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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自我實現 第十一章 自我實現的人——關於心理健康的研究

第三部分 自我實現

第十一章 自我實現的人
——關於心理健康的研究

我們的研究對象通常都強烈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自身以外的問題上。用流行術語來說,他們是以問題為中心,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他們自身對自己來說一般不是問題,他們一般也不太關切他們自己,例如,與在有不安全感的人身上發現的一般性內省形成對照。這些自我實現的人通常有一些人生的使命、一些有待完成的任務、一些他們自身以外的問題,這些佔用了他們的大部分精力(Massarlk,1968;Frankl,1969)。
7名非常理想和2名很有希望的當代人(會談形式)
在大多數的社會關係中,超然獨處招來了一定的麻煩和難題。它很容易被「正常的」人們解釋為冷漠、勢利、缺乏感情、不友好甚至敵意。相比之下。一般的友誼關係更具依附性,更有所求,更欲求忠誠、讚賞、支持、溫暖,更具排他性。的確,自我實現者並非在一般意義上需要他人。然而,既然被需要和被想念通常是友誼和誠摯的表現,那麼顯然,超然獨處就不會輕易為普通人所接受。
自我實現者有許多可以在表面上被察覺到的最初似乎是不同的、互不相關的個人品質,但最終可以被理解為是一個單一的、更為基本的態度的表現形式或派生物。這個態度就是:相對地不受令人難以抬頭的罪惡感、使人嚴重自卑的羞恥心以及極為強烈的焦慮的影響。這與神經症患者形成鮮明的對比,後者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描述為是由於罪惡感、羞恥心和焦慮感或者三者之一二而喪失了能力。甚至我們文化中的正常成員也會毫無必要地為許許多多的事情感到內疚或者羞愧,並且在許多無謂的場合中產生焦慮。我們的健康人發現,接受自己以及自己的本質同時並無懊惱、抱怨,甚至對此並不過多考慮都是可能的。
他們不僅具有這個最明顯的品質,他們的民主感受也更為深厚。例如,他們覺得不管一個人有什麼其他特點,只要某一方面比自己有所長,就可以向他學習。在這種學習關係中,他們並不試圖維護任何外在的尊貴或者保持地位、年齡之類的優越感。甚至應該說,我的研究對象都具有某種謙遜的品質。他們都相當清楚,與可能了解的以及他人已經了解的相比,自己懂的太少了。正因為如此,他們才可能毫不裝腔作勢地向那些可以向其學習的、在某方面較自己有所長的人們表示真誠的尊重甚至謙遜。只要一位木匠是位好木匠,只要某人是自己行業中的行家裡手,他們就會向他表示這種真誠的尊重。
儘管他們自己的人性有種種缺點,與理想有種種差距,他們可以在根本上以斯多葛的方式接受它們而不感到有真正的憂慮。如果說他們是自滿,那會傳達出錯誤的印象。相反,我們必須說:他們能夠以一個人在接受大自然的特性時所持的那種毫不懷疑的態度,來接受脆弱、過失、弱點,以及人性的罪惡方面。一個人不會由於水的滑潤、岩石的堅硬或者樹的翠綠而抱怨它們。兒童是睜大了眼睛,用非批判性、非祈使性和純真無邪的眼光來看待世界的,他們只是注意和觀察事實是什麼,對它並無爭論或者要求,自我實現者也是以同樣方式看待自己和他人的人性的。當然,這並不等同於東方的出世觀念,不過出世觀念在我們的研究對象那裡,特別是在面對著疾病和死亡的研究對象那裡也能觀察得到。
最後,前面已指出,這些人也有罪惡感、焦慮、沮喪、自責、內心的矛盾和衝突。這些現象並非源於神經症,然而,今天大多數人(甚至包括大多數心理學家)卻無視這一事實,往往只根據以上現象就認為這些人不健康。
然而,很令人意外的是,這些研究對我如此具有啟發作用,充滿著如此令人興奮的東西,以至於,儘管有方法上的缺點,讓別人也知道這些研究結果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事。
絕望的人和心理健康的人的原則和價值觀至少在某幾個方面是不相同的。他們對於自然界、社會以及自己隱蔽的心理世界的感知(理解)有著深刻的區別,對這種感知(理解)的組織和有效利用部分地是這個人的價值系統的責任。對於基本需要滿足匱乏的人來說,周圍世界是個危險的地方,一片叢林、一個敵占區,其中的居民一部分可受他們控制,另一部分是控制他們的。就像任何叢林居民的價值體系,他們的價值體系不可避免地受低級需要、特別是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的支配和組織。基本需要得到滿足的人則不同,由於基本需要的充分滿足,他能夠把這些需要及其滿足看得無所謂,並全力以赴地追求更高級的滿足。這就是說,兩者的價值體系不同,事實上也必然不相同。
淘汰或選擇研究對象所依據的第一個臨床的定義除了有一個消極的方面外,還有一個積極的方面。反面的選擇標準使被選對象中沒有神經症、精神變態性格、精神病或這些方面的強烈傾向。也許身心疾病要求更仔細的研究和甄別。在可能的情況下,就給予羅夏測驗,但結果證明,這些測驗在揭示被隱藏的精神變態方面比在選擇健康的人上更有用。正面的選擇標準是自我實現的正面證據,而這仍還是一系列難以被確切地描述的現象或者徵候。為服務於我們討論的目的,自我實現也許可以大致地被描述為充分利用和開發天資、能力、潛能等。這樣的人似乎是在實現他們自己、最淋漓盡致地從事著他們力所能及的工作。這使我們想到尼採的告誡「成為你自己!」他們是一些已經走到或者正在走向自己力所能及的高度的人。他們的潛能或者是特有的,或者是人類共有的。
最後,當自我實現者與那些並不要求或期待俗套行為的人們相處時,他們就會樂意拋棄這種外在行為習慣。在我們的研究對象中可以看到,他們願意與那些允許他們更自由、更自然、更有自發性的人們共處,這使他們能夠擺脫那些在他們看來有時是費勁的行為。因此,像上面那樣在一定程度上對行為進行控制對他們來說是個負擔。
相應地,與艾維林·巴斯金博士和丹·里德曼合作,我們開始對一組相對健康的大學生進行研究。我們任意地決定在大學生中選出最健康的1%。雖然繼續了兩年之久的這次探索性研究,在完成之前被迫中斷,但它在臨床水平上還是非常具有啟發意義的。
(1)在我們的文化中,所有這些人在選擇服裝、語言、食品以及做事的方式時,都同樣圃于顯然的習俗的限制。然而他們並不真正傳統,當然更非趕時髦。表現出來的內在態度通常是這樣的:一般來說,社會上流行哪些習俗對於他們並沒有多大妨礙,換一套規則也未嘗不可。雖然它們使生活舒適了些,但不值得小題大做。這裏,我們又一次看到這些人的一個普遍傾向:接受大部分他們認為不重要、不可改變或對他們個人沒有根本性關係的事情。由於我們的研究對象對鞋子和髮型的選擇,或對在晚會上的禮貌、舉止不太關注,別人往往會對他們無可奈何。這不是道德上的問題。但是,既然這種勉強的接受並不是熱情的認同,他們對於習俗的服從就往往是草率敷衍的,或者簡捷行事以求乾脆、坦率、節省精力,等等。在必要的時候,當遵從習俗變得過於惱人或代價過於昂貴、表面的習俗暴露出了它那淺薄的面目之時,就像拋開肩上的斗篷一樣輕易地拋開它。
11.人際關係
這種愛並不意味著缺乏鑒別能力。事實上,他們的確也能夠以現實而嚴厲的口吻談及那些相應的人,特別是那些偽善、狂妄自大、自命不凡或自吹自擂的人。然而,這種實際的低評價甚至在與這類人面對面地接觸時也並非總是表現出來。有段話大致可以對此現象做出解釋,「大多數人畢竟沒有什麼了不起,但他們本來有可能很了不起。他們犯各種愚蠢的錯誤,以致感到極為痛苦,但仍不明白他們本意是好的但為何會落得這個結果。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人往往付出深深的痛苦的代價。他們應該受到憐憫而不是攻擊。」
在已經自我實現了的人的價值系統中,其最高部分是絕對獨一無二的,它是個人獨特的性格結構的體現。這種情況非常清楚、不容置疑,因為自我實現就是實現一個自我,而沒有兩個自我是完全相同的。只有一個雷諾阿(Renoir),一個勃拉姆斯(Brahms),一個斯賓諾莎。我們已經看到,我們的研究對象有很多相同之處,但同時個體化的程度卻又更高。他們更加鮮明地成為他們自己,他們也不像任何常人對照組的成員那樣容易彼此互相混淆,也就是說,他們之間同時非常相似但又迥然不同。他們同迄今描述過的任何一類人相比,都有著更加徹底的個體化,同時又有著更加完全的社會化,有著對人類的更深刻的認同。他們同時既更接近於他們的人類族群共性,又更接近於他們的獨特的個體性。
對這些總體印象作整體分析,可得出以下對自我實現的人的最重要和最有用的總體印象,據此,可進行進一步的臨床研究和實驗研究:對現實的感知、接受、自發性、以問題為中心、超然獨處、自主、清新的鑒賞力、高峰體驗、人類同族感、謙遜與尊重、人際關係、道德規範、手段與目的、幽默感、創造性、對文化同化的抵制、不完美、價值、二分法的消解。
D.列維博士曾提出一個表達我所描述的這個品質的方法,他指出,若在幾個世紀之前,這些人會被稱為是與上帝同道或神聖的人。他們中的一些說他們信仰一個上帝,但他們把上帝描繪成一個形而上學的概念,而不是一個有形的人物。如果僅從社會行為的角度來解釋宗教,那麼這些人,包括無神論者,都屬於宗教信仰者。但如果我們更為保守地使用「宗教」這個術語,來強調超自然的因素和傳統的宗教觀念(這當然是更為普遍的用法),那麼我們的答案就是截然相反的——他們當中幾乎無人信仰宗教。
1.對現實的感知
在我的研究對象中,沒有發現誰在區分自己實際生活中的是非時會長期沒有把握。不管他們能否用言詞將這種狀態表達清楚,他們很少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混亂、疑惑、自相矛盾或者衝突,而這些在普通人處理道德問題時是很常見的。可以這樣說,這些人的道德力量很強,有明確的道德標準,他們只做正確的而不是錯誤的事。不用說,他們的是非概念往往是不合習俗的。
我們也曾希望把小說家和劇作家們所塑造的那些人物用於示範性研究,但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是適用於我們的時代和文化的(這本身就是一個引人深思的發現)。
自我實現者比其他成年人(雖然不一定比兒童的更深刻)具有更深刻和深厚的人際關係。他們比一般人具有更多的交融、更崇高的愛、更完美的認同、更多消除自我界限的能力。然而,他們的這些人際關係有一些特殊的特點。首先,我觀察到,這些關係的另一方傾向於比一般人更健康,更接近(常常是非常接近)自我實現者。考慮到在全體人群中這種人所佔的比例之小,這裡有著很高的選擇標準。
師生關係就是一個明顯的範例。我們的研究對象中的教師的行為方式非常健康,這是因為他們對這種關係的理解不同於一般人。例如,他們將它理解為愉快的合作,而不是意志、權威、尊嚴等的衝突。他們以自然的坦率代替了做作的尊嚴,前者很不容易受到威脅,而後者很容易甚至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冒犯;他們並九_九_藏_書不試圖做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樣子,也不搞威嚇學生的權威主義;他們並不認為學生間、師生間的關係是競爭關係,他們也不會擺出教授的架子,而是保持像木匠、管道工一樣普通人的本色;所有這一切創造了一種沒有猜疑、小心翼翼與防禦,沒有敵意和擔心的課堂氣氛;在婚姻關係、家庭關係以及其他人際關係中也同樣如此,當威脅減弱時,這些類似的對威脅的反應往往也就消失了。
作為學院派與臨床心理學之間的另一座橋樑,人們與未知事物的關係問題似乎特別具有研究價值。我們的健康的研究對象一般來說不懼怕未知的事物,不受它們的威脅,在這一點上,他們與普通人大不相同。他們接受未知事物,與之關係融洽,並且同已知事物相比,他們甚至往往更為未知所吸引。他們不僅能容忍意義不明、無結構的事物,甚至會喜歡它們(Frekel-Brunswik,1949)。愛因斯坦的話相當有代表性:「我們能夠體驗的最美的事物是神秘的事物,它是一切藝術和科學的源泉。」
(1)可以改進的缺點(如懶惰、漫不經心、發脾氣、傷害他人);(2)不健康心理的頑固的殘跡(如偏見、妒忌、猜疑);(3)雖然相對獨立於性格結構,然而可能又是根深蒂固的一些習慣;(4)他們所認同的種族、文化或群體的缺點。一般情況可能是這樣:如果在事實與最好成為什麼或應當成為什麼之間存在著差異,這就會使健康人感到不滿意(Alder,1939;Fromm,1947;Horney,1950)。
由於這個原因,也由於研究對象數量太少,以及許多研究對象的資料不完全,任何定量描述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提供一個複合印象,而無法顧及它們是否會有什麼價值了。
至此,我們終於可以允許自己歸納和強調一個非常重要的、可由對自我實現的人的研究得出的理論上的結論。在本章以及其他章節中,有好幾處斷定,過去認為是截然相反、對立或一分為二的東西,其實只對不健康者存在。在健康者看來,這些一分為二的問題已經解決,對立已經消失,許多過去認為是內在對立的東西合併和結合為統一體(參見Chenault,1969)。
8.高峰體驗
對於我們的研究對象來說,這些被稱為神秘體驗的主觀體驗,是相當普遍的體驗。威廉·詹姆斯對此有過很好的描述(1958)。前一節談到的那種強烈感情,有時變得強烈、騷動、瀰漫開來,成為一種神秘體驗。我對這一問題的興趣和注意,首先是由我的幾個研究對象引起的。他們用含糊而又通俗的措辭描述了他們的性高潮。我後來想起來,這些措辭曾被各類作者用來描述他們稱為神秘體驗的東西。有一些相同的感受:無限寬廣的地平線在眼前展開、同時出現未曾有過的更有力和更無助的感受、極度的狂喜、迷茫、敬畏感、失落於時間與空間之中的感受,最後,意識到發生了非常重要和有價值的事情的感受。這樣,在某種程度上,我的研究對象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也被這種體驗所改變和提升。
自我實現者以哲人的態度接受他的自我、接受人性、接受大部分社會生活、接受自然和客觀現實,這自然而然地為他的價值系統提供了堅實基礎。這些接受性價值,在整個日常的個人價值判斷中占很大一個比例。他所贊成或不贊成的、他所忠於的、他所反對的或建議的、他所高興的或不高興的,往往都可以被理解為是這種接受性的潛源特質的表面衍生物。
在本書第十三章中,還將詳細討論這種與現實的優越關係的一個特別突出和有啟發性的方面。過去發現,自我實現者可以比大多數人更為輕而易舉地從一般、抽象和各種類型中辨別出新穎的、具體的和獨特的東西。其結果是,他們更多地生活在大自然的真實世界中而非生活在一堆人造的概念、抽象物、期望、信仰和陳規當中。大多數人都將這些東西與真實的世界混淆起來。因此,自我實現者更傾向於領悟真實的存在,而不是拘泥於他們自己或他們所屬文化群的願望、希望、恐懼、焦慮以及理論或者信仰中。赫伯特·里德非常透徹地將此稱為「明凈的眼睛」(the innocent eye)。
在一定程度上相對於自然條件和社會環境的獨立性,是貫穿於我們已描述過的大部分內容的自我實現者的特點之一。既然自我實現者是由成長性動機而不是由匱乏性動機推進的,那麼,他們主要的滿足就不依賴於現實世界、他人、文化或達到目的的手段,總之,是不依賴於外界來實現的。可以這樣說,他們自己的發展和持續成長依賴於自己的潛力以及潛在的資源。正像樹木需要陽光、水分和養料一樣,大多數人也需要愛、安全以及其他基本需要的滿足,而這種滿足只能夠來自外界。但是,一旦獲得了這些外在的滿足物,一旦人們內在的缺乏由外在的滿足物所填補,個體的真正發展就開始了,這也就是自我實現的問題。
2.材料的搜集和表述
健康人確實為之感到內疚(羞恥、焦慮、憂傷或者遺憾)的是:
總而言之,觀察結果表明,相對健康的人有可能在美國文化中產生。這就回答了「在有缺陷的文化中做一個健康人或好人是否可能?」這樣一個老問題。這些相對健康的人們憑藉內在的自主與外在的認可之間的複雜結合得以生存,當然,其前提必須是,這種文化能夠容忍拒絕完全文化認同的獨立性。
由於與一般習俗以及被普遍接受的虛偽、謊言疏遠,由於與社會生活不協調,他們有時感到自己像是異國土地上的間謀或移民,有時的確也是這樣做事。
我們可以再舉一個主要是源於研究對象專註于非個人世界的例子。當他們全神貫注或者陶醉於自己的興趣時,當他們高度專註于某個現象或問題時,他們可能變得對周圍事情心不在焉、毫無幽默感,忘記了他們一般的社交禮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喜歡聊天、逗樂、聚會等的特點往往表現得更加明顯。他們的言行可能使人感到很痛苦、震驚、羞辱或者感情受到傷害。其他令人不快的(至少在別人看來)後果上面已經列舉過。
第一個也是最明顯的接受層次是所謂動物層次。自我實現者往往都是優秀的、強健的動物,他們的胃口很好、生活得非常快活,沒有懊悔、羞恥或者遺憾。他們似乎始終食慾良好,他們似乎睡眠良好,他們似乎不存在不必要的壓抑並享受性生活,其他相對來說屬於生理性的衝動也都是如此。他們不僅在這些低層次上能夠接受自己,而且在各個層次上都能夠接受自己,例如愛、安全、歸屬、榮譽、自尊等。所有這一切都沒有疑問地被接受為是值得的。而這又僅僅是因為:這些人傾向於接受大自然的作品而無所挑剔。普通人特別是神經症患者常有的反感、厭惡在自我實現者中間是相對少見的,他們較少挑食,較少厭惡身體的產物、氣味以及功能等。
3.自發性
當然,這種態度對於日常生活的每個領域都具有意義。例如,我們最初研究的主要顯著特點(如寬宏,脫離渺小、淺薄和褊狹)就可以歸入這種更一般的態度的名下。他們超越瑣事,視野和心胸開闊,生活在最開放的參照系裡,籠罩著永恆的氛圍,這些印象具有最大的社會以及人際關係的重要性,它彷彿傳播了一種寧靜感,擺脫了對緊迫事務的焦慮,而這使生活不僅對於他們自己並且對於那些與他們有聯繫的人都變得輕鬆了。
這種現象,以及其他一些現象的結果就是:自我實現者與少數一些人有著這種特別深刻的聯繫。他們的朋友圈相當小,他們深愛的人在數量上是很少的,其原因部分在於,以這種自我實現風格去親密接觸別人似乎需要佔用很多時間。忠誠不是一時的事情。一位研究對象對此這樣說:「我沒有時間交許多朋友,也就是說,如果要交真正的朋友,是不可能同時交很多的。」這種排他主義的忠誠的確能夠與普遍的人類溫情、仁慈、愛和友誼(正如上面所描述)共存。這些人傾向於對幾乎所有人和藹,或至少對他們都有耐心。他們對兒童有一種特別溫柔的愛,並且易為他們而有所感觸。在一種非常真實的、特殊的意義上,他們愛或者更確切地說同情整個人類。
這種相對於環境的獨立性意味著面臨厄運、打擊、剝奪、挫折等時的相對穩定。在可能促使他人去自殺的環境中,這些人也能保持一種相對的安詳。由於這種情況,他們也可被稱為「有自制力的」人。受匱乏性動機促動的人一定要有其他人,因為他們的主要需要的滿足的大部分(愛、安全、尊重、威信、歸屬)只能來源於他人。但是,由成長性動機推進的人實際上卻有可能被他人妨礙。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滿足和美好生活的決定物是個體內在的,而不是社會性的。他們已變得足夠堅強,能夠不受他人的讚揚甚至自己情感的影響。榮譽、地位、獎賞、威信以及人們所能給予的愛,比起自我發展以及內在成長來說,都變得不夠重要了。我們必須記住,要達到這種超然于愛和尊重的境界,最好的方法(即使並非唯一的方法),是在過去就被給予了同樣的愛和尊重。
我們也可以從我們的研究對象那裡了解到,這種體驗能夠以較弱的強度出現。神學作品一般地假定,在神秘體驗與所有其他體驗之間,有一種絕對的性質上的差異。一旦把它從超自然的背景中分離出來,作為自然現象來加以研究,就有可能把神秘體驗看做在數量上是連續的,從強烈到溫和。從而,我們可以發現,微弱的神秘體驗在許多人那裡,甚至可能在大多數人那裡都會發生,並且,在它所鍾情的人們那裡,發生得更頻繁,也許每天都會發生。
這些任務未必是他們喜歡或自己選擇的,這些可能是他們所感到的職責、義務或者責任。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採用「他們必須做的工作」,而不採用「他們想要做的工作」的說法的原因。一般來說,這些任務是非個人或非自私性的,更確切地說,它們與人類的利益、民族的利益或家庭的少數幾個人有關。
我們採用的選擇技術大體上是屬於迭代法和重複的技術。這種技術以前在對自尊和安全感的人格症候群的研究中使用過。在本書的第十八章中對此有描述。這種技術簡單來說就是:以個人或文化的非技術性的信仰作為開始,對自我實現症候群的各種現存的用法和定義進行比較,然後再更仔細地給它下定義,——在下定義時,仍然採用現實的用法(可稱為詞典學層次的用法),但是,同時排除在通俗定義中常見的邏輯和事實的自相矛盾。
10.謙遜與尊重
自我實現者有一種難以琢磨的最深奧也最模糊的傾向:只要是一個人,就給他一定程度的尊重,甚至對於惡棍,他們似乎也不願超越某種最低限度去降低、貶損或侮辱其人格。然而這一點與他們強烈的是非、善惡觀是共存的。他們更可能,而不是更不可能挺身抗擊邪惡的人和行為。對於邪惡引起的憤怒,他們不會像一般人那樣表現得模稜兩可、不知所措或者軟弱無力。
也許,可能最簡捷的描述是,他們對別人的敵意反應是:(1)他們活該如此,(2)這是為被攻擊者或另一個人好。按照弗洛姆的意思,他們的敵意的基礎並不是源於性格,而是反應性或情境性的。
顯然,強烈的神秘體驗是一些巨大強度的體驗,在其https://read.99csw.com中有自我消失或自我超越,這些體驗包括:以問題為中心、高度集中精力,獻身行為,強烈的感官體驗,對音樂或藝術的忘我、投入的欣賞,等等。這一研究開始於1935年,自從那時以來,我已逐漸將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高峰者(peakers)與非高峰者(non-peakers)的區別上。很可能,兩者之間只是程度與數量的差別,但這卻是個非常重要的差別。它的一些後果在《Z理論》一文中我已作了詳細的陳述。如果需要簡單的總結,非高峰型的自我實現者似乎是講究實際、追求實效的人,是成功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中間變體(mesomorphs)。而高峰者除了上述情況外,似乎也生活在存在的王國中,生活在詩歌、審美、象徵、超越的境界里,生活在神秘的、個人的、非機構性的「宗教」之中,生活在終極體驗(end experiences)中。我預言這將是關鍵性的性格學上的「種類差別」(class differences)之一。這對於社會生活來說尤為重要,因為那些「健康的」非高峰型的自我實現者似乎更可能成為人類社會的改革者,成為政治家、社會工作者、改良者、領導者;而那些超凡脫俗的高峰者,則更可能去寫詩、作曲、研究哲學、獻身於宗教。
(4)他所特有的對於手段和目的的區分,等等。
從這個特點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或推論:這些人有相對自主的、獨特的、不遵從慣例的道德準則。沒有思想、不動腦子的人有時可能認為他們不道德,因為當情況似乎要求如此時,他們不僅會違反常規,還會違反法律。然而事實恰好相反,他們是最有道德的人,儘管他們的道德準則與周圍的人不盡相同。正是這種觀察使我們堅信,普通人的一般的道德行為主要是遵從習俗的行為(例如,是以基本上被公認的原則為根據的行為),而不是真正的道德行為。
最初這一點被稱作優秀的鑒賞力或優秀的判斷力,其含義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但是,由於許多原因(下面將詳述其中的一些),現在有一種傾向越來越明確,即最好把它看成是對某個確實存在的事物(是現實,而非一套觀點)的洞察力(不是鑒賞力)。我希望這一結論或者假說有一天會被實驗所驗證。
對於這種發現的更深層次的探索使筆者想到,被視為道德、倫理和價值的許多其他東西,可能是一般人普遍心理病態的副產品。一般人被迫在許多衝突、挫折和威脅中做出某種選擇(價值就在選擇中表現出來),而對於自我實現者,這些衝突、挫折和威脅都消失或者解決了,就像關於一個舞蹈的爭論會平息一樣。他們覺得,似乎是不可調和的兩性鬥爭不再是鬥爭,而是愉快的協作,成人與兒童的利益其實根本沒有那樣強的對抗性。對他們來說,不僅異性間和不同年齡間人的不和是如此,天生的差異、階級、種性的差異、政治的差異、不同角色間的差異、宗教差異等也是如此。我們知道,這些差異都是焦慮、懼怕、敵意、攻擊性、防禦和嫉妒的肥沃的溫床。但現在看來,它們似乎並非必然如此,因為我們的研究對象對於差異的反應就很少屬於這種不值得追求的類型。他們更傾向於享受差異,而不是害怕它們。
1.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
2名非常理想的歷史入物(晚年的林肯和托馬斯·傑斐遜)
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絕對不存在罪惡感、羞恥心、沮喪、焦慮和防禦心理,而是指他們很少有不必要的或神經質的罪惡感(因為非現實性)等。動物性的過程(例如性|欲、排尿、懷孕、行經、衰老等)是客觀事實的一部分,因此必須接受。
基於修正過的通俗定義,第一批研究對象小組選出來了,其中一組質量高,一組質量低。以臨床類型對這些人進行儘可能仔細的研究,在經驗研究的基礎上,最初修正過的通俗定義又根據現在手中的材料得到進一步的修改。這樣就得出了第一個臨床的定義。按照這一新的定義,對最初的研究對象進行重新篩選,一些人保留、一些人淘汰、一些新的成員補充進來。然後,又繼續對第二種水平的研究對象小組進行臨床研究,如果可能,進行實驗和統計研究。這又導致了對第一個臨床定義的修改、訂正和補充。然後,又根據這一個新的定義進行再篩選。經過這樣不斷重複,一個最初模糊、不科學的通俗概念就能變得越來越精確,在特性上越來越便於操作,因而也越來越科學。
5.超然獨處
18.價值
正是這樣一些調查結果最終使得自我實現者與其他人之間一個最深刻的差異被發現,這個差異就是:自我實現者的動機生活不僅在量上,而且在質上都與普通人不同。我們很可能必須為自我實現者另外創立一種具有深刻不同的動機心理學,例如,一種研究表達性動機、成長性動機,而不是匱乏性動機的動機心理學。也許把生活與為生活做準備作個區分是會有益處的:也許普通的動機概念應該只被應用於非自我實現者。我們的研究對象不再進行一般意義上的奮鬥,而是在發展。他們試圖成長得日臻完善,努力以自己的風格發展得日益全面。普通人的動機是為了使他們所缺乏的基本需要得到滿足而奮鬥。但自我實現者並不缺乏任何一種基本需要的滿足,而他們仍然有衝動。他們實幹、他們嘗試、他們雄心勃勃,雖然是在一種非同尋常的意義上。對他們來說,動機就是個性發展、個性表達、成熟、發展;一句話,就是自我實現。這些自我實現者能夠比常人更具有人類性嗎?他們是否更能揭示人種的原始天性?他們在分類學的意義上更接近人類嗎?要評判一個生物物種,是根據它的殘缺、不正常、發展不完全的成員,還是根據它的完全歸化、受到限制的以及被訓練好的成員來進行?
在這裏,為了討論的方便,我將這個特性單獨提出,彷彿它與那些在它之前或之後的特性是彼此分離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也許,我們現在討論創造力時,只是在從結果的角度來描述我們前面稱之為更加新穎、更具洞察力和更有效的感知。這些人似乎更容易看到真實的、本質的東西。正因為如此,他們相對於那些更狹隘的人更具有創造力。並且,我們已經看到,這些人更少拘謹、更少受束縛、更少受限,一句話,更少為文化所同化。用積極的術語來表達就是:他們更自然、更具自發性和人性。別人在他們身上看到的創造力也是這一點引出的結果之一。如果我們能像在兒童研究中那樣,假設所有的人都曾經是自發的,並且在他們的最深層本質上仍然如此,但他們除了這種內在的自發性外還有一整套表層的但強大的約束,那麼這種自發性肯定會受到控制,不會出現得過於頻繁。假如沒有扼殺力量,我們也許就能夠認為每個人都會顯示出這種特殊類型的創造性(Anderson,1959;Maslow,1958)。
對於健康人來說,既然未知事物並不可怕,他們就不必勞神去降鬼,吹口哨壯膽走過墓地,或者抵禦想象的危險。他們並不忽視或者否認未知事物,不迴避它們或自欺欺人地把它們看成是已知的。他們也不急於整理未知的事物、過早地把它們分類和標籤化。他們不固守熟悉的事物,他們對真理的追求也不是在災難中對確定性、安全、明確以及秩序的需要,正像我們可以在戈爾茨坦的腦損傷或強迫性神經症的病例中以誇張的形式看到的突出的例子。當整個客觀情況要求時,自我實現者可以在雜亂、不整潔、混亂、散漫、含糊、懷疑、不肯定、不明確或者不精確的狀態中感到愜意(在某些情況下,這一切在科學,藝術或一般生活中是完全合乎需要的)。
對待世界的這種態度及其實踐所產生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後果就是:在生活的許多領域,衝突、鬥爭以及選擇時的猶豫和矛盾減弱或消失了。很明顯,「道德」很大程度上是不接受或不滿意的副現象。在一種異教徒的氣氛里,許多問題似乎沒有道理,並且淡化了。其實,與其說解決了這些問題,不如說把它們看得更清楚了,它們首先就從來不是一些內在固有的問題,而只是一些「病態的人製造的」問題,例如,打牌、跳舞、穿短裙、(在某些教堂里)接受祝福或(在其他教堂里)不接受祝福、喝酒、只吃某些肉類或只在某些日子里吃肉。對於自我實現者而言,不僅這些瑣事變得不重要了,而且整個生命進程在一個更重要的水平上繼續發展,例如,兩性關係、對身體構造及其功能的態度、對死亡本身的態度等。
7.清新的鑒賞力
我的研究對象無一例外地都可稱為在最深刻意義上的民主的人。以前對於民主的和集權主義的性格結構的分析是這個觀點的根據(Maslow,1943)。但這種分析過於複雜,這裏不便重複,我們只可能簡單地描述一下這種表現的某幾個方面。這些人都具有顯著或顯現出來的民主特點。他們能夠、也的確與任何性格相投的人友好相處,而無論其階級、教育、政治信仰、種族或膚色情況如何。實際上,常常好像是,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些區別,而這些區別對於普通人來說卻是如此的明顯和重要。
這種創造力在我們的一些研究對象身上並不是以著書、作曲、創造藝術作品這些通常形式體現出來的,相反,它可能要普通得多。這種特殊類型的創造力作為健康人格的一種表現,彷彿是映射在世界上的投影,或者,又彷彿為這個人的活動塗上了一層色彩。從這個意義看,可以有富有創造力的鞋匠、木匠或職員。一個人會以源於自己的性格天性的某種態度、精神來做任何一件事。一個人甚至能像兒童一樣富有創造性地觀照世界。
必須把這種民主感情同缺乏對各種趣味的鑒別力、同不加分辨地把一個人等同於另一個人的做法做出細緻的區分。這些研究對象本身就是傑出人物,他們選擇的朋友也是傑出人物,但他們是性格、能力、天賦上的傑出人物,而不是出身、種族、血統、家族、家庭、壽命、青春、聲譽或權力方面的傑出人物。
研究對象們在選擇美的目標方面存在著一些區別。一些人主要是嚮往大自然,另一些人主要是愛孩子,還有幾個人則一直是主要熱愛偉大的音樂。但確實可以這樣說:他們從生活的基本體驗中得到了喜悅、鼓舞和力量。然而,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從參加夜總會、得到一大筆錢或一次愉快的宴會中獲得上述同樣感受。
研究對象選自我本人認識的一些人和朋友,以及一些公眾人士和歷史人物。另外,在一次對年輕人的研究中,對三千名大學生進行了篩選,但只選出了一名大學生可直接作為研究對象,和一二十名也許將來可作為研究對象(「成長良好的」)。
這些人不僅堅強,而且不為大眾輿論所左右。有一次,當一位婦女在一次聚會上被介紹給他人時,她因對方乏味的俗套而非常憤怒,因而有意讓自己的言行使對方感到震驚。也許有人會說,她這樣做未嘗不可,但人們不僅會對她本人而且會對主持聚會的主人採取完全敵對的態度。雖然我們這位研究對象想要對這些人疏遠,但男女主人卻並不想這樣做。
7名很有希望的公眾人物和歷史人物(愛因斯坦、埃莉諾·羅斯福、簡·亞當斯、威廉·詹姆士、史懷澤、A.赫胥黎和斯賓諾莎)部分性的實例:九九藏書
在健康人身上,自私與無私的二分法消失了,因為他們每一個行動從根本上看既是利己又是利他。我們的研究對象既有高尚的精神生活,又非常不受約束,喜愛聲色口腹之樂,以至於性成為通向精神和「宗教」之路。當責任同時也是快樂、工作等於消遣時,當履行職責並且講求實效的人同時也在尋求快樂,而且的確非常愉快時,職責與快樂、工作與消遣也就不再相互對立了。假如最社會化的人本身也最個體化,假如最成熟的人同時又不失孩子的天真和誠實,假如最講道德的人同時生命力又最旺盛、慾望最強,那麼繼續保持這些區別還有什麼意義?關於以下對立我們也有同樣發現,這些對立包括:仁慈與冷酷、具體與抽象、接受與反抗、自我與社會、適應與不適應、疏離他人和認同他人、嚴肅與幽默、認真與隨便、莊重與輕浮、酒神與太陽神、內傾與外傾、循規蹈矩與不合習俗、神秘與現實、積極與消極、男性與女性、肉|欲與愛情、性|愛與基督之愛等。對於這些人,本我、自我和超我是互相協作的,它們之間並不發生衝突,它們的利益也無根本分歧,而神經症患者則恰好相反。他們的認知、意動和情感結合成一個有機統一體,形成一種非亞里士多德式的互相滲透的狀況。高級需要和低級需要的滿足不是相互對立,而是趨向一致,許多個重要的哲學兩難推理都被發現有兩種以上的解答,或者根本沒有答案。假如兩性之間的衝突在成熟的人那裡根本不存在,而僅僅是成長中的阻礙或缺陷的徵兆,那麼誰還願意選擇這種衝突呢?誰會慎重地、有意地選擇心理病理狀態?當我們發現健康的女性同時既好又壞時,我們還有必要在彷彿是相互排斥的、女性的好與壞之間做出選擇嗎?
實例:
19.二分法的消解
9.人類親情
2.接受性
這類幽默會有很強的感染力。人的境遇、人的驕傲、嚴肅、奔波、忙碌、野心、努力、規劃都可以被看成是有趣、詼諧甚至可笑的。我是一度置身於一間擺滿「活動藝術」作品的房間中之後才對這種幽默感恍然大悟的。在我看來,「活動藝術」作品以它的喧囂、動蕩、混亂、奔忙、勞碌以及這一切的茫無目的對人生幽默地進行了諷刺。這種幽默感也影響到專業性工作本身,在某種意義上,這些工作也是一種遊戲,在嚴肅對待的同時,也可以有一些輕鬆。
一個相當早的發現表明,自我實現者的幽默感不同於一般類型。由於這一特點為我的研究對象所共有,當時很容易就被發現了。對於一般人感到滑稽的事情,他們並不感到如此。因而,惡意的幽默(以傷害某人來逗笑大家)、體現優越感的幽默(嘲笑他人的弱點)、反禁忌性的幽默(硬充滑稽的猥褻的笑話)都不會使他們感到開心。他們的幽默的特點在於:常常是更緊密地與哲理而不是與其他東西相聯繫。這種幽默也可以稱為真正的人的幽默,因為它主要是籠統地取笑人類的愚蠢、得意忘形或者妄自尊大。這種幽默有時以自嘲的形式出現,但自嘲者不會表現得像個受虐狂或者小丑。林肯的幽默就是一個範例。林肯很可能從來沒有開過傷害他人的玩笑,他的許多甚至絕大部分玩笑都有某種意味,遠不止僅僅引人發笑。類似於寓言,它們似乎是一種更有趣味的教育形式。
的確,我的所有研究對象都可以離群獨處而不會傷害自己或者感到不適。而且,幾乎所有的研究對象都比一般人更喜歡獨處與隱居。內傾和外傾的兩分法幾乎完全不適合於這些人,我們在這裏也不採用這種兩分法;最有用的術語似乎就是「超然獨處」(solitude)。
16.對文化適應性的抵抗
我們的研究對象偶爾會表現出異常的、出乎意料的無情。必須記住,他們是非常堅強的人,在需要的時候,他們能以超乎常人的能力表現出一種外科醫生式的冷靜。假如發現自己長期信任的人不誠實,他們就會毫不惋惜地中斷這種友誼,而並不感到痛苦。一個與自己並不愛的人結婚的婦女,在決定離婚時表現出的果斷幾乎近於殘忍。他們中的一些人能從哀悼親友死亡的情緒中如此迅速地恢復過來,以致顯得有些無情。
如果一個人的視野不夠寬廣深邃,那麼他就可能體會不到這種與人類的認同感。自我實現者在思想、衝動、行為、情感上與其他人畢竟大不相同。在這些方面,在某些基本方式上,自我實現的人就像一個異鄉中的異客,很少有人真正理解他,不管人們可能多麼喜歡他。他經常為普通人的缺點而沮喪、氣憤,甚至被激怒,雖然通常來說,這都是些不足掛齒的小事,但有時也會變成痛苦的不幸。有時,不管他們相距多遠,他總是感到與這些人有一種內在的親緣關係,並且,如果不是優越感,至少也會認為,他們能在許多事情上比別人做得更好,他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情,他們明了不為別人所知的真理。
總的來說,自我實現者對人類懷有一種很深的認同、同情和愛的感情。他們感受到親情和關聯,正因為如此,他們具有幫助人類的真誠願望,就好像所有的人都是一個大家庭的成員。一個人對於兄弟的感情總體上是愛的感情,即使這些兄弟愚蠢、軟弱或有時卑鄙,他們仍然比陌生人更容易得到寬恕。正因為如此,自我實現者有幫助人類的真誠願望。
5名相當肯定地有某些不足,但仍然可用於研究的當代人。
17.不完美性
適應不良或極度的神經症對感覺的干擾完全可能達到能影響光感、觸覺或者味覺的程度。但是這種作用可能在遠離純粹生理的感覺領域內得到證實。隨之而來可以這樣推論:在健康人中願望、慾望、偏見對於感覺的影響(這體現在最近的許多試驗中),應該比在病人中小得多。先前的一系列考慮支持了這一假設:這種在對現實的感覺上的優越性導致一般意義上的推理、感知真理、做出結論、符合邏輯地和高效地認識的優越能力。
自我實現者具有奇妙的反覆欣賞的能力,他們帶著敬畏、興奮、好奇甚至狂喜、清新而又天真無邪地體驗生命的基本內涵,而對於其他人,這些體驗也許已經變得陳舊——威爾遜(C.Wilson,1969)稱之為「新奇」的東西。對於自我實現者,每一次日落都像第一次看見那樣美妙,每一朵花都溫馨馥郁,令人喜愛不已,甚至在他見過許多花以後也是這樣。他所見到的第一千個嬰兒,也像他所見到的第一個那樣令他驚嘆不已。在結婚30年以後,他仍然相信他的婚姻的幸運;當他的妻子60歲時,他仍然像40年前那樣,為她的美感到吃驚。對於這種人,甚至慣常的平淡生活中的瑣事也會使他們激動、興奮和入迷。這些強烈的感受並不常出現,它們只是偶然有之,但是在最難以預料的時刻到來。這個人可能已經是第十次擺渡過河,在他第十一次渡河時,又產生了第一次渡河時的強烈的感受,一種美感與激動(Eastman,1928)。
隨著研究的進展,可以逐漸明顯地看到,這一效率擴大到生活的其他許多領域——實際上是被測試的全部領域。在藝術和音樂方面、在智力方面、在科學方面、在政治和公共事務方面,他們作為一類人,似乎能比其他人更迅速更正確地看到被隱藏和混淆的現實。因此,一個非正式的試驗表明,由於較少地受願望、慾望、焦慮、恐懼的影響或較少地受由性格所決定的樂觀或悲觀傾向的影響,無論從當時已知的什麼樣的事實出發,他們對於未來的預測的準確率似乎總是比常人要更高。
本章所報告的研究從許多方面來看都是異乎尋常的。它最初不是按照常規的研究安排的。它不是一項社會性的研究,而是一次旨在解決各種個人的道德的、審美的以及科學問題的私人性質的冒險,並被我自己的好奇心所激勵。我只是力圖使自己信服並且從中獲得教益(這對於個人探索非常合適),而不是想證明或向別人顯示些什麼。(馬斯洛對自我實現的人的研究是一項非正式的個人探索,他一生都在做著這一件事——第三版編者)
13.手段與目的
就像在其他方面一樣,健康人與普通人之間的區別不僅在程度上,而且在類型上都是如此之大,以至於他們導致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心理學。我們越來越清楚地看到,研究有缺陷、發育不全、不成熟和不健康的人只會產生殘缺不全的心理學和哲學,而對於自我實現者的研究,必將為一個更具普遍意義的心理科學奠定基礎。
這一標準還意味著研究對象在過去或現在對安全、歸屬、愛、尊重和自尊的基本的需要的滿足,以及對於知識和理解的認知需要的滿足,或者在少數事例里,對這些需要的征服。這就是說,所有研究對象都感到安全和無憂無慮,感到被承認,感到愛和被愛,感到自身的價值並且被尊重。他們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哲學、宗教或者價值取向。至於基本的滿足是自我實現的充分條件或者只是一個必要條件,這是一個尚未解決的問題。也許,自我實現意味著基本滿足再加上最起碼的天才、能力或者(人性的)豐富。
如果這一結論被驗證,那麼無論怎樣強調其重要性都不會過分。英國的心理分析學家蒙利·凱里(Money Kyrle,1944)指出:他相信,單憑神經症患者對現實世界的理解不如健康人那樣準確或有效這一情況,就可以斷定神經症患者不僅相對地而且絕對地無能。神經症患者不僅在感情上是病態的,他們在認知上就是錯誤的!如果健康和神經症分別是對於現實的正確和不正確的感知,事實命題和價值命題在這個領域就合二為一了。這樣,在原則上,價值命題就不僅僅是喜愛或規勸的問題,而應該是可以根據經驗驗證的。深入思考過這一問題的人將會清楚地認識到,我們在這裏可能為一個真正的價值科學,因而也是為一個真正的倫理科學、社會關係科學、政治科學、宗教科學等獲得了一個部分的根據。
例如,在健康者身上,心與靈、理性與本能或認知與意動之間由來已久的對立消失了,它們的關係由對抗變成協作,它們之間的衝突消失,因為它們表達的是同樣的意思,得出的是同樣的結論。一句話,在健康者身上,慾望與理性相互吻合,天衣無縫。聖奧古斯丁說:「摯愛上帝,為所欲為」,這句話可以恰當地解釋為「做健康者,為所欲為」。
14.幽默感
最後,我要下一個結論,儘管它必將使許多神學家、哲學家和科學家感到不安:自我實現者較一般人擁有更多的「自由意志」,更少宿命論。不管「自由意志」和「宿命論」這兩個名詞在實際應用中如何被定義,在這項調查中,它們是經驗事實。進一步說,它們是程度性的概念,其內涵是可變的,它們不是總括一切的。
他們常常可以超然於物外,泰然自若地保持平靜,而不受那些在其他人那裡會引起騷動的事情的影響。他們發現遠離塵囂,沉默寡言,並且平靜而安詳是容易做到的。這樣,他們對待個人的不幸也就不像一般人那樣反應強烈。甚至在不莊重的環境與情境中,他們似乎也能保持尊嚴。也許,這部分地來自於他們的這樣一種趨勢:堅守自己對情境的詮釋,而不依賴於別人的感覺或看法。他們的這種沉默也許會漸漸地轉變為嚴峻和冷漠。
自主的另一個含義是自我決定、九-九-藏-書自我管理、積極、負責、自我約束、有主見,而不是人云亦云、為他人左右,是成為強者而不是弱者。我的研究對象們自己下決心、自主拿主意,他們是自己的主人,對自己的命運負責。這是一種微妙的素質,難以用言語描述,但它卻十分重要。這些人使我懂得了我以前理所當然地視為正常的現象,即許多人不用自己的頭腦作決定,而是讓推銷員、廣告商、父母、宣傳者、電視、報紙等替他們作決定。這實際上是十分反常、病態、軟弱的表現。這些人是供他人指揮的兵卒,而不是自己作決定、自己行動的人。結果他們動輒感到無助、軟弱,由他人擺布。他們是強權的犧牲品、軟弱的哀怨者,不是自我決定、對自己負責的人。對民主政治和經濟來說,這種不負責的態度無疑是災難性的。民主、自治的社會必須由自我行動、自我決定、自我選擇的成員組成,他們具有自己的觀點,是自己的主人,具有自由意志。
這種能力被注意到的第一種表現形式是辨別人格中的虛偽、欺騙、不誠實,以及大體正確和有效地判別他人的不尋常的能力。在一次對一組大學生的非正式的實驗中,與較少安全感(less secure)的學生相比,在更具安全感的學生身上發現了準確地判斷自己的教授的傾向,也就是說,在S-I測驗中,後者得分更高(Maslow,1952)。
的確,這些人是知識分子、研究者和科學家,因此,在這裏,主要的決定因素可能是智慧力。然而,我們都知道,許多智商很高的科學家,由於羞怯、習慣、憂慮或其他性格上的缺點,單調地從事他們所熟悉的工作,反覆地琢磨、整理、分類,為此浪費時間,而不是去進行他們所應該做的發現工作。
當然,一些外在的、理論的和實際的考慮會幹擾這一自我調整的螺旋上升過程。例如,在研究的早期發現,由於通俗用法不切合實際的苛求,以致沒有一個真實的人能符合這一定義。我們不得不停止僅僅因為有一個小缺點、錯誤或者荒謬就排除一個可能的研究對象的操作。換言之,既然沒有完美的人,我們就不能用完美來作為選擇的標準。另一種難題是屬於這樣的情況:不可能在所有的情況中都獲得臨床工作通常要求的那種豐富而令人滿意的資料。研究對象候選人在得知研究的目的后,變得注意自己,變得呆板,對全部努力一笑置之,或者斷絕合作關係。結果是,從早期實驗開始,對於年齡較大的研究對象一直是進行間接研究,實際上幾乎是偷偷摸摸的。只有較年輕的研究對象才可能被直接地進行研究。
斷絕這些體驗與任何神學的或超自然現象的聯繫是非常重要的,儘管它們間的關聯已有上千年之久。因為這是一種自然體驗,很屬於科學的勢力範圍,我把它稱為高峰體驗。
當自我實現者熱切地沉迷於某個近乎他的主要興趣的事物時,他的這種內在態度也會表現出來。這時,他會毫無顧忌地拋開平時遵守的各種行為準則。在遵從慣例上他彷彿需要有意識地做出努力,他對習俗的遵從彷彿是有意的、存心的。
小說家、詩人和散文作家們常犯的錯誤,是把一個好人寫得過分好,以至於把他漫畫化了,結果使大家都不願意做這種人。人們把自己對完美的希望以及對自己缺點的罪惡感和羞愧,投射在各種各樣的人物身上,普通人對他們的要求遠比對自己的要求更多。因此,教師和牧師通常被認為是沒有歡樂、沒有世俗的慾望和弱點。我認為大多數試圖描寫好人(健康人)的小說家把這些好人塑造成自命不凡的討厭鬼、提線木偶或者不真實理想的虛假投影,而不是還他們以本來面目:身體強健、精神飽滿、充滿活力的個體。我們的研究對象會表現出人類的許多小缺點。他們也有愚蠢的、揮霍的或粗心的習慣。他們會顯得乏味、固執、令人氣憤。他們並沒有擺脫淺薄的虛榮心和驕傲感,特別是涉及他們自己的作品、家庭或孩子時更是如此。他們發脾氣也並不罕見。
我想,這種情況給我們的教誨是,我們大家都應明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其實,好人、非常好的人,乃至偉人都是可以找到的。事實上確實存在著創造者、先知、哲人、聖人、巨人和實幹家。即使這些人十分罕見、鳳毛麟角,也給人類的未來帶來了希望。然而,就是他們也會不時流露出易怒、暴躁、乏味、自私或沮喪等弱點。為了避免對人性失望,我們必須首先放棄對人性的幻想。
自我實現者的內在動力不僅自然地無一例外地為他們提供了這種基礎(因此至少從這個意義上看,充分發展的人性可能是普遍性、跨文化的);同樣的動力也提供了其他決定因素。這些決定因素包括:(1)他們與現實的特別適意的關係;(2)他們的人類親情感;(3)他們的基本上得到滿足的狀態,並最終從中產生了各種富餘、富足、充溢的結果;
甚至他們的仁慈也能使他們犯錯誤,例如,出於憐憫心而與某人結婚,在與神經症患者、不幸的人和大家討厭的人的相處中陷得太深而事後又感到後悔,有時為無賴行騙開了方便之門,由於給出的東西超出了應有的範圍從而間或鼓勵了寄生蟲和精神變態者,等等。
其實,自我實現者的這種遵從習俗的行為就像輕鬆地披在肩上的一件斗篷,可以輕而易舉地甩掉。自我實現者實際上從不允許習俗慣例妨礙或阻止他們做他們認為是非常重要或者根本性的事情。在這種時刻,他們獨立於慣例習俗的靈魂便顯露出來,然而他們並不同於普通的豪放不羈的藝術家或者反抗權威者,這些人將區區小事小題大做,把反對無關緊要的規章制度當作天大的事。
除了幾個例外,可以說,研究對象通常關心那些我們稱之為哲學或倫理學問題的永恆話題和基本原理。這些人習慣於生活在可能的最寬廣的參照系中,他們似乎永遠不會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他們活動於其中的價值體系寬宏而不狹隘,是宇宙性的而不是區域性的,是以世紀為尺度的而不是權宜之計。總之,無論多麼樸實,這些人都是在某一意義上的哲學家。
總的看來,這些健康人與遠不如他們健康的文化的關係是非常複雜的,其中至少可歸納出以下一些成分:
(4)由於種種原因,他們可以稱為有自主性的人,即他們受自己的個性原則而不是受社會原則的支配。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們不僅僅是或不單純是美國人,而且廣義地說,他們比其他人在更大程度上屬於人類的成員。假如刻板地去理解,說這些人高於或超越了美國文化就會引起誤會,因為他們畢竟講美國話、有美國人的行為方式和性格等。如果我們把他們同過分社會化(oversocialized)、行為機器化(robotized)或者種族中心主義相比較,我們就會情不自禁地去假定:這個研究對象群體不僅僅是另一個亞文化群體,它更少文化適應、更少平均化(less flattened out)、更少模式化。這裡有個程度問題,他們處在一個連續統一體之中,這個連續統一體是按照從對文化的相對接受到與文化的相對分離的順序排列的。如果這個假定可以站得住腳,我們至少能夠從它再推出一個假設:在不同文化中較他人在更大程度上獨立於自己文化的人們,不僅其民族性應該較弱,而且彼此之間在某些方面的相似程度應該高於本社會中發展不充分的同胞。
我已掌握其材料的那些研究對象還一致表現出另一個特點,在此也不妨一提,這就是,他們至少吸引一些欽佩者、朋友甚至信徒、崇拜者。自我實現者與他的欽佩者們之間的關係往往是一相情願的。欽佩者們要求的總是多於被欽佩者願意給予的。而且欽佩者們的熱心常常使被欽佩者為難、苦惱甚至厭惡,因為他們常常超越通常的界限。情況總是這樣:當被迫建立這種關係時,我們的研究對象通常是好心和愉快的,但是,一般都會儘可能有禮貌地迴避那些欽佩者。
另外,我認為,心理健康是如此迫切的一個問題,以至於任何意見、任何材料,不管怎樣的還有待于討論,都具有巨大的啟發價值。這種探索原則上是如此的困難——有點像是在根據自己的標準提升自己——以至於,假如我們要坐等常規的可靠材料,我們將不得不永遠等待下去。這樣,似乎應該做的事情就是:不要害怕錯誤,投身進去,儘力而為,並希望能在錯誤中學習,逐漸地糾正錯誤。否則的話,目前對這個問題就只能是棄之不理了。相應地,無論這個報告能起什麼作用,我把它在下面呈獻了出來,並向那些堅持要求傳統的信度、效度以及取樣等的人們表示由衷的歉意。
自我實現者的行為幾乎總是表現得手段與目的的界線涇渭分明。一般地說,他們關注于目的,手段則相當明確地從屬於目的。然而,這種說法過於簡單。我們的研究對象經常將對其他人說來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的經歷和活動視為目的本身,這就使情況複雜得多了。他們較常人更有可能純粹地欣賞「做」本身;他們常常既能夠享受「到達」的樂趣,又能夠欣賞「前往」本身的愉快。他們有時還可能將平時最為不起眼的活動變成一場具有內在歡樂的遊戲、舞蹈或者戲劇。韋特海默曾指出,大多數孩子非常富有創造性,他們具有將某種老套的程序、機械呆板的過程(例如,在他的一個實驗中,把書從一個書架搬到另一個書架上去)轉變成某種有序、有趣的遊戲的能力,他們通過遵循一定的系統方法或韻律來達到這種效果。
自我實現者都可被描述為在行為中是相對自發的,而且遠比內在的生活(包括思想、衝動等)更有自發性。他們行為的特徵是坦率、自然、很少做作或努力。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一貫不遵從習俗。如果我們實際數一下自我實現者不遵從慣例的次數,就會發現記錄並不高。他們對慣例的不遵從不是表面性的,而是根本性的或內在的,是由於他們的衝動、思想和意識如此地非傳統、自發和自然。由於深知周圍的人在這一點上不可能理解或者接受他們,也由於他們無意傷害他人或為每一件瑣事與別人大動干戈,因此面對種種俗套的儀式和禮節,他們會表達出善意的無可奈何和容忍,儘可能地通情達理。例如,我曾見過一個人接受了別人對他表示的敬意。雖然他曾私下嘲笑甚至鄙視這類敬意,但他並未因此而小題大做,傷害那些自認為是在使他高興的人們的感情。
根據阿希(Asch,1956)和麥克里蘭德(McClelland,1961,1964;McClelland and Winter,1969)做的大量實驗,我們推測自我決定者約佔人口的5%~30%,其比例的大小由不同的環境決定。在我自己的自我實現的研究對象中,100%的人是自我行動者。
與自我接受以及接受他人緊密相關的是:(1)他們沒有防禦性,沒有保護色或者偽裝;(2)他們厭惡他人身上的這類做作。假話、詭計、虛偽、裝腔作勢、面子、玩弄花招、以庸俗手法嘩眾取寵,這一切在他們身上異常罕見。既然他們甚至於能與自己的缺點和睦相處,那麼這些缺點最終(特別是在晚年生活中)會變得令人感覺根本不是缺點,而只是中性的個人特點。
他們洞察了現實以後的輕鬆,他們更接近於動物或兒童的接受性和自發性,意味著他們對自己的衝動九_九_藏_書、慾望、見解以及主觀反應的一種總體來說是更高級的知覺(Fromm,1947;Rand,1943;Reik,1948),對這種能力的臨床研究毫無疑問地證實了弗洛姆的這樣一種看法:一般正常的、適應得很好的人,往往根本沒有想到他是什麼、他要什麼以及他自己的觀點是什麼等問題(Fromm,1941)。
此外,也許還可以加上一種特殊體驗,對於我的幾個研究對象來說,他們的性快樂,特別是性高潮提供的不僅是一時的快樂,而且還有某些基本力量的增強和復甦,有人從音樂或大自然中得到這種增強和復甦。關於這一點,我將在本章的「神秘體驗」一節中做更多的說明。很有可能,這種主觀體驗的濃烈是我們上面所討論的、與新鮮具體的現實的緊密關係的一個方面。或許,我們所謂的體驗中的乏味,只不過是一種結果,是由於把一個豐富的感知歸類劃分到一個或另一個類型或者框架中去的結果,而之所以把它歸類,是因為已有證據表明,它不再具有優勢、不再有用、不再有威脅性或與自我不再有關。色彩是與我們上面討論的本質上新鮮具體的現實相連的一個方面。也許我們所說的陳腐的體驗是停止以豐富的感覺去洞察這個或那個領域的結果,因為這些領域現在表明已不再具有優點、益處或者威脅性,要不然就是不能再把自我放入其中了(Bergson,1944)。
這是我們研究或觀察的所有研究對象的普遍性特點,無一例外(詳見本書第十三章「自我實現者的創造性」)。每個人都以某種方式顯示出具有某些獨特的創造力或獨創性。本章後半部分的討論可以使這些獨到之處得到較為完整的理解。但有一點要強調,自我實現型的創造力與莫扎特型的特殊天賦的創造力是不同的。我們不妨承認這個事實:所謂的天才們顯示出我們難以理解的能力。總之,他們似乎被專門賦予了一種衝動和能力,而這些衝動和能力與該人人格的其餘部分關係甚微,從全部證據來看,是該人生來就有的。我們在這裏不考慮這種天賦,因為它不取決於心理健康或基本需要的滿足。而自我實現的創造力似乎與未失童貞的孩子們的天真的、普遍的創造力一脈相承。它似乎是普遍人性的一個基本特點——是所有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潛力。大多數人隨著對社會的適應而逐漸喪失了它,但是有少數人似乎保持了這種以新鮮、純真、率直的眼光看待生活的方式,或者先是像大多數人那樣喪失了它,而後在生活中又失而復得。桑塔亞那(Santayana)把這稱作「第二次純真」,這是很恰當的說法。
我不得不斷定,我在更年長的研究對象那裡發現的自我實現的類型,在我們的社會中可能是不存在於年輕的、正在成長中的人身上的。

二、觀察結果

這樣,懷疑、猶豫、不確定,以及因此而產生的延遲作出決定的必要雖然對大多數人是個折磨,但對某些人卻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刺|激性挑戰,是生活中的一種高境界而不是低境界。
我越來越相信,對自身幸福的熟視無睹是人類罪惡、痛苦以及悲劇的最重要的非邪惡起因之一。我們輕視那些在我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我們往往用身邊的無價之寶去換取一文不值的東西,留下無盡的懊惱、悔恨和自暴自棄。不幸的是,妻子、丈夫、孩子、朋友在死後比生前更容易博得愛和讚賞。其他現象,如身體健康、政治自由、經濟富足等也是如此。它們的真正價值只有在喪失后才被認識到。
15.創造性
這裏的材料與其說是來自於對特殊的、分散的事實的一般性收集,不如說是來自於籠統或整體印象的緩慢的發展,就像我們熟悉朋友的過程以及相識人的過程。很難造成一種情境,以便在其中能向我的老年研究對象們提問,或者對他們進行測驗(儘管這對於年輕的研究對象可以做到)。與老年研究對象的聯繫是依靠運氣、以一般的交往形式進行的。而一旦有可能,也向他們的朋友以及親戚們進行調查。
4.以問題為中心
可以看到,這等於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我們已經描述過的觀點,即已經自我實現的人對現實看得更清楚:我們的研究對象看見的是人性的本來面目而不是他們希望中的人性。他們的眼睛並不為各種眼鏡所累,從而歪曲、改變或者粉飾所見事實的真相(Bergson,1944)。
6.自主性
這一超然獨處的特性可能也與其他某些品質有聯繫。首先,可以認為,我的研究對象比一般人更客觀(在這個詞的全部意義上)。我們已經看到,他們是更以問題為中心而不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甚至當問題涉及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願望、動機、希望或抱負時也是如此。結果是,他們有能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常人不易達到的程度。他們強烈的專心致志又帶來心不在焉這種副產品,這也就是輕視以及不在乎外在環境的能力。例如,他們具有熟睡的能力、不受干擾的食慾,在面對難題、焦慮、責任時,仍然能夠談笑風生。
(2)從青春期或狂熱的意義上說,這些人幾乎無一可稱為權威的反叛者。雖然他們不斷地因不公正而爆發出憤怒,但他們對於文化並不顯出主動的不耐煩或者不時出現的、長期不斷的不滿,他們並不急於改變它。我的一個研究對象年輕時是個狂熱的反叛者,他組織了一個工會,而當時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工作,現在他已厭惡而絕望地放棄了這一切。由於他變得習慣於(這個文化和時代中)社會變革的緩慢,他最終轉向了對青年的教育。其餘的人表現了某種對文化進步的冷靜、長期的關心。這在我看來意味著承認變革的緩慢以及這種變革的毋庸置疑的益處和必要性。他們的這種情況絕非缺乏鬥爭性。當急速的變革成為可能時,這些人可以立即表現出果斷和勇氣。雖然他們在一般意義上並不屬於激進派,但是我認為他們具有轉向激進派的很大可能。首先,他們是一群知識分子(別忘了是誰選擇了他們),其中大多數人已有了自己的使命,並且認為自己在為改良社會進行真正重要的工作。其次,他們是現實的,似乎不願去做巨大的、但無謂的犧牲。在真正鬥爭激烈的情況下,他們十有八九要放棄自己的工作而參加激烈的社會活動(例如,德國和法國的反納粹地下活動)。我覺得,他們反對的不是鬥爭而是無效的鬥爭。在討論中經常出現的另一點是關於享受生活、過得愉快的希望。這一點與全力以赴的狂熱的反抗幾乎是不相容的。而且,在他們看來,後者犧牲過大,為獲得預期的微小的成果而付出的犧牲太大。他們大多數人在青年時期都有鬥爭的經歷,都有急躁、熱情的插曲,現在大都懂得,對於急速變革持樂觀態度是沒有根據的。他們這些人作為一個整體致力於以一種能被認可的、冷靜的態度、愉快的日常努力從內部去改良文化,而不是排斥它、從外部去反對它、與之較量。
但願我沒有給人造成一種印象,即彷彿他們試圖掩蓋自己的真實面目。他們有時也出於對僵化刻板的慣例和對盲目短淺的習俗的惱怒而故意放任自己。例如,他們可能會試圖教訓一個人,或者試圖保護一個人的感情以及利益免受不公平的傷害。有時,他們可能會感到熱情高漲,而這些感情如此令人愉快甚至狂迷,以至於壓抑它們似乎就是褻瀆神明。據我觀察,在這些情況下,他們並不為自己所給予旁觀者的印象而感到焦慮、內疚或者羞愧。他們自己聲稱,他們之所以按慣例行事,只是因為這樣不會引起什麼大問題,或者只是因為其他方式會傷害人們,使人們感到難堪。
赫茲伯格(Herzberg)對工業中「保健」(hygiene)因素的研究(1966)、威爾遜(Wilson)對聖·尼奧茲「邊際」(margin)的觀察(1967,1969)、我對「低級牢騷、高級牢騷和超級牢騷」的研究(Maslow,1965b)都表明,如果我們能像自我實現者那樣對待身邊的幸事,如果我們能保持他們那種對好運氣的常新的感受和感激,我們的生活將得到極大的改進。
從對文化的認可和文化認同這個單純的意義上說,自我實現者都屬於適應不良。雖然他們在多種方面與文化和睦相處,但可以說他們全都在某種深刻的、意味深長的意義上抵制文化適應,並且在某種程度上內在地疏遠於他們沉浸於其中的文化。由於在關於文化與人格的文獻中極少談及抵制文化整合的問題,由於像里斯曼(Riesman)已明確指出的那樣,拯救殘留文化對於美國社會十分重要,這樣,甚至於我們並不充足的資料也顯得比較重要了。

一、研究

如果簡單地以開玩笑的數量為根據,我們的研究對象可以說不如普通人那樣幽默。在他們當中,富有思想性、哲理性的幽默比普通的雙關語、笑話、妙語、揶揄和開心的巧辯更為常見。前者所引起的往往是會心的微笑而不是捧腹大笑。它內在於當時的具體情境而不是強加于這個情境,它是自發的而不是事前策劃的,並且往往無法重複。由於一般人習慣於笑話故事和逗人發笑的材料,因此,他們也就很自然地認為我們的研究對象過於嚴肅莊重。
由於研究對象中有真實姓名無法公開的現實中的人,所以兩個迫切的要求,或者甚至於可說是普遍性的科學研究的要求,就變得不可能得到滿足了,即研究的可重複性與作為結論來源的資料的公開性。對公眾人士和歷史人物的研究、對可以公開的年輕人和兒童所做的補充研究,部分地克服了這些困難。研究對象可分成以下各類:
(3)與文化相分離的內在感受不一定是有意識的,但是幾乎出現在所有研究對象身上,尤其在討論作為整體的美國文化時,在同其他文化進行各種各樣的比較時更是如此。實際上,他們似乎經常疏遠它,彷彿他們不屬於這種文化。鍾愛和敵意、贊同和批評的不同比例的混合,表明了他們依靠自己的眼光從美國文化中選擇好的東西、拒斥壞的東西的情況。總之,他們對文化進行權衡、分析、辨別,然後做出自己的決定。這種態度的確與一般的消極順從於文化塑造大不相同,後者可在許多有關集權主義人格的研究中,在具有民族中心主義的研究對象身上發現。它也不同於對一個畢竟是相對來說較好的文化的完全排斥,較好是相對於實際存在的其他文化而言,而不是相對於幻想中的理想天國而言。我們的研究對象疏離於他人,喜歡獨處(前面對此已有描述),對熟悉的和習慣的事物的需要及偏愛不像一般人那樣強烈,這些情況或許都體現了他們獨立於文化的特點。
這當然不是理想的健康。顯然,我們不完美的社會一直把約束和限制強加于我們的研究對象。這些約束和限制,使他們不得不保留自己的一些秘密。他們越是保留自己的一些秘密,他們的自發性就越是減少,他們的某些潛能就越是不能實現。既然在我們的文化中(或許在任何文化中)只有很少人能夠達到健康,那麼這些達到健康的人就會具有他們自己獨特的孤獨感,從而較少自發性,較少潛能的實現。
12.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