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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思想和舊習慣

第三章 新思想和舊習慣

「是的,老闆!」沙丁魚屬於上了年紀的老鼠,但是大多數時候別人感覺不到他上了年紀。他喜歡跳舞,講笑話,從不打架。他以前住在劇院里,有一次他吃了整整一盒化妝用的油彩,那盒油彩似乎滲入了他的血液。
「那次是運氣,沙丁魚。我敢打賭你做不成第二次。」黑皮笑著說,「還有,別老跟孩子們講你怎麼在人的浴缸里游泳。沒錯,我知道那是真的,但是我不想因為爬不出滑溜溜的浴缸而失去誰。不管怎麼說……要是在十分鐘內我沒有聽見女人尖叫著跑出廚房,我會認為你們不是我所認得的老鼠。嗯?為什麼還都站著不動?去吧!等等……沙丁魚呢?」
「哼。」火腿說,這是他沒聽懂別人剛才所說的話時慣常的反應,最近他時常哼哼。
「呃……你剛才說第二隻老鼠吃得著乳酪,頭兒?」
「……從老頭兒的嘴巴里偷假牙……」一隻小個兒的老鼠說。他站著的時候也似乎在原地跳舞。他的腳動個不停,在地窖的地面上擊打出踢踏舞的節奏。他還戴著帽子,一頂破舊的手編草帽。他是唯一一隻能戴得住帽子的老鼠,他的方法是把耳朵楔進帽子里。他說,要前進就得有帽子。
「是的,黑皮。」老鼠們盡職地齊聲喊道。
「以前我們是所有流浪貓和餓狗的獵物,頭兒。」毒豆子說。
「呃……叫『營養』,頭兒。」小老鼠說,「呃……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頭兒?」
桃子讓毒豆子坐在蠟燭邊,自己去找火腿。火腿坐在牆邊。跟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鼠一樣,他總是緊緊地貼著牆,躲開空地和過於強烈的光線。
火腿瞪了一眼桃子,隨後看了看等待命令的老鼠和他們的行李包裹,又放眼環顧了一下陳舊的地窖,最後將目光收回到依然蜷伏著的桃子身上。「那就……行動吧!」他咕噥說,「別拿細節煩我!我是頭兒。」說完他大步走進了陰影里。
一隻年輕的老鼠走出隊列,面對小分隊:「我們走,夥計們!一!一……」
「他……在想事情。」桃子說。
「好啦,夥計們,你們知道怎麼辦。」黑皮說,「我想看見大胆的舉動。從貓碗里偷食,在廚師的鼻子底下偷餡餅……」
桃子嘆了一口氣,但還是走到了老鼠們帶進地窖的行李包裹前,拖出了自己的小包。那不過是一卷布上多了一個用一小截繩子做成的把手,但足夠裝下幾根火柴、幾支鉛筆頭、一小片削鉛筆用的碎刀片,還有一張髒兮兮的紙。全都是重要的東西。
「很好。」等最後幾隻老鼠挪到位后黑皮繼續說道,「好!這是一片危險區,士兵們,所以我們要小心……」
掃夾隊踏著大步走了。黑皮走到毒豆子面前。
衰老的老鼠會被趕離群體,孤零零地遊盪,變得痴痴傻傻的。很快便會有一隻新的領頭鼠。
「好吧,」他說,「你想問什麼,營養?」
「可是那太……太……太不好意思了,頭兒。」營養說。
桃子悲傷地搖了搖頭。她支持毒豆子,因為……唔,他很特別。他個子不大,行動也不迅速,而且幾乎是個瞎子,身子也很虛弱,有時候,他會連飯都忘了吃,由於他想到了別人——至少是別的老鼠——以前從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大部分事情惹得火腿很心煩,像那一次毒豆子問:「老鼠是什麼?」火腿回答說:「牙齒、爪子、尾巴、逃、藏、吃,這就是老鼠。」
把思想寫下來這一舉動導致了他們與火腿的爭執。新想法要進入老老鼠的頭腦需要飛躍。毒豆子用他出奇平靜的聲音解釋說,把事情記錄下來意味著,就算一隻老鼠死了,他的知識也能流傳下去。他說這樣做,所有的老鼠就都可以學到火腿的知識。可火腿說:「不可能!我花了多少年才學會了自己掌握的竅門!我為什麼都要給出去?那樣的話,任何一隻小老鼠就都跟我知道得一樣多了!」
九*九*藏*書
「你覺得他們會嗎?」
那本神奇的書。
她舒了一口氣。唔……不錯……「捕鼠夾」是代表死亡的好標記,而且她還加了一隻死老鼠,讓畫面變得更加嚴肅。
毒豆子依然凝望著那個看不見的世界。「儘管如此,」他平靜地說,「我還是想讓你記下來。」
「一隻老鼠怎麼會連那個也做不好呢?」黑皮問。
「沒錯!那麼我們為什麼想成為第二隻老鼠?」
「我們不想成為第一隻老鼠!」老鼠們喊道。
「我們一定得學會控制火,頭兒。」毒豆子平靜地說,「有了火,我們就向黑暗發出了宣言。我們在宣告,我們是特別的;我們在宣告,我們不只是老鼠;我們在宣告,我們是宗族。」
營養看上去很不安,但是現在沒有退路了:「呃……並不是那樣,頭兒。他們說反正我做什麼都不會比拉屎撒尿做得更糟,頭兒。」
這一條翻譯起來相當難,但是桃子很努力。大多數老鼠不認識人類的文字,讀懂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太難了,於是桃子一直在努力創造一種老鼠能讀得懂的語言。
「沒錯!這是分隊的座右銘,營養。記住!它會幫助你的!」
「是的,頭兒。可是我們變了,他也變了。我相信在心底里他是一隻正派的貓。」
他產生了新的思維方式;他創造出新的詞彙;他想到了如何理解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的方法。強壯的老鼠、滿身疤痕的老鼠都聽這隻小老鼠的,因為突變將他們引入了黑暗的深淵,而他似乎是唯一知道他們將去往何處的老鼠。
——《邦尼先生歷險記》
黑皮輕輕拍了拍他那滿是疤痕的鼻子的側面。「也許吧。」他說,「但是情況聞著不對。思想是偉大的創造,但是我們有鼻子,聽聽鼻子的總是很有用,要加倍小心。」他轉身面對在場的老鼠,提高了聲音說,「好了,夥計們!你們知道怎麼操練!」他叫道,「前方立即列隊!」
「我有,毒豆子。我是飼寶。」
「火腿怎麼啦?」等到又只剩下他和桃子的時候,毒豆子問道。
一隻小老鼠舉起了爪子。
「理想的大本營,」毒豆子說,「透著秘密、安全的氣味。是老鼠們的好地方。」
「包里還有幾個土豆……」
「我只是注意到你不跟任何一個分隊外出行動了。」桃子說。
「我不要吃的!我什麼毛病也沒有!」
「我什麼毛病都沒有!」老老鼠吼道。
桃子焦急地看著他。每次毒豆子思考的時候,他就似乎看見了一個只有他才能看見的世界。「你在想什麼?」她問道。
「別忘了這一點。」黑皮說,「帶他們去吧,特惠。我會很快跟你會合的。」
「我在想,我們不應該殺其他的老鼠。老鼠們不應該互相殘殺。」
吼聲震落了天花板上的塵土:「捕鼠夾!」
沒多久老鼠們便排成了三隊,他們已經操練過很多次。
嚓的一聲,火柴著了。桃子用兩隻前爪捧著火柴,點亮了燭頭。燭焰突突地跳動了一陣后穩穩地燃燒起來。
「你想自己去跟省大錢談談嗎?」桃子甜甜地問。省大錢是最老的母老鼠頭兒,大家都認為她的肌肉像岩石,嘴巴咬起人來像鶴嘴鋤,而且她對異性的脾氣很不好。她發火的時候,連火腿也得繞道兒走。
「還有,不準跑到掃夾隊的前頭去!」黑皮說。
「哦,也許是它們怕我們吧。」桃子說。
「他老了。」桃子說,「他需要長時間的休息。我看九_九_藏_書他在擔心黑皮或者其他成員威脅他的地位。」
「沒錯。」一個聲音說,「可你知道這為什麼讓我擔心嗎?」
「好。把蠟燭放下,讓桃子點燃。」
「那是迫不得已,」毒豆子說,「但這並不代表殺別的老鼠是理所應當的。」
黑皮覺得人類不光邪惡,而且瘋了。但是書里的圖畫給了他一個點子。他身上的不是馬甲,而是寬寬的網眼腰帶,易摘易扣。他在腰帶上縫了很多口袋——這是一個好主意,就好像添了好多爪子——可以裝所有他需要的東西,比如金屬棒和電線頭。掃夾隊的其他一些老鼠也用了這個辦法。在掃夾隊里,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需要什麼,日子艱難而危險。
「我們這就開始了。」他說,「要是我們明天還不能叫人去找厲害的捕鼠人,我們的業務就太不熟練了。」
「想事情。」黑皮愣了一下之後說,「哦,好吧。我得打點捕鼠夾去了,回見!」
「我說,我們不想成為什麼老鼠?」黑皮問道。
在桃子和甜甜圈還沒有學會閱讀人類文字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裡面的圖畫迷住了。
毒豆子向小老鼠轉過身去。「你的名字叫……」他問。
然而連火腿也聽毒豆子的。還有別的老鼠,像黑皮、甜甜圈,他們都聽他的話。
「美味。」小老鼠說。
「是的,頭兒。」毒豆子說,「我沒有全瞎,能辨得出光亮和黑暗。」
「我得去跟分隊會合了。」黑皮說,想到要面對省大錢他還是有點兒膽怯。他往桃子身邊湊了湊:「火腿怎麼啦?」
桃子希望她能讓火腿明白毒豆子的其中一條思想,但是老火腿不怎麼喜歡跟女性說話,他根深蒂固的看法是女性並不是交談的對象。
「在,老闆?」
「你還好嗎?」桃子問。
紙上最後一條思想是:別在你吃東西的地方拉屎拉尿。這一條很簡單。
桃子聽過他們的談話。「我們被賜予了鼻子。」黑皮對分隊說。誰賜予了他們鼻子呢?毒豆子的想法已經偷偷地鑽進了別人的頭腦里。
「嗯?你叫什麼名字……小姐?」
顫抖停止了。「好,很好,我什麼毛病也沒有!」火腿厲聲說,「只是幾陣刺痛,一切都是暫時的!」
「它們也是老鼠。」
黑皮上下打量著第一小分隊的成員,然後笑了——他為他們自豪。「好,夥計們,現在活兒你們都熟悉了,」他說,「不需要我再作長篇大論了。只是要記住,這是一座新的城市,我們不知道會發現什麼。肯定會有很多新型的捕鼠夾,不過我們掌握得很快,不是嗎?還有毒藥,他們可能會用以前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東西,所以要小心。千萬不能急躁,不能冒進。我們可不想成為第一隻老鼠,是不是?」
「我看我們能相信莫里斯,頭兒,」毒豆子說,「也許是在不涉及到錢的時候,我承認。但你知道,在不吃會說話的生物這一點上他做得很好,他每一次都檢查。」
「哦,那些『吱吱』們都躲著我們。」桃子說。
「哎咳,那還有待觀察。」桃子說,「但現在既然我們已經在這兒了,就行動吧。」
「啊,他們認為你會成為拆卸捕鼠夾的好手,是嗎?」
一隻叫黑皮的老鼠一邊走進燭光里,一邊扣上他的工具腰帶。他有許多條工具腰帶,那是其中的一條。很多正在等待的老鼠猛然來了精神。聽火腿的是因為他是老鼠頭兒,但是聽黑皮的是因為他所說的經常是為了活下去所必須知道的。黑皮是一隻精瘦健壯的大老鼠,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拆卸各種捕鼠夾,研究它們的原理。
「我們是老鼠。」火腿爭辯道,「我們東跑西顛,吱吱亂叫,偷東西,生更多的老鼠。這就是我們被創造出來的意義!」
桃子聳聳肩,「是啊,我們試著跟它們說過話,可是沒有用。再說,現在大部分時候它們都躲開了。」
是的,《邦尼先生歷險記》在這群突變的老鼠中引發了廣泛的討論。這本書https://read.99csw.com想說明什麼呢?是像毒豆子相信的那樣,預示著某種光明的未來嗎?這是人類寫出來的書嗎?書店是人類的,沒錯。但是毫無疑問,就算是人類也不會一邊在地板下撒葯毒死老鼠,一邊又寫出戴帽子的老鼠魯伯特的故事,是不是?不然一切不都亂了?
一些小老鼠提出,也許衣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要。他們嘗試穿馬甲,然而要咬出合適的樣式實在困難,扣子也扣不上。而且老實說,任何一個突起的小東西都會把所謂的馬甲掛住,穿著它跑動太辛苦了。帽子更是戴不住。
桃子把紙攤在一塊舊磚塊上,拿起一支鉛筆頭,看著紙上記下的條目。
「千萬別到黑樹林里去,朋友。」
「黑皮想得更多的是拆捕鼠夾和試驗毒藥。現在有好多比互相撕咬更有意思的事兒。」
「還有繁衍後代,我聽說。」毒豆子說。
第一條思想是:置身部族中便擁有了力量。
「你擔心什麼,黑皮?」毒豆子問道。
「可要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呢?」她依然盯著畫面問道。
黑暗中響起一片嚓嚓的腳步聲,並不是所有的老鼠都習慣了生火的主意,一些閃到了一邊。
沉沉的黑暗溫暖而又潮濕,黑暗中一個聲音說道:「好啦,誰身邊有火柴?」
他似乎在發抖。
「這很好,」毒豆子說,「我們應該仔細挑選。我們不需要像普通老鼠那樣繁殖。我們不用依靠數量,我們是突變的一族。」
黑皮猛地撲了過去,鼻子頂著鼻子瞪著他,直到他服了軟:「那是因為你擅長干這個,小夥子!你媽媽養的天生是一個屎尿精。去吧,依著本性做!要是你們能領會我的意思,再沒有什麼比讓人類看出有老鼠待過更讓他們害怕的了!有機會的話,也咬上幾口。在地板下面繞著圈子邊跑邊叫!記住,在沒有得到掃夾隊全部清除障礙的消息前,任何人不得冒進。現在,分成兩列,目標水源!一!一!一二一!」
「因為第二隻老鼠吃得著乳酪,黑皮!」
「是,頭兒。我會的,頭兒。但是……第一隻老鼠就什麼也得不著嗎,頭兒?」
她試著畫了一隻由小老鼠組成的大老鼠。
「你瞧,」火腿不放心地盯著火苗說,「可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光亮,我們的父母覺得黑暗就足夠了,光亮總有一天會帶來麻煩的。再說,點蠟燭是在浪費可口的食物。」
「哎喲,我們總是在拉屎撒尿。」一隻老鼠抱怨道。
「為什麼?」火腿說,「他們不怕漆黑一片,不是嗎?黑暗才是老鼠的本色!待在黑暗裡是老鼠的一切!」
桃子窘迫地垂下了眼睛。要是老鼠會臉紅的話,她的臉已經紅了。毒豆子那雙幾乎看不見東西的粉紅色眼睛居然能看穿你的心思,這真是不可思議。「女士們挑剔多了。」她說,「她們想找會用頭腦的父親。」
桃子還是《邦尼先生歷險記》的正式攜帶者。「攜帶」並不是很準確,「拖」倒更符合實際情況。但是毒豆子總想知道書在哪兒,書在身邊他似乎能更好地思考。書給了毒豆子某種安慰,對桃子來說這就夠了。
「是的,頭兒!剛從屎尿分隊調來的,頭兒!」
「好!」黑皮說,「鹽水帶第二組……昔佳?你升職,帶第三組,我希望你能跟去世的農莊一樣出色。她一直很出色,直到那一回她忘了怎樣拆卸『小片波爾森捕鼠夾5號』。過於自信是我們的敵人!所以看見任何可疑的東西,任何不https://read.99csw.com認識的小碟,任何有鐵絲和彈簧的東西,做上標記,然後派一個通信員立刻到我這兒來——知道了嗎?」
毒豆子說:不合作,我們就沒有活路。
老鼠魯伯特說,
「我們得多待幾天,」桃子說,「幾位女士要生產了。」
隊伍里一陣鬨笑。
黑皮瞪著小老鼠。小老鼠並沒有畏縮,也瞪大眼睛望著他,他受到了些許的震動。「看得出你會成為分隊可貴的補充,營養。」他提高了聲音,「第一分隊!第一隻老鼠會得到什麼?」
「做得好,小傢伙。那麼誰有蠟燭?」
黑皮走向第一分隊。第一分隊的成員最少。只有一種老鼠能長時間待在掃夾隊里,這種老鼠做事必須小心謹慎、有耐心、一絲不苟,還必須擁有良好的記憶力。他們必須小心謹慎,性急魯莽冒進的可以加入掃夾隊,但是待不長久。
黑皮嘆了一口氣。這種新的頭腦正在產生一些古怪的想法。他本人贊同尋找理想之地的主意,但是這些孩子們冒出來的一些念頭太……古怪了。
「第二隻老鼠,黑皮!」老鼠們說,這一課他們已經反覆聽了很多遍了。
畫里畫的是穿著衣服的動物。一隻穿著藍外套直立行走的兔子,一隻戴著帽子的老鼠,他還挎著一把劍,穿著寬大的紅色馬甲,馬甲上還掛著懷錶,連那條蛇都有一個領子,還打著領帶。所有的動物都會說話,沒有一個捕食別的動物,而且他們都跟人類交談——這是最難以置信的地方。人們對待他們就好像,嗯,對待體形小一些的同類。沒有捕鼠夾,也沒有毒藥。沒錯(據桃子說,她辛苦地琢磨著這本書,有時候能讀懂一些),奧利蛇有一點兒卑鄙,但也沒做什麼真正的壞事。甚至那隻兔子在黑樹林里迷路的時候,也不過只有一點兒害怕。
「還有你非得戴著那頂愚蠢的帽子嗎?」黑皮又笑了笑,接著問道。
然而正是因為他們老了,所以他們很狡猾。要是一隻老鼠不夠狡猾多疑,不能隨機應變,他就不會成為一隻上了年紀的老鼠。智慧降臨到他們頭上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成年了。他們的老方式更加根深蒂固。火腿總是說他喜歡他們的樣子。他們還保持著很多老鼠的本色,那種逃離捕鼠夾的原始的狡猾,而過分活躍的頭腦則會導致落入捕鼠夾的命運。他們用鼻子思考,不用告訴他們到哪兒去拉屎拉尿。
黑皮轉向了第二分隊。他們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鼠,傷殘的身體上滿是疤痕和咬傷,有些只剩下了短短的尾巴根或者根本沒了尾巴,有些丟了一隻爪子、一隻耳朵或者一隻眼睛。事實上,雖然他們有二十隻左右,但是他們的零部件充其量只夠組裝起大約十七隻完整無缺的老鼠。
這成了第二條思想。「合作」不太好理解,但是連「吱吱」們有時候也會替那些瞎了眼或者受了傷的同伴領路,那無疑是合作。桃子在紙上重重塗出的粗線意思是「不」。捕鼠夾的標記大概意思是「死」「壞」或者「避免」。
桃子用兩爪握住鉛筆頭,小心翼翼地畫下這樣的意思:老鼠不能自相殘殺。
「我說過了,我們還不知道這裡是否安全。」黑皮說。
一隻小老鼠怯生生地舉起了爪子。「啊……而且就算光亮消失了,我們也知道陰影還在周圍。」小老鼠說。
「可我就長了這麼兩隻跳舞的腳啊,老闆!」
「對!我們想成為什麼老鼠?」
在莫里斯的爪下,老鼠們正在糟糕的布林茲深深的地下城中穿行。老城就是這樣,人們修建了地上,也修建了地下。地窖一間挨著一間,一些已經被遺忘了——記得它們的只有那些想躲開人們視線的動物。
在老鼠們發現了書以後——書的概念對於大多數上了年紀的老鼠來說依然難以理解——他們在他們每晚都光顧的那家書店裡發現了那本書。
「你是新加入分隊的吧,營養?」黑皮問。
黑皮在他的幾支隊伍前走來走去,read.99csw.com金屬棒和電線頭叮噹作響。他在一群小老鼠面前停了下來。「好,第三分隊,你們負責拉屎撒尿。」他說,「去痛快地吃喝拉撒吧。」
「樹林里有可怕的東西。」
黑皮在老鼠中非同一般,那是因為他身上佩戴著東西。
……那就是說有。所以他不願意與人分享他所有的知識,他的經驗是他還擁有的全部。桃子知道老鼠們通常會怎樣對待衰老的領頭鼠。黑皮——更年輕、更強壯的黑皮——對他的幾支隊伍講話的時候,桃子觀察過火腿的臉,她知道火腿也在想這個問題。沒錯,有人看著他的時候他很好,但是最近他休息得更多了,而且總是躲在角落裡。
第三小分隊飛快地去了。
「你真的看得見嗎?」火腿問。
沙丁魚笑了:「啊,老闆,我就不能有一點兒樂子嗎?」他跟在小分隊的後面,跳著舞向牆上的洞走去。
這話沒錯,黑皮不得不承認。普通的老鼠的確躲著他們突變一族。嗯,有時候也有些麻煩,但是突變一族身強體壯,而且戰鬥中會用智謀取勝。毒豆子不喜歡這樣,然而正如火腿所說,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說穿了,這是一個老鼠吃老鼠的世界。
「誰創造了我們呢?」毒豆子問。這便引發了另一場關於老鼠冥神理論的爭論。
「這兒沒有老鼠,除了我們。沒錯,是有老鼠打出的通道,但是看不見老鼠,一隻也沒有。這樣的小城應該到處都是老鼠才對。」
「貓就是貓,」火腿說,「不管能不能說話!」
「包括『吱吱』們?」桃子問道。
美味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自豪,但更多的是緊張和不安。
「我,頭兒。我叫『一口』。」
「這次少跳一點兒踢踏舞,好嗎?」
「哦,好吧,要是我們說到貓的話……」火腿狺狺地吼道。
火腿怒吼起來。「你憑什麼說『行動』?」他厲聲說,「你是老鼠頭子嗎,拒絕跟我交配的老鼠小姐?不!我才是頭兒,說『行動』是我的活兒!」
那條思想是:我們是突變的一族。我們和別的老鼠不一樣。
毒豆子說:「但是現在我們還能問『老鼠是什麼』,」他說,「這就意味著我們不僅僅是老鼠。」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意義。」火腿說,「以前在垃圾堆里我們活得挺好的,我什麼也不怕。」
「我聽見小老鼠們說陰影讓他們感到害怕。」桃子說。
「當然啦,自然的事是不能違背的,」黑皮立刻說,「但是我們還沒有偵察,這兒一定有別的老鼠。」
「是的,頭兒,」桃子低低地俯下身子說,「您想讓我們怎麼行動,頭兒?」
火腿走了,桃子和毒豆子環顧著地窖。地窖里充滿了燭火投下的顫動的陰影,一股細細的水流沿著垢跡斑斑的牆流淌下來,到處都是石磚掉落後留下的誘人的空洞,覆蓋著地面的黃土上絲毫沒有人的腳印。
「很奇怪,」桃子說,「可是直到有了光亮,我們才知道陰影的存在。」
「嗯,美味。」毒豆子柔聲說,「我認為,正是因為我們變聰明了,所以我們才害怕陰影。你意識到了你的存在,以及你之外的一切存在。所以現在讓你害怕的不僅僅是你實際看到、聽到和聞到的,還有那些你——或多或少——能在腦海中所看見的東西。學會面對外界的陰影會幫助我們戰勝內心的陰影,然後你就能控制一切黑暗。這是一大飛躍。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