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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畫家突兀暴烈的手勢:論弗朗西斯·培根 六

一 畫家突兀暴烈的手勢:論弗朗西斯·培根

培根也是如此,他的畫作背景極度簡單,單色平塗;但是,前景的部分,他也以極度濃稠的顏色與形式處理身體。然而,他心心念念的,卻是這種華麗(莎士比亞式的)。因為少了這種華麗(以華麗對照單色平塗的背景),美就會變成禁慾,彷彿在進行節食read.99csw.com,彷彿縮減了,而對培根來說,排在第一位的始終是美,是美的爆發,因為就算今天這個字看起來已經被用爛、過時了,但是連結著培根與莎士比亞的,正是這個字。
肉鋪很恐怖,可是當培根談起肉鋪的時候,他不忘指出,「對一個畫家來說,這裡有肉的顏https://read.99csw.com色散發出來的偉大的美」。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執拗地套用在他畫作上的「恐懼」一詞會激怒他。托爾斯泰提到列昂尼德·安德列耶夫和他的短篇黑色|小|說時曾說:「他想要嚇我,可是我並不害怕。」今日有太多畫作想要讓我們恐懼,而我們卻感到無聊。恐懼並不九九藏書是一種美感,而我們在托爾斯泰的小說里感受到的恐怖,從來就不是在那兒等著嚇我們的;傷重而性命垂危的安德烈·保爾康斯基沒有麻醉就開刀,這驚心動魄的畫面並未將美剝除,正如莎士比亞從來不將美從任何一場戲中剝除,正如培根從來不將美從任何一幅畫作中剝除。
在關於貝克特的反思九-九-藏-書里,培根說過:「在繪畫方面,我們總是保留太多習慣,我們刪除的永遠都嫌不夠……」太多習慣指的是,任何不是畫家新發現的東西,不是前無古人的貢獻,不是他原創的;任何屬於傳承的、例行的、填空補白的東西,還有為展現技巧而進行的創作。以奏鳴曲的形式來說(甚至最偉大的音樂家也是如此,莫read.99csw.com扎特的作品、貝多芬的作品),所有從一個主題到另一個主題的過渡樂句(經常是約定俗成的)就是這樣的例子。幾乎所有偉大的現代藝術家都試圖刪除這些「填空補白」的部分,刪除這一切來自習慣的東西,刪除一切障礙,讓藝術家得以直接與本質進行專屬於他的接觸(本質:藝術家自己,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可以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