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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你阻止不了我!我還有些有魔力的東西,我還有這本書!」文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棕色的皮革小袋子,「我會再找一個來!你等著瞧!」
「速度挺快,值得嘉獎。」王公道。
「是,大人?」
「是,大人。」
「哦,快走吧,魏姆斯。聽話。」
「看你再橫啊,狗東西!」喏比一面搖旗吶喊,一面激動地蹦來蹦去。
「你幹嗎不揍——啥?」
「是的,是的。」魏姆斯道,「別擔心。」他撿起文斯一直拿在手裡的小袋子,他的手有些發顫。袋子里是一堆石頭,每一粒石頭上都有個洞。為什麼?他想不明白。
它繞著好大的圈子螺旋上升,逐漸加快速度。埃勒跟了上去,像遠洋郵輪旁的拖船般繞著它巨大的身體轉來轉去。
「不是我的,大人。它的主人是准警員卡蘿蔔,大人。」
埃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擋在魏姆斯身前,毫不退縮地與巨龍對峙。有幾秒鐘,所有人都以為它會變成一塊飛天焦炭小餅乾,然而巨龍有些難為情似的垂下了眼睛,開始往上飛。
「我沒做錯吧,長官?」卡蘿蔔焦急地問,「你說讓我——」
「耶。」喏比從隊長背後探出頭來,「走投無路了吧,噴你個王八蛋!」
「我是說——」魏姆斯猶豫了一秒鐘,「我是說,把門打開!」
「死在那啥——隱喻——手裡。」
「是結果,喏比。」科壟道,「你想說的是『結果』。」
那人影伸出手。
維帝納尼大人朝他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那個年輕人,卡蘿蔔,你好像叫他?」
「它是個姑娘。」蘭金小姐翻譯道。
「你其實根本不存在。」他說,「你是個——是個鬼魂,或者別的什麼。」
「是,長官!」
「向犯人宣讀他的權利。」
那是他這輩子最長的一步。它持續了他剩下的半輩子。
「你們跟我來。跟上,快點!趁所有人都還望著天上。」他補充道。
「它或許能幫你稍微理解一下這個世界。」
「是,大人。」
魏姆斯把劍遞給他。除了聽話,此刻他實在想不出還能怎樣。反正他多半會有一個單人蝎子坑的。
見他們一夥噼里啪啦地跑過來,路上的人趕緊閃開。卡蘿蔔偌大的涼鞋砸在鵝卵石上。喏比靴子的後跟激起無數火星。科壟雖胖卻很安靜,不過他像大多數胖子一樣,跑步時全神貫注地皺著一張臉。
「啥?」
上頭幾層有更多的陰影,缺少的則是穩固的結構。不少柱子和牆壁都被龍拆掉,好給它的洞穴騰出位置。許多房間可憐巴巴地在深淵旁張大了嘴巴。風從打碎的窗戶吹進來,牆上破破爛爛的壁毯和壁掛迎風飄舞。文斯腳下的地板蹦床一般凸起又凹下。他踉踉蹌蹌地跑到最近的門前。
「體型十分健美,我的意思是說。」他趕緊解釋。
「幹得很好,年輕人。」他說,「魏姆斯隊長,我建議今天餘下的時間,你給手下人放假。」
而且他看見維帝納尼走在宮殿里。他知道那傢伙被關得好好的。那把鎖完全沒法撬。他記得很清楚,當初裝鎖的時候王公非常堅持,一定要裝一把撬不開的鎖。
維帝納尼大人仔仔細細地察看那生鏽的劍身。
「跑!」科壟喊。
「你救了我的命。」
「你們會後悔的。」他嘶嘶地說,「你們會非常後悔!」
門後有人竊竊私語。很快,位於門中央的一塊活板拉開了一條縫,一個聲音問:「為什麼?」
「准警員——?」
「開門。」他說,「以法律的名義!」
文斯匪夷所思地盯著他們。
它也和巨龍一樣,發出號角般的尖叫聲。
「它是女性社會的一員。」蘭金小姐解釋道。
有人在跟蹤他。
因此他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選擇衝上前去,舉起卡蘿蔔的劍,傻頭傻腦地擋下了那一擊……
「大人。」
文斯彈起來,手忙腳亂地擰動門read.99csw•com把,跳進走廊里就跑。他一直跑到主樓梯跟前,此刻它從宮殿的廢墟中升起,活像把遺世獨立的螺絲刀。樓梯=高=高地=防禦。他一步三級沖了上去。
「嗯?你到底想說什麼?」
「後果那混蛋!」喏比熱情洋溢地吼道。
「你不敢。」其中一個說。魏姆斯瞅瞅他。
「克拉倫斯,對吧?」魏姆斯道,「K打頭的。好吧,K打頭的克拉倫斯,讀讀我嘴唇是怎麼動的。要麼是脅從和教唆,要麼——」他湊近些,並且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卡蘿蔔——「要麼是斧頭。」
對方壓低嗓門討論一會兒,接著門閂滑開,門開了大約一半。
「這把劍在你手裡多長時間了,隊長?」他溫和地問。
魏姆斯感到自己在發抖。他確信自己知道剛才擦著腦袋飛過去的是什麼,單這樣一想他的手心就開始出汗。他來王宮時心裏滿滿都是殺意,然後有一分鐘,只那一分鐘,世界似乎頭一次循規蹈矩,而他掌控著全局。但現在,現在他只想喝上一杯,再好好睡上一個星期。
科壟把警衛室的鑰匙交給魏姆斯隊長,「那地方不太保險,隊長。」他說,「他們肯定能逃出來。」
魏姆斯看看遠處迅速縮小的影子,「我一點也不知道。」他說,「這要看埃勒了,我猜。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克拉倫斯瞪大了自己的小豬眼,他瞧瞧卡蘿蔔滿身的肌肉,又瞅一眼魏姆斯的臉,那裡看不見一絲慈悲。他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下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埃勒回到了屋頂上方。它降低高度,從人群頭頂掠過,身後爆出一串小煙圈。站在最前方的一堆人跌跌撞撞地往後退開。
「好吧,如果這場鬧劇能叫你高興的話,魏姆斯。」最後王公道,「把他帶到下邊的牢房去。我明早再來處置。」
文斯站起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陰影的世界中。冰冷的迷惑湧進他心裏,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前的人影上。它很高,還戴著兜帽。
「對。」她說,「我早該想到的。那樣燙的火,理所當然。再說對於地盤它們原本就比雄性在乎得多。」
他聽見當的一聲。並不特別響亮;他感到有片亮閃閃的銀色呼呼地從自己耳邊飛過,插|進了牆裡。
國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破碎的木料嘩啦啦掉落地上。它張開巨大的翅膀,附近街區里灰塵和稻草雨點般落下,其中有些落到了科壟軍士的頭盔上——軍士正匆忙往這邊跑來,胳膊上似乎纏著一小截晾衣繩。
「這死法真是。」科壟軍士道。
「啥?」文斯道。
「我其實希望他活著,你知道。」
「大人?」
對面一個人影也不見。
門外響起凌亂的腳步聲。門嘎吱響,椅子在晃動。然後是片刻的沉寂,再然後門和椅子都裂成了碎片。
「那孩子從來沒能領悟秘密通道的真諦,你知道。」
「是的,大人。」魏姆斯盯著牆壁。
從象徵的意義上說,是的,它回答道。
某種金屬的聲音讓他轉過身去,只見王公拿起了半截皇家寶劍。他又把另外一半從牆上拔|出|來。劍斷得很乾凈。
文斯把門朝對方臉上一摔,尖叫著往一條走廊跑去。
「希望如此。」魏姆斯道,「因為等我們遇到第一個陰溝你就要把鑰匙丟進去。所有人都在嗎?好。跟我來。」
「不!」魏姆斯喊。他走進門裡。四個壓得半扁的禁衛兵朝他怒目而視。
遠遠的有兩個禁衛兵拔出了佩劍,他們再打量這夥人一眼,很快放棄先前的打算,回身閃到牆背後開始關門。魏姆斯跑到時,兩扇大門正好鐺一聲合上。
「魏姆斯隊長。」他說。
「閉嘴。」魏姆斯平靜地說,「准警員卡蘿蔔?」
「是,大人。」
「事情原本就是這樣的。」他說。
「它回來致命一擊https://read.99csw.com了!」他吼道,「多半是花了這麼長時間才終於把速度放慢下來!」
魏姆斯一把抓過卡蘿蔔,連滾帶爬地下了瓦礫堆。國王拚命晃動爪子,想要起身。
「你可以用我的,隊長。」卡蘿蔔把自己的劍遞給他。
他拿起一札文件,拍拍上邊的泥灰。
「啊,文斯。」他說。
「但你不行,隊長。我們必須稍微聊一聊。」
他把劍一揮,劍尖離王公單薄的胸膛只有一尺之遙。
「這倒不好說。」喏比道,「我看著倒像是地面。有火嗎,軍士?」
他聳聳肩,「他們只不過是人,」他說,「只是乾著人乾的事兒。大人。」
魏姆斯想起來時已經遲了。
「其餘的部分,當然,我們大可以扔掉。」
王公從陰影中走出來。
魏姆斯感到蘭金小姐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後頭。他看看她的表情。
「耶!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喏比吼道,蹦跳的速度足可以發電,「一群蠢蛋!」他朝他們的背影譏諷道。
過了一會兒,他拿鉛筆在紙上做了些註解,然後抬起頭。
宮殿里,狼平·文斯沿著破敗的走廊向前跑,《關於龍的召喚》夾在胳膊底下,另一隻手握著閃閃發光的皇家寶劍,握法不甚高明。
「真可悲。」他說,「狼平的腦子一直相當清楚。」
「可該死的它塊頭那麼大!」喏比說。
「我以為你們都死了。」他喃喃道。這裏安靜得出奇,周圍的一切都帶著種褪色和蒼白的感覺。有什麼事情很不對勁兒。「是你嗎,看門人兄弟?」他試探著問道。
「長官!」科壟敬個禮。他盯著大門看了一會兒,「好!」他吼道,「准警員卡蘿蔔,上前一步——走,立定!准警員卡蘿蔔,自己看著——辦!把門打——開!」
「呃?噴什麼?」科壟軍士壓低嗓門,焦急地問。
「科壟軍士!」他喝道,因為與全宇宙警務人員之間的共振,此刻魏姆斯的腦袋仍然嗡嗡作響,「射掉那把鎖!」
他大步穿過破敗不堪的宮殿,一直走到自己的矩形辦公室,魏姆斯拖拖拉拉地跟在後面。辦公室相當乾淨,它逃過了大部分劫難,唯一的損傷只不過是蒙了一層灰。王公坐下來,立刻就彷彿從未離開過一般。魏姆斯懷疑事情真是這樣也說不定。
只需要幾分鐘。然後他會讓他們好看。
「那把劍,請借我一看?」
王公打開一個捲軸。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種遙遠的氣息,表明他已經變回了那個永遠在組織、在計劃、在控制的人。
「對極了!」喏比喊道。
「誤入歧途,不錯,但仍然有用。他的頭腦本來還可以派上用場。」
「是嗎,大人?」魏姆斯一臉無辜。
他把乾瘦的手朝城市的方向揮一揮,然後走到窗前。
蘭金小姐點點頭。
「把他帶走!」文斯尖叫道,「再多找些蝎子!把他送到……你們不是——」
「一大片洶湧的邪惡。」他說,聽上去幾乎像主人的口氣,「有些地方比較淺,當然,可其他地方卻更深,哦,深得多。但你這樣的人卻拿出各種各樣的規矩和一點若有若無的好心腸,你們拿它們造些小筏子,然後說,這就是它們的反面,它最終會取得勝利。真是不可思議!」他挺和氣地拍拍魏姆斯的後背。
走廊盡頭的陰影里有些動靜。文斯嚇得嘰里咕嚕幾句,摸索著擰開身旁一個門把手,開門沖了進去。他砰一聲摔上門,靠在門上拚命喘氣。
「我相信你之所以覺得生活如此難懂,是因為你以為世上有好人和壞人。」維帝納尼大人道,「當然,你想錯了。自始至終,世界上就只有壞人,但其中一些相互對立。」
「但你每天早上還能起床,大人?」
喏比聳聳肩,「不知道。」他說,「什麼都噴,要我說。最保險。」
「讓我給你一些建議,隊長。」他說。
——然後王公把劍遞給卡蘿read•99csw•com蔔。
好吧,幾乎心無雜念。他的腦袋嗡嗡直響,與所有的城市警衛隊瘋狂地共鳴,所有的衛兵,多元宇宙中所有壓馬路的傻瓜,因為他們都有那麼一兩次,會努力想要做正確的事。
「是,大人。把這兒當家一樣,大人。」
他猶豫起來,一面喘氣,一面看著那兩扇龐然大物。大門剛被龍燒了一次,新換上的材料比過去更加堅不可摧。門後傳來門閂滑動的聲音。
軍士遲疑片刻,「什麼,長官?用弓箭嗎,長官?」
「是,大人。」
「呃。寬闊的、適合下蛋的臀部。」科壟軍士同樣緊張兮兮。
「哦,得了!」他說,「你到底要不要乖乖跟我們走?」
王公把手指交叉在胸前,眼睛從它們上方注視著魏姆斯。
魏姆斯在門邊停住。
魏姆斯緊張地咳起來。喏比的老鼠眼睛往西碧爾·蘭金所在的方向一溜,發現對方的臉紅得好似落日一般。
「長官!」
「可國王怎麼辦?」卡蘿蔔問,「或者說女王?或者不管它現在是什麼,它怎麼辦?」
「你幹嗎不踢爆它的蛋蛋?!」喏比朝著越來越小的兩條龍吼道。
「是,大人。」
魏姆斯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推。」他輕聲道。他們推了,力氣很大。門后突然爆發出一陣痛苦的罵罵咧咧。
「所以你只好回地牢里去。」他說,「而且這次我會確保你一直待在那兒。衛兵!衛兵!」
「脅從和教唆什麼,隊長?」卡蘿蔔一面目送被沒收了武器的禁衛兵列隊前進,一面問道,「你總要脅從和教唆個什麼內容才行。」
「現在你的情緒也該釋放夠了——」他說。
「不。」他說,「再也不跑了。把這些人通通逮捕起來。」
「可憐的文斯。」他說。
那雙眼睛里似乎流露出某些想法。
「修長的輪廓。」喏比熱烈地補充道。
卡蘿蔔上前一步,敬完禮,把偌大的巴掌捏成拳頭,然後輕輕敲了敲木門。
「我說,」他說,「你可以走了。」
「閉嘴。」魏姆斯說。他拍拍制服碎片上的灰塵,調整一下胸甲的帶子;他扶正頭盔,再用力把它拍緊。這不是結束,他知道。這是一切的開始。
「啊,魏姆斯。」王公道,「現在我要你——」
「是,長官。」卡蘿蔔摸出自己的筆記本,舔舔食指,開始翻本子。
「我相信事實並非如此。」王公道。
「我想這一次只是籠統性的教唆,」魏姆斯道,「持續而不顧後果地教唆。」
「我以為我已經叫你閉嘴了!」魏姆斯厲聲道。他轉過身,伸出根手指在王公鼻子底下晃起來。
「好的,長官。」
又過了幾秒鐘,他們的臉出現在破破爛爛的地板邊緣。
巨龍躍入空中,翅膀砰地往下一拍,又壓扁了好些房子。它的大腦袋轉過來,略顯迷茫的眼睛發現了魏姆斯。
「不可能,喏比。」魏姆斯靜靜地說,「它沒有。」
魏姆斯聳聳肩,「那好吧。」他說著轉過身,「讓他嘗嘗法律的味道,卡蘿蔔。」
「一點不錯。」喏比伸手到自己耳朵後頭去拿煙屁股。
「那底下的人,」他說,「他們會追隨任何龍,崇拜任何神,無視任何罪行。這都只是出於一種乏味的、尋常的惡。不是大惡人那種高超的、富於創造性的惡行,只是批量生產的靈魂的黑暗。小打小鬧,你可以稱它是,毫無一絲原創精神。他們接受惡,並不是因為他們對惡說了是,而是因為他們沒有說不。如果這話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他拍著隊長的肩膀補充道,「但你們這些傢伙真的需要我們。」
然後,好像聽到了無聲的命令似的,他們一齊快跑起來。
「耶。」喏比道,「最受不了的就是教唆犯。豬腦袋!」
「哦,你以為自己有多機靈、多酷,一切盡在掌握,只因為我手裡拿著劍而你沒有!好吧,我可不止有把劍,讓我告訴你。」文斯得意洋洋地九九藏書說,「沒錯!禁衛軍站在我這邊!他們效忠於我,而不是你!沒人喜歡你,你知道。從來沒人喜歡你。」
「然後它自己也多半會因為激動而爆掉。」
魏姆斯腦子裡閃過許多種選擇。首當其衝就是站在一旁當個觀眾像是個不錯的主意,讓文斯動手,之後再卸了他的武器,讓城市自己清理自己。沒錯。好計劃。
「也許。但其他的一切你都錯了!」魏姆斯道,「這隻是因為大家太害怕,而且孤獨——」他停下來。哪怕聽在他自己耳朵里,這話也顯得相當牽強。
「因為如果你們不開門,那就是妨礙警衛隊軍官執行公務,其懲罰可以是三十塊錢以上的罰金,一個月的監禁或者在調查報告完成前關押候審,並且同一根燒紅的撥火棒待上半個鐘頭。」卡蘿蔔說。
此刻他的腦袋大部分都已經有些瘋瘋癲癲,沒法進行理性的思考,不過仍然在轉動的那一小部分卻堅持說,它不可能看見了它剛剛看見的東西,也不可能聽見了它剛剛聽見的聲音。
「很熱心。喜歡警衛隊嗎?」
小兵們開始小跑。
幾秒鐘之後他們聽到他落地的聲音,五層樓的距離。
「哦,是的。只有我們才知道如何讓世界運轉。你瞧,好人唯一拿手的就是推翻壞人。你對這個就很拿手,我承認。但問題在於你們拿手的就只有這個而已。前一天還在敲鑼打鼓、推翻邪惡的暴君,第二天大家就坐在一起相互抱怨:自從暴君被推翻以後,再沒有人倒垃圾了。壞人知道如何計劃。你可以把它說成是成為壞人的必要條件。每個邪惡的暴君都有一個計劃,幫他統治世界。好人似乎從來沒學會這其中的訣竅。」
「好。」魏姆斯靜靜地說。他瞪他們一眼,「咱們走。」
小兵們跟在魏姆斯身後穿過破敗的街道。
「去王宮。你們誰的劍還在身邊嗎?」
「它的謝意。」他說,「每一次偉大的勝利之後都必須有英雄。這至關重要,好讓大家知道一切都按部就班、秩序井然。」
「這是個玩笑,魏姆斯。」
「你怎麼讓它站起來了?!」魏姆斯一面吼一面把軍士推到安全地帶,「你不該讓它站起來,埃勒!別讓它站起來!」
他的神智暫時歸位,於是在一尊雕塑旁停下來。沒有聲音,沒有急促的腳步,沒有隱藏的小門呼呼地打開。他疑心重重地看了眼雕塑,又拿劍捅了捅。
魏姆斯開始疾走,免得被超過。
「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大人。」
他開始低聲嘰里咕嚕。
文斯猛地轉過身,舉起手裡的劍。
文斯大張著嘴,剩下的半截劍落到地上。他一步步後退,手裡還緊緊攥著《關於龍的召喚》。
文斯繼續嘰里咕嚕。空氣開始變得又熱又干。
「瞧,是我!」見埃勒無所謂似的飄著,魏姆斯大聲喊起來,「我給你買過一個毛球!裡頭有鈴鐺的那個!你不能這麼對我們!」
「真的?」魏姆斯問。
「大人?」
「把劍放下。」魏姆斯說。在他身後,卡蘿蔔正從拳頭裡往外挑門渣。
他在一個門口停下來喘氣。
「——現居住于被稱為安科-莫波克王宮之處,我有責任通知你,你已被逮捕,並被控——」卡蘿蔔給魏姆斯一個凄苦的眼神——「數項以鈍物謀殺罪,茲即,一條龍,以及各項籠統的教唆罪,具體事項待后告。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有權不被當場丟進鋸脂魚缸。你有權接受神裁。你有權——」
他走得更快些。小兵們開始疾走,免得被落下。
也許這跟照章辦事有什麼關係。
王公緩緩轉動劍身,著了迷似的盯著它。魏姆斯感到空氣變得厚重,彷彿歷史全都往這裏擠過來,可他拼了老命也想不通這是為什麼。這就是我們提到過的那種時刻了,時間的褲子被撕裂,如果你不當心,沒準兒會掉進錯誤的褲腿里——
卡蘿蔔聲音越來越小,終於沉默了。
現在不是優柔寡九_九_藏_書斷的時候。他是隊長,該死的。一名軍官。這種事對軍官不該產生任何困難。對於這種問題軍官有久經考驗的解決之道。它的名字就叫做軍士。
現在埃勒盤旋在倒地的巨龍上方,叫聲極其刺耳,足以震碎玻璃瓶。
他慢慢明白過來,「哦。」他說。
他從捲軸上方瞥了魏姆斯一眼。
「我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對它施展你最拿手的那一腳,喏比,你什麼也不會踢到。」
巨龍抬起腦袋,引得石膏的粉末傾瀉而下,它張開了嘴。魏姆斯繃緊肌肉,等待白熱的火焰,卻只聽到了小貓一樣的叫聲。在深深的山洞里鬧出很大迴音的小貓,沒錯,但仍然是只小貓。
「狼平·文斯。」他說,「又名狼坪·潦草,秘,代——」
「很好。」魏姆斯道,「把他們全鎖在警衛室里,軍士。」
他們砰砰砰地跑過狡猾的手藝人大街,轉進豬背巷,鑽進小仙街,最後一路沖向王宮。魏姆斯始終只領先一丁點,他心無雜念,只想著要不停地跑跑跑。
「告訴我,軍士。」喏比悄聲問,「你覺得我們會喜歡蝎子坑嗎?」
他瞅眼自己的書桌,然後嘆了口氣,「現在,」他說,「還有這麼許多事情要辦。可憐的文斯,雖然是個好僕人,但恐怕他作為主人卻效率不高。所以你可以走了。好好睡一覺。哦對了,明天帶你的手下過來。城市必須表達自己的謝意。」
這裡是過去的私人接見室。王公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蹺著二郎腿,略帶興趣地望著他。
「它必須什麼?」魏姆斯問。
「不,等等。」蘭金小姐伸出一隻手放到他胳膊上,「我覺得我們好像有點會錯了意——」
「是我,大人,閣下。」卡蘿蔔朝他敬個禮。
「當然,當然。」他說,「你必須相信這點,這我理解。否則你非得發瘋不可;否則你會覺得自己站在厚度相當於羽毛的橋上,腳下就是地獄的萬丈深淵;否則存在勢必變成一種黑暗的痛苦,唯一的希望只是死亡之後再沒有生命。我很理解。」
接著又變成飛奔。
「是嗎,大人?」魏姆斯靜靜地說。
「我強烈建議你不要這樣做。」王公不溫不火地說。
文斯並沒有給出任何信號。他沒有尖叫也沒有怒吼,他只是沖向了王公,手裡還舉著劍。
「你真的相信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嗎,大人?」他問,「關於無止境的邪惡和純粹的黑暗?」
它沒動,於是他打開旁邊的門走進去,砰一聲把門關上,找了張椅子抵住門把。這是上層的一個房間,眼下傢具幾乎全沒了,第四面牆也無影無蹤。牆壁原先所在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巨大的空洞。
而且他們的準頭非常之好。 《安科-莫波克城的法律與條令》砸中了秘書的腦門。他眨眨眼,身子晃了晃,腳下往後退。
科壟敬了個禮,他還沒完全喘過氣來,「我們去哪兒,長官?」
科壟拉開弓弦,挺起肩膀,「你們聽見老大的話了。」他粗聲粗氣地說,「亂動一下就讓你們變成……變成——」他被逼無奈,只能胡謅——「就讓你們變成家政學!」
「啊。」
「謝謝,大人。」魏姆斯道,「好了,夥計們,閣下的話你們已經聽到了。」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呃,不過不管你說什麼都會被記錄在,呃,這裏,我的筆記本上,並且,呃,可能被用作呈堂證供——」
他睜開眼睛。
「是,大人。」
「這真是發瘋。」王公平靜地說。
矮人一向聽不懂隱喻。
「跟我來。」
「看起來——看起來就好像埃勒在為它操心似的。」魏姆斯道。
蘭金小姐皺起眉頭,「不對勁。」她說,「通常它們不會這樣打。勝利的一方通常都會殺死失敗的一方。」
王公走到地板邊緣往下看。
小兵們趕緊往外跑,同時對魏姆斯投以同情和憐憫的目光。
「當然,當然。」王公翻過一頁紙,「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