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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糟糕的布林茲

第二章 糟糕的布林茲

「給你五鎊,賣給我。」那男人說。
臘腸狗的臉皺成了一團,那是狗試圖同時考慮兩件事情的時候極度操心的表情。它知道貓應該不會說話,然而眼前這隻貓剛說了話。這是一個可怕的問題。它尷尬地坐在地上,哀鳴起來。
告示上寫著:
女孩帶著可怕的笑容沖莫里斯俯下身去,用手指捅著他的鼻子,桃子在爭辯中贏了莫里斯的時候臉上總帶著這種笑容。「抓住你了。」她說,「一點兒小計謀你就上當了!我看你倆最好還是跟我走吧?不然我就尖叫了。我尖叫的時候人們都聽我的!」
這樣幾天以後,人們見到一臉傻相的男孩和他的魔笛時,那股高興勁兒簡直讓人吃驚。他們驚詫于老鼠從一個個的洞里源源不斷地鑽出來,隨著男孩出了城。他們過於驚詫了,結果沒怎麼注意到,實際上只有幾百隻老鼠。
在一座受老鼠困擾的城市中,貓似乎很受歡迎。莫里斯闊步走進房子時,人們都看著他。有一個男人還試著想抱起他,但在莫里斯轉身抓了他的手背後便失去了興趣。
「他們不會讓人抓住的。」莫里斯說,「比腦子好使那些人贏不了。要我說啊,連火腿都比他們強。至於毒豆子,他的腦子都從耳朵里溢出來了。」
男孩點點頭,這似乎是最恰當的舉動。捕鼠人甲彎下腰,把麻麻點點的紅鼻子伸到離男孩的臉只有一英寸遠的地方。
捕鼠人甲撿起那堆黑繩子,收起笑容,瞪著男孩。「臉很生呀,小毛孩,」他說,「給你點兒建議,擦乾淨鼻涕,啥也別跟人說,一個字也別說,知道了嗎?」
「你不覺得這樣的城市有點兒問題嗎,一片麵包賣一鎊多?」男孩問,「一條老鼠尾巴就半鎊?」
「如果你能長大的話,小夥子。」他說。
「還從來沒有人出過半英鎊一條尾巴的賞金呢!」男孩說。
男孩也在盯著那張告示。
女孩從街對面大步走了過來,面對面地站到男孩跟前。「新來的,是吧?來這兒找活兒干,對不對?我想大概是上次被開除了吧?也許是因為你睡著了,所以事情搞砸了,大概就是這樣。或者是你逃跑了,因為師傅用大棍子打你。不過,」她似乎又忽然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也許是你該挨的,因為你太懶了。還有也許這貓是你偷的,你知道這兒的人會出多少錢買貓。還有你一定是餓瘋了,因為你在跟貓說話,每個人都知道貓不會說話。」
莫里斯跟男孩進城的時候,糟糕的布林茲城正在漸漸醒來。沒有人煩擾他們,雖然莫里斯引來了不少注意的目光。莫里斯並不擔心,他知道自己很引人注目,貓走起路來本來就像是一切的主人。再說滿世界都是一臉傻相的男孩,人們可不會專門湧九_九_藏_書來看這一個。
「我從來沒見過他們這樣的捕鼠人。」男孩說,「他們的樣子真叫人噁心,可他們似乎樂在其中。」
「你知道的詞可真多,莫里斯。」男孩敬佩地說。
這是一個完美的計劃。連老鼠們,甚至是桃子,也不得不承認計劃很成功。
「好吧,然後你把貓帶到了這兒,因為你知道這兒在鬧可怕的飢荒,你想賣了它。要是你堅持的話,你知道,那個人會給你十鎊。」
「那七鎊。」男人說,「嘿,這樣吧……整整四片厚麵包,怎麼樣?」
每個人都知道鼠災,魔笛手的故事已經家喻戶曉。魔笛手從一個城鎮來到另一個城鎮,靠消除鼠災為生。當然不是只有鼠災——有時風琴手、用繩子綁在一起的磚塊或者魚也會泛濫成災——然而老鼠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男孩抬頭看去,是有一個女孩在盯著他們。人們在街上走來走去,一些人從那個女孩和男孩之間走了過去,但是那女孩紋絲不動地站著,定定地盯著男孩還有莫里斯,這種把你釘在牆上的眼神讓莫里斯想起了桃子。這女孩看上去就像那種一問起問題來就沒完沒了的人。而且她頭髮太紅,鼻子太長,還穿了一件黑色花邊的黑色長裙,這可不是一個好女孩的樣子。
「我是一隻帥氣的貓唄。」莫里斯說。可就算那樣,眼前的情形還是有點兒讓人吃驚。人們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對著他指指點點。「好像從來沒見過貓似的。」莫里斯一邊咕噥著一邊盯著街對面的大房子瞧。那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大房子,四周圍滿了人,門牌上寫著:老鼠屋。「老鼠屋嘛,只是當地的一個詞,相當於……議院、市政廳什麼的。」他說,「雖然可能有點兒好笑,但跟老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可你的腿並沒有爛掉。」男孩說。莫里斯發出一聲嘆息,面對酒味時沒有禮貌從來不是一個好點子。不過儘管情形不妙,幸好兩個捕鼠人正覺得自己很幽默呢。
兩個捕鼠人向排隊的人們走去,人們歡呼起來。等他們伸手從大包里掏出兩滿把在莫里斯看來像是黑繩子的東西,人群更是鼓起掌來。
隊伍蜿蜒進了一個大廳,來到一張支起的長條桌前。那兒有兩個女人站在一個盛著麵包的大托盤前,人們把他們手裡的那張紙給那兩個女人看過後便領到一些麵包。然後他們再移到一個守著一桶香腸的男人那裡,領取少得可憐的香腸。
捕鼠人拖著狗走了,其中一條臘腸狗不停地回頭看著莫里斯。
路上經過其他城鎮的時候,莫里斯見過很多集市,他知道集市的樣子。
莫里斯等男孩吹完曲子,趁眾人鼓掌的時候溜到男孩身後,一邊在他身上蹭蹭挨挨,一九_九_藏_書邊輕聲嘶嘶地說:「幹得好哇,榆木腦瓜!我們不該引人注意的!快,我們走。哦,還有,抓上那些錢。」
「希望不會!」
「別看著我!」男孩說,「我在這兒站著可啥也沒幹!」
「要十鎊。」莫里斯嘶嘶地輕聲說。
——《邦尼先生歷險記》
「我打賭你長大了會想當個捕鼠人,嗯,小夥子。」捕鼠人乙過於用力地拍著男孩的背說。
「這兒的捕鼠人可真不一般。」莫里斯說。
看起來今天似乎有集市,然而並沒有多少貨攤,而且大部分賣的都是,嗯,垃圾:舊鍋、破罐、爛鞋子……那種在缺錢的時候搜羅拼湊拿出來賣的東西。
男人大步走開了。莫里斯扭動身子掙脫了男孩的手臂,輕輕地跳到卵石路上。「老實說,要是我腹語在行,我們真能發財。」他咕噥說。
「說是。」莫里斯輕聲說。
「啊,可也許你是巫師的徒弟。」女孩說,「沒錯,聽上去很有道理。現在說得通了。你是巫師的徒弟,可你睡著了,讓鍋里冒泡泡的綠東西溢了出來,巫師嚇唬你,說要把你變成一隻,一隻……」
「傻瓜!」莫里斯咕嚕道。
「嗯,看上去是很富裕。」莫里斯說,「山谷里是大片的農田,河上有那麼多條船……讓你覺得每條街道上都鋪滿了金子。」
「啊,說得好,小夥子,但那是因為在捕鼠協會的學校里教的第一課就是不讓你的腿爛掉。」捕鼠人甲說。
男孩的確知道,那兩個是捕鼠人。到現在這會兒,他們還穿著他們那個行當灰撲撲的長罩衫,戴著破舊的黑禮帽。兩人的肩頭都扛著一根杆子,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捕鼠夾。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看起來好像幾乎沒有東西可賣了。」男孩說,「你好像說過這座城市很富裕,莫里斯。」
「剛才我的夥計是直接用了手,小夥子……」捕鼠人甲對著男孩呼出更多的酒氣說道。
建築看上去的確很富麗堂皇。莫里斯雖然不是建築專家,卻也注意到了那些木頭建築上精美的雕刻和彩繪。他還注意到了別的什麼。釘在最近的那堵牆上的告示可沒有絲毫的精美之處。
「他們一定是鐵了心想除掉這兒的老鼠。」莫里斯歡快地說。
「我以為每個人都知道貓不會說話。」男孩說。
兩人另一邊的肩上掛著一個大包,你肯定不想往裡瞧。兩人還各牽了一條臘腸狗。那兩條瘦長的、好吵吵的狗在被拉扯著走過時,衝著莫里斯嗚嗚地嗥叫著。
正因為這樣,鼠災並不需要很多老鼠——要是他們知道怎麼做的話。一隻老鼠在這兒冒冒頭,那兒探探腦,大聲地吱吱叫,在鮮奶里洗個澡,在麵粉里九-九-藏-書留幾顆老鼠屎,光憑他一個就能形成鼠災。
「再會抓老鼠的貓賣十鎊也太多了。」男孩說。
男孩張開嘴,又匆匆閉上了。捕鼠人又露出了噁心的獰笑。
莫里斯洗起了臉。這是致命的侮辱。
「沙鼠。」莫里斯幫忙說。
「我們又沒有做壞事,」男孩說,「至少沒在這兒。」
莫里斯帶著男孩穿過廣場。突然他剎住了腳,男孩差點兒踩在他身上。
「我可不這麼想。」莫里斯謹慎地說。
「政府的事永遠沒一個準兒。乖乖地坐在這裏吧,兄弟,我去看看。」
自己的狗如此怯弱的表現令捕鼠人非常惱火,他一把拽開了狗。
「只要他們手裡的錢還夠付魔笛手的就行。」莫里斯說,「這兒已經在鬧鼠災了,真有點兒運氣,是不是?快,拍我的腦袋,有個女孩在盯著我們呢。」
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剛剛到這兒的是不是?賺了不少錢吧?」
「應該有賣雞肉的胖女人,」他說,「還有向小男孩賣糖果的、賣綵帶的、玩雜耍的和小丑。運氣好的話,還會碰上騙子。」
「是啊,的確,他們是不是……」男孩說。
「今天有兩百條!」其中一個捕鼠人叫道。
看樣子……食物極其短缺,莫里斯想,得配給了。看來他們即刻就需要魔笛手,真幸運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這太傻了,一片麵包都值不了二十便士。」男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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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們最好還是找到老鼠他們,然後走吧。」男孩說。
「看見門邊上那幾個人了嗎?看上去像是警衛,手裡拿著大警棍呢。而且所有的人進去的時候都給他們看一張紙。我不喜歡那種架勢。」莫里斯說,「在我看那兒有政府的味道。」
「一個字也不會。」莫里斯說。
「我們也去排隊吧?」男孩說。
計劃是這樣的。
男孩環顧廣場,領麵包的隊伍依然很長,這讓他不安起來。不安的還有蒸汽。小股的蒸汽從遍布廣場的窖井蓋中嗤嗤地湧出,整座城市似乎建在一個大水壺上。而且,他清楚地感到有人在盯著他。
邦尼先生在毛窩有很多朋友,
男孩等人們的眼睛轉向別處時彎下了腰,可他的手剛碰到那堆尾巴,一隻亮閃閃的黑色大皮靴就重重地踩到了他的手指上。
「啊,學得挺快的嘛,小夥子。」他說,「也許還能撞見你,呃?」
「……一隻沙鼠,於是你偷了巫師的魔貓,因為你非常討厭它,而且——什麼是沙鼠?那隻貓剛剛說了『沙鼠』?」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可思議。」莫里斯說。
男孩抬頭張望著。「有趣。」他說。
要是他們發現老鼠、魔笛手和一九九藏書隻貓聚在城外的某個灌木叢里嚴肅地點錢,那才真叫吃驚呢。
「他不賣。」男孩說。
幾根黑繩子掉在了地上。
「城裡的人看上去很窮,」他說,「建築的樣子卻很富麗堂皇。」
一個挎著籃子從老鼠屋裡出來的男人停下了腳步,很有興趣地盯著莫里斯,然後抬頭望著男孩說:「是個捕鼠好手,是不是?一定是的,這麼大的貓。是你的嗎,男孩?」
「可這還比不上這兒的老鼠奇怪。」莫里斯以平靜的聲調繼續說,好像他正在清點款項。
但和他最要好的還是那些吃的。
「老鼠有什麼奇怪的?」男孩問。
「老鼠尾巴!」男孩說,「看樣子他們這兒真有麻煩!」
「對啊,小夥子,你的腦漿還會從鼻子里流出來。」另一個捕鼠人走到男孩身後說,「可不能用手,小夥子,會得鼠疫的。」
「那真是一樁好事兒,因為第二課就是爬樓。」捕鼠人乙說,「噢,我是一個怪人,是不是,小夥子?」
「什麼?你們這兒吃貓?」莫里斯說,他的尾巴像刷子一樣毛毛地蓬了起來。
「什麼?」
一條臘腸狗瘋狂地拉扯著繩子,撲向莫里斯。貓一動不動。大概只有一臉傻相的男孩聽見他低聲說道:「站住,邋遢鬼!壞蛋!」
「夠多了。」男孩說。
莫里斯只擅長貓的吟唱,吟唱的方式是站在其他貓面前兩英寸遠的地方,一直尖叫到它們投降為止。人類的音樂在他聽來總是輕飄飄的,太乏味。但是人們用腳打著拍子,聽著男孩的演奏,一時間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有一些老鼠長著非常奇怪的尾巴。」莫里斯說。
「好啦,你不想碰它們吧,小夥子,」一個聲音從他的頭頂上傳來,「會得鼠疫的。你知道,老鼠會傳染的,會讓你的腿爛掉。」是一個捕鼠人。他衝著男孩咧開了大嘴,但他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笑,那一笑噴出一股啤酒味。
「你覺得夠了?反正錢不會給你多大好處。瞧,四片厚麵包,外加一個小圓麵包,再沒有比這更多的啦。十片麵包都能買到臘腸狗了,它們抓起老鼠來像發了瘋一樣……不賣?好吧,等到挨餓的時候,半片薄麵包,一抹黃油,你都會換了,還覺得換得好呢,瞧著吧。」
「為什麼?」
「就是你動嘴,我說話。」莫里斯說,「你為什麼不賣了我?不到十分鐘我就回來了!我聽說過一個男人靠賣認家的鴿子發了大財,而且他只有一隻鴿子。」
「我告訴過你這會是一筆大買賣。」莫里斯說,「不https://read•99csw•com用等到周末我們就會坐在金子堆上嘍!」
「哎喲,又來了幾個政府的。」他說,「我們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是不是……」
「老鼠屋是什麼?」男孩不解地問,「不會是老鼠的屋子吧?還有,為什麼每個人都盯著你瞧呢?」
「沒錯,但是我們不想讓毒豆子他們被那些人殺死吧!」
「……可你做不了,小夥子,」捕鼠人乙說,「要是得了鼠疫,你的手指會統統……」
莫里斯走了出來,但是比進去的時候快了一點,因為他聽到有人在吹笛子。正如他擔心的,是那個男孩。男孩把帽子放在面前的地上,甚至收到了幾個硬幣。隊伍打了一個彎,好聽他演奏,一兩個小孩真的跳起舞來了。
「我從來沒見過哪個捕鼠人這麼忙,還能讓靴子乾淨漂亮。」莫里斯說。
「抓老鼠?他感興趣的可不是抓老鼠!」紅髮女孩說,「這裏的人餓壞了!那隻貓至少可以吃兩頓!」
「不,這個小城聞上去充滿了機會。」莫里斯說,「這裏出事兒了,出了事兒就意味著有人會發財。要是有人會發財,我看不出為什麼發財的人不會是我——們。」
「比你想的還嚴重。」莫里斯盯著那堆尾巴說,「趁沒人注意的時候你去撿起來好嗎?」
「腹語?」男孩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說。
「你也許還是一個神秘的男孩……」女孩閉上了嘴巴,困惑地看了莫里斯一眼。莫里斯弓起背,說了一聲「噗特」,貓語里是「餅乾」的意思。「那隻貓剛才說了點兒什麼?」女孩問道。
「別,別,」莫里斯說,他總是說別人想聽的,「我是說我們的老鼠比大多數人都聰明,是不是?記不記得在斯克魯特那回,沙丁魚待在水壺裡,等老太太掀起蓋子的時候,他竟然沖她射了一顆山莓?哈,連普通的老鼠也能勝過人。人覺得自己厲害只是因為他們個子大,更——等一等,我得閉上嘴巴了,有人在盯著我們……」
一條尾巴50便士!
「呃,算是的。」男孩說著把莫里斯抱了起來。
一隊人排在一扇敞開的大門前。另一些人大概已經做完了那些排隊的人要做的事,三三兩兩地從另一扇門中走了出來,手裡都拿著麵包。
在旁邊監督,時不時地對分發食物的人說上兩句的是市長,莫里斯一眼就認出了他,因為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鏈子。自從跟老鼠合作以來,莫里斯已經遇到了不少市長,但這一個跟其他的不同:他比別的市長個子小,樣子也憂心忡忡得多。市長頭上禿了一塊,他努力用三綹頭髮把禿斑蓋住了。比起莫里斯見到的其他市長,他還瘦得多,看上去似乎不是以噸為單位計算的。
懸賞死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