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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快樂水手

第十二章 快樂水手

他似乎覺得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溫特沃斯已經安靜下來,他正注視著波浪。
「是嗎?」羅伯說,「太叫人吃驚了。看上去就像從一個洞里流走一樣……」
蒂凡尼獨自站在星光下,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它不情願地在水裡轉過身去,潛入到快樂水手船尾的浪下面去了。
「真的?」羅伯·無名氏說完想了一下,「那可太……有意思了。會是哪種病呢?」
而就在她看著的時候,它們倒塌下來。左邊的一塊石頭慢慢地滑下來,另外兩塊石頭斜靠在它的上面。
她看到一排排噼啪菲戈人正帶著擔憂的表情看著她。
「你帶著他。」蒂凡尼馬上說。她的意思是:我不肯定這是不是有用,他跟著你要比跟著我更安全些。我希望我能在我的卧室里醒過來。在我的卧室里醒過來會是很美好的……
人群里響起了一個帶著怨恨的附和聲:「『迷路』和『噼啪菲戈人』不該出現在同一個句子里!」
「我——我不知道。」癩蛤蟆說,「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來,行嗎?我覺得要開始頭痛了。」
「對,我們怎麼看上去全都像黃色的蘑菇呢?」羅伯·無名氏緊跟著說。
「不行!因為——」蒂凡尼抬頭望去。她的目光正好碰到了一道閃光。「因為……海水……正在……回來……」她說。
「不,它是一種哺乳動物——」她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可是,反常的是,船現在正在努力往上爬。海水越積越高,船在激流中被衝著向後退。
「你怎麼知道它只吃小東西?」傻伍萊問,這時鯨魚的嘴張開來。
接著,突然從燈塔里傳來了嘈雜的聲音。蒂凡尼聽到了含糊的叫喊聲、砰砰的聲音,還有一兩次砸碎玻璃的聲音,有一次聽到的,像是一個很重的東西從長長的旋轉樓梯上摔下來后撞在每一級樓梯上的聲音。
「好吧,至少燈塔里不該有任何可以喝的東西。」蒂凡尼說,她笑了起來,「除非你們喝燈油,可沒人敢那麼做的!」
「是這樣的嗎?」蒂凡尼感到驚訝,「這她也能做到嗎?」
他們可能都還活著。畢竟,這是一個夢。肯定有回去的路。我所要做的就是結束這個夢。我一定要從這裏回去。
蒂凡尼獨自微笑著。小精怪們似乎很難死掉。也許相信「你已經死了」,會讓你獲得免疫力。她轉過身,望著燈塔的門。在她的夢裡,她從沒有見它打開過。她一直以為燈塔里都是燈光,就像農場里的牛棚里都是牛,柴棚里都是柴一樣。
「我們最好還是離開。」羅伯·無名氏說,「這是你為我們找到的美夢,可是我們不能待在這裏。」
小精怪們抬頭望著帶有紅色和白色的燈塔,然後拔出了他們的劍。
「是嗎?」傻伍萊說,「哦,你不要見怪,但是我覺得這個東西和你在學校里學的不是一回事兒!」
「哦,那你們會非常、非常難受的。」蒂凡尼說。她堅定地看了他一眼,「它還容易燃燒。你們沒有喝它真是太好了,不然……」
——剎那間,整個世界都充滿了白色的光——
她的裙子被浸濕了,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使勁划,弟兄們!」羅伯·無名氏喊。
「那你說,它離我們有多近呢?」羅伯興緻很濃地問,這時船就在鯨魚的前面顛簸著,艱難地行駛著。
「小小人!」溫特沃斯叫起來。
隨後,快樂水手船的船尾漸漸消失在雨霧裡,但在船還沒消失之前,蒂凡尼看到了機輪邊上有一個留著大鬍子、穿著黃色防水油布衣服的身影。他轉過身來,剛揮了一下手,船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啊,我知道的。」蒂凡尼說,這時船正隨著海浪起伏,「鯨魚沒有危險,因為它們只吃非常小的東西……」
「那是燈塔!」她指著燈塔說,「你們看到了沒有?一座燈塔,所以船是不會觸礁的!對吧?懂了嗎?這是為你們設下的陷阱!女王還在附近!」
「我們能不能下去到一艘船裏面看看?」羅伯·無名氏溫順地問。
「天啊!我們這是在哪兒?」傻伍萊問。
「大魚!」溫特沃斯又說了一遍。
蒂凡尼把他放了下來,他笨手笨腳地鑽進了海草里。過了一會兒,她就聽到他https://read.99csw•com吃東西的聲音了。
現在蒂凡尼感覺到的已經是實實在在、真正的驚慌了。
「啊。」她過了片刻說,「這就對了。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這是潮汐,海就是這樣,它每天都會潮起潮落的。」
蒂凡尼轉過身去,天空是藍色的,非常藍。不過在漸漸遠去的沙灘上,在天空往上一半的地方,有一條黃色的帶子。它看上去像一條伸向遠處的長長的路,有幾百英里長。在它的中間,大如銀河系,當中是灰藍色的救生圈高高地掛在這個世界的上方。
「好了,我們到了。」羅伯·無名氏說,「我們只要把那個怪物的頭砍下來,我們就離開這兒……」
蒂凡尼突然間有一種類似驚慌的感覺。這種感覺比驚慌更慢、更難受。它是以纏結在心裏的小疑團開始的,它說:潮水不是應該退得慢一點嗎?
她的身後響起了沖刷和碰撞的聲音。她轉過身,看到海水正在從岸邊向後退去,急速地消失。就在她看著的時候,礁石和一簇簇的水草從波浪里冒出來,然後突然升高和變幹了。
接著,當它從船邊經過的時候,像一堵模糊不清的木頭牆,還發出了一種尖嘯聲。
一團看起來像雲的東西正在地平線上變得越來越大,閃閃發光地向前奔來。蒂凡尼已經能聽到咆哮聲了。
在一個小精怪的帶領下,噼啪菲戈人發出了快樂的嘆息聲。
——她的周圍都是沙子,飛濺的白色浪花,海水從覆蓋著砂石的海灘上慢慢地退下去,聽上去就像一位老太太在用力地吸吮著薄荷糖。
「我們繼續跟著你走沒事兒吧?」羅伯·無名氏舉起一隻緊張的手問,「在你的鯨魚——在你的鯨牛回來之前?」
「可裏面很吵!」
沉船已經漂浮起來,在嘶嘶作響的巨浪中旋轉。
「對。」他說。
她閉上了嘴巴。現在就連溫特沃斯都在注視著她,眨著眼睛。
一條有田野那麼大的尾巴抬了起來,啪的一聲打在海面上。鯨魚猛地向前衝去。
「不。」蒂凡尼說,「這是我的夢。我知道它會怎麼樣。繼續划船!」
這是一片寂靜、寒冷的女王世界。周圍沒有一個人,除了雪和遠處的樹林以外,什麼都看不到。烏雲在上空盤旋。
傻伍萊打了個響亮的嗝。周圍頓時瀰漫著一股強烈的煤油味。
憤怒又回來了。
在救生圈的上面,有一些比月亮還要大的字母,是這樣幾個字,反過來拼寫出這樣的字:
「這是海灘。」蒂凡尼說,「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找到進來的路。」威廉咕噥著說。
看樣子,一個小夢怪也能迷失在它自己的夢裡,她想。我真不知道它能不能醒過來。
這個影像印在了她的眼裡。一個小男孩和兩個小精怪,他們全都背對著她,他們全都饒有興趣地凝視著閃閃發光、奔騰而來的滔天巨浪。
「天啊,我們是不是要帶上這個沒有用的小東西啊?」羅伯問。他抓住羅蘭的褲子,把他拎到了船上。
「我跟你們說過,瓶子上面骷髏的意思是我們不該去碰它!」
「大魚!」溫特沃斯嚷著。
亂糟糟的烏雲翻滾著,有些從他們的頭頂上朝著海猛撲過去。它們像倒過來的水龍頭一樣消失在波浪的下面。
噼啪菲戈人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好像她在說石頭會飛一樣。
「它吃什麼東西?」傻伍萊問。
「噢,對。巨大是有充分的理由……」
有什麼東西正在往上升。有一種白色的東西正在推開海水。閃閃發光的圓頂朝著暴風雨的天空爬去,巨大的瀑布從圓頂上傾瀉下來。
「嗯,我想,要幾個小時以後吧。」蒂凡尼說,那種慢而難受的驚慌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不過我吃不準這個——」
她抓著羅蘭的衣領,拽著他往那扇門走去。至少他在雪地上滑起來好多了。
蒂凡尼走過去,接過了溫特沃斯。在她身後,她聽到小精怪們聚成一團,壓低聲音議論著什麼。
小精怪們頓時一聲不響了。
「對,我知道。」羅伯·無名氏說,「這兒只有那一個地方!而且女王不喜歡燈。」他咧著嘴笑,「這真是一個美夢,小姐。你還沒有九_九_藏_書看過天空吧?」
「你們不會迷路,或是喝酒什麼的吧?」
三塊石頭的門在星光下露出了黑色的影子。
「你不想帶著小男孩了嗎?」羅伯問。
「當然!」蒂凡尼跟著也爬到了船上。她掉進了船艙里,船微微地晃動起來。船槳嘎吱嘎吱地響著,水花四濺,船猛地向前動了一下。更多的海浪打在船上,船顛簸了一兩下,然後開始向大海衝去。畢竟,小精怪們很強壯,即使如此,每一支船槳就是一個戰場,小精怪們要麼吊在船槳上,要麼一個人踩著另一個人的肩膀疊上去,要麼抓到什麼就舉什麼,兩隻槳因為被用力地划水,都快要掰斷了。
船如箭一般地向前衝去,它在大雨中顛簸著,從一個浪峰衝到另一個浪峰上。
「你可以這樣說,對嗎?」
它升得更高了,並且還在升高。終於,那上面露出了一隻眼睛。相對於巨大如山的頭來說,這是一隻細小的眼睛,眼睛在眼窩裡轉動著,然後對準了那艘小小的船。
蒂凡尼看著那頭鯨魚,這是那頭阿奇奶奶跟她講了那個故事以後她多次夢到過的鯨魚,而女王是不可能控制這樣的故事的。
一個小夢怪坐在礁石上,它那蒼白、肥胖的腿伸在前面。它在凝望著海,似乎沒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船。蒂凡尼想,它認為這裡是家。我給了它這樣一個夢。
溫特沃斯輕聲地笑著。
「不過你們是在往後划!」蒂凡尼指出。
「那麼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夢了!」癩蛤蟆不知好歹地說。
「好了,好了,別慌。別打嗝,在靠近明火的地方,你們一個都不要把它泄露出來,行嗎?表現得自然些。」
「我要麼是在做夢,要麼是在海灘上。」他說,「可癩蛤蟆是不做夢的。」
「求你們了!」她大叫道。這並不是專門對什麼人的請求。她就是想叫喊:「羅伯?威廉?伍萊?溫特沃斯?」
「不就是藍色的天空嗎。」蒂凡尼說。
「那麼,還有好多的時間。」羅伯·無名氏說。
「快走!」蒂凡尼大叫著,「我錯了,這不是潮汐,這是女王——」
海很平靜。
蒂凡尼站了起來,她竭力不去理會胃裡突如其來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蒂凡尼抬起頭,她的嘴張開了。白色的風帆劃過暴風雨的烏雲,雨水像瀑布一樣地傾瀉下來。她抬頭看著帆索、繩子和排在桅杆上的水手,振奮了起來。
「為什麼?海水好像不會升上來吧。」他說,「潮水什麼時候回來?」
「那喝酒呢?」蒂凡尼又問了一遍,她讓羅蘭躺在海灘上。
「啊,好吧,我們試過了。」他說,「這個小畜生的肚子要前所未有地痛了!」
「多丟臉哪。」女王說,「你讓所有的兄弟都失望了,不是嗎?」
「它是我的夢。」蒂凡尼說,她努力保持鎮定,「它是一條鯨魚。」
「沒問題。」羅伯說,「裏面沒有人。」
「大水牛不見了……」他溫順地說,這是他的聯想。
要不是還有溫特沃斯和失去知覺的羅蘭,突堤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把癩蛤蟆從口袋拿出來。它睜開了黃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海。
「在我們的生活中,我們從來沒有迷過路!是不是沒有過,弟兄們?」羅伯·無名氏說。
「那又會怎麼樣呢?」傻伍萊用緩慢而謹慎的聲音問,「它會是一種裝在大瓶子里的東西嗎?」
這是我的夢。這一點已經起作用了。在任何時刻,在現在這個時空的任何時刻……
她朝著岸邊跑回去,雙手托住羅蘭的腋窩,這樣就能拽著他往燈塔走。她回頭看去,小精怪們還在觀看著奔騰的巨浪。
唔……在現在的任何時刻,我……希望。它永遠不要錯過……
「朝著燈塔的方向前進!」她說。
「唔,我想我們最好小心一點……」她說著,跟在羅伯·無名氏的後面慢慢走了過去。
「我懷疑她可以。」羅伯·無名氏說,「使勁划槳,弟兄們!」
「對,我們要殺出一條路來!」傻九-九-藏-書伍萊大叫道。
「哦,對,我們不得不查清楚。」傻伍萊說。
蒂凡尼從她的口袋裡把那張破破爛爛的商標拿出來,又盯著它看起來。商標上有救生圈和燈塔,可是快樂水手本人不在上面。印刷在商標上的海面上有一條正在划著的小船,它比一個小點大不了多少。
在她的前方,只能看到空中的一幅畫面。被月光照亮的畫面上有草地,還有幾塊石頭。
這是命令,不是詢問。蒂凡尼點了點頭,她看著噼啪菲戈人蜂擁著越過岩石,朝燈塔跑去。
「快走!」
「小小人!」他們把他放進船里的時候,他叫道。這是他唯一覺得有趣可笑的事,所以他不會停下來。
她跑過去,用力地拽著石頭。她戳了戳石頭周圍的空氣,希望洞還在那兒。她拚命地眯著眼睛,想看到這個門洞。
「鐵頭大楊說,那表明它是烈性的東西!你知道,要是人們把這種東西留在一個地方,不知情的人無意中撞開門,撬開門閂,拿走櫥柜上的大鏈子,撬開鎖,把它喝掉,那什麼事情都會發生!」
「這是我的夢。」她對著天空大叫,「我夢見過它好多次了!不允許你在這裏!鯨魚是不吃人的!每一個人,只要他不太笨都知道這一點!」
「不是開玩笑吧?那麼就是說它從外面看是一幅畫,到了裏面就是真的了。」羅伯點了點頭,「你知道,長期以來,我們一直在各種各樣的世界里搶劫和奔跑,我要告訴你一句話——這個宇宙要比它從外面看上去的複雜得多。」
砂石海灘上有一條被拖上來的船。在一個小精怪,或是一個黃色的小蘑菇的帶領下,這群噼啪菲戈人向它蜂擁而去,從船邊爬了上去。
「對,這樣就可以了。」羅伯·無名氏說,他把溫特沃斯塞在座位的下面,「現在你要像個好孩子一樣地待在這兒,不要喊著要糖果,要不然羅伯叔叔就會給你一巴掌,把你的耳朵眼打穿,好嗎?」
「啊,我說它非常大,羅伯。」威廉說,他和一隊人在另一隻槳上,「真的,我不得不說,它是巨大的。」
他們對船的確很了解。船槳被擱在了槳架上,一組菲戈人把船從石海灘上推了下去,推進了波浪里。
「瓶子上面有一個小骷髏和交叉的骨頭?」羅伯·無名氏問。
「不!」蒂凡尼說。
這是你剛才說的嗎?她的「第二思維」說,這時候所有的小精怪們都注視著她,船在激浪中打著轉。他說了糖果和小小人以外的話,還得到了你的糾正,這是第一次吧?
一隻螃蟹從小夢怪腳邊的浪里爬出來,安頓下來做著螃蟹的夢。
「對!金子!」
我的夢!蒂凡尼想。小夢怪在利用它在你頭腦里找到的夢……不過這是我的夢,我可以利用它。
「那麼喝酒怎麼說?」蒂凡尼說,她正拽著羅蘭往燈塔走。
「你們要幹什麼?」蒂凡尼問。
大約在五十碼遠的地方,在一道邊界的那邊,最後一股海水的細流消失了,有些小精怪已經朝那兒走過去。
「警告人們可能會淹死的布告在哪兒?」癩蛤蟆抱怨說,「沒有救生圈,也沒有攔鯊網。哦,天啊。我看到一個有資格的救生員了嗎?我想沒有。應該有人對——」
當然,要是其他人都在那兒醒過來,那就很難解釋清楚了,不過什麼都要比女王好——
儘管她很想做的事情是睡覺,可她還是站了起來。
可是,我從未夢到過氣味,她在心裏補充道。而這兒有氣味,這一大片的,實實在在的,滿世界的鹽的味道,海水的味道,魚的味道,還有散發著——
小精怪們還在注視著她。
「並不全是天空。」羅伯·無名氏說,「看看你的身後。」
「啊,女王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到路。」羅伯說。這時,上百個小精怪已經舉起了船槳:「你不用為我們操心,我們對船都很了解。那天,你不是看到不算太小的喬吉和小博比在小溪里釣狗魚了嗎?你知道,我們對捕魚和航海術並不陌生。」
「說得對!」蒂凡尼高興地說,「大魚!讓人特別感興趣的是,它是鯨而不是魚!事實上,它是哺乳動物,像牛一樣!」
「不,繼續划船!」蒂凡尼說。
「說得對!好孩子!」蒂凡尼說,read.99csw.com「等我們到家后,你會得到一個糖果!」
「不,這是一個美夢。」蒂凡尼說,「這個夢太棒了。看看燈塔的光在波浪上跳舞吧。」
天開始下起了大雨,雨大得海面上都升起了迷霧。
「滾開。」蒂凡尼低聲說,「滾開……」
「是的。」一個聲音說,蒂凡尼意識到那又是她的聲音。讓她高興的是,怒火又冒了上來:「是的!我就是我!我仔細、善於推理,對不懂的東西我會翻查字典!我聽到別人用錯詞我就會著急!我乳酪做得好。我讀書讀得快!我思考!而且我總是帶著一根繩子!我就是這種人!」
「你知道,它長了一個那麼大的頭。」羅伯·無名氏說,「你說那個頭會有多大,吟遊詩人?」
「容易燃燒是什麼意思?」
——雪在腳下吱吱作響。
「別去管它。就是……別去管它,行嗎?它對我們不感興趣。」而且它了解海,她在心裏對自己說,它或許思念著海。所以說,這是一個真正的夢。我自己一直都沒有把它弄清楚。
「是的,應該是吧,它是很可怕的東西。」蒂凡尼說,「如果你們喝了它,它會讓你們得很可怕的病的。」
可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接下來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溫特沃斯從海灘上撿起了一塊鵝卵石,把它放進了嘴裏,任何東西在他看來都可能是個糖果。
「它們裏面應該有寶物。」傻伍萊說,「要不然,讓它們沉掉還有什麼意義?」
「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噼啪菲戈人遇見敵人會逃跑!」羅伯叫喊道。
它差一點兒抓住我們,蒂凡尼想。
「到船上去!」蒂凡尼喊叫著,拖著他穿過砂石海灘。
「是的。嗯……謝謝你們。」她說,她鎮定了一點。快樂水手的船和鯨魚都消失在了雨中,只有海水拍打著岸邊。
「事實上,就我所知道的來說,它非常近——」威廉剛要說。
溫特沃斯也在那兒,高興地看著波浪。他微微地彎著身體,而兩個菲戈人只能踮著腳站著,這樣才能抓住溫特沃斯的手。
「我們不相信女王。」羅伯說,「她會讓你覺得你安全了,等你喪失警惕,她就會跳出來。她會等在那扇門的後面。你要讓我們先進去。」
在現在這個時空的任何時刻,蒂凡尼想。我知道蒂克小姐說過,你不該相信你的夢,不過她的意思是,你不該只是希望。
樹林那邊躥出來幾條兇惡的獵狗。
這個小精怪頓時泄了氣:「噢,對,我沒想到這一點。」他說著又坐了下去。
「大魚不見了!」溫特沃斯說。
「能。」
這恰恰是任何人的感覺都不能相信的時刻。
「哎呀,那個頭即使對鐵頭大楊來說也得幹上一天。」羅伯·無名氏說,「我估計,我們只好明天再來了!划呀,弟兄們!」
「可是在這兒我們應該很安全!」
門開了,噼啪菲戈人走了出來,他們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小精怪們嘟囔著划著槳,因為即使他們面對著正確的方向,他們走的還是錯路。
羅伯·無名氏露出了被傷害的表情。「我們從來不迷路!」他說,「我們永遠知道我們在哪兒!只是有的時候我們不確定別的東西在哪兒,不過,要是別的東西迷了路,那不是我們的錯!」
「我們在商標上嗎?」蒂凡尼問。
小精怪們擁向了突堤,系好了船。
「噢,對。」羅伯·無名氏說。
「說得對。」羅伯·無名氏說,「沉船里應該有金子,要不然就不值得跟這些鯊魚和章魚搏鬥了。從海底偷取寶物,那是最大、最好的偷竊了!」
「可它——」
附近響起了嘎吱的聲音,一股像颱風一樣的、帶著魚腥味的大風颳了過來,巨大的尖牙突然出現在眼前。
「等我走過那道門,我就會醒的。」蒂凡尼說,她把羅蘭從船上拉了出來。「我總是這樣。這肯定管用,這是我的夢。」她把這個男孩拉了起來,轉身面對著離得最近的一個菲戈人,「你能帶著溫特沃斯嗎?」
「那是他應該明白的道理。」她含混地說,併為自己感到慚愧,「這是很多人都會犯的錯誤……」
你還想變成像蒂克小姐這樣的人,她的「第二思維」說。你真的想這樣嗎?
「珠寶!」
蒂凡尼的目光越過他https://read•99csw•com們望過去。燈塔不遠了。一段小小的突堤從燈塔所在的小島上伸了出來。
「只管划!」蒂凡尼堅決地說,「我們快要到燈塔了!」
她轉身面對著噼啪菲戈人:「在我的夢裡,每當我來到燈塔前時,我總是會醒過來。」
「迷路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羅伯鄭重地說,「我想把這一點徹底澄清了!」
「是什麼讓你們認為船裏面有寶物的?」蒂凡尼問。
狗的叫聲太大了……
「沉沒的寶物!」
蒂凡尼低頭一看,咯咯地笑了起來。所有的小精怪都穿著快樂水手的水手服,還穿著一件防水油布做的外套,戴著一頂防水油布做的黃色大雨帽,帽子都快要把他們的臉遮住了。他們開始四處溜達,互相撞來撞去。
蒂凡尼跑回到海灘上,拽著羅蘭讓他站起來。他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看著她。
羅伯·無名氏扔掉他的黃帽子,拔出了劍。
可是,線的下面有些沉船。那兒的沉船可真不少。有西班牙大帆船、二桅以上的縱帆船、快速橫帆船,桅杆斷了,索具垂盪著,船體破裂了,它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原來是海灣的泥漿里。
「我想你們可能會死的。」蒂凡尼說。
這是那扇回家的門的另一面。
洶湧的波濤把他們沖走了。蒂凡尼現在能看到鯨魚的整個的頭了,讓她無法形容的是,這頭鯨魚看上去很像女王。女王是在這裏,就在某個地方。
「我們已經死了。」羅伯·無名氏說。
蒂凡尼好不容易才把羅蘭背在肩上,搖搖晃晃地穿過岩石,就在浪從身後衝過來的時候,穿過了燈塔的門——
他們走到了那道邊界上,其餘的小精怪們已經在那兒排列成行了。還有一點點水在他們的腳下流淌,流進了海灣的那一邊。
「我曾經付了整整一根黃瓜的學費,就是為了上一堂海洋生物課。」蒂凡尼說,一個浪向他們打過來,「鯨魚甚至連真正的牙齒都沒有!」
「在我的夢裡它們就可以做夢。」蒂凡尼說,「而這是我的夢。」
「行了,行了。」她低頭看著羅伯·無名氏說,「我帶著羅蘭走,我想讓你帶著溫特沃斯走。」
這兒很寧靜。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羅伯。」威廉說,「我的回答是,它的確非常近。」
從很遠的地方,她聽到了自己的想法:
「銀塊!」
「現在,你把小小孩遞給我們吧!」羅伯·無名氏在船尾上喊道。蒂凡尼猶豫地走著,她的腳在潮濕的石頭上直打滑,她蹚過冰冷的海水,把溫特沃斯遞上去。
「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問,「我做了個奇怪的夢——」話還沒說完,他又閉上了眼睛,癱軟了下去。
「小小人!」溫特沃斯嚷著。
「那意思是它很容易著火!」
她絕望地轉過身去。
她抬起頭。在天空中,在巨大而模糊的救生圈前面,出現了烏雲。它們又長又亂,翻滾而來。
這是比鯨魚更讓人吃驚的事。蒂凡尼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小弟弟,船又搖晃了起來。
那位老師(招牌為:自然世界的奇觀,學費一個蘋果)還沒有講得這麼詳細。不過有些魚在暴露出來的海床上撲騰著,海里的魚肯定不會每天都死吧?
船在波濤中搖晃著,她掙扎著又站了起來,對著高聳的鯨魚大聲喊叫:「你要去追他!它就是這樣起作用的!你追他,他追你!阿奇奶奶就是這樣說的!你不可能做不到的,你還是那頭鯨魚!這是我的夢!我的規則!對這個夢我比你們有更多的經驗!」
「可是這海的感覺……很真實。它又咸、又濕、又冷,不像是畫。我不會夢到它的鹹味,也不會覺得這麼冷的!」
從這兒看下去像是看著山谷一樣。遠處,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退卻的海水成了一條發光的線。
沒有一個人或任何東西想阻止她。雪從石頭之間的門洞溢出來,灑到了草地上,但空氣卻是溫暖的,夜間昆蟲的鳴叫聲使它充滿了活力。在一輪真正的月亮下面,在一片真正的天空下面,她把這個男孩拖到一塊倒塌的石頭上面,讓他靠著石頭坐著。她坐在他的旁邊,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一個勁兒地喘氣。
蒂凡尼覺得透不過氣來,她真希望鯨魚沒那麼近。那些牙齒和船之間的水上距離,大約只有三十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