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小學教師：真的，這沒關係。
父親：我是想對你說……
父親：你根本沒有努力，我得告訴你。
然後他們走出教室，穿過空空的院子。
母親沒有笑。
小學教師：那為什麼呢，先生？
小學教師：對不起，歐內斯托先生。
小學教師猶疑著，仍沉在令他發窘的激|情之中。
母親對小學教師微笑。小學教師突然發現母親的美貌，呆住了。
歐內斯托：也許……會的。
小學教師機靈地微笑。
母親：可我覺得我做過努力。
小學教師笑著說：你們這些人也很古怪……
小學教師叫著說：受教育是義務，先生！義務。
小學教師：請吧，夫人……
小學教師：嗯……不……我看不需要了，你去做該做的事吧，歐內斯托先生……請吧……
歐內斯托：大概沒有別的辦法，先生……我好像有一次曾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後來忘了。
歐內斯托向小學教師微笑。
父親和母親微笑地瞧著睡覺的小學教師，彷彿瞧著睡夢中的孩子。
冉娜不說話。
父親：我不知道。現在不知道。
沉默。他們相互看著。
歐內斯托：因為犯不著去受罪。
歐內斯托：是照樣犯不著的。先生，是這樣……
父親：你替他知道。
他去了，瞧，冉娜說。
歐內斯托笑了：不，媽媽。我不是傻子。將來也不是。為什麼會成傻子呢？
歐內斯托：沒關係。
時間仍在流逝。誰也沒有動。接著父親開口了。
冉娜瞧著屋外。歐內斯托在廚房前面走過。
歐內斯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們是怎樣知道的。（片刻）也許像您一樣，先生。
父親：崩潰。
冉娜：拜訪小學教師以九-九-藏-書後就不見了。
沉默。父母和歐內斯托都在笑。接著小學教師也突然和他們一同笑了。
父親：我精疲力竭彷彿要死了……
小學教師：這麼說我們面前的孩子只想學習他會的東西。
歐內斯托：謝謝您。再見，先生。
但這次他們朝市中心走去，高興異常。
小學教師：為了下一招……為了這個世界……
歐內斯托：不想學習就犯不著去學習。
小學教師：我們相識這是件好事……我十分高興。
小學教師：這種情況至少是意想不到的……不是每天能遇見的……與眾不同……
小學教師：歐內斯托先生，你怎麼知道天主不存在？
小學教師若有所思地說：是的……可是這個孩子，夫人……是少有的情況……
父親：想讓你說。
人們能感覺到父親的內心在崩潰。
冉娜：是的。歐內斯托會拋下我們。他會拋下一切。
小學教師：那麼，如果我聽明白了，上學也是犯不著的事了……？
父親：歐內斯托永遠不去上學了……你知道……
沉默。
父親：你想歐內斯托……是吧……
歐內斯托溫和地說：並非到處都這樣，先生。
父親流淚。
父親：去了一次就結束了。小學教師說就這樣了……
父親：他和你談過這事嗎？
歐內斯托：您要口香糖嗎，先生？
小學教師：對。
父親：可是除此以外，先生……該拿這些孩子怎麼辦……將來……
沉默。冉娜不說話了，彷彿剛醒過來。
小學教師：你妹妹呢？你妹妹來上學了，要不就是我弄錯了。
歐內斯托：不，是我請您原諒，先生……
父親輕輕地哭了起來。
冉娜瞧著父親流淚。
read.99csw.com她不流淚。小學教師：毫無問題，夫人，毫無問題……真的，毫無問題……
父母還留在那裡，沉默無語。小學教師很高興，父母也感到與小學教師在一起很自在。
冉娜：我不知道。有些事沒法說。
母親：……我這話是對別的孩子說的。我很清楚你不會。
父親：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從哪裡鑽出這些怪玩意……
小學教師：「曾經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母親：就是說，先生，有這些孩子我們能怎樣呢？七個孩子。我們有七個孩子！我每天都想死，每天，您明白……
沉默。大家都在嚼口香糖。
冉娜：我站起來，走出教室，然後慢慢穿過院子。女校長在那裡監視，她看見了我，對我微笑，什麼也沒有說。我出了學校，於是跑了起來。
父親很平和。謹慎。
歐內斯托：我得走了，先生。弟妹們還在附近閑逛哩，我得把他們領回家。對不起，先生……您不再需要我了吧，先生……
母親：人們總是這樣想，可春天總是一樣的，先生。
冉娜不回答。父親繼續久久地抱怨。
小學教師：不，先生，不需要……就是說……不需要。
父母聽著，像頭一次那樣高興。
小學教師：你們這些人真是……十分……十分……對不起……十分……和氣……
然後小學教師唱完了，他忘記了在場的父母，再一次睡著了。
歐內斯托：為了這個世界，應該說犯不著。
沉默。父母沒有聽懂，沒有回答小學教師。
冉娜：我是冉娜。
沉默。
父親：熟悉他后，他一走遠我們就想他……這孩子多可愛……
歐內斯托：想學習就能學習，先生。
母親和父九-九-藏-書親相互瞧著，神色疑惑。
母親：您也是，先生……我該說您也是意想不到的……我從來沒有想到一位小學教師……會像您這樣笑……請原諒，先生……
父親不動彈。他瞧著女兒，只瞧著她。在他熟悉的這張臉上，在朝向哥哥的目光中，現在閃爍著一種陌生的、難以忍受的光澤。
父親：不……
冉娜：不，第二個女兒。我和歐內斯托一般大。
時間在流逝。
父親調解說：少有的情況，對。
小學教師和歐內斯托聽著父母的談話微笑。接著小學教師突然大叫起來，彷彿記起了自己的角色。
沉默。冉娜瞧著歐內斯托走過。父親瞧著她，她。突然父親感到害怕。
父親：難以置信……
父親和冉娜坐在長凳上，面向街道。
歐內斯托微笑。
歐內斯托：她上學了，先生，您沒有弄錯……有四天了。
歐內斯托：我怎麼知道呢，先生？您自己也不知道……您好像在胡說……
沉默。
冉娜：什麼事？
在看過棚屋以後，冉娜說，他會去小路上看看，一直走到高速公路。他會一直走，直到找到我……必要的話他會整夜找我……
父親：你，你是老幾？
長久而深沉的沉默。
冉娜不看著父親。
母親：我努力從各個方面想。
歐內斯托和氣地說：同樣的話我得向您說兩遍，先生……到處就是到處，這裏也是到處，是吧……
歐內斯托在那裡，他在找我，冉娜說。他去宿舍。瞧……他又回來，返回來……
歐內斯托：還行。
他們等了一會兒才笑起來，包括歐內斯托。然後他們不笑了。後來又笑了起來。後來又不笑了。接著歐內斯托站了起來。於是小學教師說話了。
沉九-九-藏-書默。小學教師和歐內斯托之間又恢復了諒解與默契。平和。
父親：你呢，即使他拋下你，他也不會離開你，他不會離開你……
時間在流逝。母親和小學教師處於同樣的激動之中。小學教師明白母親理解了他誠懇的話語。
歐內斯托平靜地說：是的，您原先就知道，先生……是的……它是有缺陷的。
小學教師：很願意……謝謝，歐內斯托先生。
沉默。
冉娜：像她一樣。歐內斯托只能這樣做。
歐內斯托：天主是不存在的。
沉默。
母親：不，他從來沒有這樣說。他很想學習一切，一切，但是他不會的東西，不，他不想學。
小學教師：多麼美的春天呀……你們不覺得……
歐內斯托將口香糖遞給父母和小學教師。大家都在嚼口香糖。
小學教師：那要是不想學習呢？
父親：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小學教師：此外還行嗎？
歐內斯托叫了起來。
父親：您不再需要我們了吧，先生……
小學教師：再見，先生……也許我們會有幸再見面……？
沉默。父親流淚。冉娜瞧著歐內斯托從棚屋出來後會走的那條路。
歐內斯托：是的，你努力過，媽媽，這我知道。你假裝沒試過，因為有小學教師在，其實你試過，媽媽……
母親的感受很強烈。父親卻不太明白。
冉娜仍然聽不見，仍然不動。
小學教師：在這裏，在我們這裏。這裏就是這裏。不是到處，是這裏。
父親：我早想到有一天會這樣的。
母親：現在您見過歐內斯託了，先生，我想問您點事……
冉娜聽不見，也不動。
小學教師：如果不學習，用你的辦法怎能知道呢？
母親：這種不爭氣的孩子有一天真read.99csw.com能認字嗎，先生……像別人一樣待人接物和吃喝？
他會回頭又穿過院子……然後他去棚屋。
母親很憂愁地說：就變成了這樣……一個那麼聰明的男孩……
冉娜：我們的母親在哪裡？
父親：要說漂亮……
父親遲疑地說：自那以後，她再不想知道任何事。她說歐內斯托遲早會離開我們。她，她說她寧可死去。
接著，小學教師又一次低聲唱起了阿蘭·蘇雄的《你好媽媽我疼》。
沉默。
父親避免看孩子。
母親低聲說：您真好，先生，真的……
下午。
沉默。他們相互看著，然後垂下眼睛。
沉默。
父親：正是。
沉默。平和。歐內斯托從衣袋裡掏出口香糖。
沉默。
父親：你是怎樣離開學校的？
歐內斯托走了出去。小學教師單獨和父母在一起。他們相互微笑。
父母躡手躡腳地起身，免得驚動夢中的小學教師。
這是在廚房。
父親：你這不是人過的日子。其實你只要往好處想我們就行，娜塔莎。
父親：……第三個女兒……
小學教師：像現在這樣，先生，隨他們去做他們做的事。
母親：別發火，埃米利奧。
父親：我想問你……你……你也不再上學了……
小學教師：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父親：這個嘛，先生，不……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們怎樣，但是和氣嘛，我看談不上……
冉娜喊道：畢竟這也不壞呀。
冉娜：沒有。他不知道。
小學教師認真起來，十分嚴肅地回答。
父親裝作沒聽見。
冉娜：瞧我們了不起的哥哥正走過那裡。
小學教師：世界是有缺陷的，歐內斯托先生。
冉娜：不上了。你是知道的，為什麼要問我？
小學教師：那人們怎樣學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