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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莉心不在焉地看著她。
微弱的金屬聲響。
屋外傳來城堡醒來的聲響。
院長跳下床來,穿過一排排悲慟的追隨者走到小亡跟前。
小亡吞口唾沫,好容易喘了口氣,然後舉起鐮刀慢慢畫出一個弧形。不管怎麼說,他的動作還算夠精確;院長坐起來,把自己的屍體留在了背後。
到此為止,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他都見識了,小亡相信這一夜已經不可能變得更糟。他小心翼翼地把沙漏翻過來,瞅了眼上頭的名字……
他感到自己彷彿一時衝動扔了個雪球出去,結果眼睜睜地看到自己引發的雪崩吞噬了三個滑雪勝地。
「平常那個?你是說死神?」
「我想我該走了。」他冷冷地說。
「你是從那兒進來的。」凱莉熱心地說,「你瞧,剛才我不是想——」
小亡從後門溜進去,一路到了圖書室,路上沒遇到什麼人。即使在夜裡的這個時候,空氣也跟熱辣辣的干沙差不多。他搜索著凱莉公主的傳記,時間彷彿已經過去了好幾年,但他終於還是找著了。傳記放在一個高高的架子上,薄得讓人鬱悶。小亡能把它拿到手裡,全靠了圖書室的梯子。那是個裝著滑輪、搖搖欲墜的東西,和早期的圍城機械有著極大的相似性。
「高個。黑袍。沒怎麼吃飽,從他的樣子看。」
他張開嘴,又把它合起來。小亡本來想說:第三,你美極了,或者至少是很有魅力,或者反正比我認識的任何姑娘都更有魅力,儘管我得承認我的確不認識多少姑娘。從這裏我們就可以看出,小亡天生的誠實已經永遠地阻礙了他向詩人的方向發展;要是小亡把哪個姑娘比喻成夏日,接下來他准得詳詳細細地解釋自己心裏想的是夏天的哪一日,還有當時下沒下雨之類。在當前的情況下,他沒能找到嗓子或許反而是件好事。

還得再過幾分鐘小亡才能抵達目的地,一排省略號可以很好地填滿這段時間,但讀者已經可以注意到神廟古怪的外形——它像塊巨大的白色菊石一樣蜷在山谷盡頭——而且很可能想要一個解釋。

「想想看,學上廁所整整五十次。」
小亡從梯子上滑下來,穿過一排排書架往回走。睡上幾個鐘頭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還該弄個貼身保鏢。」小亡說,「我得走了,還有不少重要的事情。別了。」他暗自希望這是自尊心受傷時的正確語調。
「我們在半空呢。」他有些疑惑。
「不,完全不是。」院長說,「你這麼想是因為你相信我能記起所有的前世,問題是我顯然不能。至少活著的時候不能。」
「別管第三了。」她說,「讓我們回到第二來。」
由於這個原因,對小亡而言,接下來的這個類比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事實上,他們聽到的不僅是最初聖言的回聲,同時也有碟形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這就造成了某些問題。為了能認出聖言,他們必須學會辨別所有其他的噪音。這需要一定的天分,對學徒的考核自然也十分嚴格。一個新手要想獲得接受訓練的資格,必須能只憑耳朵聽出一千碼之外的硬幣落地時哪面朝上,而要想真正融入修道會,他還必須聽出硬幣是什麼顏色。
「隨便哪兒都成。」院長說。小亡讓冰冰停在房屋顯得最密集的地方,院長在雪地之上幾英尺站住腳。九_九_藏_書
床邊的確有人,匕首已經舉起了一半。
好多好多個世代之前,傾聽者們發現了這個山谷的奇異之處,冰雪和巧合把它塑造成眼下的樣子,讓它有了跟回聲谷截然相反的聲學性能,於是他們就在這裏建了一座多層神廟,其在山谷中的位置與狂熱的hi-fi迷家裡那把舒服的椅子的位置完全相當。各種聲響流進寒冷的山谷,被複雜的聲音裝置攫取、放大,一路往裡傳送,直到神廟中心的房間,無論白天黑夜,那裡隨時都坐著三個修道士。
小亡盯著自己的膝蓋,然後站起身來。
「沒錯。要是能徹底從頭再來,我是不會再投胎的。而且,你才剛剛活出點眉目來,神廟的夥計們就下來找那個老院長去世的時候受孕的孩子了。什麼叫缺乏想象力,哈。請在這兒停一下。」
凱莉公主醒了過來。
小亡驚恐萬狀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權利告訴你。」那聲音說,「你還活著,對吧?」
而修士們會對他們高喊:「該死的,小點聲!」
「那就再見了。」小亡道,「我趕時間。」
有誰剛在她耳邊吹了口熱氣,還濕漉漉的。
「我們得上路了。」院長說。小亡啪一聲合上嘴。
儘管神聖的傾聽者們避世隱居,還是有許多人不畏艱險,千里迢迢地來到他們的神廟。這些人穿越了巨怪出沒的冰凍之地,在湍急、刺骨的河中涉水而行,爬過難以攀援的高山,經過荒無人煙的苔原,就為了走上一段通向隱秘山谷的狹窄階梯,敞開心胸尋求造物的秘密。
她發現匕首已經從床頭掉了下去。算了,反正她大概也用不好那玩意兒。
「被孕育?可你剛剛才死!」
「後會有期。」院長轉身走開,神色有些悲傷。
窗戶破了。有一秒鐘,凱莉看見一幅大片的藍、紫色火焰背景,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影匍匐在一匹馬上,她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馬。
凱莉深深吸了一口氣。
院長個子很小,頭上完全無毛,皺紋比一口袋的梅干還多。他睜開了眼睛。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凱莉問,「我還有好多事想要——」
或許喊人的主意也不是那麼糟……
呼喊衛兵,她想,不是個好主意。要是屋裡有人,那麼衛兵肯定已經被幹掉了,或者至少是被一大筆錢砸昏了過去。
碟形世界上找不到什麼遠洋輪船。沒有哪個船長喜歡冒險駛到看不見海岸線的地方。事實令人遺憾,當你看到遠方的船隻好像越過了世界的邊界時,它們並不是消失在地平線背後,而是真的從世界邊緣掉了下去。
「不,」她說,「一切都糟透了。我的卧室里有個死刺客,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有幸見過這景象的人屈指可數,而小亡並不是其中之一,因為當他們追趕著流星穿越夜空時,小亡的腦袋一直埋在冰冰的脖子里,雙手拚命抓緊,生怕跌下馬去。
「或者無論什麼稱呼。請原諒,」院長說,「我其實並不清楚這些事是怎麼安排的,小夥子。」
「女僕有時候會在壁爐上留些火柴。」凱莉感到身邊的存在離開了。先是遲九*九*藏*書疑的腳步、兩聲「砰」,然後是一聲「咣當」,儘管這個字眼並不足以形容金屬落地時整個房間里那種豐沛、刺耳的雜音,甚至在你以為已經結束之後好幾秒,還又加上了幾聲叮叮咚咚的脆響。
她躺在床上,腦袋轉得飛快。她早就在枕頭底下藏了把匕首,現在一隻手開始貼著被單往上滑,眼睛睜開一條縫,四處窺探著不熟悉的陰影。她心裏很清楚,只要露出半點沒睡著的意思,她就永遠別想醒過來了。
他感到需要找人談談,而且要快。
「這我倒沒想到。」小亡承認。
窗戶好好的。石頭窗框並沒有碎。每一塊彩色玻璃都完好無損,包括玻璃上代表斯托·拉特的紋章。
「你遲到了。」他低聲說,然後斷了氣。
「你為什麼要阻止他?」
剛才的女僕總覺得事情不大對頭,於是跟了上來。她問:「您還好嗎,殿下?」
「一秒鐘也不早。」他用只有小亡能聽到的聲音說,「剛才你還真讓我有些擔心呢。」
的確,老頭子算不上什麼完美的談話對象,但絕對是最好的,因為場上只剩下了一名選手。
「公主在十五歲時遇刺,」上頭寫著,「隨之而來的是斯托·拉特和斯托·赫里特的聯合,以及稍後中央平原各城邦國家的崩潰和——」
造物主創造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被摧毀,很顯然這意味著最初幾個音節的回聲仍然存在於某個地方,在宇宙的所有物質上彈啊跳啊,一個真正稱職的傾聽者肯定應該能聽得見。
「還行,還行。當然,」院長說,「一旦你找著竅門,剩下的就只是練習了。」
「所以,方便的話,把我捎到山谷下頭。」小個子修士心平氣和地繼續道。他風一般從小亡身邊掠過,徑直往院子里走。小亡盯著地板看了片刻,這才撒腿追了上去,其動作不僅有失體面,而且極度缺乏專業精神。
接下來的一切彷彿是慢鏡頭播放,她如痴如醉地看著:握匕首的胳膊抬起來,馬以冰川的速度衝過地板。現在拿著匕首的手舉到了她上方,開始下降,馬抬起了前腿,騎手踩著馬鐙站起來,揮舞著一種什麼武器,然後刀刃劃破了慢騰騰的空氣,發出好像手指擦過濕玻璃邊緣的噪音——
「你看不出來嗎?」
他們的理論其實挺簡單。
「這不大容易……」對方頓了頓。她拚命睜大眼睛穿透黑暗,想為聲音加上一張臉,「我或許已經給你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傷害。」這個聲音補充道。
小亡用顫抖的手指翻開了最後一頁,然後發出一聲哀鳴。
凱莉靠著王家的自制力回答道:「這兒是四樓。女士的卧房。有多少馬我們也從沒領上來過,你知道了一定會吃驚的。」
「你想死嗎?」
他們一起朝冰冰走去。馬兒抬起腦袋,院長拍拍它的鼻子。冰冰認出他來,輕輕嘶了一聲。小亡爬上馬背,又幫院長坐到自己身後。
「不能。走廊上有個陽台,但人家會看見你的!」
坐著傾聽。
他感到自己彷彿搭乘泰坦尼克號遭遇了船難,命懸一線之際,卻又被路西塔尼亞號救了上去。
九*九*藏*書火爐邊的地板上有個暖壺。這能當武器用嗎?
「不!我是說,不,刺客應該殺掉你。我已經解釋過了。」小亡說。
「我想說謝謝你!」凱莉在他身後吼道。
「不是什麼值得珍藏的回憶,我猜。」
一個鐘頭之後,黎明抵達城市。碟形世界的陽光從不奔跑,它流動,因為一遇上世界標準的魔法力場,光線的速度就會一下子給拖慢下來,如一片金色的大海般涌過平坦的土地。有一會兒工夫,岩石上的斯托·拉特像潮水中的沙堡似的遺世獨立,直到白晝繞過它繼續向前爬去。
她把劍放下,掀開一塊胸甲,眼前出現了一張蒼白、消瘦的面孔。
它的架子是白銀做的,裝飾著許多小王冠。已經幾乎沒剩下什麼沙子了。
「我還是不明白。」她說,「這意味著什麼?我到底死了還是沒死?」
小亡不大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冰冰滑進了維度之間的裂縫,天空就那麼從冰藍色變成了暗灰色。他並沒有降落在死神領地的黑土上,是黑土出現在他腳下,就像一艘航空母艦輕柔地移動到了噴氣機之下,幫飛行員省下了降落的所有麻煩。
「難道你剛剛不是救了我的命?」
「你死的次數還挺多的嘛,唵?」他好不容易吐出一句。
「而你本來應該殺了我?」
「我一直想說的就是這個。」他說。
「不會太久的。」院長從冰冰背上滑下來,在稀薄的空氣里走了幾步,然後扯著喉嚨開始放聲大喊。
他來到床前,鐮刀拄在地上,稍稍停了一會兒,好讓自己喘口氣。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是奔跑的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響。他從最近的書櫃探出頭去,眼前只有一張凳子,上頭放了兩本書。他拾起一本,瞟了眼書名,又讀了幾頁。書旁邊還有塊濕漉漉的蕾絲手巾。
這一幕似乎持續了相當的時間。之後院長又爬回馬背上。
「你不知道這一刻我等了多久。」
天居周圍還擠著不少高山。同天居比起來,它們不過是白蟻的小丘而已,儘管每一座其實都擁有大堆的關隘、山脊、陡坡、峭壁、碎石坡和冰川。能跟這麼一長串東西打交道,任何普通山脈都會心滿意足的。
「小亡。」小亡心不在焉地說,「而且我認為你該跟我回去,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這話顯得立場堅定又威信十足。修士轉過身來,和和氣氣地沖他笑笑。
「你最好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該叫來衛兵。」她說,「單憑闖進我的卧室這一條,已經足夠把你折磨至死了。」
光線消失了。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發出柔和的悶響,接著是金屬的咔嗒一響。
事實是,傾聽者們希望能弄清楚造物主在創造宇宙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一切都好?」
「哦。能不能請你拉我一把?」
小亡只作沒聽見。他推開房門,領著冰冰進了走廊。凱莉追了出來。一個女僕停下腳步,行了個屈膝禮,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頭,與此同時,她的大腦明智地選擇了忽略一匹高頭大馬在地毯上行走的景象。
「就是他。」院長高高興興地說。小亡的下巴掉了下來。
傾聽者修道會是碟形世界最古老的一個宗教派別,儘管誰也說不清傾聽到底算不算個正規的宗教,在這個問題上,神仙們自己也無法達成一致。這些人的神廟本來很可能被幾場全副武read.99csw.com裝的雪崩一掃而光,唯一的問題是,就連神仙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傾聽者到底能聽到些什麼。假如真有什麼事能惹得神仙心煩意亂,那就是發現竟然還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活兒?」小亡完全懵了。
小亡傲慢地打斷了她,「這或許不是個好主意,如果你仔細考慮過的話。」他彈了彈舌頭,冰冰一躍而起,跳過欄杆,跑進藍色的天空里。
「希望你的下輩子能有所好轉。」小亡說。院長聳聳肩。
「我說——」他張開嘴。
他繼續往下讀,根本停不下來。偶爾再發出一兩聲悲嘆。
半晌他說:「那個——能不能放開我的手?謝謝——第一,衛兵很可能看不見我;第二,那樣一來你就永遠沒法知道我為什麼在這兒了,而你看起來很想知道的樣子;第三嘛……」
「那是冰冰。」地上的一堆說,「它只是想跟你友好友好。我猜它想來點乾草,如果你有的話。」
小亡和凱莉並排坐在她的床邊。沙漏躺在他倆之間,上半部分已經沒有沙子了。
她及時把一個尖刻的回答吞進肚子里。提問的語調讓她有些不安。
有著繁複圖案的馬賽克地板在小亡腳下咚咚作響,而修士們自己穿的都是羊毛套鞋。
冰冰像一個模糊的白點般穿過了山頂,降落在一塊白雪皚皚的空院子里,天空中變幻的色彩把地面映得很有些詭異。小亡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衝過靜悄悄的走廊,來到第八十八任院長的房間。虔誠的追隨者圍繞在床邊,院長已經奄奄一息。
「真希望我能,」他說,「或許以後吧。現在,能請你捎我到最近的村子去嗎?我想這會子我正在被孕育呢。」
幾乎每代人里都會出現幾個熱情洋溢的探險家,他們懷疑這個事實,於是揚帆出海,準備證明通常的觀點是錯誤的。奇怪得很,從來沒有一個人回來宣布自己的探險結果。
能往聲音里加進這麼多不知所措的懇求,這個人要麼很有誠意,要麼就是個超級演員,而超級演員是不需要吃刺殺這碗飯的。於是她問:「你是誰?」
凱莉悄無聲息地滑下床,摸索著走到火爐旁,藉著快要熄滅的火光找到了幾根火柴,她划燃一根,激起一小片硫磺的煙霧,接著又點起支蠟燭,找到那堆散落的盔甲,從它的劍鞘里拔出劍來,然後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當然不想。但看上去大家想不想壓根沒影響,不是嗎?我只不過想講點常識罷了。」
正中的「夭居」是諸神的居所,足足十英里高,通體閃爍著冰冷的火光。
她聽到了什麼,那是完全沒有弄出一點動靜的人所發生的聲響。忘了豌豆和公主的故事吧——多少年以來,純粹的自然選擇已經決定了一件事,活得最久的王族是那些能在一片黑暗中、憑著聰明的刺客沒有弄出的動靜發現刺客的傢伙,因為在宮廷這個圈子裡,總有人時刻準備著拿小刀切斷繼承人的喉嚨。
「噢。」他說,「我讀到過。投胎,對吧?」
陽台底下是城堡內部的一個院子。小亡瞄了眼欄杆,然後上了馬。
對面的大窗戶透進來些許光線,但屋裡到處都擺滿了盔甲、掛毯和各式各樣的用具,加在一起足夠掩護整整一支軍隊。
凱莉的肩膀垮了下來。
最後他把書放回架子,稍一遲疑,又把它塞到其他幾部書後面。他從梯子上往下爬,卻仍然能感覺到書本的存在,感覺到它在向整個https://read•99csw.com世界發出尖利的控訴。
「我父親一直警告我要提防他。」公主說,「我有專人幫我嘗毒。」
女僕點點頭,慌慌張張地行了個屈膝禮,然後退開了。
當冰冰開始上升時,小亡說:「這一定非常有趣。」從閑聊的絕對標準上看,這句話的得分肯定負得厲害,可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話題。
她瞪住他。
冰冰小跑著回到馬廄,在門前停下,甩甩尾巴。小亡滑下馬背,朝房子跑去。既而又停了下來,往回跑,填上草料,再重新往房子跑,再一次停下來,喃喃地跑回馬廄,給冰冰擦擦汗,看了看桶里的水夠不夠,回頭又往房子跑,然後再次折回來,從鐵鉤上取下毯子,幫冰冰扣上。冰冰莊重地用鼻子碰了碰他。
「就是它。已經五十三次了,或者五十四次。」
理解之光照到小亡身上,不過速度非常緩慢。
「而且——」她舉起一隻手——「我不想聽你說『死了,殿下?』或者『刺客,殿下?』又或者尖叫什麼的,我只想要你去處理處理。動作要快。我覺得我有點頭疼,所以你點頭就好。」
在一個漏斗形山谷的盡頭,你能找到這些山裡最高的一座。山上住著傾聽者。
「平時哪個?」小亡大惑不解。
這個「人」指的肯定是阿爾波特或者伊莎貝爾,因為,經歷了如此漫長的一夜,還要向那對藍色的小光點解釋一切,這樣的前景實在無法想象。而伊莎貝爾,好吧,有那麼幾回,伊莎貝爾的確曾屈尊往他所在的方向瞟過幾眼,但她的心思很明顯,在小亡和一隻翹掉的癩蛤蟆之間,唯一的區別只有顏色而已。至於阿爾波特……
天還沒亮,大地依舊籠罩在閃爍的中軸光之下。小亡嘆口氣,拿出了第三個沙漏。
「它意味著,」他回答道,「根據命運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你應該已經死了——我還沒怎麼研究過理論。」
「行了嗎?」小亡道,「你知道我還得趕去——」
「第三什麼?」
他折起鐮刀,把它裝進馬鞍背後的鞘里,又看了看窗戶。
距離神廟幾英里的地方有個地勢稍低的山谷。山谷里的村民從事的行業基本是服務業。從空中看那是堆七零八落的房子,面積都不大,但隔音效果非常棒。
「小心公爵。」他說,「是他在背後搗鬼。」
「希望總是有的。」他說,「反正我至少能休息上九個月。景色倒沒什麼,至少裡頭還算暖和。」
一隻手捂住她的嘴,時間不長;一個憂心忡忡的聲音說:「如果你尖叫,我會後悔的。拜託!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沒錯,不過,你看,我有種那個,嗯,你可以稱之為季票。」院長解釋道。
凱莉舉起蠟燭,看了看窗戶。
「是嗎?」
「我在一副盔甲底下。我該往哪兒走?」聲音聽上去有些朦朧。
「能打開嗎?」
一道道壯麗的藍、綠色光芒從世界的屋脊上靜靜地垂下。八色光像一塊巨大的幕布,緩緩地舞動在碟形世界上空;碟形世界的力場噴發出強大的魔法,形成美麗的極光,漸漸隱入中軸地冰凍的綠色群山中。
「別急著走。」他說,「我向來很期待這類談話。平時那一個怎麼樣了?」
「什麼?」
「事實上,我不知道我救了什麼。這附近有燈嗎?」
小亡低頭一看。
他感到歷史正在自己周圍碎成一片一片。
「另外那個有匹叫冰冰的馬,我記得。」院長愉快地說,「你從他手裡把活兒包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