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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山了。」科壟軍士道。
「就是你一直跟我們提起的那把非凡的寶劍,對吧?」泥水匠兄弟問。
「大家就不會有點起疑心嗎?」泥水匠兄弟問,「他們不會覺得應該滿地都是龍的碎片嗎?」
「好得很!好得很!歡迎來到新警衛隊!」魏姆斯一面發飆一面大致順著牆飛快地踱步,「棒極了!反正我們的薪水也不過是花生米那麼一點點,不是嗎?所以乾脆雇猴——」
「立正,夥計們。」軍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覺得事情進展得太快了些。他原以為自己把他們領進這個陰謀的速度已經很慢了,每次只一點點真理,免得他們的小腦袋處理不了,可他仍然高估了他們。現在他們需要一隻堅定的手。堅定,但也要公正。
「安科的什麼王位?」
「沒準兒是因為下雨,我猜,還有這麼多人走來走去。」蘭金小姐道。
「只是暫時的,長官。就這一陣子,目前。」科壟懇請道,「我們需要幫助,長官,而且……那個,只有他還算喜歡咱們……」
明理兄弟們都望著他。
軍士的聲音里有些什麼東西,成功地引起了魏姆斯的注意。不是激動,也不是驚嚇,那只是一種獃滯的、沉悶的恐懼。
「幹得漂亮。」她轉向魏姆斯。隊長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對,我們可不想失去它的蹤跡。」蘭金小姐說,「別跟個大寶寶似的,軍士。」
龍在深呼吸。
他認真折好信紙,把它塞進信封里。
蘭金小姐滿臉鼓勵的微笑。這在三個衛兵中間引起了一陣奇異的騷動。科壟軍士憑藉著意志力,挺起的胸脯居然超過了自己的啤酒肚。卡蘿蔔通常佝僂著的後背也直了。喏比全身散發出士兵的風範,雙手在身側垂直向下,拇指正對前方,雞胸鼓得無比厲害,他的雙腳幾乎離開了地面。
號角第三次發出了挑戰。
「你休息的時候晚上究竟做些什麼?」科壟問。
另外那隻猩猩經常過來看它的書找到了沒有,我跟它成了朋友。喏比說它是個滿身虱子的白痴,因為它跟他玩瘸子洋蔥先生的時候贏了他十八塊錢。癘子洋蔥先生是一種賭牌的遊戲,我從來不玩,而且我跟喏比講了《賭博(管理)法案》。他叫我吃屎去。我認為這違法了1389年的《禮儀條令》,但我決定謹言慎行
「哦,我覺得你不該去,小姐——」魏姆斯道。
一種強烈的化學品氣味和滴水的聲音促使他們四下打量起來。
極端情況下我會用報紙卷敲它們的鼻子。」
魏姆斯終於放棄,他以燈塔卡蘿蔔定位,擠回了自己人身邊。警衛隊的准警員聳立在人群之上,其他隊員則把自己同他固定在一起。
「全都瘋了!」魏姆斯大聲喊道,「怎麼回事,卡蘿蔔?」
「至少是兵沒錯。」魏姆斯回答道。
「隊長。」科壟軍士嘶嘶地叫他一聲。
科壟軍士瞟了眼旁邊的蘭金小姐,發現要在支持者面前顯露自己的怯懦委實不大容易,於是只好用一句「這樣做明智嗎,隊長?」來湊合。
「他可有魔法皮膚沒有?」
「我覺得這主意真是妙極了。」蘭金小姐道,「幹得漂亮,那隻猩猩。」
「天哪,簡直不敢相信!他們就這麼把它逮住了!」
「不,」他耐心耐氣地說,「我意思是說龍會消失。我們會把它送回去,然後就沒有龍了。」
魏姆斯隊長從車裡下來,一面走一面齜牙咧嘴。跟在他身後的那人軍士也認識:瘋女人西碧爾·蘭金。在隊伍最後乖乖跳下馬車的是一條小——
「烏克。」
「——靈長類。」蘭金小姐糾正道,銜接幾乎天衣無縫。
「安科的,」他氣喘吁吁地說,「國王,還有王位。有嗎?」
「我說!這可真是讓人激動。」蘭金小姐說。
其他人也正急急忙忙地往廣場趕。龍飄在他們前頭,活像一隻鯊魚朝著上下起伏的充氣床墊游過去,它的尾巴慢慢地左右擺動。
它不會跟你遊戲,或者給你出個謎題,但它完全了解傲慢、力量和殘忍,而且只要做得到,它就會燒掉你的腦袋。因為它喜歡這麼干。
「你確定?」喏比問。
「肯定費了好大一塊金屬。」
他集中起精神。
「——只不過——」
「兄弟們,」終極無上大師道,「誠信的手銬可已經加固完畢了?」
事實上黃泉並沒有什麼危險。大多數住戶都跑出去找寶窟了,留下的那些read.99csw.com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潛伏在黑黢黢的巷子里。此外,有些比較明智的傢伙認出了蘭金小姐,他們知道假如自己攔住這一位,她多半會命令他們把蒙臉的襪子拉起來別再犯傻。她是那麼慣於發號施令,他們很可能會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聽她吩咐。
「就好像從陰間來的恐怖怪物活生生從你腦子裡扯出了什麼東西。」泥水匠兄弟說。
好娃娃·鋪蓋卷·毛石頭以十足的堅忍承受著這個名字的壓力,它對著桌腿吸吸鼻子。
龍,這根本是對人類那該死的生存狀態的一個隱喻。如果這還不夠糟,它見鬼的還是個又燙又會飛的大傢伙。
他煩惱的不是身為統帥那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他擔心的是身為統帥被活活烤焦的感覺。
「容易得很,神秘煙霧。」妙手兄弟道。
「兄弟們,」他柔聲說,「我們已經這樣接近了。只需要再來一次。僅僅幾個鐘頭。再來一次,然後世界就屬於我們了。你們明白嗎,兄弟們?」
「——西碧爾,請叫我!——」
「什麼?」守望塔兄弟含含糊糊地問,「哦。那些手銬。耶。加固了。沒問題。」
魏姆斯抬起頭。埃勒開始在他胳膊底下蹦彈。
「恐怕它們激動的時候經常這樣。」她說。
「哦,是的。它們再自然不過了。在著手如此偉大的事業之前,所有最最強大的巫師都會有一點不安。」兄弟們忍不住自我欣賞一番。強大的巫師。就是咱們。耶。「但幾個鐘頭之後這一切就結束了,而且我可以肯定,國王會賜予你們豐厚的獎賞。未來將充滿光榮。」
軍士的手充滿敬意地蓋住了魏姆斯的嘴巴。
喏比從角落裡的牌桌上抬起頭來——他仍然沒鬧明白,在一種依賴技術和虛張聲勢的遊戲里,想贏過一個永遠保持微笑的對手幾乎是不可能的。趁他分心,圖書管理員從最底下偷了好幾張牌。
「我能斗膽請你吃根熱香腸嗎,女士?」喏比問。
「而且他覺得非常抱歉。」卡蘿蔔厲聲道,「讓軍士看看你有多抱歉。快點。」
「什麼王位?」
「耶,它們的確有這個作用。」看門人兄弟說,「有一次我叔叔踢了一條澤龍一腳,他發現它在偷吃他的南瓜。那鬼東西差點把他的腿咬掉。」
「你真的把勺子還給她了?」卡蘿蔔問。
越來越多的人擁進廣場,魏姆斯不斷被人推來擠去。
「跟上它!」蘭金小姐喊道。
「對,就像他說的,所以我們……唔,這可能有點危險……」
「這是怎麼回事,喉嚨?」魏姆斯緊緊抓住小販的托盤,免得被人擠走。
號角聲似乎產生了不少迴音,全都那麼鮮活有力。它聽起來像是一個挑戰。如果這不是挑戰,那麼吹號的傢伙很快就要有麻煩了,因為龍熱辣辣地瞧了魏姆斯一眼,然後張開自己巨大的翅膀重重地躍入空中,緩緩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完全不理會任何空氣動力學的條條框框。
魏姆斯聳聳肩。世界已經夠瘋狂了,反正也不會更糟,不是嗎?
此刻,那雙眼睛聚焦在驚恐萬狀的埃勒身上。魏姆斯意識到,自己之所以還沒有遭遇百萬度的高溫,唯一的原因就是巨龍覺得好奇,為什麼會有條小龍夾在魏姆斯胳膊底下。
「當真?」守望塔兄弟道。
「咱們最好還是回去。」他說,「太陽落山了。」
「更像是頭暈想吐,我本來準備說。」守望塔兄弟無助地說,「所以俺們在想,你知道,什麼宇宙的平衡啥的那些東西,因為,那個,看看可憐的老廁清。沒準兒是那報應什麼的。呃。」
「這城裡但凡有演講所有人都會歡呼。」魏姆斯咆哮道,「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是在跟你講話,先生。這東西在這兒幹嗎?」
擠在廣場周圍的人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對於娛樂,安科-莫波克人歷來有種直截了當、毫不閃躲的態度。儘管他們期待看到屠龍的戲碼,但如果不行,那麼能看見有人在自己的盔甲里烤熟他們也一樣高興。有人在自己的盔甲裡頭烤熟,這種事可不是每天都能見識到的,值得孩子們好好記著。
「我能清清楚楚看見它鼻子裡頭。」魏姆斯隊長好像還在做夢。他的眼睛聚焦在軍士憂心忡忡的臉上。「它去哪兒了?」他厲聲問。科壟指指街道另一頭。
泥水匠兄弟一驚,滿臉內疚,「我?啥?哦。好吧,沒問題。剝皮。對。」
「也就是說很快就要到晚上了九九藏書。」科壟精確地繼續闡發。
「用埃勒真是個絕妙的主意,女士,假如你允許我這麼說的話。」喏比恭維道,而軍士則在繃帶底下紅了臉。
魏姆斯掏出新總部的門鑰匙。他正在找鎖眼,埃勒突然醒過來,開始哼哼唧唧。
他們默默往回走。連黃泉也被龍馴服了,魏姆斯暗想。它控制了整座城市,哪怕眼下它並不在這兒。現在大家隨時會開始往石頭上鎖處|女。
「好了沒有?」魏姆斯十分不耐煩,「我們準備看看埃勒能不能嗅出龍穴在哪兒。蘭金小姐覺得這主意值得一試。」
「耶。」
「不會再有龍了!到時候我們就不需要它了。聽著,」終極無上大師道,「事情很簡單,那小夥子會拿著一把非凡的寶劍。誰都知道國王們都有非凡的寶劍——」
「當然不明智。如果我們明智,壓根兒就不會進警衛隊了。」
「怎麼?」
龍似乎很迷惑。它抬起頭,發出一種聲音,雖然完全不是任何一種語言,但卻大致表達出了疑問的意思。
吸氣聲停下來。魏姆斯注視著它輸氣管里的黑暗,他琢磨著,在被炙熱的毀滅淹沒之前,他會看見什麼東西嗎?比如一點點白光什麼的?
「好吧,」他說,「好吧!我投降。行!給他枚警徽,儘管我該死的可不知道他能把它別在哪兒!行!有什麼不可以!」
「說法而已,說法而已。」喉嚨飛快地回答道,「確確實實是豬製品。真正的豬。」
「不過說到放鬆,你簡直沒什麼可以教它的。」魏姆斯說,「好吧,軍人們……」
「你的這個小傢伙真是不錯,女土。」喏比陶醉於剛剛發現的社交體驗。
「呃。」科壟軍士急忙解釋,「我,呃……你瞧,你又不在那啥的,咱很可能人手不夠……卡蘿蔔說這完全符合法律什麼的……我讓他宣了誓,長官。就是這猩猩,長官。」
那是龍,魏姆斯暗想。他們看見龍之後就無影無蹤了,還把他們的輪廓留在了牆上。每次他覺得自己放慢了腳步或者失去了興趣,他都會想想牆上那些影子,然後就會感到有文火在自己脊柱上烤著。那樣的事情不應該允許它發生。至少不能在我的城裡。
「你還好吧,隊長?」科壟十分擔憂。
「——我們,也就是說,我們所有人,我們都覺得有點……詭異。真的,感覺那麼不一樣,不是嗎?在召喚了龍之後,有點像——」
「眼下你還有什麼別的建議嗎?」魏姆斯說得很慢,盡量少動嘴唇。
「當它碰到龍的時候,」終極無上大師說,「龍就會……噗!
「那個,」他說,「我是說,當然。對。一點不用擔心。百分之一百一十地支持你。」
「是便衣,女士。」喏比聰明地說,「特種猩猩部隊。」
「你覺得抓住人家的腳踝再把人家的頭往地板上撞,這算不算暴力攻擊長官呢?」卡蘿蔔問。
「烏克。」
他馬上就會說只不過,終極無上大師暗想。
「沒錯。」喉嚨跟了過來,想著說不定能做筆買賣,「他發表了一大篇演說,說他要殺死巨龍、推翻篡位者、糾正所有的錯誤。每個人都在歡呼。熱香腸,兩根一塊錢,真正的豬做的,為什麼不給這位女士買一根呢?」
啊。
「跟上它!」他說。
「我總是想,有了這些勇士的守護,我們都可以睡得更安心些了。」蘭金小姐安詳地從列隊的士兵身前走過,彷彿微風底下一艘裝載寶物的巨大帆船,「這又是誰?」
「烏克。」
「你們倆趕緊收起那副蠢樣子。」他說,「我為什麼就不該認得出誰是淑女?她給我喝了茶,茶杯像紙一樣薄,還有根銀茶匙。」喏比活脫脫是個透過社會階級差異的藩籬窺見了另一邊景色的人,「而且我把它還給她了,所以你們兩個不用再這麼看著我!」
因此當看到一輛小馬車停在門口時,科壟實在大大鬆了一口氣。馬車很舊很破,門上有一個褪色的紋章。車背後的那句話看上去則要新得多:愛龍的人喂嘿。
圖書管理員朝魏姆斯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還知道一件事:假如他們不趕緊想出法子對付這條龍,那麼王公準會不高興。而每當王公不高興的時候,他就會變得非常民主:他會找到各種複雜而痛苦的方法,把自己的不高興傳播得儘可能既深且廣。責任,軍士暗想,這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被嚴刑拷read.99csw.com打也一樣。在他看來,此刻這兩個事實正迅速向彼此靠攏。
明理兄弟們很緊張。
「有個小孩兒說自己是王位繼承人!」
「別傻了,不過是條澤龍。」喏比說,「她人還不錯,西碧爾小姐。一位真正的淑女。」
終極無上大師嘆口氣。再過幾個鐘頭,對,然後就再也不用忍受這些。只有一件事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到時候是留下他們不管呢——畢竟誰會相信他們的話?——還是派衛兵來,以愚不可及、無可救藥的罪名逮捕他們?
「——那片區域實在是聲名狼藉,你知道。」
「沒用。」科壟軍士道。
「安科的王位。」
魏姆斯一把撈起埃勒。原本他就沒抱什麼希望。
是的,更容易了。每一次都更加容易。他能感覺到鱗片,感覺到龍的憤怒,他將手伸進龍所去的地方,控制它。
一片瓦從房頂落下,在他腳邊的鵝卵石上摔得粉碎。
做點什麼總比什麼也不做來得好。
「可那條龍——」守望塔兄弟開口道。
「繼承人。」喉嚨耐心地解釋道,「你知道,王位繼承人。」
「不過是只藏在花壇里的鱷魚發了瘋,」終極無上大師說,「誰都可能遇上。不過,我理解你們的感受。」
卡蘿蔔從封口的蜂蠟上抬起頭來。
「好一支隊伍。」蘭金小姐道,「我們英勇的士兵,唔?」
最最親愛的母親[卡蘿蔔寫道]說到不可思議的事兒,昨晚一條龍燒掉了我們的總部,可瞧啊,人家又給了我們個更好的。現在的總部在一個叫瑟尤多場的地方,就在歌劇院的正對面。科壟軍士說咱這可是一步登天了,並且命令喏比不準老盤算著倒賣屋子裡的家什。一步登天是個比喻,我正在學習這些東西。比喻就像是扯謊,但是更有裝飾性。現在的屋子裡有真正的地毯可以往上頭吐唾沫。今天有人想搜查我們的地窖,來了兩次,他們在找龍,這簡直不可思議。他們還挖人家的茅房、搜人家的閣樓,這簡直就像發高燒。真的,大家都沒空干別的了。科壟軍士說,一條龍正在熔化街道,這時候你出去巡邏,嘴裏喊著十二點,一切安好,你會覺得自己有點
小東西正在探索新環境。魏姆斯看看它,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從今往後它就是個埃勒了。埃勒試驗性地咬口桌腿,嚼了幾秒鐘,把渣吐出來,然後蜷起來開始睡覺,「它不會把什麼東西點著吧,對嗎?」軍士焦急地問。
魏姆斯搖搖頭。世界的的確確快瘋了。「這話什麼意思?」他問。
「還有嚴厲堅決地說『不行!』並且拿走它們的食盆。」
「是個金屬號,沒錯。」科壟很有經驗似的說,「跟警鐘有點像,但是更低沉些。」
「不。」終極無上大師得意地說,「因為被真理與正義之劍碰到以後,邪惡之種就會煙消雲散!」
「你是指用一個以彈簧控制的很深的洞、加上絆網和水力驅動的旋轉刀刃、碎玻璃和蝎子去抓小偷嗎,隊長?」軍士似乎沒什麼信心,「嗷!」
「很有魄力,的確非常有魄力。」蘭金小姐道,「你當猩猩多久了,可愛的軍人?」
「現在別來這套。」魏姆斯道。他肋下一陣刺痛。夜晚才剛剛開始,可他已經筋疲力盡。
「不關你事。」
那堵牆還沒被拆掉,叫人毛骨悚然的壁畫也還在。埃勒在周圍嗅了嗅,又在巷子里走了一兩趟,然後就睡了。
科壟伸出一根手指撫過自己的領子。他的皮膚澀得厲害,這是早上認真擦洗的成果,但人們依然跟他保持著充滿敬意的距離。
「還有召喚之聖馬丁鳥,它們可已經按要求剝過皮了?」
「烏克。」圖書管理員似乎有些難為情。
此時此刻,魏姆斯置身於一個明亮而絕望的世界里。這世界的時間流動緩慢,它的中心似乎就是幾米之外的粗糙鼻孔。漸漸的,魏姆斯意識到一種輕柔的嘶嘶聲。
巨龍像一艘駁船般飄過他們頭頂,朝破月亮廣場去了。
好娃娃·鋪蓋卷·毛石頭蹲在地板上,有些難為情地裝出無辜的樣子。它旁邊的地毯上有團類似污漬的東西,不過那實際上應該算是地板上的一個洞。洞的邊緣有幾縷輕煙緩緩升起。蘭金小姐嘆口氣。
號角聲再次響起。
就在這時,有人吹響了號角。
「啊?」
「我的小隊。read•99csw•com」他嘟囔道。
這就是力量,而且是屬於他的。
「讓他宣誓幹嗎,軍士?」
「有個小孩兒,騎著馬跑進城裡說他會殺死那條龍。」割自家喉嚨道,「有把魔法劍,他說。」
「別讓他親我!」科壟尖叫道。
科壟軍士此刻太過緊張,對大小已經失去了概念。
「聽著,」終極無上大師厲聲呵斥道,「他們會接受任何說法!他們會親眼看見它發生!到時候他們太希望看到那孩子勝利,根本不會多想!相信我!現在……讓我們開始……」
「成為特別巡警,長官。」科壟漲紅了臉,「你知道,長官,相當於市民警衛隊。」
「別這麼咋咋呼呼的。」蘭金小姐快快活活地綁緊繃帶,動作十分純熟,顯然這是蘭金家女人世代相傳的手藝。「他根本沒怎麼碰到你。」
守望塔兄弟咳嗽兩聲,「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接受。」他說,「聽起來有點太簡單了啥的。」
「反正他們會相信的。」他補充道,「到時候我們可以提供一點點神秘的煙霧。」
大猩猩是很難立正的。他的身體大致能領會這層意思,但他的皮膚不行。然而圖書管理員盡了最大努力,他在隊伍最後站成恭恭敬敬的一堆,敬禮的姿勢極其複雜,沒有四英尺長的胳膊絕對無法達到這樣的效果。
世上任何東西都不應該能夠那樣飛行。它翅膀上下扇動的聲響活像罐裝的雷,但看姿態它又彷彿只是從空中悠閑地滑過。那動作暗示說,假如它的翅膀停下來不動,它只會慢慢滑行最後停下來。它在飄,而不是飛行。它明明長著穀倉一樣大的身子,外加罩著鋼板的屁股,卻能玩出這樣漂亮的把戲。
「花生!菲堇!熱香腸!」他們身後有個聲音嚎道,「哈羅,夥計們。哈羅,魏姆斯隊長!來看屠龍的,呃?來根香腸。我請客。」
「它在房頂上,隊長。」
「你靈魂里找不出一絲浪漫,隊長。」喉嚨一面說著,一面從托盤的迷你烤盤上拿下一根滾燙的叉子,輕輕戳了戳擋在他面前的一個胖女人的屁股,「往邊上站,夫人,商業是城市的血液。非常感謝。當然啰,」他繼續說道,「按照傳統還應該有一個鎖在石頭上的處|女,但是她姑媽不同意。有些人就是這樣,半點傳統意識也沒有。這小傢伙還說自己是正統的繼承人。」
「唔,撓它們耳朵後頭通常都有用。」
「反正我不準備提出控告,真的。」軍士趕緊表白。
「它看起來更像是我哥哥埃勒。」喏比下定決心,要厚著臉皮把可愛裝到底,「一模一樣的尖鼻子,請允許我這麼說,尊敬的女士。」
「我們就從黃泉的那堵牆開始。」隊長說。
科壟軍士皺起眉頭,「嗷!」
魏姆斯和蘭金小姐走進屋裡。魏姆斯看看自己的手下,眼睛里一如既往地充滿了無可奈何的聽天由命。
他的兩個同事扭頭盯住他。這難道是喏比在說話?
「可我敢說,跟你們在一起一定非常安全。」她說,「我敢說那些無賴一看見你們就會融化得無影無蹤了。」
「——沒錯,就好像那東西——」守望塔兄弟與自我表達的巨蟒艱難搏鬥——「從你身體里拿走了點什麼……」
那條龍——那條龍——正從屋頂的排水溝上饒有興緻地往下瞅。單它的臉就有一人多高。它眼睛的尺寸是那種很大很大的眼睛的尺寸,帶著一種不完全燃燒的紅色,充滿與人類迥然不同的智慧:首先,它要古老得多:當一群跟猴子差不多的傢伙還在考慮用兩條腿站著是不是正確的職業規劃,那智慧早已經沐浴著狡詐、浸泡在姦猾中了;那智慧對外交的藝術完全不感興趣,它甚至根本不理解外交的含義。
我已經從帕姆夫人家搬出來了,因為我們的新房子有好幾十個卧室。大家都很難過,她們還給我做了個蛋糕,但我覺得還是這樣最好,儘管帕姆夫人從沒收過我房租,但考慮到她是個寡婦,又有那麼多好女兒要養活,再加上嫁妝什麼的。
很快,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必須說,時間到了,他們該出去巡邏了。他不想出去巡邏。他想去什麼地方找個舒服的地下室。然而責任在召喚——如果他負責,他就不能不去做。
「哦。」魏姆斯虛弱地說。
另:薄荷過得還好吧?
「你意思是說真正的豬肉吧,先生?」卡蘿蔔警惕地瞄了眼那些亮閃閃的圓條。
「你知道,國王什麼的。」喉嚨似乎陷入了沉思,「該死,真希望我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說,「我跟巨怪火岩的通宵批發陶藝店定了三羅加冕杯,過後還得再把名字添上去。可真要命。給你留兩個嗎,隊長?給你的話九十便士,這等於是割我自家喉嚨了。」https://read.99csw.com
「有個瘋子準備跟它打!」喏比道。
「它不是我的。」她說,「現在他屬於隊長了。或者你們大家。就像個吉祥物。它名叫好娃娃·鋪蓋卷·毛石頭。」
「累癱了。」泥水匠兄弟助他一臂之力。
「呃,就一件事,隊長。」科壟對著魏姆斯驚詫莫名的眼睛急切地說道,「不能用帶H的那個詞兒。聽了他就要抓狂,長官。他忍不住,一點自制力也剩不下來。就像在那啥面前揮紅布,長官。『猩猩』沒問題,長官,但帶H的那個詞兒不行。因為,長官,他發火的時候可不僅僅是躲在角落裡生悶氣,長官,你明白我意思。除此之外他完全沒問題,長官。好嗎?只記得別說猴子。哦該死。」
終極無上大師沉默片刻。
魏姆斯隊長病了,有位女士在照顧他。喏比說誰都知道她腦子不正常,但科壟軍士說這隻是因為跟許多龍住在一棟大房子里,還說她身價百萬,隊長這回幹得漂亮,可算是把地基打紮實了。我不大明白這跟修房子有什麼關係。今早我跟蕊德去散步,帶她看了城裡許多富有趣味的鐵製品。她說這非常有意思,還說我跟她見過的任何人都很不一樣。愛你的兒子,卡蘿蔔。吻你。
魏姆斯拚命擠到蘭金小姐的背風面。
這通常都能搞定他們,但今天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那是不對的,它那樣飛。我敢肯定巫女的法律里對這事兒有什麼規定。」卡蘿蔔說著掏出自己的筆記本,「而且它還損壞了房頂。它犯的事兒真是越來越多了,你知道。」
「不要有任何突然的動作。」他身後傳來蘭金小姐的聲音,「也別顯出害怕的樣子。如果你害怕,它們總能察覺出來。」
魏姆斯高舉雙手,「特別?見鬼,獨一無二還差不多!」
守望塔兄弟一隻腳在地上蹭著。
「你還好嗎,隊長?」科壟軍士問。
「這也是你的功勞。」她說,「這樣一群優秀的軍人——」
有些人生來就是做統帥的,有些人要靠後天努力,還有一些是逼不得已,軍士此刻就被收進了最後這一類,並且正為此悶悶不樂。
此刻衛兵們覺得自己彷彿單槍匹馬征服了遠方的一個省份,剛剛凱旋。事實上,如果借用蘭金小姐慣用的說法,他們感覺精神高漲得厲害,而這種感覺同他們通常的狀態隔了好幾個大陸都不止。就連圖書管理員也心情不錯,這還是他頭一次在有人對他用到「人」字的時候沒有大發議論。
「來買豬香腸啊,五根兩塊錢!」喉嚨從不讓交談妨礙自己做買賣,「沒準兒對生意有好處呢,王室沒準兒。豬香腸!豬香腸!裹在麵包卷里的!還能糾正所有的錯誤。我聽著這主意挺實在。還帶洋蔥!」
「沒錯我該死的已經還了!」喏比怒髮衝冠。
魏姆斯不知道自己對於社交登山家喏比還能忍受多久。
「我早料到肯定有人想試試。」科壟道,「可憐的傻子會在自己的盔甲裡頭烤熟。」
「但主意很不錯。」喏比忠心耿耿。
「我想不會。它似乎還沒有鬧明白自己的噴火輸氣管究竟有什麼用。」蘭金小姐道。
此刻它比平時還要憤怒。它能感覺到自己眼睛後頭有什麼東西。一個異族的弱小心靈,自鳴得意地膨脹著。這讓它怒不可遏,就像是身上有處撓不到的癢。這個自鳴得意的小東西正強迫它做各種它不願做的事情……並且阻止它做它十分想做的事。
「吸幹了。」泥水匠兄弟道。
「廣場中央有個騎馬的小夥子。」卡蘿蔔道,「他拿了把好亮的劍,你知道。不過眼下似乎沒幹什麼特別的事兒。」
「什麼?哦,是的。過去是有的。」蘭金小姐道,「好幾百年前。怎麼了?」
「別擔心,女士。」喏比高高興興地安慰她,「一下子就能打理乾淨。」
魏姆斯對消失在房頂上的那個身影怒目而視。
「是的,軍士。」
卡蘿蔔什麼也沒說。他已經漸漸接受了自己多半不是矮人的事實,但按照著名的形態學共鳴原則,他血管里依然流著矮人的血,他借來的基因也在告訴他,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哪怕龍不在家,找到它的寶窟也是相當危險的。再說了,假使附近真有大堆的金子,他覺得自己肯定應該知道。大堆大堆的金子總會讓矮人手心發癢,而他的手心卻沒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