內部保留叛徒。我的發言,他接著說,表明我什麼也沒聽進去,同時表明不僅在黨內不應有我的位子,而且我也不配享受工人階級所給我創造的學習條件。他提議把我開除出黨,開除學籍。會場上的人紛紛舉手,澤馬內克對我說我應該交出黨證並離開會場。
「您可不是那種花言巧語的人哪!您心裏不這麼想是不會這麼說的。」
「才不是呢!我第一次見到您的時候,就似乎覺得我已經等了您很多很多年,我等的就是您。」
「我會喝醉的。」她說。
我站起來,把黨證放在澤馬內克面前的主席台上。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其實他早已不再理我。但我,現在,看見他的妻子坐在我的面前,醉意朦朧,兩頰通紅,裙子撩到腰帶那兒。兩條粗粗的腿的上方是黑色的彈力三角內褲;兩腿一張一合,其節奏標志著十多年來澤馬內克生活中的脈搏。我的手擱在這兩條腿上,我相信它們緊緊貼著澤馬內克的命|根|子。我望了望埃萊娜的面孔,她的雙目半閉著任我撫摸。
https://read.99csw.com猶豫了一下:「我現在不想提他!」
她始終坐在我的對面(撩起的裙子露出吊襪帶,它被固定在流行的黑色內褲上),臉仍泛著紅色。但在這一分鐘里,我眼前閃現出另一個形象,使她的臉模糊起來:這個轉了三次手的小小佩飾猛然攪動我的記憶,巴維爾·澤馬內克整個人在我面前活動了起來。
「因為我要的是整個兒的您,要知道您裝在這個腦袋裡的一切!」我撫摸著她的頭髮。
「您認識他很久了?」
「您過的是什麼生活呢?」
對紅軍薩沙的事,我根本沒有相信過。再說即使真有其人,它的真實性也已經被巴維爾·澤馬內克的誇張而沖淡了,他把這個人弄成自己生活中的神話人物,一尊聖像,一個打動人心的工具,帶著感情|色彩的論據,虔誠的信物,他的女人(顯然比他還經常地)一直到死都將不斷提起它(半出於熱忱半出於向人示威)。我彷彿覺得巴維爾·澤馬內克的心(一顆邪惡的喜歡賣弄的心)就在這兒,就在眼前。我突然又彷彿重新置身於十五年前那個場面的中心:理工學院的大階梯教室;澤馬內克在講台正中;他的身邊有一個胖胖的姑娘,一張臉圓鼓鼓的,梳著辮子,套著一件難看的毛衣;澤馬內克的另一邊,是區里來的代表,一個年輕人。在講台後面,一面寬大的長方形黑板;伏契克的像就掛在左邊牆上。在龐大的長講台對面橫躺著一排比一排高的座級。我和大家一樣就了坐。而我在經過近十五年的光陰之後,又用我當年的目光來看澤馬內克,看他宣布說開始審查「揚同志的問題」,我眼前出現了澤馬內克當時這麼說的情景:「現在我向大家宣讀兩位共產黨員的來信。」他說完這句話以後略略停頓一下,拿起幾張紙,把一隻手插|進他那一頭長長的捲髮,用一種感人肺腑的、幾乎是輕柔的聲音開始朗讀。
「是的。我們大家都是。」
「真的,埃萊娜。您剛才說得對,女人嘛,我見識過很多很多,她們使我明白,不必怕以輕佻換輕佻,但咱們在一起,跟那種情況不能相提並論。」
「路德維克,您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也是一樣!當我一見到您就知道您不是那種逢場作戲的男人,可正是這一點叫我害怕。因為我是個結了婚的人,而且我清楚咱倆之間的關係會是真格的,您就是我真正理想的人,這一點我拿我自己也沒法。」
她沒有笑,正色地喝了酒,說:「您知道,路德維克,要是您也把我當作那種下賤女人的話,那會讓我難過死的。她們無聊,滿腦子那種風流韻事。我可不是傻瓜,我知道您見識過一大堆女人,就是她們教會您用不客氣的眼光來看待女人。只不過我,我會非常難過的……」
我把她領到一所借來的寓所里,可她一直沒有任何表示,也不需要任何說明。相反,一跨進門檻,她似乎就已打定主意,從原來的打情罵俏轉向只有一個解釋的行為:就是從現在起不再是隨便玩玩,而是生活中真有的那麼九-九-藏-書回事了。她站在我朋友屋子的中央,半轉身對著我,她的眼神告訴我她等著我走過去,吻她,緊緊擁抱她。就在她半轉身的瞬間,她和我心裏所想象的埃萊娜形象就完全一樣了:解除戒備,聽憑擺布。
「我也一樣,我說,要是您跟別的女人一樣輕佻,肯接受隨便什麼人的所謂愛情,把丈夫丟下不管,我也會非常難過的。您如果也是這一類人,咱倆也就用不著見面了。」
「結婚十三年,而我們認識還要早些。」
「可不是!」
「您和我都會醉的。」我讓她放心(雖然我心裏知道,自己不會喝醉,因為我已決心完全保持清醒的頭腦)。
「我的上帝。」埃萊娜說,垂下了眼瞼;她的臉上塗著胭脂,她和我設想的埃萊娜形象越來越一致:解除戒備,聽憑擺布。
她點點頭:「是的。」
「我沒想說這些,」埃萊娜辯白說,被我的進攻弄得有點不知所措,「我還不至於……」
「所以您的第一次愛情,還應當算是您的丈夫。」
「歌舞團?您丈夫也是合唱團的嗎?」
「埃萊娜,我願意了解您。從現在起,只要是關於您,我什麼都想知道。我對您認識得越清楚,您就越成為我的心上人。那麼,在他之前,您還有過別人嗎?」
「那當然了,我對女人不會做假,她們教會我那麼多,就是這一點沒能教會我。所以我不是在向您說假話,埃萊娜,儘管看起來難以叫人相信。我一旦發現您的存在,是的,我就明白,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需要的就是您,原來在我認識您以前一直在生活中等待您的出現。而現在我要您,這也是命里註定的。」
她聳聳肩,微笑說:「一個男人。」
「啊,您要是知道……」
我走到她那兒;她向我抬起頭;我沒有吻她(期待已久的吻),只是對她微笑,手扶在她裹著藍色風衣的雙肩上。她明白了,解開紐扣。我把風衣拿到門廳,掛上衣鉤。不,雖然現在一切都已就緒(我心裏的渴望和她的百依百順),但我還不著急,生怕因為草率從事而不能獲得圓滿成功,我要十全十美毫無疏漏。我東拉西扯地聊著,讓她坐下來,給她看種種家用小東西。我打開放伏特加的柜子,昨天考茨卡已經使我注意了這瓶酒;我拔去塞子,把瓶子放在小桌上,又放上兩隻杯子;我斟了酒。
「不錯,」她接受地說,「但這已經是過去的事……」
「您幹嗎非要知道?」
「在歌舞團排練的時候。」
「他那個時候怎麼樣?」我低低地說,緊追不捨。
「是的。」她輕輕地承認說。
「瞧瞧,您看見這個嗎?」她給我看用短短的幾節鏈條系在手錶上的一個小銀片。我低下頭仔細看,埃萊娜解釋道:上面刻的是克里姆林宮。「這是巴維爾送給我的紀念品。」接著她給我講起這個小飾物的歷史。這小玩藝兒原是一個熱戀中的俄羅斯年輕姑娘贈送給她的同胞薩沙的,薩沙當時正要出發參加大戰。他最後到了布拉格,這個城市被拯救出劫難,但薩沙卻犧牲在這裏。當時巴維爾·澤九九藏書馬內克和父母一起住在一所別墅里,樓上曾有紅軍安置一個臨時急救站。傷勢嚴重的薩沙中尉就在這裏度過了他最後的幾天,已和他建立感情的巴維爾陪伴著他。用線掛在脖子上的小小的克里姆林宮經歷了整個戰役。在奄奄一息之際,薩沙把它贈給了巴維爾。後者一直保存著這件禮品,把它視為最珍貴的吉祥物。有一天——他倆訂婚後——埃萊娜和巴維爾吵了嘴,甚至想要分手;這時候巴維爾為了和解,把這件廉價的飾物(珍貴的紀念品)交給她;從此埃萊娜再沒有摘下過這件小東西,它對於埃萊娜是一種信息(我問她什麼信息,她回答:「歡樂的信息。」)。她應該一直帶在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
假如有什麼原因會阻止一個女人向她的情人談論她丈夫,那麼這個原因很少是高尚、體諒或真正的羞恥心,原因只能是害怕,怕惹得情人不高興。一旦男的能夠消除她的這種不安,他的情婦一定會很高興,她會覺得更加自如,但更主要的是:這使她有了話題,因為可供交談的話題並非無窮無盡,而且對一個有夫之婦說來,丈夫是一個最理想的題材,是她惟一有把握的題材,惟一她自信可以當有資格人士的題材,而每一個人,說到底,誰都樂意在人前以專家、內行的身份出現並以此自炫。所以,當我向她保證,說她談了以後對我沒有一絲一毫妨礙,她就大為寬心,談起巴維爾·澤馬內克。她動情地回憶著,所描繪的一切情景沒有一個陰暗點。她詳細敘述她如何對他傾心(對這個金髮、身體挺得筆直的小夥子),當他成為歌舞團里政治負責人的時候,她在心裏對他產生極大的欽佩,她多麼讚賞他,再說那時她所有的女友都這樣(他有驚人的演講天才!),她大談他們的戀愛史和當時整個時代多麼協調,她對那個時代用幾句話進行辯護(我們難道會懷疑到斯大林竟然讓人殺害了那麼多忠誠的共產黨人嗎?),她肯定不是在有意轉向政治問題,而是她認為自己和這個話題有關。她為自己的青年時代辯護,還有,她在自己和那個時代之間劃上等號(就像那個時代是她往昔的家),又好像她是那個時代的辯護人,她的表態如同一個小小宣言,彷彿埃萊娜要警告我:您要我吧,我沒有任何條件,只有一點:你要允許我保持這個樣子,你要我就得接受我的信念。在一個不該展露信念而應該展露身體的場合來展露信念,這本身恰恰包含著一種不正常——從某種角度說信念問題使這個女人坐立不安:她要不就是害怕人家懷疑她沒有信念,所以趕快表白一番;要不(對埃萊娜而言,更像后一種)就是她自己內心也在懷疑這個信念,希望藉此鞏固這種信念,寧願冒著失去一件于自己眼中價值無可爭辯的東西:性|愛行為本身(也許,她想拐彎抹角地驗證:對情郎說來,性|愛比一場信念的論戰重要得多)。從埃萊娜方面,她這次的信念表白並九_九_藏_書不是要使我不快,因為她已經使我接近熱烈情緒的關鍵時刻。
後來他說:「這是一封共產黨員的信,是在絞刑架的陰影下寫出來的。現在,我要給你們大家讀另外一封信。」說到這兒,他把我明信片上那三句短短的、可笑的、可怕的句子一一讀出來。於是他又保持沉默,全大廳也沉默著。我完了,我心裏很清楚。好一陣子過去了,澤馬內克真是個出色的導演,特別留意不打破這沉默的時刻。終於,他要我表態。我知道我已無法挽回局面,哪怕一絲一毫。如果說,我不下十次的申辯也沒有讓人聽進去的話,那麼今天澤馬內克把我的那幾句話已經放到伏契克這樣的人的絕對尺度之下,我的申辯還會起什麼作用呢?但是我又只能站起來說話。我再次解釋,我寫這張明信片只是鬧著玩而已,不過我也譴責了自己這些話說得不是地方,玩笑是粗俗的,我指出自己的個人主義思想,「知識分子」的軟弱性,脫離人民,我揭露自己的虛榮心、懷疑一切的傾向、玩世不恭,但我發誓,雖然如此,我對黨是忠誠的,無論如何不會與黨為敵。討論開始了,同志們紛紛批判我的論點矛盾百出;有人問我,一個承認自己玩世不恭的人又怎麼能夠對黨忠誠;一個女同學提醒我以前的某些不光彩的言詞,說她想知道,我是否認為在一個共產黨員的嘴裏容許吐出這樣的話來;還有許多人作了長長的抽象性發言,評論我的小資產階級思想,我正好成為這方面的具體典型;總之,大家認為我的自我檢查並不深刻,缺乏誠意。在這以後,那個坐在主席台上、澤馬內克旁邊的胖姑娘向我提問:「您再想想,那些受蓋世太保拷打而沒能活下來的同志對您的這些話會怎麼說呢?」(我想起了爸爸,我發現大家都裝作不知道他最後的結局。)我沒有說話。她重申了她的提問,要求我必須回答,我說:「我不知道。」「那您想想,」她不放鬆地說,「您也許會想得出來的!」她是要我想象死難的同志們說出對我的嚴厲宣判;我當時毫無思想準備,太覺突如其來,一股怒氣油然而生,而且這幾個星期以來天天自我檢查已經精疲力竭,所以我說:「他們那樣的人視死如歸。他們肯定不會庸俗低級。要是他們讀了我的明信片,可能會覺得好笑!」
她搖頭:「傻呵呵的好奇心而已。」
「真的嗎?」
「那時您還是大學生吧?」
如果埃萊娜在少女時代已經屬於過一個男人,那麼她和巴維爾·澤馬內克的婚姻就會不那麼重要了,這使我差不多有些失望:「那一次是真正的愛情嗎?」
「知道我過的是什麼生活就好了。」
她坐在沙發床上,瞪大眼睛看著我。我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貪婪地打量著她。我把雙手放到她膝蓋上,然後慢慢地推起她的裙子,直到看得見她長統襪的邊和鬆緊帶:埃萊娜的臀部已顯臃腫,不知為什麼使我覺得有些悲哀,也有些可憐。埃萊娜任我觸摸,一動也不動,既沒有一個手勢,也沒有一個眼色。
「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