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爸爸說阿奇奶奶咒罵過天空是藍色的。」蒂凡尼說。

「所有人都說她是一個女巫。」蒂凡尼說。她確實很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在這附近的村子里，沒人願意談論這個話題。也沒有人願意走近樹林里那個被毀壞的小屋。

她能看到村莊、看到小河、看到家庭農場，還能看到男爵的城堡，她知道，這片田野再過去，她能看到灰色的樹林和歐石楠叢生的荒野。

「真的嗎？你喜歡穿著非常非常厚的褲子嗎？相信我，要是我飛的話，我就穿兩條羊毛褲，外面再加一條帆布褲子，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縫上去多少花邊，都不夠女性化。到了天空中會變得很冷的。人們總是忘記這一點。而且羊毛褲上還有刺毛。別問我關於刺毛的事，我不會談論刺毛的話題。」

「你只聽到了我的幾句話。」癩蛤蟆說著消失在了紙花里，「你證明不了什麼。」

「是啊，可是女巫也非常聰明。」蒂凡尼平靜地說。有什麼東西在那女人的眼裡閃爍著，告訴她把對話繼續下去。

「呃……」蒂凡尼難受地扭動著身體，「要知道……男爵有一個兒子，叫羅蘭。我想，他只有十二歲。去年夏天他一個人騎馬去那片樹林里，他的狗回來了，而他卻沒有回來。」

「阿奇奶奶是誰？」一個聲音問。

「你怎麼知道我弟弟的事？」她問。

蒂克小姐擺擺手讓她安靜下來。「那後來怎麼樣了？」

蒂克小姐盯著蒂凡尼看了一會兒，然後說：「蒂凡尼，你為什麼想成為一個女巫？」

她就像山坡那樣寂靜。也許這正是她喜歡蒂凡尼的原因，她喜歡她那有點笨拙，猶猶豫豫的樣子。蒂凡尼的姐姐老是喋喋不休的，奶奶不喜歡吵鬧。每當蒂凡尼到山坡上的小屋時，她一點都不吵鬧。她就是喜歡去那兒。她會看著禿鷹，聽著寂靜的聲音。

「我曾經看到過內維爾用牌變戲法。」蒂凡尼說。

蒂克小姐嘆了口氣：「是的。可有的時候，當你需要這種人的時候，卻很難找到。」

蒂凡尼高興地笑了：「有，當然有！」

「什麼，從男爵那裡得到幫助嗎？」

「現在，把你還沒告訴我的事情告訴我。」蒂克小姐說，她聲音尖利得像一把刀子。

這裏還有另外一個老太婆，一個人人都說她是一個女巫的老太婆。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令蒂凡尼頗為……費心思。

「嗯，是的。我是量過。我的意思是……它非常小！如果她能用魔法讓一個男孩和一整匹馬消失，為什麼她不能用魔法讓一個氣勢洶洶逼近她的男人消失呢？這根本講不通——」

「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穿黑衣服。」那個女人說，「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寂靜的確有聲音，就在山坡上。嘈雜聲、說話聲、動物的聲音飄蕩在丘陵地上，反而讓寂靜顯得更深、更複雜了。阿奇奶奶用這寂靜將自己包裹起來，也在裏面給蒂凡尼留出了地方。農場里總是很忙碌，那兒有很多人，要做很多事。那兒沒有足夠的時間留給寂靜，那兒也沒有時間來傾聽。不過阿奇奶奶就是寂靜，而且一直都在聽我說話。

「你沒有帶火柴吧，是不是？」那個女人問蒂凡尼。

蒂凡尼也想過：依據在哪兒呢？故事里從來不說為什麼女巫是邪惡的，只要是個老女人就足夠了，只要是她獨自一人就足夠了，只要是沒有牙齒而長相奇怪就足夠了。這就足以被叫作女巫了。

「我可以用牙齒解開繩結，我還有一張奎爾姆女子學院頒發的金牌游泳證書。」蒂克小姐說，「我花費了很多時間，穿著衣服，跳進游泳池裡練習。」她朝前湊了過來，「讓我來猜一猜斯納珀利夫人發生了什麼事吧。」她說，「她從夏天到下雪前一直都活著，對吧？她從倉房裡偷取食物，或者是趁男人不在附近的時候，女人從後門給她食物？我估計，如果大點的男孩看到她，也會用東西砸她。」

「不，它其實相當小。」蒂凡尼說，「只有十英寸深。」

阿奇奶奶是誰？人們可能到現在才問這個問題。回答是這樣的：阿奇奶奶就是，就是那種無處不在的人。她總是在那兒。似乎阿奇家所有人的生活，都圍繞著阿奇奶奶。下面村子里做出的決定、事情的完成、生活的繼續都是在阿奇奶奶知道的情況下進行著，在山坡上的她那破舊的輪式牧羊小屋裡，阿奇奶奶就在那兒，觀望著。

在春天和夏天，你很難看到阿奇奶奶待在屋裡。她每年的大部分時間都睡在破舊的輪式小屋裡，它可以隨著牛群和羊群緩緩地越過丘陵地。不過蒂凡尼還記得她第一次在農舍見到這個老女人時的情形，當時她正跪在爐火前，把一隻死羊羔放進黑色的大爐子里。

「具體在哪兒我才能找到那所學校？」蒂凡尼說著把那個雞蛋遞了過去。

「你對我使用了心情學嗎？」蒂凡尼問，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我現在可以上發條嗎？」癩蛤蟆問。

「不去使用它。女巫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去使用魔法的。這是艱苦的工作，而且很難控制。我們做別的事情。一個女巫會把注意力放在所要發生的每件事情上。女巫要用頭腦。一個女巫要有自信。女巫總是帶著一根繩子——」

「好。那麼……假如你ｒead•９9ｃｓw•ｃoｍ相信你自己……」

等她長大了，她也懂得了那個溫暖爐子的所有情況，它絕不僅僅是溫暖的。她媽媽把做麵包的生麵糰放在裏面發酵，那隻名叫鼠袋的貓會在裏面睡覺，有時它還會睡在麵糰上面。那些出生在雪夜，因為寒冷而瀕於死亡的虛弱羊羔，正是這個地方讓它們恢復了生機。它就是那樣的神奇，根本沒有魔法。不過那一次它肯定有魔法，就因為你發現了它是如何起作用的，它就不再顯示出魔力了。

「可它是故事書里的怪物！」蒂凡尼說，「它出現在我們的小河裡幹什麼呢？」

「……並且相信你的夢……」

她回到家裡以後，在字典上查看了「侵入」這個單詞。它意味著侵略。

「很好，很好，只是核實一下。」

蒂凡尼嘆了口氣：「是的，第二天我就去了那個小屋，有一些書頁，你知道，還殘留在那熱乎乎的地方。我找到了一本殘缺的書，上面都是古代的字，還有金色和藍色的邊。我還埋了她的貓。」

突然，蒂凡尼察覺到了蒂克小姐隱隱的微笑，她有點生氣了。

「哎呀，我想，這是一個值兩根蔬菜的問題。」蒂克小姐說，「請給兩根胡蘿蔔吧。」

「沒有。」蒂凡尼說，「怪就怪在這裏，因為，只要它出現在山坡上的任何地方，人們都會看到它的……」

「喂。」她說。這兒沒地方敲門，所以她又用響亮的聲音補充說：「敲門了，敲門了。」

「沒有任何地方比得上它。」

「你肯定嗎？」蒂克小姐問。

蒂克小姐用手托著下巴，對蒂凡尼露出了一種奇怪的微笑。

「她認識各種各樣的草藥。」蒂凡尼堅持道。為了說明阿奇奶奶是個女巫，蒂凡尼寧願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來爭辯。「她能包治百病。我爸爸說，她能讓一個肉餡土豆泥餅站起來，咩咩地叫。」蒂凡尼放低了聲音，「她能讓羊羔起死回生……」

「那你就不能再受教育了，不過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有年邁的斯納珀利夫人。」她說。哦，是的。她確實獨自住在一個奇怪的小屋裡……

「然後呢？」

「呃……」蒂凡尼說。

「還有雞蛋嗎？」

蒂凡尼讀著這塊招牌，笑了笑。

蒂克小姐十指交叉地握住了手，露出了不帶絲毫幽默的微笑。

「我的名字。」她終於說，「叫蒂克小姐。我的確是個女巫。當然，對女巫來說，這是個好名字。」

「尋找答案。」

「哦，你說的是『雙管語』啊。」蒂凡尼說。「那樣的話，你叫柚木小姐比較好，這是一種堅硬的外國木頭，因為這個單詞的發音很像單詞『神秘性』，要不然你可以叫泰克小姐這樣就會——」

蒂凡尼站在光禿禿的土地上，看著眼前的景色。

不過蒂凡尼並沒有害怕，就是有一點兒生氣。

「哦，像過來、走開、行了這樣的話。」蒂凡尼說，「狗總是照她說的去做。」

「我喜歡上發條。」癩蛤蟆說，他爬到了帽子的後面。

「肯定。」

「我要花錢嗎？」

「這很容易解釋。」她說，「斯納珀利夫人肯定有一個極大的爐子，嗯？」

「這用不著花太多的想象力，相信我。」蒂克小姐說，「她不是一個女巫，對不對？」

在蒂凡尼很小的時候，她媽媽就把這本書讀給她聽了，後來她自己又讀過這本書。這本書里所有的故事，動不動就會提到女巫，就是那種邪惡的老女巫。

「那人們認為她把他殺了？」蒂克小姐問。她嘆了口氣：「他們或許認為，她把他放在爐子里煮了什麼的。」

蒂凡尼把它們遞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立刻跑掉，去告訴男爵？」蒂凡尼問。

「我說的蒂克是發音像『神秘』的蒂克。」蒂克小姐說。

「你說的蒂克是指吸血的寄生蟲嗎？」蒂凡尼問，她的腦門上都起皺紋了。

「我可以。不過女巫是不做這種事情的，一旦你使用魔法來為自己保暖，那麼你就會開始用它來做別的事情了。」

蒂凡尼猶豫了一下。

「非常神奇。」

「為什麼用平底鍋呢？」她問，「你可以找一根棍子嘛。」

隨著最後吱的一聲，帽子的頂端形成了完美的尖頂。

「你說的意思是要有天分嗎？」蒂凡尼問，她皺起了眉頭。

「可是，女巫做的事不就是——」蒂凡尼剛要說。

「後來男爵說，誰也不準跟她有任何關係。」蒂凡尼說，「他說，在這一帶鄉村發現任何女巫，都要把她們綁起來，扔進池塘里。哦，你可能會有危險。」她補充說，她有些拿不準。

「對一隻癩蛤蟆來說，你的顏色太黃了。」

「我能阻止它嗎？」

「蒂克，就是虱子。」蒂凡尼說，「它們寄生在羊身上。不過如果你用松節油——」

那個女人的眼睛緊盯著她。「這是一種難以置信的推理本事。」她終於說，「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女巫發現者。你知道他們過去對女巫用過火刑嗎？無論哪種帽子我都戴過，你能說，這就能證明我是一個女巫了嗎，嗯？」

「為了使那種事情不再發生。」蒂凡尼說。

帳篷里突然安靜了下來。糟糕的拼讀聲和不準確的地理學知識從帳篷外面飄了進來，而蒂凡尼和蒂克小姐則互相凝視著對方。

「……然後再睜開眼睛。」

「她跟狗說些什麼呢？」蒂克小姐問。

笑容消失了，蒂克小姐想：這個孩子果然機靈。「只是猜的。」她說。沒人願意承認自己做過暗中監視這樣的事兒。

「……你還是會得到那些花時間努力工作、學習事物和不太懶的人的打擊。再見了。」

「嗯……她在乞討，別人是這麼想的，可是沒人肯為她打開門。而且，哦……那是個寒冷的夜晚，她……她就死了。」

「你戴著一頂上面有花的草帽。」蒂凡尼繼續說。

「他真是一個討厭的傢伙！」蒂凡尼說，「他佔用了我的時間，我總是要照顧他，而他總是要糖果。」她繼續說，「反正，我那時不得不快點想一個辦法。」

「我能靠魔法去那兒嗎？比如說，出現一頭獨角獸，把我帶到那兒？」

「是的。」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

「我想沒有。」蒂凡尼說，「她很少戴帽子，除非在非常寒冷的天氣里，她會戴一頂用舊的粗布袋做的風帽。唔……這算嗎？」

「我覺得，你聽到我告訴那位老師的話了。」

「當時你還去看過那些書，對不對？」蒂克小姐問。

「沒有。」蒂凡尼撒了個謊。

「你是女巫嗎？」蒂凡尼問，「如果你是女巫我也不會介意的。」

「說吧。」

哦，不，那很不真實。不過她確實認識一位住在一個四處移動的奇怪房子里的老太婆，那就是阿奇奶奶。她也能施魔法，給羊施魔法，她也跟動物說話，可她沒有一點兒邪惡的地方。這就證明了你不能相信書里的故事。

「現在我有點肅然起敬了。」蒂克小姐說，「你說的是『我能阻止它嗎』而不是『有人能阻止它嗎』，或者是『我們能阻止它嗎』，這很好。你現在接受了這份責任。這是很好的開端。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過，不行，你阻止不了它。」

「為什麼？」

不過，突然間，空氣嗡嗡地響起來，還散發出了一股雪的味道。

蒂克小姐的鼻子哼了一聲。「你可以說這個忠告是無價的。」她說，「你要聽嗎？」

等到蒂凡尼徹底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才停止了哭泣，奶奶把她抱下來，放在地毯上，然後打開了爐子，蒂凡尼看著那隻羊羔又活了過來。

「可是，蹲在你帽子上的青蛙也是一條線索。」蒂凡尼說。

「天啊，不。他根本就沒有用處。」

這時，一雙小小的、不易察覺的眼睛，正從架子的頂上觀察著蒂凡尼……

蒂凡尼只認識一個獨自住在奇怪小屋裡的老太婆……

在回家的路上，她爬到了阿肯山的山頂，它就在村子的外面。它不算太大，甚至沒有農場上面的丘陵高，肯定不像山那樣高。

「我想，你說的是心理學吧。」蒂克小姐說。

「他們當中有沒有誰懂魔法？」蒂克小姐問。

「我覺得奶奶的咒罵跟這個很像。」蒂凡尼用非常肯定的口吻說，「她還跟她的狗說話呢。」

「蒂凡尼是誰？」那個聲音說。

「噢，是的！」她經常夢想著能飛。蒂克小姐接下來的話，把她拉回到了現實。

蒂凡尼打量了一下帳篷。就算現在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昏暗的光線，這兒也看不到什麼東西。外面世界的聲音透過厚重的帆布傳了過來。

「是的。不過她有一隻貓。貓的一隻眼睛是斜的。」蒂凡尼說。她急匆匆地全都說了出來，「於是，在他不見了以後，他們去過她的小屋，看過了爐子裏面，又把她的花園挖了個遍，他們還用石頭砸她的那隻老貓，直到把它砸死，他們把她家裡所有的舊書都翻了出來，堆在屋子的中間，然後放火燒書，把那個地方全都燒毀了，每個人都說她是一個老女巫。」

蒂凡尼咽了一下口水。「我覺得我的奶奶有點像女巫。」她帶點自豪的口氣說。

「我有一本故事書上提到過這個怪物。」蒂凡尼解釋說，「書上說，綠牙詹妮有一雙湯盤那麼大的眼睛。書里有一張https://read.99csw.com畫，不過不是很清楚。於是我就量了一個湯盤，所以我應該是準確的。」

「可是，還是可以把它們當作受差遣的精靈啊，對不對？」蒂凡尼有些生氣地反駁，「女巫有她們能夠說話的動物，這些動物稱為受女巫差遣的精靈。就像你這兒的癩蛤蟆。」

「我就總帶著一根繩子！」蒂凡尼說，「總是非常方便！」

「哦，你全身都穿著黑衣服。」蒂凡尼說。

「哈哈！的確如此。要是你用一根棍子的話，詹妮會把你吃掉的。平底鍋是用鐵做的，那種類型的怪物可受不了鐵傢伙。」

她沒有往四周看，她很明白不要往四周看。要麼帳篷還在那兒，那會很讓人失望；要麼它就神秘地消失了，那會讓人擔憂。

「沒有。」

「你說的話多讓人噁心啊。」她說。

「然後呢？」

「某人提出了一個多麼奇怪的問題啊。」那個女人說，她顯得有一點兒吃驚，「你是知道的，在這一帶鄉村，你們的男爵禁止女巫到來，而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是一個女巫嗎』，為什麼我會是一個女巫呢？」

「然後你已經不再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了，因為你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弟弟。」蒂克小姐說，「也是唯一的男孩。那肯定是個驚喜。」

「很好。」蒂克小姐說，「她肯定會的。女巫能應付各種各樣的事情。你說，詹妮從河裡跳出來的地方很淺嗎？還有整個世界看上去都變得模糊和晃動起來了嗎？有沒有一種竊竊私語聲？」

「你還測量了爐子。」蒂克小姐說，「我知道你測量過，因為你告訴過我它的尺寸。」你還測量了湯盤，蒂克小姐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從這一點上我發現了什麼？

等到蒂凡尼長大一點以後，她才搞清楚「吉格特」在揚—坦—特塞拉這種古代牧羊人的計數語言里指的是二十。老一輩的人在計算他們認為特別的東西時，仍使用這種語言。她是阿奇奶奶的第二十個孫子輩的孩子。

「你怎麼全都知道？」蒂凡尼問。

「什麼？我剛說過這是免費的！」蒂克小姐說。

這座山更……更家常一些。山頂上有一塊什麼都不長的平地，蒂凡尼知道這塊平地有一個故事，傳說曾經有個英雄在那兒和一條龍搏鬥，龍的血把這片地燒平了。還有一個故事說，在這座山的下面有一堆寶物，由龍守衛著。又有一個故事說，一個穿著純金盔甲的國王被埋在了那裡。關於這座山有很多的故事，它沒有在這些故事的重壓下塌陷，倒是讓人感到意外。

「哦，我確實有過這個想法。」蒂克小姐說，她已經不再對暗中監視的事兒擔憂了。她是一個女巫，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想，是有那麼一點兒，當你用他做誘餌來引誘那個怪物時，我就想到了。」她補充道。

「因為他們說，書是用舊文體寫的。」蒂凡尼說，「裏面還有星圖。」

「什麼？」蒂凡尼問，她眨了眨眼睛。

「你說什麼？」蒂克小姐冷冰冰地反問。

帳篷似乎變得越來越暗了，離開的時間到了。蒂凡尼發現自己回到廣場了，在那兒，別的老師正在拆除他們的貨攤。

「是嗎？」

「那是正確的，不是嗎？」蒂凡尼問。

蒂凡尼把她與詹妮搏鬥的事情告訴了蒂克小姐，不過她沒有提溫特沃斯，免得蒂克小姐會笑話這件事。蒂克小姐聽得很仔細。

「我想她不過是個虛弱的老太太，是個對任何人都沒有用處，味道有點難聞，因為沒有牙齒而樣子奇怪的人。」蒂凡尼說，「她只是看上去像故事里的女巫。有一半腦子的人都會看到這一點的。」

「我不是受女巫差遣的精靈。」一個聲音在紙花叢里說，「我不過是有點自行其是罷了。」

「你埋了貓？」

「說是這樣說。」蒂克小姐謹慎地說。

「哈哈！你在河邊看到別的東西了嗎，蒂凡尼？」

「那你不能用保暖的咒語嗎？」蒂凡尼問。

「真的有女巫學校嗎？」蒂凡尼問。

先是咔嗒一聲，然後響起了慢慢的吱吱聲，帽子的中央緩緩地冒了出來，抽|動著從紙花中升上去，紙花掉了下去。

「是的，可我爸爸說過，免費的忠告常常會變得很昂貴。」蒂凡尼說。

「唔，哦，他有羅伯特、凱文、內維爾和特雷弗幾位中士。」蒂凡尼說，「我們全都認識他們，他們主要保衛城堡。」

她們繼續著凝視比賽。但是蒂凡尼能用目光壓倒一隻貓。

「她們做事有點偷偷摸摸的。也許她們的樣子常常不像女巫。到這兒來的女巫肯定知道男爵的禁令，所以她可能戴著人人都以為女巫不會戴的帽子。」蒂凡尼說。

「其實，我是一隻癩蛤蟆。」那個怪東西說，他一直都在紙花中間仔細地打量著蒂凡尼。

「平底鍋似乎是個更好的主意。」蒂凡尼說。

「因為把他們塞進爐子里要容易得多。」蒂克小姐說。

「為什麼是獨角獸？關鍵是，獨角獸只不過是和一匹大馬一樣的東西。沒什麼值得如此興奮的。」蒂克小姐說，「說了這麼多，應該值一個雞蛋了吧。」

「哎呀！」那個女人說，「原來是這樣。可是，女巫都戴著高高的尖帽子。這一點人人都知道，傻孩子。」

「蒂凡尼是不想開玩笑的人。」

「要雞蛋嗎？」蒂凡尼馬上問九_九_藏_書。

「這話怎麼說？」

蒂凡尼掀開了帳篷的門帘。帳篷裏面很黑，又悶又熱。一個瘦得皮包骨的身影坐在一張小桌子的後面。她長著一個尖尖的、瘦削的鼻子，還戴著一頂大草帽，帽子上面點綴著紙花。這頂帽子和這樣一張臉完全不相稱。

「不妨這樣說，是的。」蒂克小姐說。

「去年冬天下雪的時候，她死了。」蒂凡尼慢慢地說。

蒂克小姐第一次顯得熱情了一點。「也許吧，也許吧。」她說，「你有沒有兄弟姐妹，蒂凡尼？」

「啊。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回答得好。也許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相當不錯的女巫。」她說，「不過，我不教人當女巫，我只教人女巫的知識。女巫都是在一所特殊的學校里學習的。要是她們還不錯，我就把方法展示給她們。所有的女巫都有特殊的興趣，而我喜歡孩子。」

「碰巧打中的。」蒂克小姐說，「有可能發生比它的出現更糟糕的事情，相信我。我相信這裏將要發生一次大範圍的侵入，雖然你很聰明，我的小姑娘，但你擁有的機會和你那隻雪夜裡的羊羔一樣渺茫。你要保持清醒。我會想辦法請求幫助的。」

蒂凡尼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你還能說話。」蒂凡尼說。

「可他保護我們啊。」蒂凡尼說，「我媽媽就是這樣說的。」

「回答得好。女巫天生愛管閑事。」蒂克小姐說著站了起來，「好吧，我要走了。我希望我們能再次見面。不過，我願意給你一些免費的忠告。」

「我是一個女巫。猜的。」蒂克小姐說。

「就他？」蒂克小姐說，「保護誰？我的意思是，保護你們什麼？」

反正，她更喜愛女巫，而不是那些自鳴得意的英俊王子，尤其不喜歡愚蠢的、帶著傻笑的公主，她們連甲蟲的智慧都沒有。公主們都有一頭漂亮的金髮，而蒂凡尼沒有，她的頭髮是棕色的，普普通通的棕色。她媽媽把她的頭髮稱為栗色，有時稱為赭色，不過蒂凡尼知道，它就是棕色，最普通的棕色，正如她眼睛的顏色，是一種和土地顏色一樣的棕色。長著棕色眼睛和棕色頭髮的人，有沒有關於他們的冒險故事的書呢？沒有，沒有，沒有……只有長著藍眼睛的金髮人，還有長著綠眼睛的紅髮人才有故事。假如你長著棕色頭髮，那你多半是個僕人，要麼就是個伐木工，不然就是個擠奶工。可是，即使她是個做乳酪的高手，也不會有故事發生。她不可能是個王子，她也絕不可能是個公主，她不願意當伐木工，那麼她很可能是個女巫，而且見多識廣，就像阿奇奶奶——

「我看得出來，我們這樣下去，房子都可能會著火的。」蒂克小姐說，「可能沒有一個人倖存下來。」

「管它是什麼。」蒂凡尼說，「你覺得我不喜歡他，因為我父母對他百般寵愛，把他慣壞了，是吧？」

「很近。」

「可那些都是給牧羊犬的指令啊。」蒂克小姐輕蔑地說，「那完全不是巫術。」

她甚至埋了老女巫的貓，蒂克小姐想。這是什麼樣的孩子呢？

「可不管怎麼樣，你都進來了。為什麼？」

「是啊，女巫肯定是不討人喜歡的。」蒂克小姐說，她從桌子下面拽出來一個大黑包，「我很高興看到你在注意聽。」

「那他的馬出現過嗎？」蒂克小姐問。

「可以。」蒂克小姐說，她的眼睛仍盯著蒂凡尼，「你可以上發條了。」

「好名字。」蒂克小姐說，「不過，我以前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她在哪兒？」

「什麼？哦，是的，是的，唔……是的，非常……準確。繼續說。」

「我一直在用心聽。嗯，對不對？」

沒有魔法門，沒有隱藏的房子顯露出來，沒有奇怪的招牌。

「你不是這麼想的吧？」

「在哪兒？」

「實際上，他們從來沒有說過。」蒂凡尼說，「不過我倒覺得像是這麼回事兒，真的。」

「你剛才說『阿奇奶奶一直都在聽我說話』。」蒂克小姐說。

書里告訴你，老巫婆獨自住在一個用薑餅造的奇怪小屋裡，或是用巨型的雞腳跑來跑去，能跟動物說話，會施魔法。

「即使你學習了魔法，我指的是學習真正的魔法，學到你能通過學習魔法而學到的所有東西，也還有最重要的東西有待於你去學習。」蒂克小姐說。

「我覺得——」

一種大範圍的侵入，蒂克小姐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蒂凡尼剛要說什麼。

「唔，女巫能夠詛咒別人，對吧？」蒂凡尼說。

「謝謝你。準備好了嗎？去找女巫學校吧，在這附近找一個高一點的地方，爬到頂上，睜開你的眼睛……」蒂克小姐猶猶豫豫地說。

「啊。聽上去挺有出息的。進來吧。」

蒂凡尼突然感到一陣發冷。「你怎麼知道的？」她問。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裏面說：「是誰呀？」

「很好，不過巫術不僅僅是用繩子這麼簡單，女巫以瑣事為樂；女巫能看穿本質，也能反向思考；女巫能看得最遠；女巫能看到事情的另一面；女巫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也知道她在什麼場合；女巫會看到綠牙詹妮。」她補充了一句，「我剛才說了什麼？」

這個女人再次停頓下來，盯著蒂凡尼看了好一會兒，好像在下決心做什麼事情似的。

「我一直不太舒服。」癩https://read.99csw.com蛤蟆說。

「我痛打了綠牙詹妮！」

「他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嗎？」

「一群風流人物，不過對抗像詹妮這樣的東西，他們恐怕沒有多大用。」蒂克小姐說，「這兒有沒有別的——這兒根本就沒有女巫嗎？」

蒂克小姐咳嗽了一下：「哦，咒罵，哎，咒罵跟真正的詛咒不一樣。咒罵更像是譴責、惱怒、批評和罵人，你明白嗎？詛咒更像是『我希望你的鼻子爆掉和你的耳朵飛走』這一系列的話。」

她往家裡走去，她不知道該不該提那個紅頭髮的小人。她沒有提是因為有太多的理由。現在她還是無法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看到他們了；她有一種感覺，他們不希望讓她說出去；保留一些事情不讓蒂克小姐知道，這的確很好。這是最好的部分。照蒂凡尼的看法，蒂克小姐有點太聰明了。

「你真的是一個女巫嗎？」

「你有問題嗎？」蒂克小姐問。

「蒂凡尼。」蒂凡尼說。

「很好，不過還不是真正的巫術。」蒂克小姐說，她再次否認了這個魔法，「反正，你不一定非要有一個女巫祖先才能成為一個女巫。當然，遺傳方面的原因，是會有幫助的。」

這要從《精靈故事童書精選》這本書說起。實際上，這也許要從很多事情說起，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精靈故事。

她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眼睛。她眨了眨眼睛，再睜開眼睛。

「要聽。」蒂凡尼說。

「一個奇妙的地方嗎？」

「是的！總要有人做這件事！」蒂凡尼氣呼呼地說。

假如這就是結論的話，這本書就絕不會給你任何依據的。書里說到的「一位英俊的王子」……是他真的英俊呢，還是因為他是一個王子，人們就認為他英俊呢？至於「一位美麗得如同長長的白晝一樣的姑娘」……對了，是哪一天呢？在深冬的季節里，陽光是很少的。書里的故事不想讓你去思考，他們只想讓你相信他們告訴你的事情……

「唔，保護，你知道……我們不會受到攻擊，這是我的猜想。保護我們不受別的男爵的攻擊，我爸爸是這樣說的。」

「阿奇奶奶應該能想出辦法對付我們河裡的怪物。」蒂凡尼沒有理會蒂克小姐的話，自顧自地說，「哪怕它們是從書里跑出來的。」而且對斯納珀利老夫人發生的事，她也會想辦法的，蒂凡尼又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句。阿奇奶奶會大聲疾呼的，人們也會聽的……每當阿奇奶奶大聲疾呼時，人們總是會聽。為那些發不出聲音的人大聲疾呼，她總是這樣說。

「噢，拜託了。」蒂克小姐說，「是的，是的，我是一個女巫。我有一隻會說話的動物，有總愛糾正別人發音的習慣——順便說一句，這是雙關語，而不是『雙管語』——有干涉別人事情的癖好，還有，不錯，一頂尖頭帽。」

「我想，要有一部分吧。」蒂克小姐說，「不過我想的是尖頭帽這樣的東西。要是你有一頂奶奶傳給你的尖頭帽，那就能省下很大一筆花費了。它們是很難弄到手的，尤其是那種結實得足以經受住倒塌的農舍的尖頭帽。阿奇太太有沒有這樣的東西？」

「你怎麼會知道我看見了綠牙詹妮？」

「它神奇嗎？」

「沒有了，可是——」

「然後呢？」

「她是一個女巫，對不對？」

「……並且追隨著你的『星運』……」蒂克小姐繼續說。

「告訴我，既然你牢牢記住了斯納珀利夫人發生的事情，為什麼你還是想當女巫？」

「我敢打賭斯納珀利夫人沒有牙齒，總是自言自語的，對吧？」蒂克小姐說。

「我明白了。」蒂克小姐說著把目光轉向了別處，「很好。那樣的話，請告訴我……當你在我的帳篷外面停下腳步的時候，你馬上說了聲『喂』，在我聽來這是一種沾沾自喜的聲調。你是不是在想，這是一個奇怪的黑色小帳篷，門上有個神秘的小招牌，所以進到裏面可能是冒險的開始，要不然你就在想，這個帳篷有可能是某個邪惡女巫的帳篷，就像人們認為的斯納珀利夫人那樣的邪惡女巫，只要我一進去，她就會對我施某種可怕的妖術了？好啦，你現在不要再這樣瞪著眼睛了。你的眼睛都要流淚了。」

「斯納珀利夫人就住在那片樹林里嗎？」蒂克小姐問。

「我有六個姐姐。」蒂凡尼說，「我是最小的。現在她們大多數都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蒂凡尼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奶奶輕柔地把她抱起來，有點笨拙地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讓她安靜下來，稱她為「我的小吉格特」，她的牧羊犬雷鳴和閃電趴在地板上，帶著狗的吃驚目光看著奶奶。奶奶不常在家圍著孩子們轉，因為他們不會咩咩叫。

「因為你一點都沒有想這樣做的意願。」蒂克小姐說，「你完全被迷住了，你想成為一個女巫，我說得對吧？你或許還想騎著掃帚飛呢，是吧？」

「這兩件事我都想過。」蒂凡尼眨了眨眼睛說。

「相當快了。」蒂克小姐說。

「正確，我只是使用了我的耳朵。」蒂克小姐說，她隻字未提墨水茶碟的事，「跟我說一說那個眼睛有八英寸湯盤那麼大的怪物吧。怎麼會想到湯盤呢？」

「你不能把我需要了解成為女巫的東西教給我嗎？」蒂凡尼問。

「他們把書燒掉了。」蒂克小姐用平淡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