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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1774年,十六年後 1778年6月17日

第四部 1774年,十六年後

1778年6月17日

「根據這份命令,你是要通過焚燒他們的村子,破壞他們的土地來阻止他們。通過趕盡殺絕來阻止他們。」
「那個時候不一樣,」他最後怒吼道。查爾斯總喜歡把華盛頓稱作一個優柔寡斷、口齒不清的蠢貨,而在這裏,我頭一回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七年戰爭,」華盛頓說,彷彿這個事實就足以解釋一切。
但他突然向我大發雷霆。「你以為我軟弱到你叫我一聲兒子就會改變想法?你知道這個消息有多久了?或者說我該相信你是現在才剛剛發現?我母親的血或許是灑在其他人手裡,可查爾斯·李同樣是一頭怪物,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拜你的命令所賜。」他轉向華盛頓,華盛頓向後一退——突然間,他害怕了,他害怕康納的狂怒。
然後他走了。
我懇求地看著康納,他的呼吸沉重起來,隨後他勃然大怒:「夠了!誰做過什麼,為什麼做的,全都給我等著。我的族人才是第一位的。」
「我們應該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李,而不是華盛頓……」我們一邊走,我一邊煩躁地說。
華盛頓臉色煞白。他垂下眼睛,盯著地板,他的愧疚表現得一清二楚。
困惑與心中撕裂的忠誠給他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嘴唇動了動,卻什麼https://read•99csw•com也沒說,眼睛從我身上瞥向華盛頓,同時我繼續說道:「似乎你這位親愛的朋友剛剛下令對你的村子發動攻擊。雖然『攻擊』這個詞可能有點委婉了。告訴他,總司令。」
「我警告你們兩個,」康納咆哮道:「敢跟著我或者妨礙我的話,我就宰了你們。」
他抬眼一瞥,朝康納點頭微笑,因為康納在場,他感到徹底的安全和放心,竟然很高興衛兵們都還留在外面,他給我的卻是一副冷淡、審視的注目,隨後他舉起一隻手,又回頭繼續他的文書工作。我們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接見,他把羽毛筆插|進墨水瓶浸了浸,然後龍飛鳳舞地簽署了什麼文件。他把筆插回墨水瓶,弄乾文件上的墨水,然後站起身來,從桌後走出來歡迎我們,不過對康納要比對我熱情得多。
情況顯然已經大為改觀,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積雪已經消融,太陽也出來了。我們漫步而行的時候,我看見一個操普魯士口音的人正在測試一隊士兵的技戰本領,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得太離譜的話,他應該是華盛頓的參謀長,大名鼎鼎的弗里德里希·馮·施托伊本男爵,對於把部隊鞭策成形這方面,他已經貢獻https://read.99csw.com了自己的力量。而他也確實不辱使命。此前,這些人曾經士氣低落、缺乏紀律,深受疾病和營養不良的困擾,而現在,營地里滿是身體健康、營養充足的士兵,他們齊步行軍時,步伐迅捷,堅定有力,同時身上的武器和水瓶發出充滿活力的噠噠聲響。隨軍人員在士兵中穿梭來去,他們搬運著一筐筐的補給和換洗衣物,又或是把熱氣騰騰的鍋具和水壺架上火堆。就連那些在營地邊緣追逐嬉戲的狗,似乎也帶著煥然一新的生機與活力。這裏,我意識到,是可以孕育出獨立的——憑藉著這種精神、合作與堅韌不拔就可以。

儘管我聽說過很多關於福吉谷的事,但我卻還沒親眼見過這個地方,而今天早晨,我已經站在了這裏。
「不!」他向後退去。「你和我已經恩斷義絕。」
「這是什麼?」
我瞥了一眼康納,他一動不動,看起來彷彿他僅僅只是心煩意亂一般,好像他正在想著某些其他的事情,對這間屋子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接著,我向他伸出手。「現在你看到了,我的兒子——這個『偉人』在脅迫之下變成了什麼。他編造理由九_九_藏_書。推卸責任。事實上,他做過很多的事情——除了承擔責任。」
我搖了搖頭。「你反抗暴政與不公。可這些都是癥狀,兒子。引發這些的真正原因是人性的弱點。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我一直在努力指出你方法中的錯誤呢?」
可是,他們依然信任他。
「你似乎認為我青睞華盛頓。」康納答道。他已經放鬆了警惕,一頭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這兒,在遠離城市的地方,彷彿他煥發出了身上原住民的一面。「可我的敵人是一個概念,而不是一個國家。強迫他人服從是錯誤的——不管是向英國王室服從,還是向聖殿騎士的十字服從。我希望親英分子遲早也能看到這一點,因為他們也是受害者。」
我們在一間小木屋裡找到了那位領袖,他正忙著處理信件。我們通過門口的衛兵,把營地的喧囂拒之門外,我們擺脫了教官的口令聲、廚房裡炊具持續不斷的叮咚聲響,還有馬車行駛時車輪翻滾的聲音。
「你確實說了很多,沒錯。但你什麼也沒指出來。」
這就更有理由要揭穿他的虛偽了。也更有理由讓康納見識他的真面目了。
我向他伸出手。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他說,這兩位朋友親切擁抱的時候,我靠近了華盛頓的書桌。我一邊read.99csw•com關注著他們兩人,一邊緩緩向後退開一些,我把目光轉向桌面,想要尋找些有用的東西,任何東西,任何我可以在指證時用作證據對付他的東西。

「我敢肯定這是私人信件。你想知道這裏面寫了什麼嗎,康納?」
「兒子……」我怔住了。
他們的談話兀然中斷,華盛頓轉過身來,看見我手裡拿著的東西。「這是私人信件,」他憤怒地說,華盛頓動身走來,想要把它搶回去,但我搶先把文件挪到一邊,從書桌後面走了出來。
然而,當我和康納在軍營中闊步前進時,我猛然意識到,軍營里精神面貌的改善,很大程度上要歸因於刺客與聖殿騎士所付出的努力。我們保障了補給,避免了更多的物資遭到偷竊,而且我聽說康納還為保障馮·施托伊本的安全出了力。除了一開始領著他們陷入一團糟的困境,他們偉大的領袖華盛頓還幹了些什麼?
「英國人召回了他們在費城的人,」康納說道,「他們要向紐約進軍。」
一時間木屋裡寂靜無聲,氣氛緊張。外面傳來廚房裡發出的咣當聲、馬車進出軍營時輕柔的聲響、教官們洪亮的厲聲吼叫,還有行軍時軍靴節奏整齊的腳步聲。而在屋內,華盛頓九九藏書看著康納,滿面通紅,也許他腦海里已經產生了几絲聯想,意識到這麼多年前他究竟做過些什麼。他的嘴張了又合,彷彿他難以找到合適的措辭。
現在我終於有機會告訴康納真相了。「而且這也不是頭一次了,」我看著華盛頓。「告訴他你十八年前做了什麼。」
華盛頓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儘管英國人已經控制了紐約,叛軍依然控制著部分城區。紐約仍然是戰爭的關鍵,如果英國人能夠徹底地把持住紐約,他們就會獲得顯著的優勢。
是沒有,我想,因為真相從我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你根本聽不進去。你必須要從你崇拜的人口中聽到真相才會信。你必須要從華盛頓口中聽到真相才行。
「很好,」華盛頓說道,他自己那次橫渡特拉華河奪回新澤西的突襲,已經成為戰爭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我會派兵去蒙茅斯。如果我們能夠擊潰他們,就能最終扭轉局勢。」他們談話的時候,我正試著閱讀華盛頓剛剛簽署的文件。我用手指輕輕調整了一下文件的位置,方便自己看清其中的內容。然後,我心裏默默的發出一聲勝利的歡呼,我拾起文件,把它拿給他們倆看。
華盛頓憤憤不平地答道:「我們接到報告,有同盟的原住民在協助英國人。我已經要求我的人去阻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