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起作用了。孔雀頭的舞者稍稍鞠了個躬，說：「呣哇——哇弗——哇弗。」然後遺憾地走開了。

「壞事已經發生了。」蒂凡尼說，「聽著，我到這裏來是救我——」

「法哇——法哇——法弗。」男孩咕噥著。

「發生了什麼事？國王死了嗎？」

「他們還好嗎？」

「我命令你停止說話！」這男孩的表情現在變得很奇怪，他的臉起皺了，變成了粉紅色，好像在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舉起了拿著馬鞭的手——

天空中沒有太陽怎麼會產生陰影呢？她想，因為考慮這一類的事情總比讓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佔據她的腦子要好。

「事情要複雜得多。」男孩說，「你不知道它在這兒的樣子。夢的裏面還有夢，夢的裏面還生活著……別的東西，可怕的東西。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女王控制了一切。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精靈。你不能相信他們。你不能相信任何人。我也不相信你。你或許就是另外一個夢。」

「我們來幫你看。」羅伯·無名氏說，「要是你近看的話，那東西肯定藏不住的。要小心，別忘了！如果它認為你要給它一刀的話，那就不知道它會怎麼樣了！散開，弟兄們，假裝你們是來參加舞會的。」

蒂凡尼，這個通過字典閱讀的人，在這個詞上倒是有了「第二思維」。「恐懼」也許是小精怪們幾千個不知道詞意的其中一個詞。不幸的是，她確確實實地知道它的意思。而且知道恐懼的滋味和感覺。現在她就感覺到它了。

「這沒有多大幫助！」

「噓。」那張臉小聲說，「不要吃開胃薄餅！」

羅蘭的臉皺了起來。「什麼？」他問。

他猛然一動，催促著馬奔向前來，接下來的是一個漫長的時刻，在這個時刻里整個宇宙都在說「哦—嗬。」手裡仍拿著匕首的男孩從馬上翻了下來，掉在雪地上。

「你沒事兒吧？」蒂凡尼焦急萬分地問，她想去搖他，「你吃過什麼東西了嗎？」

她拉著一隻鸚鵡的手，或者說至少是一個有鸚鵡頭的人的手。

她這麼一說，覺得樹林里突然變得……空蕩蕩的。而且也變得更冷了。

蒂凡尼朝小夢怪轉過身去。它正在朝她走來，但走得非常慢，總想待在陰影里。它看上去像個用骯髒的雪堆出來的小雪人。

蒂凡尼不情願地把癩蛤蟆放回到圍裙口袋裡，這時她的手碰到了《羊類疾病》。

「穿著得體？」蒂凡尼說。

他轉過身去，順著那道蹄印走了。

在小夢怪圍起來的正方形的當中，空氣中充滿了霧。蹄印小道，還有羅蘭走的小道，向下延伸，經過馴養的小夢怪，消失在雲霧中。

噼啪菲戈人都跳到了樹後面。

「噢，你的意思是類似吵架——」

她跑過去，把勺子打到了地上。「你還有沒有理智？」她說，她把他拉起來，「難道你想永遠留在這裏嗎？」

「女王抓走了他。」蒂凡尼說，「我要把他帶回家。如果你願意，我也帶你回家。」

他還轉動著眼睛。

門那邊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我打算找到一條路。」蒂凡尼說，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比她自己感覺的更有信心。

……誰能把領圈套在小夢怪的脖子上呢？只能是和它們一樣能做夢的人。

好啦，肯定是她一想到乳酪，小夢怪就把它放到這裏來了，不過……

現在我在精靈國，這兒的夢能傷人。在某個地方，所有的故事都是真的，所有的歌都是真的。我以為這就是凱爾達要說的一件怪事……

「嘿，吉米，你不能給老朋友拿個水果嗎？」

蒂凡尼凝視著人群。這時，她看到了羅蘭。

「我被困在了邪惡之夢的樹林里了，只有我一個人，我想天也越來越黑了。」蒂凡尼說，「我該怎麼辦？」

她的「第二思維」說：讓一切都平靜下來吧，拜託了，因為腦袋就這麼大。

她也在等。她知道自己在等著那些噼啪菲戈人，對能聽到一聲突然的大叫，甚至是「天啊！」（她肯定這是一句誓言）這樣的話仍存著一線希望。

蒂凡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真的認識你。」她說，「你叫羅蘭。你是男爵的兒子。他們說你死在了樹林里——」

她的腦子裡形成九九藏書了這樣一幅畫面：各種各樣的東西從它們自己的世界里溜出來，進入另一個世界，就像老鼠侵入食品櫃的方式一樣。只不過，這兒的東西比老鼠更可怕。

可那男孩已經站起來，正在往樹林後面跑。他轉過身來，大叫著：「從我這兒滾開！」

蒂凡尼想，這個女王……不錯，是一個女王。她得到了她自己的世界。她可以在這個世界里隨心所欲。而她所做的就是偷東西，擾亂別人的生活……

「哦，對。讓人毛骨悚然。」羅伯說著咧著嘴笑。

「他們聽勸告就會沒事兒的。」

——這兒有乳酪。突然，乳酪就擺在這兒了，就像它一直都在這裏一樣。

小精怪們重新集結成了戰鬥的隊列，不過隊伍相當雜亂，然後他們出發了。蒂凡尼這一次沒有沖在太前面。

綠色植物里沙沙作響，一張長著紅頭髮的臉伸了出來。

「請不要那麼……那麼愚蠢。」蒂凡尼說，「我要去找女王，把我弟弟帶走，不管你說什麼。懂了嗎？我已經走到這兒了。你知道，有人幫助我。」

人群中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沒有一個人驚慌，沒有一個人想跑掉，這不該是對菲戈人侵入的正確反應。

樹林還在向前延伸。或許它只是一片小樹林，在隨著他們的行走而移動。畢竟，這裡是精靈國。你無法相信它。

她朝周圍掃了一眼，小夢怪是在這兒。一根柱子幾乎把它擋了起來。

棍子上有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在碗里閃閃發光，晶瑩透亮。沒有任何東西是簡單的。所有的東西上面都有奶油，或是巧克力卷，或是許許多多的小綵球。所有的東西都被加工過了，或是澆上了糖漿，或是添加了東西，或是把它們混合起來。這不是食物，這是那種只要好看的，像是走進了食物天堂里的食物。

小夢怪就在這兒的什麼地方，蒂凡尼在心裏說。這肯定是個相當好的夢。這是一個「大」夢。

它是一個牧羊女，穿著馬褡褳一樣的裙子，戴著一頂大帽子。蒂凡尼可以肯定，她之前看到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隻天鵝。

「這是我的樹林。」男孩說，「我命令你，照我說的做！」

一頭成年的雄鹿冒著熱氣從樹林里鑽出來。它用憤怒的紅眼睛瞪著蒂凡尼，然後，跳起來朝她撲了過來。就在她躲開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惡臭，她發覺它的汗滴在了她的脖子上。

陰影堆積在她身後。它們一直都跟隨著她。她轉過身去，使勁地跺了幾腳，於是它們就急忙躥到樹的後面去了，不過她知道，等她不去看它們的時候，它們還會跟過來。

「……噢——咦——帶著極大的悲傷和讓人發愁的絕望。」那個小精怪呻|吟著說，「我們把破敗不堪的精靈國看作是一幅悲傷的景象。」

當詹妮從水裡跳出來的時候，她的感覺和現在一樣。怪物出現在她的河裡，女王抓走了她的弟弟。也許這樣想很自私，不過憤怒總比恐懼好。恐懼是又濕又冷的一團髒東西，而憤怒帶有刀刃，她可以使用它。

蒂凡尼抬頭看到了一匹白馬。就她所知，這也是真正的馬。馬上還有一個小男孩。

「不。他們發生了口角，要是你能懂我的意思就好了。」羅伯說。

「第一視力」，蒂凡尼想。

況且……唔，乳酪很少能誘惑到別人……

蒂凡尼的「第二思維」說：等一下，那是不是「第一思維」呢？

「還不算太壞。」羅伯在底下大叫著，「沒有一個人被他們抓走，就是有幾個小男孩兒沒有來得及把耳朵捂起來。」

好吧，一隻憤怒的羊可以趕走一條惡狗，讓它哀叫。

哐啷響了一聲。

「不！」蒂凡尼喊道，「放開他！」

「也許，有點這種意思吧。」羅伯說，「不過他們用的都是有魔力的詞句。森林被毀了，山都炸開了，死了幾百個人，全是這種事情。後來他去了自己的領地。你知道，哪怕是在過去的日子里，精靈國也從來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地方。不過只要你保持警惕就好，過去這兒有鮮花，有鳥，還有夏天。現在這兒只有小夢怪、猙獰的獵狗、蜇人的小怪物，還有從它們自己的世界里偷偷溜出來的東西，這裏的整個地方都變成了廁所。」

蒂凡尼認真地打量著他。精靈國read.99csw.com里這陰沉的二手光線不是很好，但她越看越肯定。「你叫羅蘭，對吧？」她說。

她把書拿出來，隨意地翻著。書里有對情緒緊張的治療方法，不過被用鉛筆打上了叉。在書的邊上，阿奇奶奶用又大又圓的字體，很仔細地寫著：

「……啊——哦……」

哦，當然，她和那些怪物戰鬥過，並且贏了，難道不是嗎？不過，當時菲戈人都在場，有他們在，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起來。他們從不放棄，會向一切發起進攻，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恐懼」這個詞的含義。

蒂凡尼猛地轉過身去。陰影急速地往後退去。

「每天都會發生許許多多可怕的事情。」沒有中等身材的喬克大但是比小喬克喬克大朗誦道，「包括，很抱歉我這樣說，遭受空中襲擊，被那些相當吸引人的小精靈樣的……」

「天啊，你猜不到的！這是一個高檔的聚會，你知道吧？那就意味著你要進行小小的交談！」

她環顧四周，這時她又看到了兩個小夢怪，遠遠地跟在後面。

他獨自坐在一張桌子的邊上。桌子上面擺滿了食物，他的手裡拿著一把勺子。

「法啊？」

音樂越來越響，蠟燭也越來越明亮了。在寬闊的舞廳地板上面，一對對戴著動物面具的人旋轉得越來越快了。地面搖晃了起來，夢陷入了麻煩之中。

「快離開小路！」羅伯·無名氏從牙縫裡擠出聲音說。

「她可能還帶著他！」蒂凡尼說，她緊張地抓著平底鍋的把手，緊緊地盯著樹木之間的藍色陰影。

蒂凡尼一時受到了誘惑。從她吃過東西到現在，似乎有很長時間了。不過顯而易見，這些食物根本就不是食物，它是誘餌。它說不定在說：你好，小傢伙。來吃我吧。

「啊，不過那時沒這麼可怕。儘管它不完美，但在那段日子里，女王還不是那麼冷酷，國王還在身邊。那時她總是很快樂。」

蒂凡尼想，所有的東西都是從它們自己的世界里來的，她踏著重重的腳步，行走在雪地里。各種各樣的世界像袋子里的豌豆一樣擠在一起，或是藏在另一個世界的裏面，就像一個水泡藏在另一個水泡裏面一樣。

呻|吟聲在空地上發出隆隆的聲音，悲傷得如同整個月都是星期一一樣。

「是的，就是。你是男爵的兒子！」

「你也可能殺了我！」他啞著嗓子說。

「它太可怕了。」她說，「它反而想讓我來攻擊你。它變成你的樣子，又讓你變成了小夢怪的樣子。不過他不知道怎樣說話，而你知道。」

蹄聲越來越響了，聽上去好像不止一個動物。

一滴冷水落到了她的手上。這讓她抬起頭來，朝最靠近的那個閃閃發亮的冰雕看了一眼。

啊，她想，又是一個夢。我應該看到我要去的地方……

「人在哪兒？」羅蘭問。

她在她前面的遠處看到了一個小夢怪，它半遮半掩地站在一棵樹後面。她對它尖聲叫喊著，揮動著平底鍋威脅著，它馬上笨拙地走掉了。

蒂凡尼猶豫起來。唯一的另外一個真人就這麼走掉了，丟下她一個人，這兒除了樹林和陰影沒有別的東西。

「為什麼不要？」

好——吧，她用心地想著。小夢怪在這裏，我不能停下來張望。現在我在夢裡。不過這不是我的夢。它肯定會利用它在你頭腦里發現的東西，我決不能露出這樣的東西……

「這是咒語嗎？你是一個女巫嗎？」男孩放下鞭子，從他的腰帶上抽出了一把長長的匕首，「去死吧，女巫！」

「沒有！這兒太擠了！」

遠處響起了嘚嘚的蹄聲。

……走進了夏天。

「我們所有人都見證了這一時刻，以飛快的旋律來慶祝！」沒有中等身材的喬克大但是比小喬克喬克大在它們身後大聲地喊叫。

蒂凡尼把平底鍋拿到肩膀的高度，對著任何靠近她的東西狠狠地打下去，她壓制住想上廁所的強烈慾望，順著斜坡慢慢往下面走去，走過雪地，穿過迷霧……

「啊，讓你碰到這個詩人，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九*九*藏*書」羅伯說，他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怎麼啦？」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即使在夢裡，即使在時髦的舞會上，噼啪菲戈人都知道該如何表現。你瘋狂地衝上去，然後發出禮貌的……尖叫聲。

她轉過身去，面對著羅蘭，他正盯著她，他和小夢怪一樣臉色蒼白。

她想，有人不想讓我往前走。這反而……鼓勵了她。可是昏暗的光線里霧蒙蒙的，閃著讓人討厭的微光。任何東西都可能等在那兒。

「他們被陷在夢裡了。」羅蘭直截了當地說。

不幸的是，周圍沒有人。她就要採取極為勇敢的行動了，沒人知道它會不會出錯。這種情況很嚇人，不過也……讓人生氣，它就是……讓人生氣。這個地方讓她惱火，這兒全都是愚蠢和奇怪的東西。

「那你們過去就生活在這兒嗎？」

「那些是長著翅膀的小人。」羅伯說，蒂凡尼這時正吮著手指，「你現在高興點了嗎？」

「哦，是的。」蒂凡尼說，「很好。」

蒂凡尼朝四周看去。噼啪菲戈人連影子都沒有了。

「我不是進來了嗎？」

是她！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說？

在雪堆上，威廉友好地拍了拍沒有中等身材的喬克大但是比小喬克喬克大的肩膀。

「他們隨時都會出現在這兒的。」她滿懷希望地補充了一句。

「他們隨時都會出現的。」她說，「就在我需要他們的時候。」

等她走到最高處的時候。她朝下面淺淺的山谷望去。

這可不是用來吃的食物，它是用來看的。這些食物堆放在一起，緊挨著一堆綠色的植物和大量的插花。隨處可見的巨大的透明雕刻成了這處食物風景上的地標。蒂凡尼伸出手來，碰了碰一隻閃閃發亮的小公雞。它是冰做的，她的手指感覺潮乎乎的。還有別的東西……一個胖乎乎樂呵呵的人，一碗全部用冰雕出來的水果，一隻天鵝……

噼啪菲戈人在地板上的四面八方向她跑來，一個個努力想使自己的聲音蓋過喧鬧聲。

「你還沒有認出那個怪物吧？」羅伯·無名氏問。

「把我的魚子醬油炸一下，可以嗎？」

「進來容易，沒人能逃出去！」

「唔……」她說，「你好？羅伯·無名氏？威廉？傻伍萊？」

那麼……

蒂凡尼看著自己的手指。小精靈在上面咬了兩個小洞。

羅伯的聲音已經在樹林里迴響起來：「你現在有麻煩了，小傢伙！抓住他！」

在這時候，要是周圍有人說「不！這太危險了！別去做！」這樣的話，那該多好。

不過這些陰影並不需要光線來製造。它們自動地在雪地上爬行，她走向它們，它們就往後退。就這種情況來說，至少還能讓人鬆口氣。

她的「第二思維」又補充說：我正在琢磨已經有多少小夢怪進來了，而且不為我們所知？

假如小夢怪進入我的世界，它會幹什麼？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它的存在。它要是坐在角落裡，你也不會看到它，因為它不會讓你看到的。它改變了你看的這個世界的樣子，給你噩夢，讓你想去死……

嘗一嘗肯定不會有危害的。這和吃不一樣，不是嗎？畢竟，她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對不對？她一直都能正確地把這個夢看穿，對不對？所以嘗一下不可能有任何影響的，對吧？

她已經握住了乳酪刀。她不太記得怎樣把它拿起來的。

她的腳在她身體下嫻熟地移動著。他們圍著她旋轉起來，這次她的手被一隻孔雀抓住了，或者說至少是被一個有孔雀頭的人抓住了。她從他的肩上望過去，看到她在一個房間里，不，在一個舞廳里，裏面擠滿了戴著面具跳舞的人。

而她本來就希望所有的舞者都戴著面具。她知道她能從面具的眼洞里往外看，而別人卻不知道她是誰。她也穿著閃閃發亮的長裙。

不過，有些小事情不對頭。這個房間里有幾百個人，儘管他們在遠處以一種自然的樣子在跳舞，但幾乎和那些樹一樣——不過是模糊不清的一團和旋轉的顏色。你非得使勁地看才能認出來。

「……噢……」

她在曆書上看到過各種各樣的乳酪圖畫。她做乳酪很拿手，對其他乳htｔｐs://read•９9ｃsｗ•com酪的味道總是很好奇。這些都是來自遙遠地區的乳酪，有著發音奇怪的名字，比如三倍韋伯利、淡味泰斯第、老阿爾戈、紅朗利和傳說中的朗格藍翅，這些名字都被釘在了桌子上，以防止它們跑到別的乳酪那兒去。

「要發生壞事的！」

「你是誰？」他問。但聽上去的意思像是「你是什麼東西」？

「你不要說那件事兒！」

她的怒火又被點燃了。她差一點兒就要被愚弄了！她看著那把乳酪刀。「就當是一把劍吧。」她說。畢竟是小夢怪製造了她的夢，而她一直在做著這個夢。她是真實的，她的一部分沒有睡著。

癩蛤蟆睜開一隻睡眼惺忪的眼睛，說：「離開。」

那將會產生一個大大的夢……

她想，我們馴養牧羊犬是為了牧羊。女王用小夢怪來牧夢……

「第一視力。」蒂凡尼低聲說。

蒂凡尼聽到了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低頭看去，噼啪菲戈人已經在馬肚子下面摞起來，其中一個爬在其他人的肩膀上，剛把馬鞍的肚帶切斷。

聽上去像是某種動物因為遭受著可怕的疼痛發出的聲音。可是，站在雪堆上的沒有中等身材的喬克大但是比小喬克喬克大，卻用一隻手捂住胸口，另一隻手伸開來，顯得非常誇張。

這是一隻真正的動物。你無法想象出這樣濃烈的臭氣。

「他們為什麼要把你們帶走？」

她把癩蛤蟆掏了出來，他趴在她的手掌上呼哧呼哧地噴氣，她戳了它一下。

「你永遠都逃不掉的。」羅蘭小聲說。

男孩往後面爬，驚恐地盯著蒂凡尼。

這時，狗出現了——

樹木之間冷冷的藍色陰影似乎正在擴大。在她的前面，在蹄印延伸過去的地方是一片黑暗。特別奇怪的是，她身後的樹林卻幾乎是明亮和誘人的。

蒂凡尼走到哪兒，哪兒的雪就消失了，而只要她盯著一棵樹看，它就會修飾打扮，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一棵真正的樹一樣。

小夢怪搖搖晃晃地向她衝過來，又短又胖的白手指在空中亂抓。

當然，還有可怕的東西正從樹林和陰影里躥出來，朝她跑來……

音樂很怪。它有一種旋律，但聽上去低沉而古怪，彷彿這音樂是倒著演奏出來的，在水下演奏的，是音樂家用他們以前從沒見過的樂器演奏出來的。

「你說得已經有點晚了！」

「啊，他們把受害者帶到他們的巢里，那兒有他們幼小的——」

沒有回答，周圍甚至連迴音都沒有。她獨自一人，只有心跳聲和她做伴。

身著絢麗服裝，仍然戴著面具的人們手挽著手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就好像她是另外一個客人。那些沒有加入跳新式舞蹈的人朝舞廳邊上的長桌走去，長桌上堆滿了食物。

「不會的。」蒂凡尼說，「我剛解釋過了。請不要跑。你有沒有在這兒見過一個很小的小男孩？」

這兒沒有別的東西。樹林里沒有鳥的歌聲，沒有任何移動的東西。不過，她現在又認出了三個小夢怪，它們那潮濕的大圓臉正從樹榦的後面偷看著她。

「噢。唔……嗚弗——法弗——法哇弗？」

「你是誰？」蒂凡尼問，她把遮在眼睛上的頭髮推開。眼下她只能這麼做。

「小傢伙。」他驕傲地說，「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我聽到的最可怕的詩歌之一。它是對耳朵的冒犯和對靈魂的折磨。最後兩行還需要一些功力，但你吟唱得很好。在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次值得讚賞的嘗試！我們將要從你這兒產生吟遊詩人了！」沒有中等身材的喬克大但是比小喬克喬克大高興得臉都紅了。

羅蘭只是瞪著她。

蒂凡尼又開始從人群中穿行，舞會上戴著面具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她。她想，這是因為他們都是背景人，就像那些背景樹一樣。她沿著房間走到了一道雙開門那裡，然後打開了門。

它們全在看管她！她就像——一隻羊！

「這是最好的忠告了。」癩蛤蟆說，「快把我放回去，寒冷讓我提不起精神。」

「啊，我是一個交談的高手！他們甚至不會知道我們已經在這兒了！」傻伍萊說，「來吧！」

他走了出來，他穿著一套黑色的西裝，系著領結，顯得非常不自在。沙沙作響的聲音更多了，其他的小精怪也從綠色植物九-九-藏-書里衝出來。他們看上去有點像紅頭企鵝。

她緊緊地抓住平底鍋。它似乎不再像是一個那麼好的武器了。

「是馴養的嗎？」蒂凡尼驚訝地說出了聲，「可是——」

這條小路緩緩地通往山坡上，通到看上去霧更濃的地方。霧閃著微弱的光。她朝著它走去。這裏沒有別的路可走。

蒂凡尼只在圖畫上見過這種食物。人們在農場里是不會挨餓的，不過只有在祭豬節期間或是豐收之後，食物才會豐盛，但也不像這種樣子。農場的食物多半是深淺不一的白色和棕色，絕不會是粉紅色和藍色的，也絕不會是歪歪扭扭的。

她飛快地舉起一隻手。「待著別動！」她努力用命令的口氣大叫道，「要是動一動，你就會從馬上摔下來！」

那麼……出去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小夢怪。她確實想不到別的辦法，它可能在任何地方，它可能在面具後面，它可能是一張桌子，它可能是任何東西。

「正確。」蒂凡尼說，「就當是一把不算太重的劍。」這一次，她握住了她確實可以握住的東西。

「每年這時候的天氣都十分宜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真讓人反感！」

「對。」傻伍萊說，他的腦袋上還粘著一片生菜葉，「這些褲子靠下面的地方有點磨壞了，我不介意告訴你。」

「真沒想到，這個樂隊演奏得好極了！」

「法——哇——法——哇——哈？」孔雀說。這個聲音聽上去很像音樂。聽上去很像人說話的聲音，但卻不是。

她用平底鍋的鍋邊把第一隻狗打倒了。另一隻狗轉過身來想咬她的時候，卻吃驚地低頭看著它的腳下，因為在它的每個爪子下面，小精怪們突然從雪裡冒出來。當它的四隻腳被朝四面八方拽的時候，它要想咬到人是很難的。接著，其他的小精怪們落在了它的頭上，亂咬一氣，生怕很快又會變得……沒有機會了。噼啪菲戈人痛恨猙獰的獵狗。

她把羅蘭的頭砍了下來。

蒂凡尼想了想：不，那是「第三思維」了。我在考慮，我是怎麼考慮我在考慮的東西。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她追上他說：「我知道怎麼把你弄出去——」

蒂凡尼追了過去，她從一根根被積雪覆蓋的原木上跳了過去，看到他就在前頭，在樹之間躲躲閃閃。接著他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看。

「別說了！」蒂凡尼說，「這肯定很恐怖，對吧？」

「那又怎麼樣？我們會想辦法把他偷回來的！她是女王！你無法面對面地打敗女王！」

她現在被看管了起來。

天空中，飛行的怪物停止了進攻，開始驚慌起來。有的怪物撞在了一起。

「啊，那麼，你在這兒對付的是狡猾的小夢怪。」羅伯·無名氏說，「除非我們穿著得體，否則這個夢不讓我們進來……」

蒂凡尼小心地合上了書，把它輕輕地放了回去，盡量不去打擾那隻睡著的癩蛤蟆。然後，她緊緊地握著平底鍋的把手，走進了長長的藍色陰影里。

小夢怪仰面摔倒在蒂凡尼的前面。她的手裡還是抓著過去的平底鍋，不過她砍得很漂亮，在夢裡的事情很奇怪。

四個大的夢怪圍坐成一個正方形。

這時，她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後來，她肯定當時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她只是感覺到了，它就是小夢怪。

飛行的怪物尖叫起來。有的摔進了雪裡，還具有飛行能力的都蜂擁著飛進了樹林里。

然後它們都不見了。

「他們不可能陷進去的。我把小夢怪殺了！」

「她不會讓你找到的！」羅蘭又開始往後退了。

菲戈人紛紛從地上爬起來，一些被小精靈咬過的正在流血，有幾個縮在地上呻|吟著。

——跳舞。

蒂凡尼想，我慢慢看出門道來了。還好，那個怪物沒有想到乳酪——

「你不能這樣跟我說話！」

「什麼？你的意思是，可以喝酒、打架，還有那個嗎？」傻伍萊說。

那兒一共有四個小夢怪——大得多的小夢怪，比她看到過的小夢怪都要大。它們圍成一個正方形坐著，笨重的腿伸在前面。每個小夢怪的脖子上都有一個金色的領圈，上面還拴著一根鏈條。

林中空地上的雪全都化了，樹木顯得很真實，像樹的樣子了。

蒂凡尼想，在精靈國，詞句真的具有魔力。而我則是更加真實的，我要記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