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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尋找巫婆

第三章 尋找巫婆

聲音是從樹籬的另一邊傳過來的,那邊是一片田野,除了等待著去市場的羊,不應該有別的東西。羊是不懂得談話的。她小心地溜出來,走進了黎明的薄霧裡,她發現樹籬上有一個被兔子弄出來的小豁口,正好可以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當蒂凡尼還很小,隨著奶奶在山上到處走的時候,雷鳴和閃電就會擔起照看她的任務,在她玩耍的時候,它們會很專註地趴在離她幾英尺遠的地方。而每當奶奶讓她使喚它們驅攏羊群時,她都會自豪得不得了。她會興奮地跑來跑去,同時高聲地喊著「過來」「那邊」和「走」,值得驕傲的是,那些狗總是執行得很完美。
「我們的羊怎麼樣啦?」她說,「我不會相信你們真的有悔意,除非讓我看到那隻羊回來!」
「你想變成一隻青蛙嗎?」
風暴平息以後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了輕輕的雨聲。
「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我抓到它了!你會得到一頭牙齒掉光的羊!」
她俯身朝床下看去,可是床下什麼都沒有。
接著她說:「咳!」
「你應該留下來,幫助她。」癩蛤蟆說。
接著她又想,不知道女巫學校會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她還沒有看到它。
……至少他是在頭腦里去過,蒂凡尼想。
「她顯然懂得『第一視力和第二思維』。這是一種強有力的結合。」
「……所以我們很同情這些可憐的東西,就——」
現在她知道了,不管她叫喊著什麼,它們都會執行得很完美。奶奶一直坐在那裡,抽著煙斗,那兩條狗一直都知道奶奶在想些什麼。它們只接受阿奇奶奶的指令……
聽上去,聲音的主人覺得它簡直就是一個宮殿。
「你說什麼,『一級禁止的怪物』?」癩蛤蟆問,「我還從沒聽過這麼稱呼它的。」
「哎呀,兩個都差不多!過來,弟兄們,我們一個人抓住一隻羊腿吧!」
「這兒有我呢。」蒂凡尼說。
在蒂凡尼家這樣的大家庭里,要想有一個私人空間,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在廁所里。那是一個有三個坑的廁所,只要有人想獨自待一會兒,他們就會去那裡。
「她把詹妮打癟了!」癩蛤蟆說,「這個小姑娘有天分!」

要是我帶著平底鍋就好了。
蒂凡尼轉過身。騎馬的人已經來到了樹下,地面變得平坦了,馬也跑得更穩健了。騎馬的人手裡提著一把劍,他的確在用沒有眼睛的眼睛看著她。她聽到了喘息的聲音,聽上去不是很清楚。
她肯定是睡著了,因為她被說話的聲音吵醒了。
「啊,誰在聽?好吧,弟兄們——拽……住……拴繩!」
她衝出屋子,跑進圍場,朝四處看著。現在,草地上的薄霧已經散了,雲雀也已飛上了丘陵地的上空。
癩蛤蟆顯得有點兒躲躲閃閃。「蒂克小姐其實不願意讓你去應付這件事兒。」他說,「她會很快帶著幫手回來的……」
嚴格地講,玩具屋裡是沒有地方擺得下這些玩具士兵的,而溫特沃斯也沒到可以玩它們的年齡,所以,在過去的那些日子里,當蒂凡尼為她的玩具娃娃舉辦茶會的時候,這些玩具士兵總是被當作無辜的旁觀者。噢,這些玩具經過了多少人的手啊。在農家,這種玩具一定要非常堅固,才能完好無損地一代代傳下來,而且不用老是去管理它。上次蒂凡尼就儘力安排過一次茶會,客人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沒有頭的玩具娃娃,兩個木頭士兵,還有一個只剩下四分之三身體的玩具熊。
一個細小的聲音說:「喂!」
那個藍色的人消失在了白雪裡。
「天啊!這兒有個沒有頭的身體!」
「我拿到一個!嘿,兄弟,能不能讓人縫一縫?把這個縫起來!哎呀!他長著一顆像樹一樣的頭!」
乒乒乓乓的聲音從玩具屋的方向傳了過來。
原木筐里的圓木已經堆到了屋頂,所有的水桶也都滿了。那一小片麵粉上全是雜亂的腳印。
蒂凡尼低頭一看,在她靴子的腳趾處,雪正在融化。奇怪的是,她為這些事兒而高興著呢。這意味著剛才發生的事都是因為魔法,而不是神經錯亂。因為如果她閉上眼睛,她可能還會聽到那個無頭人的喘息聲。
蒂凡尼點燃了蠟燭,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然後看起了那本精靈故事書。月光透過門上新月形狀的洞,灑在她的身上。
「不凶。實際上,他們還有點……唔,討人喜歡。他們甚至還幫我做家務。」

她想,那些小人在看著我,我不能跑。阿奇奶奶絕不會從一個沒有頭的怪物身邊跑掉的。

可是學校,又說到學校了。學校里應該會有騎掃帚的課程,會教你如何把帽子弄尖,還有魔法餐,以及很多很多的新朋友。
她聽到了身後的喘息聲,還有馬發出來的嘶鳴聲。她冒險回頭瞥了一眼。那匹馬正在後面追她,不過半走半滑地,走得很慢。它的身上冒出大量的熱氣。
蒂凡尼覺得鼠袋動了一下。它也許又胖又懶,可是當它向一個小動物撲過去的時候,卻像閃電一樣快。她不能讓它去抓那……不管那是些什麼東西,不管聽上去是多壞的東西。
這是阿奇奶奶曾經說過的話,那時蒂凡尼正在為一隻羊羔而哭泣。她用一種老式的講話方式說:「對這些田野上的牲畜,我們就像神一樣,我的吉格特。我們安排它們的出生時間和它們的死亡時間。在這些時間當中,我們是有責任的。」
「她不會一個人的。」蒂克小姐說,「她還有你。」
那隻叫鼠袋的貓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開了門,跳到了床上。鼠袋一出生就很大,後來身上的肉多得沒地方放。它那麼胖,總要佔據合理的面積。它慢慢地伸展身體,一大堆的毛皮攤開在床上。它不喜歡蒂凡尼,不過它絕不會讓個人感情來妨礙它睡在這個溫暖的地方。
「你會告訴我的。」癩蛤蟆說。
「我還要把后廚房裡的原木筐裝滿。」她大聲地說。是啊,這值得一試。https://read.99csw.com
「雞蛋是什麼?」一個人問。
「因為那兒的牆邊有個女人一直在怪怪地看著你。天啊,把我放進你的圍裙口袋裡吧。」
蒂凡尼順著一條很陡的小路,從農舍往下面的村莊走去,這一條路她已經走過幾百次了。這條路不到半英里長,經過馬車幾個世紀的碾壓,已經變得越來越深,以至於更像是白堊地上的一條溝,在潮濕的天氣里,像一條流淌著的乳白色的溪流。
「把——雞——蛋——放——回——去!」蒂凡尼一字一頓地說。
有一隻桶現在已經裝滿了水,桶里的水還在來回地晃動著。
那是一間相當大的玩具屋,是農場的木匠布洛克先生做的,當時蒂凡尼最大的姐姐還是個小姑娘,現在她已經有兩個孩子了。當時玩具屋裡的各樣東西還算不上是最精巧的。布洛克先生並沒打算做一個精緻的作品。不過多年以來,女孩子們一直用零零碎碎的材料和一些簡陋、現成的傢具對它進行了裝飾。
她的聲音在山坡上迴響著。接著她就聽到了很小的聲音,聲音很弱,但就在旁邊:
「它是數不清的細小的貝殼,那是幾百萬年前死亡的、無用的、極小的海洋生物的貝殼。」蒂克小姐說,「它是……細小的……細小的骨頭,柔軟、濕潤、潮濕,就連石灰岩也比它好得多。儘管……她成長在白堊地,她卻是強硬的,也是很機智的。她是一個天生的女巫。成長在白堊地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片刻的沉默。
馬蹄聲就在她旁邊的田野上。一匹馬踏著積雪飛馳而來,就在樹籬的後面,樹籬現在突然變成了一道白色的牆。
蒂凡尼久久地看了它一眼之後,蓋子又放了下去。不一會兒,她就聽到了輕輕的響聲,等她抬起頭來時,那個罐子正在來回地晃動著,一小股塵煙從碗櫥的頂上揚起來。鼠袋困惑不解地看著周圍。
這麼說,她想,他們真是力大無比,同時行動也快得令人難以置信。在這種情況下,我真的要表現得很冷靜。
「我也是。」蒂克小姐乾脆地說,「她聽說了一個老太太死亡的事情,因為那些白痴認為那個老太太是一個女巫,她就決定成為一個女巫,好讓那些人別打算再那麼做。一個怪物咆哮著從水裡衝出來,她就用一個平底鍋猛擊了它一下!你有沒有聽到過『一方土地生一方女巫』這種說法?我敢說,它就發生在這裏。難道會出一個白堊地女巫?女巫喜歡花崗岩和玄武岩,從來都喜歡堅硬的岩石!你知道什麼是白堊地嗎?」
蒂凡尼帶著沉思的表情走回到乳品間里。
早飯吃的是粥。她吃得很急,她打算回到圍場去,看看那隻羊。草地上也許會留下一些痕迹……
「她能來得及嗎?」蒂凡尼追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癩蛤蟆?」蒂凡尼問,「侵略的人是不是噼啪菲戈人?」
「好吧。」她大聲地說,她仍然察覺到有隱藏著的觀察者,「行了。謝謝你們了。我很高興你們對你們所做的事表示了歉意。」
「石頭。」另一個人緊張地說。
碗櫥上有一排藍色和白色的罐子,它們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這些東西是一位年長的姨媽留給她媽媽的,她很為它們自豪,因為它們看上去非常漂亮,但又完全沒有用處。農舍里有一小塊地方,專門放這些看上去漂亮的東西,因為它們是寶物。
「天啊!我們要小牛崽,不要小羊崽!」
大部分的精靈圖畫都沒有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坦白地說,那些精靈看上去像是芭蕾舞班上的小女孩,不得不從一小片黑莓地里穿過去,不過這張畫……就不同了。這張畫的顏色很奇怪,畫面上沒有陰影。到處都長巨型的青草和雛菊,精靈們本來肯定是很小很小的,這樣一來他們就顯得很大了。他們看上去很像奇怪的人類。他們的模樣肯定不太像精靈。他們中幾乎沒有誰有翅膀。他們的形態實在很古怪。事實上,他們中有的看上去像怪物。那些穿著芭蕾舞短裙的小女孩在劫難逃了。
蒂凡尼一把抓起癩蛤蟆,對著那個女人微笑著。「我一直在收集被壓扁的癩蛤蟆。」她說。
「後來就出現了那個無頭的騎馬人!」蒂凡尼說,「他沒有頭!」
不過也許這裡是有魔法門的。如果她上過魔法學校,她就能找到那扇門了。可能到處都有秘密入口,哪怕是在一百英里以外的地方。在月光下仔細地看著一塊特殊的岩石,估計那兒就會有另一扇門。
「她要去請別的女巫來。」癩蛤蟆說,「嗯……她認為你不應該——」
「噼啪菲戈人想偷我們的雞蛋和我們的一隻羊。」她說,「不過我把它們要回來了。」
「噼啪菲戈人。」癩蛤蟆說,「也叫小精怪族。他們稱自己為『小小自由人』。」
她聽到了聲音。她用腳把門推開,想聽得更清楚些,因為女巫總是喜歡聽別人的談話。
她把癩蛤蟆撿了起來。「你知道什麼東西會出現嗎?」她繼續說,「所有被他們關在那些老故事里的東西。所有這些東西就是你不能偏離正途,或是打開禁門,或是說錯話,或是潑翻鹽的理由。這些故事會讓孩子做噩夢,故事里的怪物會從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床下面跑出來。在某些地方,所有的故事都會變成真的,所有的夢都會成真。如果無法阻止它們,它們就會變成真的。要不是因為有噼啪菲戈人,我倒是真的擔心了。看樣子,我要去想想辦法,尋求幫助。沒有掃帚,至少我要花上兩天的時間!」
一個紅色和藍色相間,比其他小人都大的身影從樹上掉下來。他落在馬的腦門上,正好在馬的兩眼之間,他用雙手抓住了馬耳朵。
蒂凡尼又去攪黃油了,身後又有四次倒水的聲音,她並沒有急著回頭去看。聽到輕輕的「嗖嗖」聲和原木在筐子里的碰撞聲時,她也沒有轉身去看。等這些聲音停止了以後,她才轉過身。
「實際上,我九-九-藏-書在這兒已經沒有魔力了。」蒂克小姐說,「我告訴過你,這裡是白堊地。別忘了那個紅頭髮的人。一個噼啪菲戈人跟她說過話!警告過她!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種事情!要是她把他們拉到她的一邊,誰知道她能幹出什麼事情來?」
那隻羊正往回跑,以極快的速度倒退著回來。它在離樹籬還有一點點兒距離的時候,突然一個急剎車,就像那些小人鬆開了它似的停下來。一個紅頭髮的人在它的頭上出現了片刻。他對著一個羊角吹了吹,還用他的蘇格蘭短裙擦了它一下,然後他就模糊不見了。
「看到了吧?」一個聲音從玩具屋裡傳了過來,「你把她們吵醒了!我們快走吧!」
「她說她要算賬!」
她抬起頭來,望著橫跨著屋子的一道粗粗的橫樑,有一點點的灰塵從上面落了下來,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兒快速行走一樣。
雲雀在羊圈的上空唱歌,更加深了周圍的寂靜。
那兒有一支蠟燭,還有一本掛在一根繩子上的去年的曆書。印刷商了解他們的讀者,於是就用又軟又薄的紙來印曆書。
「他哪有什麼眼睛啊!」
她了解這一帶鄉村方圓兩英里內的每一寸土地。她最喜歡河了,在水流受阻后形成的迴流里,帶條紋的狗魚在雜草叢上曬太陽,翠鳥在河岸上做著窩。往上游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個鷺群繁殖地,等到它們落下來在蘆葦叢里找魚吃的時候,她喜歡悄悄地走過去,因為沒有什麼事情比看一隻匆忙起飛的鷺更有趣了……
「啊,沒錯。」癩蛤蟆說,「你碰到了噼啪菲戈人!」
「這有多大的幫助,我看不見得!她們全是很大、很大的女孩!」
「啊,不!」一個人說,「這是一個小女孩兒!她是那個巫婆……」
「你們偷了我們的雞蛋。」蒂凡尼說,「你們好大的膽子!還有,我不是巫婆!」
她很快地一頁頁地翻著書,尋找著插圖。因為儘管故事讓她生氣,不過插圖,啊,插圖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
「還有比當癩蛤蟆更可怕的事情呢。」蒂克小姐不高興地說。
接著,腳底下出現了雪,樹籬上也落著雪。還可以聽到馬蹄的聲音。
幾分鐘后,她身後又響起了倒水的聲音。等她猛地轉過身去時,沒錯,又一隻水桶滿了。石頭門階的麵粉上果然有兩道小小的腳印,一道是從乳品間通出去的腳印,還有一道是返回來的腳印。
騎馬的人不見了,雪不見了,馬也不見了。
她抬起了頭,也不知道為什麼。
「要是那隻羊不馬上回來。」她對著天空高喊道,「我就跟你們算賬!」
「有個無頭的騎馬人在追我!」她喊道。
「天下雪了,接著雪又沒有了!我還遭到了一個沒有頭的騎馬人的追趕!其中有一個……你說他們叫什麼來著?」
他們是不是傳說中在夜裡幫人做家務的善良的小精靈棕仙(傳說中在夜間幫助農家做家務的小精靈)呢?她心裏想著。按照《精靈故事童書精選》這本書的說法,棕仙會在家裡轉來轉去,靠做些家務來換取一小碟牛奶。不過在插圖裡,他們是那種戴著又長又尖的風帽,總是很快活的小東西。那個紅頭髮的人看樣子不像是靠喝牛奶過日子的人,或許值得試一下。
「你說什麼,士兵?」
一個藍色的小人從落滿了雪的樹籬頂上伸出了頭。
他們發現了玩具屋,蒂凡尼想。
周圍很安靜,只有她姐姐的呼吸聲渲染著這安靜的氣氛。可是蒂凡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覺得這是有人在努力保持安靜的安靜。
「我不知道。或許吧。不過你不應該——」
「你給了噼啪菲戈人牛奶?」
她把《精靈故事童書選》拿了出來,吹滅了蠟燭,然後朝家裡走去。她媽媽正在生火,問她幹嗎去了,她說她聽到雞窩裡在鬧騰,就跑出去看看是不是那隻狐狸又來了。她並沒有說謊,儘管這不是百分之百的準確,但實際上,完全是實情。
她又躺回到床上,在月光下一直都在聽著,直到耳朵都聽得痛了。
「他追不上你的,寶貝兒。站著別動!看著他的眼睛!」
蒂凡尼與法絲塔蒂亞和漢娜住在同一間卧室里。她們回來睡覺的聲音把她弄醒了,她躺在黑暗中,直到聽到她們的呼吸聲平靜下來,開始夢到那些沒穿襯衫的剪羊毛的年輕人。
「房間里有紅色的外套!」
「哦,他們中有個人用頭撞那匹馬!馬摔倒了!那可是一匹巨型馬啊!」
外面籠罩著薄霧,不過頭頂上的星星仍然依稀可見,天空中掛著凸月。蒂凡尼知道那是凸月,因為她在「曆書」上看到過,凸月就是月亮看上去比半圓稍微飽滿時的樣子,所以,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她總是要留意去觀察它,就是為了她可以對自己說:「啊,今晚我看到的月亮是非常凸圓的……」
她把目光集中在畫面的左下角,她看到了。她以前應該看到過它,不然怎麼會知道該往哪裡看呢。這肯定是一個紅頭髮的小人,穿著一件蘇格蘭短裙和一件很瘦的西裝背心,其餘的地方都裸|露著,畫面上的他繃著臉,顯得很生氣。還有……蒂凡尼把蠟燭移了過來,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他肯定是在打什麼手勢。
「因為沒有一個人能阻止它們。」
「天啊!『尋找巫婆』這話說得不錯,可是我們應該怎麼找呢,你能告訴我嗎?那些大人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
「聲音輕點,我們可不想把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吵醒!」
「天啊!你到底是不是個巫婆?直視他,他就沒辦法了!」
「好吧,那我們就離開這兒吧。」
等我成了戴著尖頭帽、騎著掃帚的女巫時,她一邊操作著攪制黃油的把柄一邊想,我只要一揮手,黃油就會像這樣出現了。而任何一個想把我們的牲畜帶走的紅頭髮的小惡魔就會——
一頭公羊正在樹籬的邊上吃草,談話的聲音就是從羊那兒傳過來的,更確切地說,是從羊身體下那厚厚的草下面傳出來的。似乎至少有四個人在說話,聽上去他們的脾氣都不好。
在她看來,有很多故事都是值得高度懷疑的。書里有一個故事的結尾是:有兩個好孩子把邪惡的女九_九_藏_書巫推進了她的爐子里。自斯納珀利夫人遇到麻煩后,蒂凡尼一直為這個故事的結尾而擔憂。她可以肯定,像這樣的故事會使人們不能正確地思考。她看完了那個故事之後,心想,會嗎?誰也沒有這樣的大爐子,可以把整個人都放進去,又是什麼原因讓那兩個孩子覺得,他們可以在吃人的房子附近走來走去?笨得連一頭母牛的價值超過五粒豆子這樣的事都不知道的男孩,怎麼會有能力去謀殺一個巨人,還把巨人所有的金子都偷走了呢?更不要說他這種破壞文化生態的行為了!還有連狼和外婆之間的區別都不知道的女孩,要麼愚鈍得像柚木,要麼來自讓人極為厭惡的家庭。這些故事太不真實了,但是斯納珀利夫人就是因為這些故事而死去的。
她從堆在水池的盤子里拿出一個貓用的碟子,仔細地洗乾淨,倒上了盛在大罐子里的當天的牛奶,然後她把它放在地上,退後一步站著。「你們是不是棕仙?」她問。
「在下面釣魚的不算小的喬迪說她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女孩!」
「是啊,我沒有想到……」
「嘿,嘿,嘿,我們現在待在一個舒適的玩意兒裏面。這個房間里有張床,還有枕頭!」
她坐在一棵樹下面,把癩蛤蟆從口袋裡掏出來。
騎馬的人無法面對蒂凡尼。他沒有臉。他沒有可以把臉掛在上面的頭。
她不顧樹籬上的細枝刮在自己的身上,從樹籬中擠了過去。阿奇奶奶是絕不會讓任何人偷走一隻羊的,哪怕他們是看不見的人。
她低頭看去。一隻癩蛤蟆從羊蹄草的葉子下面悄悄地爬出來。
在冉冉上升的凸月的映襯下,丘陵變成了一堵黑牆,遮住了半邊天空。此刻,她在尋找阿奇奶奶提燈的燈光……
蒂凡尼曾與全家人去過最大的牧羊犬選拔賽會場。所有白堊地上的牧羊人都去參加大會,最好的牧羊人進入表演場地,表演他們是如何把狗訓練得令人滿意的。那些狗能夠驅攏羊群,能夠把羊群分隔開來,把它們趕進圍欄里——有的時候那些狗會突然跑開,或者是突然互相撕咬,因為即使是最好的狗也會有碰上倒霉的日子。不過奶奶從來沒有帶著雷鳴和閃電參加過比賽。她的狗就趴在她的前面,她則靠在圍欄上,專註地看著比賽,抽著她那難聞的煙斗。蒂凡尼的爸爸就這樣說過,每一個牧羊人帶著他的狗比完賽之後,裁判都會緊張地看著場地對面的阿奇奶奶,看她是怎麼想的。事實上,所有的牧羊人都在看著她。奶奶從來沒有參加過比賽,因為她是評審。如果奶奶認為你是個不錯的牧羊人——如果你走出表演場地時,她對你點了點頭,如果她抽了一口煙並且說「行了」——那麼你一整天就會像個巨人一樣地走路,你就擁有了白堊地……
我想此刻我應該去制止了,她想。從另一方面來說,等到把所有的桶都裝滿了水也無妨。
蒂凡尼覺得儘管有三個聲音的主人在和什麼東西打架,但這些東西是不可能還手的,包括那個只有一條腿的玩具熊,這場戰鬥不會就這樣一直進行下去的。
「嘿,看這兒,這是一個房間!看,還有小椅子和各種各樣的東西呢!」
「噼啪菲戈人做家務?」癩蛤蟆說,「他們從來不做家務!他們一點兒都不肯幫忙!」
「你這個傻瓜!人人都知道巫婆戴著一頂尖頭帽!」
這正是蒂凡尼提著裝滿了水的沉重木桶時一貫行走的路線。
「什麼?喔,這個啊?它們就是雞蛋啊,是嗎?」第一個說話的人說,他看著雞蛋,就像他以前從沒見過它們一樣,「是這麼一回事啊。我們一直以為它們是,嗯,石頭呢。」
雞窩裡沒有飛起來的雞毛,沒有任何因為狐狸的出現而引起的驚慌現象。不過小母雞興奮地咯咯叫著,用嘴理著羽毛,神氣活現的小公雞邁著大步,緊張地來回走著。有一隻母雞顯出有點尷尬的樣子。蒂凡尼一把就把它拎了起來。
「唔,那是重大事情的前兆。」癩蛤蟆說。
那隻羊微微地升到了空中,警覺地咩咩叫著,然後開始越過田野倒著跑了過去。蒂凡尼覺得她看到了羊腿周圍的草叢裡有一點紅頭髮,不過當那隻公羊跑進薄霧裡時,紅頭髮不見了。
「你好?」蒂凡尼小聲說。
聲音穿過了屋子。蒂凡尼的耳朵努力轉動著想跟上他們。
「沒錯,你不是說他們是小精靈嘛!」
根本就聽不到任何迴音。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實際上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這本書。這本書似乎就是想告訴她,該怎麼做和該怎麼想,不要偏離正途,不要打開禁門,要恨邪惡的女巫,因為她是邪惡的。哦,還有,要相信鞋的尺碼是選擇妻子的好方法。

「另一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發生了衝突。」癩蛤蟆說,「瞧。你現在高興了吧?蒂克小姐就是這麼認為的。不過事情來得比她預料得快。所有的怪物都回來了。」
母雞的身體下面是兩個小小的藍皮膚紅頭髮的人。他們每個人拿著一隻雞蛋,緊緊地抱在懷裡。他們帶著非常愧疚的表情,抬頭看著她。
「反正別人也是不會信的。」蒂凡尼說。
「他們和詹妮是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蒂凡尼追問道。
蒂凡尼奔跑著穿過花園,豌豆梗和醋栗灌木叢不停地鉤住她的睡衣,她猛地打開了雞窩的門。
「你把東西從噼啪菲戈人手裡要回來了?」癩蛤蟆問,「他們凶不凶?」
「這個巫婆在說什麼?」第一個聲音問。
「是啊,所有的牛都在牛棚裏面,我們想拿什麼就拿什麼吧!」
當蒂凡尼抬頭望著天空的時候,天空就像是一塊透亮的鑽石,閃閃發光。空氣迅速地變冷了,她覺得自己彷彿走進了一個冰冷的浴室里。
讓她驚訝的是,那匹馬搖搖晃晃地閃到邊上。
「你最好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癩蛤蟆。」蒂凡尼說,「蒂克小姐不在這裏。我在。」
她瞪大了眼睛抬頭望去。
「也許吧,不過她倒是需要天分。詹妮不聰明,」蒂克小姐說,「它不過是一級禁止的怪物。或許是因為它發現自己到了一條溪流里而暈頭轉向起來,一般情況下,它的家不在活水裡九-九-藏-書。情況要比它預料的糟糕得多。」
總體來講,蒂凡尼是個非常誠實的人,不過在她看來,有時候事情很難分清「對」和「錯」,而只能分為「人們此刻需要知道的事情」和「人們此刻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嘿,小巫婆!站住別動,馬上站住!」
啊呀,等她回去的時候,黃油已經攪好了。不光是攪好了,實際上,它們已經被拍打成了一打飽滿的長方形的金塊,擱在大理石上,她總是把做好的黃油放在上面。每一塊黃油的上面甚至還裝飾著一片歐芹的葉子。
那隻不見了的、倒退著跑的羊暫且放一放吧。現在雞需要她。上個星期,一隻狐狸到雞窩裡去過兩次,那些沒有被叼走的雞都不怎麼下蛋了。
「我們趴在你的雞下面只是為了取暖。」第一個人說,「這兒到處都是這種東西,我還以為它們是石頭,怪不得這些可憐的鳥一直在咯咯地叫……」

「既然如此,如果她們在睡覺,那就不可能是巫婆了吧?」
帳篷不見了。除了幾個粉筆頭、蘋果核、一些被踩倒的草,唉,還有幾根雞毛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表明教師曾到過這兒。
她只有兩條腿在冰上滑行,而馬有比她多一倍的腿在冰上滑行。她已經察覺,還有一些馬在這冰天雪地里想搶佔這座小山。她只有一個機會。
「哦。」癩蛤蟆說。
「到這兒來!啊呀,你們自己倒打起來了!我都已經受夠了!」
順著斜坡往下大約到了一半的地方,小路穿過一道由樹木形成的拱門。樹上壓著厚厚的積雪,看上去像是被撞碎的雲朵。蒂凡尼知道,再過去,小路就平坦了。那個沒有頭的人會在平地上抓住她。她不知道在那之後會怎麼樣,不過她能肯定的是,他馬上就會抓住她。
她翻過去一頁,就看到它了。
兩個小人把雞蛋非常小心地放了回去。其中的一個人甚至吹了吹蛋殼,誇張地用他那破爛的蘇格蘭短裙的裙邊擦了擦雞蛋。
「有人咬我的腿!有人咬我的腿!」
外面,群山周圍閃爍著一道道夏天的閃電,響起了一陣陣隆隆的雷聲……
蹄聲停止了。出現了片刻的寂靜,接著有一匹馬落在了這條小路上,在雪地上打滑。馬立直了身體,騎在馬上的人轉過身,面對著蒂凡尼。
「完好無損,女主人。」他看著另一個人說。接著他們就不見了。不過空中有可疑的模糊的紅色,雞窩門口還有一些草被吹到了空中。
她趴下來,查看了水池的下面,接著又仔細地看了看放乳酪的架子後面。她又抬頭盯著黑暗的、布滿蜘蛛網的屋子上面。她覺得哪兒都是空的。
「她的確是個自以為無所不知的小東西。」蒂克小姐說。
「不是,他們是叛亂分子。」癩蛤蟆說。
可是就算她跑到了村子,那又怎麼樣?她可能無法及時地趕到家門口了。人們會大喊大叫,四處奔跑。那個陰險的騎馬人看上去不像是個會被這種場面分心的人。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來對付他。
「這樣說不是很有趣。」癩蛤蟆在圍裙里說。
蒂克小姐摘下帽子,伸手到裏面拽著一根繩子。隨著輕輕的咔噠聲和呼啦啦的聲音,帽子開始變成了一頂相當老式的草帽形狀。她把紙花從地上撿起來,小心地把它們插在帽子上。
眼下她需要的是人,是日常發生的事情。不過她最想要的,就是知道答案。
「唔,現在嘛,讓我想想……」癩蛤蟆挖苦道,「更好的皮膚,更好的腿,十有八九會得到一個公主的親吻,百分之一百地提高了……嘿,好了。只要你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都行,夫人。」
「你拿著的就是雞蛋。」蒂凡尼明確地說。
「我給了他們一些牛奶,可他們把它打翻了!」
她繼續攪著黃油,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可是不一會兒她就停了下來,走到了裝麵粉的罐子前。她抓了一小把麵粉,撒在門階上,然後又回去接著攪拌黃油。
這一次那匹馬不自在地跳到了另一邊,接著它的後腿滑了一下,癱倒在雪地里。
她停止了攪黃油。她有一種被目光盯著的感覺,有好多雙眼睛。
那些藍色的小人,此刻就擠在灼|熱的、滿是灰塵的路上。其中的一個說:「啊,天啊!我真懊悔用我自己的頭!」接著,他們也不見了,不過蒂凡尼還是看到了模糊的藍色和紅色消失在了樹籬中。
「叛亂分子?反叛誰?」
蒂凡尼看著四周,臉氣得通紅。
這件事,很有可能讓你對蒂凡尼的了解比她想告訴你的還多。
「咯咯地叫。」第二個人說,他用力地點著頭。
「哪樣?」
「讓她獨自一人去對付他們,這是不公平的。」癩蛤蟆說。
鼠袋一直在爐子前面睡覺,現在它警覺地坐起來了。蒂凡尼覺得后脊樑冒出了一股寒氣,她想弄明白貓在看什麼。
圍場傳來了咩咩的叫聲。她衝到花園的最盡頭,透過樹籬往圍場里看。
那個一直不太說話的人捅了捅另一個人。「最好照她說的做。」他說,「這個人生氣了。你不要去惹這個叫阿奇的巫婆。她咣當一聲狠狠地打了詹妮一下,以前從沒有人這麼打過。」
「所有的事情。」蒂凡尼說,「小人多得我難以招架!他們說的話我只能聽懂一半。他們一直管我叫巫婆!」
「這個小孩兒睡著了嗎?」
周圍又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蒂凡尼斷定,這次的安靜是那兒沒有人的安靜,而不是有人保持住安靜的安靜。鼠袋又睡著了,這隻肥貓只有在它的夢裡,夢到被人開膛破肚的時候,才會偶爾抽|動一下。
於是她就想:我想我需要價值一個雞蛋的教育,很迫切……
「我們是有責任的!」蒂凡尼重複道,她的聲音更加溫柔了。她瞪大眼睛看著周圍的田野:「不管你們是誰,我知道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如果那隻羊不回來,那就會有……麻煩了……」
這聲音似乎非常近,但不知道為什麼又很小。
「既然不是,我就把它拿走了。」蒂凡尼說,「你們看怎麼樣?」
接著雲雀又回來了。樹籬也變綠了,上面開滿了鮮花。沒有一根樹枝折斷過,也沒有一朵花被動過。天空還是藍色的,沒有鑽石般的閃光。
雷鳴和閃read.99csw.com電。在她明白雷鳴和閃電是暴風雨的聲和光之前,她就知道它們是狗的名字了。奶奶總是帶著她的牧羊犬,無論是在屋裡還是在屋外。它們會在瞬間變成黑色和白色的閃電,越過遠處的草地,然後又會氣喘吁吁地突然出現在奶奶眼前,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奶奶的臉。這些山上一半的狗都是閃電生的小狗,都是由阿奇奶奶訓練的。
「怎麼樣?」那個小鬥士大叫著,「夠硬嗎?再嘗嘗我的滋味吧!」
她身後傳來了倒水的聲音,她已經把六個桶放在那兒,準備去井裡取水。

「你不能讓那個孩子就那樣走了。」癩蛤蟆說。他現在坐在桌子上。
奶奶從來沒有丟失過一隻羊羔。那是蒂凡尼剛記事時留下的一個印象:在早春的一個寒夜,媽媽把她抱在窗前,數不清的燦爛星星在群山上空閃閃發光,在黑暗的丘陵地,有一顆黃色的星星圍繞在阿奇奶奶的身邊,在黑夜裡蜿蜒移動。當一隻羊羔丟失的時候,她是絕不會去睡覺的,不管天氣有多惡劣……
「我是一個教師,同時也是一個女巫。」蒂克小姐說,她仔細地正了正帽子,「因此,我列了表並進行了評估。我用了兩種顏色的筆,工整地把這些事情寫下來。詹妮是由成年人創作出來的眾多怪物之一,用來嚇唬孩子,讓他們遠離危險的地方。」她嘆了口氣,「要是人們在編造怪物之前,能想一想該多好。」
「是的,我聽不到她的動靜了。」
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在這本書所有的插圖當中,唯獨這一張看上去彷彿是一個畫家畫了他眼前的東西。在別的畫上,跳芭蕾舞的小女孩和穿著連褲衫的嬰兒都像是虛構出來的,一副讓人膩味的樣子。這張畫不是這樣,這張畫上說,這位畫家去過那裡……
「不是小精靈,是小精怪。他們肯定不喝牛奶!」
「我們是有責任的。」她對著天空和草地說。
騎馬的人停了下來,一副困惑的樣子,接著他就催促著馬繼續往前跑。

「啊,這種情況聽起來很像是噼啪菲戈人所為。」癩蛤蟆說。
蒂凡尼必須做完家務才能有自己的時間。這些家務包括餵雞、撿雞蛋。事實上,做這兩件事還能讓她有點自豪的感覺,做別的事則不然。當然除了餵雞、撿雞蛋還要做別的事情,包括從井裡提六桶水,把爐子邊上的那個筐里裝滿原木,不過她要把這些事情推後去做,因為這種事情是她很不喜歡做的。她對攪制黃油倒是相當喜歡的。這讓她有時間去思考。
「唔……謝謝。」她說。不,這樣不妥,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她放下手裡的黃油棒站起來,盡量表現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呀,怪不得,熊在這兒!」
實際上,她最想要的,是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不再聽到那種喘息聲……
河裡的那個小人就是這樣說話的。
這兩個小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雞蛋。
「蒂克小姐說你會回來的。」他說,「我猜,你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對吧?」
再說,她並不確定此刻她知道什麼。
蒂凡尼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床下面的聲音帶著一點尖利的回聲。
她抱著胳膊,怒目而視。
「我是一位小姐!」蒂凡尼大聲地說。她把那隻母雞放回到那兩個雞蛋上,朝門口走去。「再說,我也不是巫婆!你們是不是某種小精靈?我們的船——我是說,羊是怎麼一回事兒?」她補充了一句。
她想著農場周圍的土地,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這兒沒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地方。
「對,就像你。她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吧?我知道她這樣做是因為你對她太厲害了,你總是這樣對待那些給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空氣變得模糊了。牛奶潑得滿地都是。碟子也一圈一圈地打著轉。
「改天再試吧。」癩蛤蟆說,「反正,我相當喜歡她。」
蒂凡尼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大叫聲:「這兒有張全是頭皮屑的臉給你,你這個妖怪,這是鐵頭大楊款待你的!」那個人說完就用他的腦袋猛擊馬兩眼之間的地方。
蒂凡尼想,他們已經發現了玩具士兵,她盡量小聲地呼吸。
她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竊竊私語聲又開始了。樹籬在沒有一絲風的情況下發出沙沙的聲響。雲雀停止了歌唱,實際上她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它們的啼叫。它們的安靜太突然了。一直在唱的歌突然停下來,反倒讓你覺得聲音更響了。
「所有的人,任何事情。」癩蛤蟆說,「快把我撿起來。」
蒂凡尼等了一小會兒,然後下了床,悄悄地朝卧室的門口走去,盡量避免兩隻腳在地板上踩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她在黑暗中走下樓,藉著月光找了一把椅子,在奶奶的架子上把那本《精靈故事童書精選》摸出來,然後抬起後門的門閂,走進了溫暖的仲夏之夜。
她大聲地咳嗽了一聲。
她從樹下跑了過去,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拿定主意要奔跑逃命。她也許能趕到村子里。她很擅長跑步。
「那就好,親愛的。」那個女人說,說完她就急忙走掉了。
他們的行動肯定非常迅速。
「喔,嗚,嗚,嗚!我們現在有麻煩了!」
沒有人回答,只有房子附近傳來水桶的哐啷聲,這意味著其他人已經起床了。
「小點兒聲,小點兒聲,好不好!」
「為什麼?」
「天啊,我安靜得像一隻小老鼠!哎呀!這兒還有士兵!」
即使你不知道這是一個粗魯的手勢,也很容易猜出來。
可是現在霧變濃了,蒂凡尼聽到了從雞窩裡傳過來的聲音。
蒂凡尼跑了起來。她一邊跑,一邊打滑,而且她的頭腦也突然變得像冰一樣冷。
鼠袋正注視著一個罐子的蓋子。蓋子慢慢地被抬了起來,蓋子的下面露出了一點紅頭髮和兩隻亮晶晶的、大瞪著的小眼睛。
突然,藍色的小人們一個個從樹籬里冒了出來。那個一直想站起來的騎馬人,消失在一群藍色和紅色、發出尖叫風暴的怪人的身下——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