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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美麗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 語言

五 美麗宛如一次多重的相遇

語言

儘管如此,要用一個無法全面涵蓋日常生活現實的語言寫一部馬提尼克的小說,還是不容易的工作。於是作者必須選擇解決的辦法:克里奧爾語小說;法語小說;法語小說,加上克里奧爾語,在頁尾附上解釋;還有,就是夏姆瓦佐的解決方式。
馬提尼克是雙語的。有克里奧爾語(誕生於奴隸時代的日常語言),有學校教的法語(和瓜德羅普、蓋亞那、海地一樣),知識分子們以近乎報復的方式將法語掌握得純熟無比。(塞澤爾「使用法語的方式,緣自他今日並非白人卻要使用法語」,布勒東如是說。)https://read.99csw.com
他使用法語的自由,在法國沒有任何作家膽敢嘗試,甚至無法想象。這是一個巴西作家使用葡萄牙語的自由,是一個西班牙裔美洲作家使用西班牙語的自由。是的,也可以說是一個雙語人拒絕接受任一語言的絕對權威,而且還找到違逆的勇氣。夏姆瓦佐並未混合法語和克里奧爾語,作為妥協之道。他的語言,是法語,是改造之後的法語,不是克里奧爾化的法語(沒有任何馬提尼克人是這麼說話的),而是夏姆瓦佐化的法語——他賦予法語口語充滿魅力的無憂無慮、口語的節拍、口語的旋律;他給法語帶來許多克里奧爾的慣用語,不是基於「自然主義」的理由(為了引入「地方性的色彩」),而是為了美學的理由(因為這些慣用語的詼諧、魅力,或者它們無可替代的語義);特別是他賦予他的法語非慣用、無拘束、「不可能」的表達自由,造新字的自由(在法語這種非常具有規範性的語言里,這種自由所扮演的角色比起其他語言少得多):他優遊自在地把形容詞轉變為名詞,把動詞轉變為形容詞,把形容詞轉變為副詞,把動詞轉變為名詞,把名詞轉變為動詞,諸如此類。而這些違反慣例的做法並不會簡化法語豐富的詞彙或語法(法語多的是書本上的字句或古詞,也還有虛擬式未完成時態)。九*九*藏*書https://read.99csw.comhttps://read.99csw.com九九藏書
有人在一九七八年問塞澤爾,為什麼《熱帶》不是用克里奧爾語寫的,他答道:「這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因為這樣的一本期刊並不是以克里奧爾語構思的。〔……〕我們要說的事,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用克里奧爾語說出來。〔……〕克里奧爾語無法表達抽象的想法,〔……〕它完全是一種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