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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小自由人

第四章 小小自由人

蒂凡尼的媽媽急急忙忙地走掉了。蒂凡尼急躁地把癩蛤蟆放在地上,把他趕到了水池下面。她聽到了他呱呱的叫聲,因為恐懼和困惑而發瘋的鼠袋,像旋風一樣地從水池底下躥出來,飛快地衝出了門外。
「不過不是在這兒!」蒂凡尼厲聲說,她氣得都發抖了,她把「認命」聽成了「乳品間」。「這裡是乳品間!我必須讓它保持乾淨!」
很多小劍發出刺耳的聲音被抽出來,伸向了空中。
他們顯得那麼垂頭喪氣,讓蒂凡尼都有點同情他們了。
「拍呀——拍呀,拍翅膀呀!啾啾,啾啾叫呀!唉,好可憐的小東西,拍呀——叫呀!」
不過,它的嘴裏叼著的至少不是紅色和藍色的東西。
「根據我的理解。」癩蛤蟆說,「他們感到很驚訝,因為你對女王一無所知,還有……嗯,你作為阿奇奶奶的孩子,勇敢地頂住了那些怪物,居然不知道魔法。『肯』的意思就是『知道』。」
「哦,呱呱。」癩蛤蟆說。
「那不是真的!」蒂凡尼小聲地自言自語說,「我……很喜歡他……」
「男爵擁有這一片地區。」僕人說,「這是他的法律。」
「我希望不是。」癩蛤蟆說,「但我認為是。」
據說,男爵聽到這些話以後,變得非常沉默。儘管他很自負,常常不講理,而且過於傲慢,但他不蠢。傍晚時分,他走到了奶奶的小屋前,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阿奇奶奶問:「有什麼事嗎,大人?」
「不,可是——」
那條狗用三條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可它還沒走幾步,母羊就衝出來,朝它狠狠地撞過去,把它撞翻在地上。
她坐在一隻擠牛奶的凳子上,說:「可以了,你們現在可以出來了。」
「我懇求你,阿奇奶奶。」
這都是你的錯。
奶奶對著地平線微笑著,吧嗒吧嗒地抽了一會兒煙斗,然後回答說:「一個拿起武器反抗君主的人,這種人要被弔死。一個快要餓死的人偷了他主人的羊,這種人要被弔死。一條狗殺死了羊,這種狗要被處死。這是這一帶山丘的法律,我們從骨子裡屬於這一帶山丘。男爵又怎麼樣,法律能因為他而遭到破壞嗎?」
「她說她希望那隻貓不要去抓那隻可憐的小鳥了。」

阿奇奶奶把蒂凡尼放下來,點燃了煙斗。她平靜地抽著煙斗,房子就在她的身後搖晃著,狗發出一陣陣的嗥叫和嗚咽聲。
第二天一早,大多數的村民都聚集在舊石頭倉房周圍。阿奇奶奶駕著一輛小馬車趕到了。車裡裝著一頭母羊和它新生的小羊羔。她把它們放進了倉房裡。
照顧我們,蒂凡尼想。幾百個厲害的小人,每一個都能贏得「最可怕的撞破鼻子」的比賽,他們居然需要別人來照顧?
「哎呀,她懂得寫字,果然如此。」
「哎呀,看到你了,小貓咪,你真讓人反感!」他叫喊著,「這是來自小鳥的禮物,尖叫吧!」
幾百張的臉上出現了驚訝的表情。
「你們願不願意幫助我把我弟弟奪回來?」她問。菲戈人的表情沒有變。她又試了一次:「你們能幫助我把我弟弟從女王那裡偷回來嗎?」
「不!要是你那麼做,我們會被踩死的。」癩蛤蟆說,「只要把軟木塞打開就可以了。」
「我……記得阿奇奶奶好多的事情。」她說,「你們想讓我怎麼做?」
「噼啪菲戈人!小小自由人!沒有國王!沒有女王!沒有領主!沒有主人!我們不再受愚弄了!」
癩蛤蟆說話的樣子讓人覺得話裡有話。他們不會偷……
「看看它。」她說,「這個十足可鄙的肉|球!我真希望我能阻止它去抓雛鳥,這太慘了!」
「嗯……『認命』的意思是『面對你的命運』。」癩蛤蟆說。
裏面傳來了小羊羔咩咩的叫聲,狗的咆哮聲,接著是羊羔媽媽的叫聲。不過這可不是一隻羊平常的叫聲,它的叫聲很尖厲。
「你還沒有弄到一頂你可以戴的帽子,對不對?」癩蛤蟆在她的圍裙口袋裡說,「我討厭不能看到東西。」
「假如是這樣,像你說的那樣,他的法律就讓他來破壞,看看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吧。」她說。
那個菲戈人抬起頭來,咧嘴笑著,看著蒂凡尼。
這個念頭像一塊冰一樣地出現在她的腦子裡。
「你好,貓咪先生。」其中一個說,「你還沒有吸取教訓,是不是?啾啾!」
……這麼說他也急瘋了,因為沒有誘惑的話,溫特沃斯絕不會走那麼遠的。離開糖果他就是個不快樂的孩子。
「那好——」她爸爸顯得又驚慌又不耐煩,「去……做點什麼!」
五分鐘之後,蒂凡尼就準備妥當了。很少有什麼東西能藏得不讓眼尖的小孩子看到,她知道那些瓶子擺在什麼地方,現在她已經拿到了一個。軟木塞上包了一塊破布塞在瓶子里,不過瓶塞已經很舊了,她只好用刀尖把它撬了出來。濃烈的氣味熏得她流出了眼淚。
據說,阿奇奶奶凝視了一會兒落日,然後說:「那麼在明天的黎明時分,到下面的那座舊石頭小倉房去,我們來看看一條老狗能不能學會新把戲,會有結果的。晚安。」
「這樣的話,如果你肯定想去找噼啪菲戈人,那就去拿點搽劑來。」癩蛤蟆說,「它會管用的,相信我。」
這並沒有引來多少笑聲。說實在的,沒人喜歡這個管家。
「你們就是把水桶裝滿的人吧?」她說。
「唉,吱吱叫呀——吱吱叫!拍翅膀呀——拍翅膀!我真希望貓咪不敢過來!唉,哎呀呀!」他大喊大叫。
「行了。」阿奇奶奶說,他們的拇指分開了。
蒂凡尼看著幾百張期待的臉。有些菲戈人的頭髮里插著羽毛,有些戴著鼴鼠牙齒的項鏈。對這個半張臉都染成了深藍色,劍和身體一樣長的人,你無法對他九-九-藏-書說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女巫。你不能讓他們失望。
她把日記本翻到新的一頁,拿起鉛筆,把舌頭伸到了嘴角的外面,開始寫起來。
然而,更引起蒂凡尼注意的是,他們都很怕她。他們大多數人只盯著自己的腳,沒有膽量的人是不敢用這種腳來跑腿的,因為他們的腳又大又臟,半個腳都被捆在用動物皮製成的劣質鞋子里。沒有一個小人想去看她的眼睛。
「噢,我們會的,女主人。」擺弄頭盔的那個小人說。
「你們還會偷?」
第二天,男爵專門給阿奇奶奶送來了黃金,可黃金只不過是一盎司快樂水手牌煙草上面的金色箔紙,阿奇奶奶從來只抽這種廉價和劣質的煙草。如果小販來晚了,她的煙草抽光了,她的情緒就會不好。你用世界上所有的黃金都無法賄賂阿奇奶奶,但你肯定能用一盎司的快樂水手牌煙草來吸引她的注意。
「到房子裏面看看!快去!」
「只喝啤酒?」
噼啪菲戈人小心翼翼地望著蒂凡尼,時不時用渴望的眼神瞥一眼「羊專用搽劑」的瓶子。
「哎呀,現在你也用我們的語言講話了。」羅伯·無名氏說。
「這正是很多人都不願意做的事情。」癩蛤蟆說,「他們不喜歡棕仙。要是你把噼啪菲戈人招進這座房子里,通常最好的辦法就是搬家。」他嘆了口氣,「告訴我,你爸爸是不是個愛喝酒的人?」
他說:「男爵命令你想辦法救他的狗,阿奇夫人。作為回報,他會給你一百個銀幣。」
「現在把另一隻靴子伸出來。」羅伯·無名氏說。
蒂凡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他們也全都注視著她,看她下一步會做什麼。她不說話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變得越擔心。他們放下手裡的劍,顯得很尷尬。
「不過我們不敢違抗力量強大的巫婆,就是想也許能得到些烈酒。」擺弄頭盔的小人說,他的頭盔在他手裡飛快地旋轉,他的眼睛緊盯著「羊專用搽劑」的瓶子,「你願不願意幫助我們?」
「還有木頭筐子呢?」
「是的,就是這個女王。」羅伯·無名氏說。他用明亮和擔憂的眼睛看著蒂凡尼:「你的主餐肯女王嗎?你是阿奇奶奶的寶寶,這些山丘不是在她的骨頭裡嗎?你的主餐肯辦法嗎?她沒有教給你那些辦法嗎?你不是個巫婆嗎?怎麼會是這樣呢?你猛擊了綠牙詹妮,你還狠狠地盯著無頭騎馬人沒有眼睛的眼睛,你的晚餐肯嗎?」
在小道的那邊,把所有的雛鳥都看成是主要敵人的鼠袋,嘴裏流著口水,偷偷摸摸地靠了過來。就在蒂凡尼張開嘴想要大叫的時候,它已經跳起來,四隻爪子全部落在了那個小人的身上。
……有一次,男爵的冠軍獵犬因為殺死了羊而被抓住了。它到底是一條獵犬,它跑到了丘陵地上,因為羊在跑,它就去追……
「偷竊和喝酒和戰鬥!」藍色的小人們快活地大叫著。
反正,她在心裏補充說,你不可能喜歡一直都在流鼻涕的這種人。反正……我不知道……
「好吧。」蒂凡尼說,「我們總算有了一些進展。我保證不把你們的名字寫下來。現在就把這個帶走溫特沃斯的女王的事情告訴我吧。什麼女王?」
「我怎樣才能讓他們回來?我需要他們!」
「他們說的是女王。」癩蛤蟆說,「這個女王是——」
不知道什麼緣故,我不認為男爵有什麼頭緒來處理這件事。我也沒有,不過我認為,我可能是在更切合實際的辦法方面沒有頭緒。
愛你們的,蒂凡尼
「不知道。不過……他們也許有可能。」癩蛤蟆說,「瞧,蒂克小姐告訴過我,你不要——」
「是的,女主人。我們要吃東西。我們是出了名的偷竊族。是不是啊,弟兄們?我們因為什麼出名?」
奶奶抽著煙斗,眼睛盯著新生的羊羔說:「你在替你的主人講話,你的主人在替他的狗講話。那麼誰為這一帶山丘講話?男爵所在的這個地方,法律就要因為他而遭到破壞嗎?」
「你準備把狗放進有羊的倉房嗎,阿奇太太?」管家問,「你想讓它被羊羔噎死嗎?」
「很好,被銀子和金子破壞的法律是沒有價值的法律。然後呢,大人?」
蒂凡尼對他露出了冷冷的微笑,然後小聲地問癩蛤蟆,「誰是肯?他的主餐是什麼東西?還有什麼是阿奇奶奶的寶寶?」
她知道她應該把發生的事情告訴她父母。不過這不會有用。這肯定是「講假話」。反正,幸運的話,在別人想起她之前,她應該能把溫特沃斯找回來,不過,萬一……
「你帶銀子了嗎?你帶金子了嗎?」阿奇奶奶說。
「我怎樣才能讓他們回來?我需要他們!」
「猜想一下,假如女王來了,那就意味著我們的凱爾達很快就會虛弱下去。」擺弄頭盔的小人說,「那就沒有人照顧我們了。」
他們有好幾百個。他們從水桶後面冒出來,有的用繩子把自己從屋頂的橫樑上降下來,有的局促不安地從放乳酪的架子後面側身走出來,有的偷偷地從水池下面爬出來。他們跑出來的地方讓你覺得,長著這種紅色頭髮的人在那兒是根本藏不住的。
https://read.99csw.com男爵和管家騎馬出現了。阿奇奶奶對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倉房的門。
「你在這兒嗎,癩蛤蟆?」
「是啊,對,也許吧。」癩蛤蟆說,牛奶從他的嘴裏滴了下來。
「它能溶解勺子。」蒂凡尼說,「它只用在特殊的時候。爸爸說,它不適用女人,因為它能讓你具有男子漢的體魄。」
男爵知道對咬死羊的狗的懲罰。白堊地是有法律的,因為太久了,沒人記得是誰制定了這些法律,不過人人都知道有這樣一條法律:咬死羊的狗要被殺掉。
這個男人騎在馬上,不願費心下馬。如果你想讓阿奇奶奶做你的朋友,這樣做不是一件好事。裝有蹄鐵的馬蹄踐踏著草皮。她不喜歡這樣。
「幫助你們?」蒂凡尼說,「我倒想讓你們幫助我!有人在大白天帶走了我弟弟。」
「你們為什麼要偷羊?」
阿奇奶奶看著他的目光,讓那個男人的頭髮變白了。反正,傳說是這樣的。不過所有關於阿奇奶奶的故事,都帶點童話色彩。
男爵對她點了點頭。
「下面找不到什麼東西。」癩蛤蟆回答說,它爬了出來。「你把它弄得太乾淨了。連一隻蜘蛛都沒有。」
「甚至寫在『扣押財物的文書』上!」一想到要寫在這些東西上面,菲戈人一個個都驚慌地看著四周。
「我不想試!」

「那你知不知道誰帶走了我弟弟?」蒂凡尼追問道。
我至今也沒有找到女巫學校,她想。我連一個咒語都不懂,甚至沒有一頂尖頭帽,我只有製作乳酪的才能。當事情出錯的時候,我都不能應付身邊的恐慌。噢,不過我有一隻癩蛤蟆。
可是這條狗價值五百金幣,於是——據說——男爵派他的僕人到位於丘陵地山上的奶奶的輪式小屋裡。她就坐在台階上,抽著煙斗,注視著羊群。
「偷竊!」藍色的小人們叫喊道。
「假如你們不是太餓了,我想你們也不會去偷它的吧。」她說。
「告訴這個小巫婆我們是誰,弟兄們。」擺弄頭盔的小人說。
「哎呀,沒錯,你應該知道對付這種事情的聰明辦法,女主人。」羅伯·無名氏說,「我看到你把東西寫好了,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出發吧。你有掃柄嗎?」
這是你的錯,因為你非常不喜歡他。他出現了,你不再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了,你只好走到哪兒把他拖到哪兒,讓他走開,你一直不就是這樣希望的嗎?
蒂凡尼抬頭看著羅伯,他已經爬到了桌腿上,目光專註地看著鉛筆,生怕它會寫出什麼危險的事情。
「住嘴!」擺弄頭盔的小人大叫道,不過他的聲音卻被噼啪菲戈人的哀號聲和呻|吟聲淹沒了。他們扯著自己的頭髮,一邊跺腳一邊大叫著「啊呀」和「嗚——嗚——嗚」地哭著,癩蛤蟆也在和擺弄頭盔的人爭執,為了使自己能夠被聽到,每個人的聲音都變得越來越大——
「你知道,」她說,「魔法要比我想的複雜得多。」
阿奇奶奶對那些男人點點頭,他們拽住那隻羊,把它拖回到倉房裡。
幾個帶著狗的男人出現了。狗表現得十分暴躁,顯得緊張不安,這條被鏈條拴在棚子里度過了一夜的狗,總是想去咬用兩根皮帶牽著它的人。它怒氣沖沖,長著尖利的牙齒。
「你想下令破壞法律嗎?」
「你沒有辦法把雞蛋釘住的!」蒂凡尼厲聲說。
可他從來就不喜歡離開人!山上剪羊毛的羊圈有半英里路呢!而且他也走不了那麼快。他走不了幾步就會撲通摔在地上,跟著要糖果吃!
男爵一直看著,嘴巴都沒有合上過。
「因為你的請求,法律立刻遭到了破壞。」阿奇奶奶說,「你能記住這件事嗎,你就是參加了審判的人?你能記住今天嗎?你是有約定的。」
「是的,爸爸。」
「樓上你看過了嗎?」
「正是這樣,阿奇奶奶。」
有一天,蒂凡尼聽到他悄悄地對她媽媽說:「那是過去牧羊人的計謀,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一隻老母羊為了它的羊羔,會像一頭獅子那樣戰鬥,我們全都知道。」
「我會摔倒的!」
「連閣樓也看過了,爸爸——」
「是的!」
蒂凡尼瞪著眼睛看著他們。
「很厲害的東西,是不是?」
「是不是發生了跟魔法有關的事情?」蒂凡尼問,「是,還是不是?」
「他們認為寫出來的字力量更強大。」癩蛤蟆小聲地說,「他們認為所有的文字都具有魔力。文字折磨著他們。看到他的劍了嗎?律師出現的時候,它們就會發出藍色的光。」
蒂凡尼跑到了窗前。
濃烈的氣味從瓶口冒了出來,像熱天里岩石上的空氣一樣搖擺著。
我已經去找溫特沃斯了。我絕對大概相當安全,因為我和一些認識奶奶的熟悉的朋友一起去的,另外,假如我明早還沒有回來,三號架子上的乳酪明天需要翻一下。
她走到了樓下。就連那些一直在山上把剪下來的羊毛捆起來的女人也下來了。她們圍著蒂凡尼的媽媽,她坐在桌邊,正在哭泣。沒人注意到蒂凡尼。這是常有的事。
她準備把一些金棕色的液體倒在碟子上——
她有在乳品間里記日記的習慣。乳酪需要做記錄,她總是把黃油的用量和用掉多少牛奶詳細地記錄下來。
法絲塔蒂亞和漢娜跟山上的那些年輕人在一起,怎麼能看緊他?
蒂凡尼默默地注視著這隻癩蛤蟆。
「我是這個部落的首領,女主人。」他說,「我的名字叫……」他欲言又止,「羅伯·無名氏·菲戈,女主人。不過我求你不要再用它來叫我了!」
「可他是不可能一路走回到這兒的——」
她站直了身體。她第一個可恥的想法就是:是他自己要去山上看剪羊毛的。他怎麼可能走丟?他是和媽媽九*九*藏*書、漢娜還有法絲塔蒂亞一起走的!
「對,寫在復——雜——的文件上面。」一個菲戈人說。
「還有什麼?」
「嗯,那是,嗯,癩蛤蟆的罵人話。」癩蛤蟆說,「對不起,不過——」
「還有別的事情。」擺弄頭盔的小人咕噥著,「哎呀,是的。告訴這個巫婆,弟兄們!」
蒂凡尼的聲音顯得那麼吃驚,以至於擺弄頭盔的小人看著他周圍的夥伴,尋求支持。他們全都點了點頭。
「好!菲戈人現在在哪兒?」

「戰鬥!」
應該不是這麼一回事兒,蒂凡尼想。
噼啪菲戈人的人群里響起了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接著蒂凡尼就聽到其中的一個小人咕噥著:「是啊,她是個巫婆,果然如此。這正是巫婆問的問題!」
「他不可能在那下面的,小姑娘!」他爸爸說。
小人群里響起了一片咕噥聲,他們互相推搡著,然後一個很小的小人摘掉了兔子骷髏的頭盔,在手裡緊張地擺弄著。
她繼續注視著羊群。
「是嗎,可是也不需要因此去偷羊和偷雞蛋吶。」她嚴厲地說。
「我們不能把我們的名字說出來。」他含混不清地說。不過一個待在後面安全地方的菲戈人說,「你不能拒絕巫婆!」
蒂凡尼不再寫下去了,她讀著那張條子。
「你過去是不是一位英俊的王子?」她問。
「嗯,蒂克小姐說過——」
「還有什麼?」
「那隻羊是怎麼回事?」

蒂凡尼帶著癩蛤蟆走進了乳品間,平時,蒂凡尼大部分的時間都要獨自待在這裏。
她悄悄地走進乳品間,小心地關上了門,她彎下身體朝水池下面看著。
「她壞嗎?」
「唔,我想,我不知道我爸爸稱之為『羊專用搽劑』的東西是什麼。」蒂凡尼說,「那是阿奇奶奶過去在舊牛棚里配製的東西。」
她咽了一口氣。「可是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點兒魔法——」她剛開口說。可她沒有說下去。儘管阿奇奶奶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任何魔法的事情,可是事實上,她每天都在向人們展示魔法。
門邊的灌木叢里傳來了含混不清的說話聲。對話是這樣進行的:
「不過是一個人而已。」蒂凡尼說。
他狠狠地撞了一下貓的鼻子。鼠袋一下子蹦到了空中,然後背部著地摔下來,它的眼睛也成了鬥雞眼。當那個小人沖它俯下身體,大叫著「啾啾叫呀」的時候,它害怕地眯起了眼睛。
不要許願,蒂克小姐說過的。行動吧。
肯定有很多小人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他們總算達成了共識。
「可是它們又沒有被釘在那裡啊,女主人。」羅伯·無名氏說,好像這是個借口似的。
蒂凡尼儘可能小心地把癩蛤蟆放在桌子上。
「他們認為名字裏面有魔力。」它咕噥著說,「他們不肯把名字告訴別人,是怕萬一別人把它寫下來。」
癩蛤蟆顯得有點尷尬。「我不知道。」他說,「事情的整個經過有點……模糊。我只知道我曾經是個人,至少,我覺得我是知道的。這讓我很不安,有時我在夜裡醒過來的時候,我就想,我真的曾經是人類嗎?要麼我是一隻讓她心煩的癩蛤蟆,她讓我覺得自己曾經是個人類吧?這真是一種折磨,對吧?說不定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變回去了吧?」癩蛤蟆將他那雙憂鬱的黃眼睛轉向了她:「畢竟,把癩蛤蟆的腦袋弄亂不是很難的事情,是吧?這肯定要比把一個一百六十磅的人,變成八盎司的癩蛤蟆要簡單得多,對吧?我問我自己,剩下的那一大堆東西究竟到哪兒去了?是不是有這種剩餘的東西?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擔憂。我的意思是,我還有少數一些人類的記憶,當然,這算什麼記憶呢?只是我腦子裡的一個念頭而已。我無法確定它是不是真的。說實在的,在夜裡,每當我吃下一條噁心的鼻涕蟲時,我都會尖叫著醒過來,無一例外地,所有的尖叫聲結果都變成了呱呱的叫聲。謝謝你的牛奶,味道真好。」
那條顫抖的狗竭力要站起來,可是它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那隻母羊就再次向它衝去,被激怒的七十磅的羊,就像一個攻城槌,猛烈地向它撞過去。
「有這種人和這種事情。」另一個菲戈人說。
「或者寫在『通緝』布告上!」又一個菲戈人說。
「是不是那些小人偷走了溫特沃斯?」
鼠袋悄悄地順著一根樹枝爬了過去。它不是一隻有本事改變思維方式的貓。不過它倒是有本事找到鳥巢。它能從花園的另一頭聽到小鳥啾啾的叫聲,它甚至在樹底下就能看見鳥巢里的三個黃色小鳥嘴。現在它向前推進,嘴裏淌著口水。就要到了……
擺弄頭盔的小人抬起頭來,顯得非常擔憂。
「溫特沃斯在哪兒?他在這兒嗎?」她媽媽迫不及待地問,「他回來了嗎?回答我!」
三個噼啪菲戈人摘掉草做的鳥嘴,高興地沖它齜牙咧嘴地笑著。
「讓我們出發吧。」羅伯·無名氏在她腳下說,「不用擔心你的貓咪會去亂抓小鳥。我們會留下一部分弟兄,照看這些事情的!」
阿奇奶奶把蒂凡尼抱起來,把她舉到了一扇窗前。
噼啪菲戈人又漸漸地冒了出來。他們並沒有發出明顯的從東西後面走出來的腳步聲,肯定也不是像變魔術一樣,冷不丁地就出現了。他們是以某種方式出現的,他們的臉神秘地顯露出來。假如你使勁地看,並且想看到他們,他們似乎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這似乎沒有作用。房子里全都是人,開門和關門聲,大喊大叫聲,互相插話聲,還有……菲戈人是很膽小的,儘管他們很多人的臉上都有像瘤子一樣的東西。
「有件急事兒!」蒂凡尼厲聲說,「我的小弟弟不見了。就在大白天!在丘陵地的上面不見的,在那兒你能看到好幾英里遠read.99csw.com!」
她用手指著擺弄頭盔的小人,他已經退到了後面。
「我們只有認命了,女主人。」擺弄頭盔的小人說,他恐懼得都縮了起來。
門突然又被打開了,她爸爸沖了進來。他停下了腳步。蒂凡尼內疚地望著他。
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或許它已經知道,要是它再想站起來會發生什麼情況。
「我弟弟被偷走了。」蒂凡尼厲聲說,「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不要去管這件事情?」
或者說,至少那個小人剛才還在那兒,因為他已經一個筋斗翻到了半空中,正好就在鼠袋的面前,他用兩隻手抓住了貓的耳朵。
「既然是這樣,蒂克小姐為什麼要對你施魔咒呢?」
「喔,嗚——嗚——嗚!」擺弄頭盔的小人說,「這麼說,她來了。她來抓人了。我們來不及了!那是奎因!」
「那個小巫婆說什麼?」
「喝酒和戰鬥!」
「你真是太體貼了。」
「我們不知道,我們要找的就是你,女主人。有很多大塊頭女人在農舍附近走來走去。直到你抓住了傻伍萊,我們才知道原來是你。」
「我希望我能把我弟弟找回來。」她大聲說。
蒂凡尼非常謹慎地抬起一隻大靴子。傻伍萊跑到了靴子的下面,她感覺到靴子在被往上推。她覺得像踩在了一塊磚上。
從那以後,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地租到得晚了,管家也不是那麼不客氣了,男爵對人也稍微有禮貌了一點。蒂凡尼爸爸有天晚上喝了兩杯啤酒之後說,男爵已經見識過了羊直立起來的樣子,總有一天情況會改變的。她媽媽對他發出了不滿的噓聲,叫他不要說這種話,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誰會聽到。
蒂凡尼取來一些牛奶,把它倒在一個碟子里。她看著癩蛤蟆朝牛奶爬過去。
在回到農舍的路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天空依舊很藍,家裡的圍場上也沒有出現任何一隻羊快速倒退行走的現象,熱烘烘的空氣籠罩著一切。
就這樣,蒂凡尼站在了兩個小精怪的身上。她感覺到他們在她的腳下來回地移動著,保持她的平衡。不過,她感到相當安全。這就如同穿上了厚底鞋。
小人群里響起了移動的腳步聲、咳嗽聲和說「是」的附和聲。
「不……不完全是。」蒂凡尼說,「你們大家能不能等一下?我要去裝幾樣東西。」她說,她盡量讓別人聽上去像是她知道該怎麼做似的。她把軟木塞塞回到「羊專用搽劑」的瓶子里。噼啪菲戈人都嘆了口氣。
有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門在鉸鏈上反彈了一下,狗在裏面嗥叫起來。
幾分鐘后,外面就響起了三三兩兩的聲音,叫著溫特沃斯的名字,她還聽到她爸爸說:「到河邊去找一找!」


「她?嘿,她不可能那樣做的。」癩蛤蟆說,「把某個人變成一隻癩蛤蟆,卻又讓他具有人類的思想,這可是重大的魔法,這是仙女教母乾的。千萬不要去惹一個拿著帶星星手杖的女人,小姐。她們的個性多少都有一點兒刻薄。」
「實際上,這些是真的。」癩蛤蟆說,「連你也不想遇到她。」
男爵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也舔了一下他的拇指,然後把它貼在她的拇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在白堊地,拇指協議是不能被破壞的。
「我媽媽正在屋子裡哭。」她說,「並且……」我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她在心裏補充說。我對這類事情不在行,我從來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接著她大聲說,「並且她想讓我弟弟回來。呃,非常想。」她補充了一句她討厭說的話,「他是她最喜愛的孩子。」
「不會,我們對這個很在行的……」
這一次所有的小人都低下了頭。
「是啊,假如它們被寫成書面的證據,一個人就可能會被投進監獄里去。」
她聽到了院子里傳來了靴子的聲音,有些男人已經從剪羊毛的棚子里回來了,他們開始檢查床下和碗櫥裏面,就連那些學步的兒童不可能夠到的高地方都檢查過了,接著又檢查了一遍她已經看過的床底下,因為這是一種搜查。去閣樓也是一種搜查,你可以到那兒去看一看,儘管那兒的門總是鎖著的。
「對不起,你說什麼?」蒂凡尼問。
「掃帚。」癩蛤蟆咕噥著說。
小人群里響起了更多的「是」的附和聲。
「不過你不會把我們的名字寫下來吧,嗯,女主人?」
小道上有一個菲戈人。他用一片破布當作鳥的翅膀,用草當作鳥的嘴和頭部,他像一隻受傷的鳥,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
「他有的時候喝點啤酒。」蒂凡尼說,「這有什麼關係?」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從後面傳來幾下吸鼻子和輕輕的嗚嗚聲。
「唔,沒有。從魔法方面來說,重要的是,」她驕傲地補充說,「知道什麼時候不需要使用它。」
「我猜想,藏起來了吧。畢竟,這地方到處都是搜尋的人,不過——」
必須承認,不是很喜歡,不是一直都喜歡。他不知道怎樣好好地玩,他從來就不聽話。你想過,如果他走丟了可能會更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念頭又冒出來了,藉著忙碌,她竭力把這種卑鄙、可恥的念頭壓了下去。她先從罐子里拿出來一些糖果,作為誘餌,然後把袋子弄得沙沙響,從一個房間跑到另一個房間。
幾個小時之後,男爵派他的管家來了,他是個重要得多的人物,而且早就知道了阿奇奶奶。他說:「阿奇太太,男爵要求你利用你的影響,去救他的狗。他很樂意給你五十個金幣,請你去幫助解決這個困難的局面。我保證會讓你看到,這對涉及的每個人都有好處。」
鼠袋蹲在通往後門的小道上,它的爪子抓著什麼東西。它一看到蒂凡尼,就把那東西叼了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從牆角繞過去,這隻自知有錯https://read•99csw•com而偷偷摸摸的貓,因為快速奔跑腿都打轉了。蒂凡尼用一個土塊正好打到了它。
她衝進廚房,找到一個大口袋,從藥箱里拿了一些繃帶和油膏放進口袋裡,又放進去一瓶「羊專用搽劑」,因為她爸爸說過,這樣東西對他總是有好處,她想了一下,又加上了《羊類疾病》這本書,還拿上了平底鍋。這兩樣東西也許能派上用場。
「快看那個在寫字的棍子,來來回回地擺動著。那是巫婆乾的事兒。」
接著鼠袋以貓的方式跳到了空中,變成了一條薑黃色的光帶,像箭一樣地衝過小道,穿過開著的門,飛速越過蒂凡尼的身邊,藏到了水池的下面。
等到門被關上以後,蒂凡尼又朝水池下看去。
他們心懷敬畏地看著移動的鉛筆,她能聽到他們嗡嗡的說話聲。
幾百張難看的小臉上頓時大放光彩。
「請不要去——」她剛要說,他就變得模糊起來,不見了。
「我習慣吃鼻涕蟲和蠕蟲這樣的東西。」癩蛤蟆說,「這些東西不容易弄到。假如你沒有也不用擔心。我猜,你也不會想到有一隻癩蛤蟆來串門的。」
蒂凡尼還沒來得及張嘴,癩蛤蟆就斜著嘴說——作為一個癩蛤蟆,這說明他是相當能說會道的:「一個菲戈人能抬起一個成年男人。你試過就知道了,你是不可能把他踩扁的。」
「嗯……這麼說,你想讓他們回來?」癩蛤蟆說。它一副痛心的樣子。
「一開始的時候,你們就應該過來問問我的。」她說。
親愛的媽媽和爸爸:
癩蛤蟆已經準備好了回答這個問題。
蒂凡尼的媽媽急匆匆地順著小道跑過來。蒂凡尼把癩蛤蟆撿起來,及時地把他放回到圍裙口袋裡。
不過,假如他真的走丟了,這兒倒是清靜了不少……
「它去年還殺死了一頭野豬!」他說,「你對它做了什麼?」
「現在別去管他的晚餐了。」癩蛤蟆說,「他們還以為阿奇奶奶把她的魔法都告訴過你了呢。把我舉到你的耳邊,好不好?」蒂凡尼照做了,癩蛤蟆小聲說,「最好別讓他們失望,怎麼樣?」
擺弄頭盔的小人掃了他們一眼,像是在尋求幫助似的。
「你想吃什麼?」她問。她知道,向客人提供食物是禮貌的行為。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來點牛奶怎麼樣?」
等她走回到乳品間的時候,小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是那樣說的嗎?天啊!沒問題!」
她感覺到了——在昏暗、陰涼的房間里,有一種注意力被吸引的感覺。
「喝酒!」
她盡量裝出沒這麼想過的樣子,不過每當她說謊的時候,她總是不可救藥地表現出來。這正是腦子的問題:有的時候,腦子想的超出了你的要求。
他們全都是六英寸左右高,絕大多數都是藍色的皮膚,不過有些就很難看出來他們皮膚的真實顏色,因為他們的皮膚完全被刺青遮住了,沒有被遮住的只是他們的紅頭髮。他們全都穿著蘇格蘭短裙,有的也穿著一些別的衣服,比如西裝背心。還有幾個小人的頭上戴著兔子和老鼠的骷髏,把它們當作所謂的頭盔。每個小人的背後都挎著一把幾乎和他們本人一樣高的長劍。
「不能大聲說,女主人。」羅伯·無名氏說,「不管在哪兒說她的名字,她聽到了都會來的。」
「很壞。所以叫她女王。」
「是凱爾達派我們來的。」羅伯·無名氏說,「她察覺到了女王的到來。她知道這兒要有麻煩了。她對我們說,情況要惡化了,要找一個新的巫婆,這個人是阿奇奶奶的近親。她會知道該怎麼辦的。」
這就是這件事起作用的方式,根本沒有魔法,卻很神奇。而且這樣的奇迹再也沒有停止過,這是因為你發現了它是如何起作用的……
「哦,嗯……」蒂凡尼說。
「阿奇奶奶,我請求你救我的狗一命。」男爵說。
「他不是和你上山去剪羊毛了嗎,媽媽?」蒂凡尼說,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她都能感覺到驚慌像煙霧一樣,從她媽媽的身上冒出來。
「有道理。」羅伯說,他從桌腿上滑了下去。「到這兒來,傻伍萊。」一個長得非常像那天早晨的偷蛋賊的菲戈人走過來,站在羅伯的身邊,他們兩個人都微微地彎下了腰。「你願意的話就走到我們身上來吧,女主人。」羅伯說。
「我們找不到他了!」她媽媽的眼睛里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我只轉過身去一分鐘!你肯定你沒有看見過他嗎?」
「還有什麼,弟兄們?」
「我們會看到的。」阿奇奶奶說。男人們把狗拽到門口,然後把它推進倉房,飛快地關上了門。人們朝著一個個小窗戶衝過去。
「是啊,還有寫在『書面證詞』上。」又一個菲戈人說。
蒂凡尼站起來。「所有人馬上給我閉嘴!」她說。
「沒有銀子,也沒有金子。」男爵說。
「誰,菲戈人嗎?他們不會偷小孩子的!」
「它會好起來的。」阿奇奶奶說,她有意不去理會男爵的問題。「受傷的是它的自尊心。不過它不許再去看羊了,你可以用我的拇指做保證。」她舔了舔右手的拇指,然後把它伸出去。
幾分鐘后,她對那些男人點了點頭。他們打開了門。
「我們餓了,女主人。」他咕噥著,「可是當我們看出來它太瘦了以後,我們就把這個小動物放回到田野上了。」
「首先,」她說,「我不能總是把你看作是一個擺弄頭盔的人,怎麼稱呼你?」
這些小人說的話,我連一半也聽不懂。不過他們倒是知道帶走我弟弟的人。
「這個人的主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