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部分 人類科學的方法論 第十八章 心理學的整體論方法

第四部分 人類科學的方法論

第十八章 心理學的整體論方法

一定很明顯,當我們處理有機結構的資料時,我們面臨著一個不同的情況。的確,在機體的內部幾乎沒有封閉的系統。在機體內,每一件事都的確與另外的每一件事有著聯繫,即使有時只是以極其微妙、極其遙遠的方式發生聯繫,此外,已經證明,作為一個整體的機體同文化、其他人的近距離出現、特定的情境、自然和地理因素等發生關聯並從根本上相互依賴。到目前為止,我們至少可以說苛勒該做而沒有做的,是將他的概括局限於各種物理學格式塔和現象世界中的心理學格式塔,因為他的責難確實並不是特別地適用於機體內部。
要想準確地說出這種基礎資料究竟是什麼並不容易,但要說出它不是什麼,卻也不難。很多人試圖說它「只不過」是某物,但這些還原的嘗試卻總是歸於失敗。我們知道,基礎的心理學資料不是什麼肌肉痙攣、反射作用、基本感覺、神經細胞之類,甚至也不是能被觀察到的一點外部行為。它是一個大得多的整體單元。越來越多的心理學家認為,它至少是一個同適應性或應對性行為一樣大的整體單元。它必然要包括一個機體、一個情境、一個目標或目的。從前面關於非動機性反應和純粹表達的論述看來,即使這樣,也仍然顯得過於局限。
另外一個例子也許更為引人注日,因為這同一種行為在心理上可以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含義,這就是政治、經濟上的激進主義。如果只涉及它本身,也就是說只涉及行為,而使它分立出來,和上下文脫離,那麼在我們研究它和安全感的關係時,只會得到最為混亂的結果。一些激進分子極有安全感,另一些激進分子則極其缺乏安全感。然而,如果我們分析了這種激進主義的整個來龍去脈,我們就不難發現,一個人成為激進分子可能是因為他的生活不甚如意,他抱怨、失望、心灰意冷,他未曾得到他人所擁有的東西。對於這類人的詳細分析常常表明,一般來說,他們對自己的同類懷有很深的敵意,有時是有意識的,有時是無意識的。這樣形容這種人真是再貼切不過:他們往往將自己的困境領悟成一種世界性的危機。

三、人格症候群的特徵

4.心理意義
在他有關於物理學格式塔的論著中,苛勒(1961)反對過分地概括相互關聯性,甚至到了不能在極其概括化的一元論和徹底的原子論之間進行選擇的程度。相應地,他不僅強調一個格式塔內部的相互關聯性,而且還強調格式塔之間的相互分離這一事實。對他來說,他所研究的大部分格式塔都(相對來講)是封閉體系。他將自己的分析僅僅進行到在格式塔內部進行分析的程度,他不大討論各個格式塔之間的關係,不管是物理學格式塔還是心理學格式塔。
動力心理學的基本假設必然產生這樣的結論:能夠並且應該互相聯繫的行為不是作為行為本身的行為,而是行為的意義,例如,並不是謙虛行為,而是在它與機體的其他部分的關係中顯現出來的完整的謙虛這一品質。另外,必須認識到,甚至連原動力中的變數也未必沿著一條單一的連續統一體發生變化,而是可能在某一點突然劇變為完全不同的東西。在對愛的渴望所引起的後果中,可以發現這種現象的一個例子。如果我們將年幼的孩子排列成從被完全接受到被完全遺棄這樣一個系列,我們就會發覺,隨著我們逐漸走向系列的低端,孩子們就會越來越熱切地渴望愛,但當我們接近於系列的最低端時——從一出生就被完全拋棄的孩子——我們發現的不是對愛的巨大渴望,而是完全的冷漠,毫無得到愛的渴望。
然而還有另外一種類型的激進分子,他們同我們剛剛描述過的那種人一樣地投票,一樣地行動,一樣地講話,卻是一個非常不同的個體類型。對他來說,激進主義可以有一個完全不同甚至是相反的動機或含義。這些人無憂無慮,生活幸福,就其本身來說真是事事稱心如意,但他們卻出於一種對同類的深愛,而覺得非要改善不幸之輩的命運不可,非要向不義宣戰,即使不義並未直接涉及自己。這類人可以在許多方式中選擇任何一種來表達這種迫切的願望:可以通過私人慈善事業、宗教規勸、耐心的教導或激進的政治行動。他們的政治信仰通常不受收入波動、個人不幸之類因素的影響。
如果我們想用比較熟悉的因果詞彙來描述這一概念,我們就應該說甲與乙互為原因,互為結果。或者我們也可以說它們相互依賴或相互支持或是互補變數。
下面所引用的一段話證明了我們關於數學有靜止和原子論傾向的論點。據我所知,引文的含義主旨還沒有受到其他數學家的詰難。
艾倫費爾斯給出的一個有機精神現象的第一個標準就是,單獨施加給一些人的獨立刺|激(如一個樂曲中的單個音符)缺少了什麼,而這所缺少的東西是一個獲得了有機的總體刺|激(如整個樂曲)的人所能體驗到的。換言之,整體不同於部分相加的和。同樣,症候群也不同於其孤立的、被分解出來的部分相加之和。但還是有一個重要的區別。在我們的症候群定義中,如果它的部分不是被分解性地而是被整體性地理解,則可以在它的任何一個部分中觀察到作為整體特徵的主要品質(意義、風味或宗旨)。當然,這是一個理論性的陳述,可以預料,它會遇到操作上的困難。在大部分時間里,僅僅通過理解一個特殊行為所在的整體,我們應該就能夠發現這一特殊行為的風味或宗旨。然而,這一規律有足夠的例外能使我們相信,宗旨或風味不僅是整體所固有的,也是部分所固有的。例如,我們常常可以從一個特定的單個部分來推斷、演繹某個整體,比如,我們只需要聽一個人笑一次,便幾乎可以肯定他感到不安全,再如,我們僅僅從人們對服飾的選擇,就可以知道他們的自尊心的大體情況。當然也得承認,這樣一個從部分得來的判斷通常不如一個從整體得來的判斷更令人信服。
因果論的觀念是基於這樣的假設:即世界是原子論式的,其中的實體間即使有相互作用,它們也仍然彼此分立。但是人格卻並不能同它的各種表達、效果或作用於它的各種刺|激物(原因)分割開來,所以至少對心理學資料來說,它應該被另一概念所取代。這一概念——整體動力學——無法被簡單地陳述出來,因為它涉及對基本觀念的根本性改組,而必須被按部就班地詳加闡釋。
據我所知,現有的數學和邏輯並不適合於以符號的形式來表達和處理各種症候群資料。這樣一個符號體系絕不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知道,我們可以建立數學和邏輯學以適應自己的需要。然而就目前來講,各種可供利用的邏輯學和數學體系都是建於我們已批評過的一般原子論世界觀之上的,並且是這種世界觀的表現形式。我本人在這方面的努力也很不夠,所以無法在此陳述。
顯而易見,由於理論上的需要,整體理論必須從這樣一種陳述出發,而原子論的方法則必須從選擇出的孤立、遊離的行為出發,這種行為同機體的所有聯繫都被割斷——例如只是一種感覺或條件反射等。在這裏,只是一個「集中」的問題(從哪一部分是要被組織的整體這一角度來看)。對原子理論來說,最簡單的基礎資料是通過還原分析所獲得的一個行為片斷,即從它與機體其他部分的所有關係中被割離出來的行為。

六、人格症候群和行為

我們可以用實例來證明,這種理解的背景對於正確解釋某一具體行為是多麼有必要。一般說來,自尊心弱的人比自尊心強的人對宗教更虔誠,但顯而易見,另外也有很多別的因素來決定宗教虔誠的程度。為了弄清在某一特定個體身上,宗教感情是否意味著需要依賴其他的一些力量源泉,我們就必須了解這一個體所受的宗教熏陶,在個體身上起作用的各種親宗教和反宗教的外在強制性因素,他的宗教情感是膚淺還是深沉、是表面的還是真誠的。總之,我們必須了解宗教對於一個作為個體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因此,一個人雖然定期去教堂,但可能把他評價為比一個根本不去教堂的人還少虔誠之心,這也許是因為:(1)他去教堂是為了避免被社會所孤立,或(2)他去是為了討母親的歡心,或(3)宗教對他來說標誌的不是謙恭而是對他人的支配,或(4)這表明他是上層集團的一員,或(5)以至於如同克萊倫斯·德埃的父親所說「這有益於愚昧的芸芸眾生,所以我必須順應時代」。或其他諸如此類的原因。他從動力學的意義上來說也許毫無虔敬之心,但仍然表現得似乎是虔誠萬分。很明顯,我們必須首先了解宗教對作為一個個體的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然後才能驗定它在人格中的作用。純屬行為性的做禮拜在實際上可以意味著任何事情,因此對我們來說也就近乎于毫無意義。
在這一研究領域,我們至少可以提供一個經過細心研究的例證。它是一個範例還是一個特例,尚有待于進一步研究的確定。
在病人對心理治療的抵抗中也可以見到許多其他的例證。有時,經過一個階段的分析療法,可以發覺病人對自己某些信念的錯誤根據和有害後果有了驚人程度的洞察。但即使這樣,他也可能頑固不化地堅持自己的信念。
4.機體內相關聯的症候群
現在一定很明顯了,對於症候群資料來說,把任何部分的資料從整體中決然地切割出來,或任何單個數據與症候群其餘部分之間的這一類決然的區別,都是不可能存在的。當我們把A從整體上割離下來,A就不再是A,非A也就不再同過去一樣,把A和非A簡單地合在一起當然也並不會還原給我們開始時所有的整體。在一個症候群內部,症候群的每一個部分都同所有的其他部分相互交錯。將一個部分切割下來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們對這些交錯狀況毫不介意。而這種忽略是心理學家所擔當不起的。互相排斥對於處在孤立狀態的資料來說是可能的。但如果它們處在關聯之中,而在心理學中必定要有與外界的聯繫,這種兩分法就是極不可能的了。例如,甚至無法去想象我們能夠把自尊性的行為從所有其他行為上割離下來,因為道理極為簡單:實際上不存在僅僅是自尊而不是其他行為的行為。
確實,文化和人格之間的關係極為深刻、極為複雜,不可泛泛而論。更多的是為了完整的緣故而不是為了別的原因,我們必須指出:總的說來,達到主要生活目的的道路往往是由各種文化的性質所決定的。自尊得以表達以及獲得自尊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儘管不是完全地,是由文化來決定的。愛情關係也是如此。我們通過文化所允許的渠道來贏得別人的愛,來表達我們對他們的情感。在一個複雜的社會裡,身份地位也是部分地由文化來決定的,這一事實常常可以改變人格症候群的表現形式。例如,在我們的社會裡,具有高度自尊的男人可以比具有高度自尊的女人以更多、更公開的方式來表達這一症候群。同樣,兒童只能得到極少的直接表達自尊的機會。還應該指出,每一個症候群往往有一個文化所首肯的症候群水平(例如,安全感、自尊心、社交行為、活躍性等)。這一事實在跨文化的比較中,在歷史的比較中,可以看得最為清楚。例如,一般的多布(Dobu)居民不僅是,而且還被認為比一般的阿拉派什(Arapesh)居民更不友好。今天的普通女性被認為比一百年前的普通女性有更高的自尊心。
對這一現象的最好描述來自於精神病理學的研究,例如霍妮(Horney,1937)的惡性循環概念就是循環決定的一個特殊例子。霍妮的概念試圖描述症候群內部持續的動力性相互作用之流變,每一個部分總是在以某種方式影響著每一https://read.99csw.com個其他的部分,並反過來被所有其他的部分所影響著,整個行為就這樣不停地同時進行著。
專註于症候群的內部原動力時,很容易忘記所有的症候群都理所當然地是要對外部情況做出反應的。在此提出這一很明顯的事實只是為了完整起見,同時也是為了提醒大家,機體的人格症候群並非一個孤立的系統。
應該強調的是,這種整體性變化的趨勢,同我們所論及的所有其他趨勢一樣,只不過是一種趨勢,但不是一種必然。有一些病例,其中的個別刺|激物有特定的局部效應,但卻沒有可察覺到的普遍效應。然而,如果我們將明顯的表面化精神錯亂排除在外,這種病例是極為罕見的。
似乎甚至可以這樣說,在接受動力學、整體論方面,數學落在了現代實驗科學的後面。實驗科學理論的性質所發生的根本性變化,並不是由於改變數學的根本性質所造成的,而是由於擴展了它的應用範圍,由於同它耍了花招,由於盡量地使它根本上的靜止狀態不發生變化。只有進行各種各樣的「似乎」假設才能造成這些變化。在微積分學中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例子。微積分學聲稱是研究運動和變化的,但這種研究只是通過將變化轉變為一系列靜止狀態來得以實現的。一條曲線下的面積是通過將它分割成一系列的長方形來測量的。曲線本身則被當作「似乎」是有著極小邊的多邊形。微積分行之有效,是一件極為有用的工具。這一事實證明:它一直是一個正當的運算過程,對此我們不能提出根本性的疑問。但不正當的是忘記它之所以行之有效,是由於有一連串的假設——迴避或花招式的假設,不涉及現象世界的「似乎」假設。而心理學中的假設是涉及現象世界的。
顯然,傳統的數學和邏輯儘管有著無限的可能性,似乎在實際上只是為一種原子論、機械論世界觀服務的侍女。
我們可以引入「心理風味」這一概念,並以此為例子:一份菜由各種不同的成分所構成,但有它自己的特色(如一碗湯、一碟肉丁烤菜、一盤燉肉等)。在一盤燉肉中,我們用了許許多多原料,卻調製出了一種獨一無二的風味。它的風味瀰漫在燉肉的所有原料之中,可以說是同單獨的原料無關。或者,如果我們舉一個人的容貌為例,我們能輕易地發覺,一個人可以有一個奇形怪狀的鼻子、一雙小眼睛、一對大耳朵,但仍然十分英俊(說一句時髦的俏皮話,就是「他生就一張醜臉,不過醜臉在他脖子上顯得英俊。」)。在這裏,我們同樣既可以考慮逐個加起的獨立部分,也可以考慮雖由部分構成,但有一種「風味」的整體,這種風味不同於由單個部分所帶給整體的任何東西。我們在這裏可以得出的症候群定義是,它由具有一種共同的心理風味的多種多樣的因素所構成。
由於我們在實際上看不到飛矢穿越它在飛行中的每一個點,於是就本能地相信一個運動物體的行為具有連續性,這樣就有一種壓倒性的本能,想把運動這一觀念抽象為某種在本質上不同於靜態的事物。但這種抽象是由於各種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局限所造成的,邏輯分析絕不會證明它的正當性。運動是一種位置和時間的相互關聯。變化只不過是函數的別稱,是那同一種相互關聯的另一個方面。
人格症候群有時在外界發生最驚人的變化時,也會保持相對的穩定。在流亡者中,有許多經歷了最痛苦的折磨但仍然保持著安全感的例證。對被轟炸地區士氣的調查也向我們證明,大多數健康人對外界的恐怖具有驚人的抵抗力。統計數字表明,經濟蕭條和戰爭並沒有造成精神變態病例的大量增加。安全感症候群方面的變化通常同環境中的變化極不成比例,有時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人格上的變化。
7.置換部分
下面,我們用症候群研究的術語來解說這些例子。我們可以取安全感症候群,將它作為一個整體,即在1號放大倍率上進行檢驗。說得具體一點,這意味著將整個症候群的心理風味或意義或宗旨作為一個統一體來研究。然後,我們就可以從安全感症候群的14個亞症候群中提取一個,在按我們的說法是在2號放大倍率上進行研究。這樣,這一亞症候群就會被當做一個個別的整體,在它同其他13個亞症候群的相互依賴關係中進行研究,但也一直是被理解為整個安全感症候群的一個整體性部分。我們可以舉一個例子,即屈服於權力這一亞症候群在缺乏安全感者身上的表現。一般性地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權力,但這一需要卻有許多種表現方式和許多種表現形式,例如過分的野心、過強的攻擊性、佔有慾、對金錢的貪婪、過強的競爭性、易於產生偏見和仇恨等,也可以表現得相反,例如奉承、拍馬屁、性受虐狂傾向等。但這些特徵本身也同樣明顯地過於籠統,可以被進一步分析和分類。對於其中任何一個的研究都將會在3號放大倍率上進行。例如,我們可以選擇歧視性的需要或傾向,其中種族歧視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如果我們以正確的方法研究它,就不能針對其本身,對其孤立地研究。如果我們說研究的是歧視的傾向,即需要權力的亞症候群,而需要權力又是總的缺乏安全感症候群的亞症候群,這樣就全面多了。我無須指出,越來越細緻的分析會把我們帶到第4級、第5級等。我們可以研究這一特定複合體的一個方面,例如利用某些特別之處,包括膚色、鼻子的形狀、言談等,來作為滿足自己對安全感需要的手段。這種利用獨特之處的趨勢被組織成為一個症候群,可以作為一個症候群來研究。講得更具體一點,在這種情況下,它可以被劃到一個亞一亞一亞一亞症候群類下。它是一套盒子中的第5層。
9.症候群的變數:水平和特點
5.對一個困難的反應
對這些資料的臨床驗證還表明,有一種各個部分自然地聚集起來、成為似乎有內在密切聯繫的群體的趨勢。例如,因襲舊俗、道德感、拘謹、尊重規則等似乎可以很自然地劃歸或屬於一類,與另外一組聚集在一起的各種品質,如自信、沉著、無窘迫感、不膽怯和羞怯等,恰成對照。
在試圖描述人格的各種相互關聯的性質時,我們借用了症候群這一醫學術語。在本領域中,它被用來指代一種多種癥狀的複合體,這些癥狀通常同時發生,因此被予以統一的命名。由於這一意義,這一術語既有長處也有短處。首先,它通常帶有疾病和反常、而不是健康與正常的含義。我們將不在任何這類的特殊意義上使用它,而只是把它當做一個一般的概念,這一概念僅僅與某種組織有關,而並不涉及這一組織的「價值」。
其次,在醫學上,它常被在一種單純相加的意義上得到使用,作為一連串的癥狀,而不是有組織、有結構、相互依存的一組癥狀。我們當然要在後一種意義上使用它。最後,在醫學上,它是被使用在因果關係之中的。任何一種多種癥狀的症候群都被設想為有一個假定的、單一的原因。一旦發現了肺結核中的微生物之類的東西,研究者們便會心滿意足,認為他們的工作已經大功告成。這樣一來,他們忽略了許多我們認為至關重要的問題。可以舉幾個這類問題的例子:(1)結核桿菌無所不在,但肺結核卻並未因此而更為常見;(2)症候群中的許多癥狀常常並不出現;(3)這些癥狀的交替出現;(4)在個別人身上這種疾病無法解釋、不可預測的輕微或嚴重程度,等等。總之,我們所應要求的是探討生成肺結核的所有因素,而不僅僅是最富戲劇性、最為重要的某一個別因素。
這一說法是一個物理學類比,來自於顯微鏡的工作方式。在研究顯微鏡載片上的組織樣本時,我們先把載片對著光線,直接用肉眼觀察樣本的整體情況。這樣,我們得知樣本的整體特徵、總體結構、構成、整體中的內在聯繫。有了對這種整體圖景的清晰印象,我們接下來對其中的一部分進行低倍率放大觀察,例如10倍。現在,我們是在研究一個細節,但不是僅孤立地研究細節本身,而是還考慮到它與整體的關係。隨後,我們可以對整體中的這個視野範圍進行更詳細的研究,使用更高倍率的物鏡,例如50倍。再增大放大率,可以對整體中的細節做進一步更加詳細的研究,直到顯微鏡的放大極限。
8.源於外在壓力的變化
最明顯的例子是妒忌行為。它起源於不安全感並實際上總是帶來進一步的排斥和更深的不安全感。一個男人是這樣解釋他的妒忌的:「我非常愛我的妻子,我擔心如果她離開我或不再愛我,我就會垮掉。很自然,她同我兄弟的友誼使我心神不寧。」於是,他就採取了許多措施來阻撓這一友誼(全都是愚蠢的措施),結果逐漸失去了妻子和兄弟兩人的愛。這自然又使他更加衝動和猜疑。這一惡性循環在一位心理學家的幫助下被打破了。這位心理學家首先告誡他,即使感到妒忌,也不要有妒忌的行為,然後才開始以各種方式來消除總的不安全感這一更為重要的工作。
從功能心理學的觀點來看,統一的機體總是面臨著某種難題,總是試圖以被機體的天性、文化和外界現實所允許的各種方式來解決這些難題。這樣,功能心理學家們是從機體在一個充滿難題的世界中進行解答的角度來看待所有人格組織的主要原則和中心所在的。換一種說法就是:必須從它所面臨的難題以及它為了解決這一難題而正在做出什麼努力這一角度來理解人格組織。這樣,大部分有機的行為肯定是在就某些事情而做某些事情。在討論人格症候群時,如果兩個特殊的行為對某一個難題有著同樣的應答宗旨,也就是說,他們正在圍繞著同一件事情做著同樣的某些事,我們就應該將它們說成是同屬於一個症候群。這樣,我們就可以將自尊症候群說成是機體對於獲得、喪失、保持、捍衛自尊的問題所作的有條理的解答,同樣,也可以將安全感症候群說成是機體對爭取、喪失、保持他人的愛的問題所作的解答。
從數量上講,也就是說從簡單的線性相關上講,在安全感的水平和自尊心的水平之間有一種明確但細微的關係,r≈0.2或0.3。在對正常人進行個別診斷的範圍里,這兩種症候群實際上是兩種相互獨立的變數。在某些群體中,兩種症候群可以有特徵性的聯繫:例如,在猶太人身上(在20世紀40年代),有一種高自尊心和低安全感並存的趨勢,而在天主教女信徒身上,我們常常可以發現低自尊心同高安全感結合在一起。在心理病患者身上,兩者的水平都一直趨於偏低。

七、症候群資料的邏輯和數學表達

1935年進行了一次結果沒有公開的試驗,內容是利用外部手段來增強自尊心。一位女性得到指示她要在大約二十個特定的、相當普通的情境中以一種挑釁的方式行事(例如,她應當堅持要某一牌子的商品,而以前總是雜貨店的老闆替她拿主意)。她遵循了這些指示。三個月之後,對她進行了一次更廣泛的人格變化調查。毫無疑問,她的自尊發生了普遍性的變化。例如,她的夢的特徵發生了變化。她第一次購買了能襯托出體形、顯露出身體線條的衣服。她的性行為變得更有主動性,連她的丈夫也注意到了這一變化。她第一次同別人一起去游泳,而從前她卻不好意思穿著游泳衣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中。在其他許多情況下,她也覺得非常自信。這些變化並不是由暗示所引起的,而是自發的變化,其重要性她自己根本就沒有覺察到。行為的變化可以導致人格的變化。
在一個症候群中,我們會遇到一組在行為上並不相同,或者至少具有不同名稱的情感或行為,但這些感情或行為卻互相交https://read.99csw.com錯、糾纏、依賴,可以被稱為動力學意義上的同義詞。這樣,我們既可以把它們作為部分或特徵來研究它們的多樣化,也可以把它們作為整體或統一體來研究。在這裏,語言是一個很棘手的難題。我們應該如何標識這一寓於多樣性之中的統一體呢?有各種不同的可能性。
1.互換性
這一結論揭示了整個還原性的努力在根本上所具有的理論性實質。但必須明白,還原性的努力與一般科學的根本性實質無關。它只不過是一種原子論、機械論的世界觀在科學上的反映或牽涉,而對於這種世界觀,現在我們是很有理由加以懷疑的。那麼,非難這種還原性努力並不就是非難一般科學,而只不過是在非難對科學所可能採取的一種態度。然而,我們仍然面臨著在開始時所提出的難題。現在,讓我們重新表達一下,不是問「什麼是心理學的(不可再分的)基礎資料?」而是問「心理學研究的主題內容是什麼?」、「心理學資料的實質是什麼?」和「應該如何研究這些資料?」
也許更為中肯的是這樣一種論點,即第一種症候群一行為關係更為重要。孤立的行為往往都處於人生最關切問題的邊緣。它們之所以孤立,僅僅是因為它們並不重要,也就是說,同機體的主要問題、主要解決辦法或是主要目標毫無關係。的確,我的膝腱受擊時小腿就會踢出去,或者我用手指抓橄欖吃,或者我不能吃煮洋蔥因為我習慣上對它厭惡。而下述事實當然不能說是比上面的更為真切:即我有某一種生活哲學,我愛我的家人,或者我喜歡做某種實驗——但後面的事實卻遠遠重要得多。
6.內部的一致性 即使一個人在大部分情況下缺乏安全感,他也可以由於各種原因而一直保持著一些具有安全感特徵的特殊行為、信念和感受。這樣,儘管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人往往會做噩夢、做焦慮不安的夢以及其他不愉快的夢,這種人中的一大部分卻通常並沒有不太愉快的夢生活。不過,相對說來輕微的環境變化,也會使這類人做此類不愉快的夢。在這些不一致的成分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壓力在不斷作用著,以迫使它們與症候群的其他部分趨於一致。
2.放大倍數
3.根據意義集結
一位德國流亡者,曾經極為富有,被剝奪得一無所有後來到了美國。然而,他卻被診斷為一個具有安全感人格的人。仔細的詢問表明,他對人的本性的根本性看法並未改變。他仍然覺得,如果能給它一個機會,那麼人的本性從根本上講畢竟是健康和善良的,他所經歷的不快可以被各種方式解釋為一個由外部原因引起的現象。在德國時就熟悉他的人則證明,他在失去自己的財富之前差不多也是這樣的人。
我們在這裏並沒有簡單的最終答案,這一點已被下述事實證明:如果用動力學的方法來分析一個單獨行為,通常會發現它不只有一個,而是有幾個應對目標。其次,對於一個重要的生活難題,機體一般都有一個以上的解答。
8.關注人類機體
1.心理學的基礎資料
作為更具體分析的前奏泛泛而論,我們可以說症候群與公開行為的關係大致如下:每一個行為都趨於成為整體人格的一種表現形式。說得更具體一點,這意味著每一個行為都趨於受每一個症候群的決定(在下文還要談及的其他決定因素之外)。隨著張三哈哈一笑對一個笑話做出反應,從理論上講我們就可以從這單一行為的各種決定因素中「逗弄出」他的安全感水平、他的自尊、他的精力、他的智力等各種情況。這樣一種觀點同早已過時的特質理論恰成對照,在那種理論中,典型的例證是一個單獨的行為動作被一個單獨的特徵所完全決定。我們的理論性敘述可以在某些活動,如藝術創作中找到最好的例證。在創作一幅油畫或一支協奏曲的過程中,藝術家明顯地將自己的身心完全投入到這項活動中,並且相應地,它便成為他整體人格的表現。但這樣一個例子,或者可以說,對一個無結構情境的任何創造性反應一——就像在羅夏測驗中——都是位於連續統一體的極端。在另一端則是與性格結構只有很少的關係或者根本沒有關係的孤立的、具體的動作。這種動作的例子有:對一個短暫情境的要求所做出的直接反應(躲避一輛卡車),對大多數人來說,早已喪失了心理含義的純屬習慣的和文化的反應(男人在女士進來時的起立習俗),或者最後,條件反射行為。此類行為幾乎根本沒有向我們提供有關性格的情況,因為在上述情況下,它作為一個決定因素是可以被忽略的。在這兩極之間,還有各種層次。例如,有趨於幾乎是被僅僅一個或兩個症候群所完全決定的行為。一個特別的善意行為更密切地與安全感症候群而不是其他症候群相關聯。謙虛的感受主要是由自尊所決定的,諸如此類。
這還不止是我們必須涉及的因果論術語的唯一缺點。描述一個完整的症候群與所有從「外界」影響著它的力量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相互聯繫,同樣也是一個難題。例如,自尊症候群已被證明是作為一個整體發生變化的。如果我們想要糾正張三的口吃,並專門致力於僅此一件事,十有八九我們會發現:(1)什麼都沒有得到糾正,或者(2)不光改變了張三的口吃現象,還改變了他的整個自尊心,甚至他的全部個性。外部影響通常趨於改變整個人,而不只是他的一小塊或一小部分。在這種情況下,還有無法用普通因果論術語來描述的其他特徵。特別是有一個現象十分難於描述。最接近於將它表達出來的說法是:好像一個機體(或任何其他症候群)「將原因吞下、消化,然後排出了後果」。當一個有效的刺|激物,比如說一種創傷性的經歷,作用於人格,這種經歷便會產生某種後果。但這些後果幾乎從來也不會同最初作為原因的那種經歷構成一對一或直線的關係。所發生的事情是:那種經歷一旦產生效果,便會改變整個人格。這一人格既然已經不同於過去,便要以不同於以往的方式來行動和表現自己。我們暫且假設這一後果是使他的面部痙攣有一點惡化。這種痙攣的10%的惡化是由受創傷的情況造成的嗎?如果我們說確實如此,那很明顯,我們要想自圓其說就得這樣說:作用於機體的每一個有效的獨立刺|激物同時導致這一面部痙攣惡化了10%。因為每一個經歷都被攝入了機體,就如同食物被消化並通過營養的攝取過程而變成機體本身一樣。我之所以寫下現在這些字,是由於我一小時之前吃的那個三明治呢,還是由於我喝下的咖啡,或是由於我昨天吃的東西,或是我多年前聽的寫作課,或是我一周前讀的那本書?
最後,我們當然必須運用整體論的資料,而不是原子論的資料,就是說,要運用整體分析的產物,而不是運用還原性分析的產物。這樣,單個的變數或部分就可以被互相聯繫起來,但不會造成對機體統一性的破壞。如果我們對要聯繫起來的各種資料適當地謹慎從事,如果使所有的統計資料都得到臨床和實驗知識的檢驗,那麼關聯技術就沒有理由不成為整體方法論中極為有用的方法。

一、整體動力學方法

總之,激進主義這一表現形式,可以來源於完全不同的潛在動機,可以來源於相反的性格結構類型。在一個人身上,它可以主要地是來源於對同類的恨,在另一個人身上,則可以是來源於對同類的愛。如果對激進主義的研究僅囿於其本身,就不大可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這種聚集的趨勢使我們從一開始就有可能在症候群內部進行分類,但當我們實際開始著手于這項工作時,卻會遇到各種困難。首先,我們遇到了所有分類都面臨著的共同難題,即分類應是基於什麼原則之上的問題。當然,如果我們已經知道全部資料和它們之間的相互關係,事情就會很簡單。然而,如果像我們這樣,是在部分的無知當中向前摸索,我們就會發現,無論我們想對材料的內在本質有多麼敏感,有時也不得不武斷。這種內在的聚集狀態使我們有了一條可以人手的線索,給我們指明了大體的方向。但我們只能依靠這種自發的聚集,一旦我們最終再也感知不到它們,我們就不得不依靠我們自己的推測而摸索前進。另外一個明顯的困難是,在分析症候群的材料時,我們很快就會發覺,可以將任何一個人格症候群隨心所欲地分為十幾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主要的群體,一切都取決於我們想要多高的概括程度。我們懷疑,通常的分類嘗試只不過是原子論、連續論(connectionistic)觀點的另一種表現。自然,運用原子論的工具來處理相互依賴的資料並不能對我們有多大幫助。通常的分類如果不是各個部分、獨立項目的分離,那又是什麼呢?如果我們的資料之間沒有本質上的不同和分離,我們又該怎樣分類呢?也許我們應該拋棄原子論的分類,轉而去尋找某種整體論的分類原則,正如我們發現必須拋棄還原性分析、接受整體分析一樣。我們提供下面的類比,以便指明一個方向,我們很可能必須沿著這一方向來尋找這樣的整體分類方法。
如果我們要尋找一個試驗性的標準來區分症候群和亞症候群,從理論上講,我們可以在密集度概念中找到這一標準。自尊症候群中的各個自然群體之間的區別是什麼呢?可以看到,因循守舊、道德感、拘謹和尊重規則等聚集成為一個群體,而這一群體可以同另一個由自信、冷靜、泰然自若、大胆等特徵所構成的群體區別開來。這些群體或亞症候群當然是相互之間以及和自尊這一整體之間都有關聯。而且在每一個群體中,各種成分也相互關聯。也許我們對於聚集的理解,對各種成分自然而然地聚集起來的主觀感覺,將被反映在各種相互關係之中,而我們一旦測量這些成分就會看到這種相互關係。也許自信與鎮靜比鎮靜與不落俗套更為密切地相互關聯。也許一個聚集的群體從統計學角度來看,意味著群體內各個成員之間關係的高平均值。可以假定,這個平均的關聯高於兩個不同群體內部成員之間的關聯平均值。如果假設群體內部的相互關係平均值r=0.7,不同群體成員之間的相互關係平均值r=0.5,那麼,通過混合各種群體或亞症候群所構成的新症候群,則會有一個高於r=0.5但低於r=0.7,也許接近於r=0.6的相互關係平均值。隨著我們從亞一亞症候群推進到亞症候群再推進到症候群,可以預料,相互之間關係的平均值將下降。這一變化我們可以稱之為症候群密集度的變化,而且即使僅僅是因為它向我們提供了一個有效的工具來檢驗臨床觀察的結果,我們也頗有理由強調這一概念。
解決定義問題的第二種方法是從心理意義著手,這是一個在目前的動力精神病理學中極受重視的概念。如果說疾病的不同癥狀具有同一意義(夜間出汗、體重減輕、呼吸帶雜音等都意味著肺結核),那麼其含義便是:它們都是上述統一的假定原因的不同表現形式。或者,在心理學討論中,孤立感或不受歡迎感的各種癥狀都意味著不安全感,因為它們都被看做是被包含在這一更大、範圍更廣的概念之內。那就是說,如果兩個癥狀都是同一整體的部分,它們就意味著同一件事情。這樣,一個症候群就會以一種有點循環的方式被界定為多種多樣因素的有機組合體,其中的所有因素都具有同樣一種心理意義。互換、風味、意義這些概念儘管有用(例如用於描述一種文化模式),卻有某些理論上和實際上的具體困難,這迫使我們繼續探尋一個令人滿意的術語。如果在我們的探討中採用動機、目標、目的或應對目標(coping aims)等的功能性概念,九-九-藏-書其中的一些困難就可以得到解決(但仍有一些難題需要用表達或無動機等概念來解決)。
同我們已經描述過的保存性趨勢相併行的,至少還有一個來自症候群內部原動力的對立力量,這一力量有助於變化而無助於持久不變。這是這樣一種趨勢:一個相當缺乏安全感的人發展到極端缺乏安全感,一個有相當安全感的人發展到極富安全感。
特別是,一旦涉及人格資料,因果理論便會徹底破產。很容易證明,在任何一種人格症候群中,都有因果關係之外的關係。那就是說,如果我們不得不用因果律的詞彙,我們就應該這樣說:綜合症的每一部分都是所有其他部分以及這些其他部分的所有組合體的因和果,此外,我們還應該說,每一個部分都是這個部分所屬的整體的因和果。如果我們只使用因果律的概念,便只有可能得出這樣一個荒謬的結論。即使我們試圖採用循環因果和可逆因果這種比較新的概念來應付這種情況,我們仍然無法完整地描述症候群內部的各種關係以及部分同整體的種種關係。
同這一種闡釋相對立的是一種條理化、一元論的觀點,這種觀點集原子論、分類說、靜態論、因果論和簡單機械論於一身。原子論思想家們發覺,靜態的思維而不是動力的思維、機械的思維而不是有目的的思維要自然得多。對於這類一般性的觀點,我將其稱為武斷的一般原子論觀點。我毫不懷疑,不但可以證明這些片面的觀點趨於一致,而且可以證明它們在邏輯上必然走向一致。
假設能有一種更為行之有效的分析方法,我們又怎樣才能使這種對整個機體的研究更進一步呢?很清楚,這一問題的解決必須取決於被分析資料的結構性質,而我們要問的是:人格是如何被組織起來的?作為完整地回答這一問題的第一步,必須先分析一下症候群(synorome)這一概念。
比兩種症候群的水平之間的這種聯繫(或缺乏聯繫)更為令人吃驚的,是安全感(或自尊心)水平同自尊心(或安全感)性質之間的密切聯繫。通過比較兩個都有很高的自尊心但在安全感方面卻處於系列兩極的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證明這一聯繫。某甲(高自尊心,高安全感)和某乙(高自尊心,低安全感)有以極為不同的方式來表現自尊心的傾向。某甲既有人格的力量又有對人類的愛,將會很自然地以一種關懷、友善或保護的態度來運用自己的力量。某乙儘管有著同樣的力量,但對人類懷有仇恨、輕蔑、恐懼,他將更有可能把自己的力量用於傷害、支配或是減輕自己的不安全感。他的力量肯定是對同伴的一種威脅。這樣我們就可以說有一種高度自尊心的缺乏安全感特質,並可以將它同高度自尊心的安全感特質進行對比。類似地,我們也可以區分出低自尊心的缺乏安全感特質和安全感特質,即前者是性受虐狂和拍馬屁者,後者是安穩、可愛、樂於助人、有依賴性的人。安全感特質的類似不同和自尊心水平的不同有著聯繫。例如,缺乏安全感的人,依照他們自尊心水平的高低,不是離群索居、不願拋頭露面,就是公開尋釁、敵視一切。有安全感的人,由於自尊心水平有從低到高的不同,可以謙卑或傲慢,可以是追隨者或是領導者。
再如,一個人可以採取一種傲慢專橫、高人一等的態度以保持自己的安全感。他如果不是感到被排斥、被嫌棄(不安全),便不會採取這種態度。然而,這種態度卻恰恰使人們更加厭惡他,但這又反過來增強了他對專橫傲慢態度的需要。
3.對變化的抗拒

四、研究人格症候群1.標準的關聯方式

7.走向極端的趨勢
在種族歧視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這類的循環決定。懷有種族仇恨者會指出某些讓他們討厭的性格以開脫自己的仇恨,但被厭惡人群的這些性格卻幾乎都部分地是這種仇恨和遺棄的產物。
在作為本章基礎的那兩組研究(對自尊症候群和安全感症候群的研究)中,這種整體一分析法得到了運用。實際上,這些結果與其說是對自尊心或安全感本身的研究,還不如說是對自尊心或安全感在整體人格中的作用的研究。用方法論的術語來說,這就意味著,作者發現,必須首先把每一個研究對象理解為是具有整體性、功能性、適應性的個體,然後才可以試圖去具體了解作為被研究對象的自尊心的情況。於是,在具體涉及有關自尊心的問題之前,就已經對研究對象同他的家庭、他所生活在其中的亞文化群的關係,他應付主要生活難題的一般方式,他對於前途的希望,他的理想、挫折、矛盾衝突等進行了探索。這一過程就這樣一直進行下去,直到作者覺得在使用簡單技術手段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了解了研究對象。只是在那時,他才覺得自己可以理解自尊在各種具體行為片斷中的實際心理含義。
可以將這些談論擴展到英語語言本身。這也勢必反映出我們文化的原子論世界觀。不足為怪,在描述症候群資料和症候群規律時,我們不得不求助於最稀奇古怪的類比、比喻和各種其他的歪曲和拐彎抹角的說法。我們用「與」(and)這個連詞來表達對兩個分立實體的連接,但我們卻沒有一個連詞來表達對兩個並不分立、一旦連接起來就組成了一個單位而不是一種二元性的實體的連接。對於這個基本的連接詞,我能想出來的唯一替代物就是一個笨手笨腳的「有結構的與」(structured with)。有的語言同一種整體動力世界觀更為和諧。在我看來,膠合語言比英語更適於反映一個整體的世界。另一點是,我們的語言同大多數邏輯學家和數學家一樣,把世界組織成各種成分和關係,以及物質和對物質發生的事情。對待名詞就彷彿它們是物質一樣,對待動詞就彷彿它們是物質對物質採取的行動一樣。形容詞更準確地描述物質的類別,副詞更準確地描述行動的類別。整體動力觀點不會如此鮮明地一分為二。無論如何,單詞即使在試圖描述症候群資料時,也要被直線性地串起來(Lee,1961)。
如果仔細思考這一矛盾,我們很快就會明白,這種對基礎資料的尋求本身所反映的正是一整套世界觀,即一種將世界基於原子論假說之上的科學哲學——在這個世界里,複雜的事物都是由簡單的元素所構成的。那麼,持這種世界觀的科學家的首要任務就是將所謂的複雜簡化為所謂的簡單。這要靠分析來完成,依賴於進行越來越細微的分解,直至無以再分。這一任務在科學的其他領域完成得不錯,至少在一段時期內是這樣,但在心理學領域卻並非如此。
如果舉例說明,如臉紅、顫抖、口吃等,我們就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能用兩種不同的方式來研究這些行為。一方面,我們可以把它當成一個孤立、分立的現象來研究,其本身獨立自在並可被獨立地理解。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將它作為整個機體的一種表達形式來研究,試圖從它與機體整體以及與機體其他的表達形式之間豐富的相互關係上來進行理解。我們可以用一個類比來進一步說明這一區別,即可以用兩種方式來研究像胃這樣的一個器官:(1)可以把它從人體內取出,放在解剖台上進行研究;(2)可以讓它處於自然狀態,即在有生命、有功能的機體內部對它進行研究。這兩種不同的方法所取得的結果在很多方面截然不同,這一點解剖學家已經認識到了。通過第二種途徑所得到的認識比用試管方法所獲得的結果要有效和有用得多。當然,現代解剖學並沒有把對胃的解剖和孤立研究貶得一無是處,這些技術手段仍在使用,但只能在一個廣闊的知識背景中來使用,包括關於人體並不是單個器官的組合的認識,關於可供解剖的屍體組織同活生生的人體組織並不是一樣的認識等。總之,解剖學家現在正在做的事過去都已做過,但是(1)他們做時的態度有所不同;(2)他們現在做的比過去要多——他們使用了以往所不曾用過的技術手段。
雖然機體的內在本質的確是行為的一個決定因素,但它卻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機體在其中行動並輔助確定了機體的內在本質的文化背景也是行為的一種決定因素。最後,另外一組行為的決定因素可以被統統劃到「直接情境」的名下。行為的目標和宗旨是由機體的性質來決定的,通向目標的途徑是由文化來決定的,而直接情境卻決定著現實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哪一種行為是明智的,哪一種不明智,哪一個局部的目標可以達到,哪一個無法達到,什麼提供的是威脅,什麼提供的是有可能被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
難道我們過去沒有狂熱地宜稱我們生活在一個靜止的世界中?難道我們沒有求助於芝諾(Zeno)悖論,來詳盡地論證運動是不可能的,飛矢實際上是靜止的?對這種態度的明顯轉變,我們又該歸結到何處呢?
在加、減、乘、除的基本算術運算中,可以找到另外一個例子。這些運算明顯地採用了原子論數據。將一個蘋果同另一個蘋果相加是可能的,因為蘋果的性質允許這樣相加。人格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如果我們有兩個人,他們都有高自尊心但缺乏安全感,我們使其中的一位增強了安全感(「加」安全感),那麼,我們就有了一位傾向於樂於同人合作的人和另外一位傾向於暴虐的人。一個人格中的高自尊和另一個人格中的高自尊並不是有同樣的性質。在那個被增加了安全感的人身上,發生了兩個變化,而不僅僅是一個。他不僅是獲得了安全感,自尊心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一僅僅是因為同高安全感結合起來。這是一個牽強附會的例子,然而也是能設想得出的最接近於人格相加運算的例子。
1.醫學用法
我們也可以把材料當成是已被分類的,但分類的方式,不是一種可以被隨意安排、分離和獨立部分間的直線系列性分類,而是「被包含在內」意義上的分類,就像是套在一起的一些盒子。如果我們把整個安全感症候群看作一個盒子,那麼14個亞症候群就是容於它其中的14個小盒子(Maslow,1952)。在這14個小盒子的每一個之中,還藏有其他更小的盒子——或許一個裡面有4個,另一個裡面有10個,再一個裡面有6個,等等。
這裏所要闡述的一般性觀點是整體論的而不是原子論的,是功能性的而不是分類性的,是能動的而不是靜態的,是動力學的而不是因果式的,是目的論的而不是簡單機械論的。我發現,以動力學的方式思維著的人們發覺,整體地而不是原子論式地、有目的地而不是機械地思維要便利和自然得多。這種觀點我們稱之為整體動力學的觀點。它也可以被稱作戈爾茨坦意義上的有機論觀點(1939,1940)。
還有另外一種方法可以證明傳統的因果觀點不能適應心理學的需要,那種方法就是,去證明機體並不是一個原因和刺|激物對其產生某種影響的被動的活動者,而是積極主動的活動者,能同原因建立起複雜的雙邊關係,並對原因產生某種影響。對讀過心理分析學論著的人來說這隻不過是老生常談,所以僅有必要提醒讀者一下這樣一個事實:我們有可能對刺|激物視而不見,我們可能曲解刺|激物,而它們一旦被曲解,則又有可能被我們所重新構造和定型。我們既可以找出它們,又可以迴避它們。我們可以將它們篩選出來並從中進行選擇。或者最後,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創造刺|激物。
如果我們拒絕接受這種互相排斥的概念,我們所懷疑的就不僅僅是部分地基於這一概念之上的整個邏輯,而且還有我們所熟悉的大部分數學體系。現有的大部分數學和邏輯所涉及的世界,是由相互排斥的各種實體聚攏而成的,就像是一堆蘋果。將一個蘋果同蘋果堆中的其他蘋果分開既不會改變這個蘋果的特徵,也不會改變蘋果堆的本質特徵。但對機體來說,就大不相同了。割下一個器官改變了整個機體,也改變了被割下的那一部分。
換言之,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趨於發展成一個完完全全、始終如一地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個自尊心強的人趨於發展成一個自尊心始終強的人。
以如此複雜的方式來設想一下,就很容易理解,行為為什麼並不總是性格結構的有效指標。因為行為如果受外部情況和文化決定的成分同受性格決定的成分同樣大,如果它只是三組力量之間的一個妥協構造,它就不大可能是它們心中任何一個的完美的指標物。這同樣也是一種理論性的陳述。實際上,通過某些技術手段,我們可以「抑制掉」或消除掉文化和情境的影響,從而在實際運用中,行為有時可以是性格的有效指標。https://read.99csw.com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帶著兩種不同的態度回到對人格的研究上來。我們既可以設想所研究的是一個分立的實體,也可以設想所研究的是某個整體的一部分。前一種方法可被稱為還原一分析(reductive-analytic)法;后一種則被稱為整體一分析(holistic-analytic)法。在實際運用中,對人格的整體分析有一個基本特徵,即必須對整個機體進行初步研究或了解,然後才能進而研究整體的那個部分在整個機體的組織和動力學中所起的作用。
格式塔心理學家研究的主要是現象世界的結構組織,主要是在機體之外的「材料」(material)的「場」(field)。然而,有最高的組織形式、內部相互依賴性最強的卻正是人類機體本身——這一點已被戈爾茨坦很充分地證明。機體看來是證明組織和結構規律的最好場所。對資料的這種選擇還有另一個好處,即這使動機、目的、宗旨、表達、方向等基本現象在機體內清楚地顯示出來。從應對目標的角度來界定症候群立刻就創造了這樣一種可能性,即可以把功能主義、格式塔心理學、意圖論(purposivism)(並非目的論)、心理分析學家和阿德勒派心理分析學家等所倡導的那種偽動力學,以及戈爾茨坦的有機整體論等本來是各自孤立的理論統一起來。這就是說,得到正確的界定的症候群概念可以作為一種統一世界觀的理論基礎,我們稱這種世界觀為整體動力學觀點並用這種世界觀同一般原子論觀點相對照。
最重要和最明顯的是症候群層次這一變數。一個人的安全感或高或低,自尊心或強或弱,我們不一定是說這一變化是一個單一的連續統一體。我們所說的變化只有從多到少、從高到低的含義。在討論症候群的品質時,主要是著眼于自尊或支配症候群。在低於人類的不同靈長類動物物種中,都可以看到支配現象,但它在每一種類中表現出各不相同的特點。在具有高度自尊心的人類身上,我們一直可以分辨出至少兩種品質的高度自尊,我們把其中的一種命名為力量,另一種命名為權利。具有高度的自尊,同時也具有安全感的人,會以仁慈、合作、友善的形式顯示出對自尊心強度的這種感受。高自尊同時無安全感的人與其說是對幫助弱者感興趣,倒不如說是對支配和傷害他們感興趣。兩類人都有高度的自尊,但由於機體的其他特徵不同,而以不同的形式顯示出來。在極端無安全感的人身上,這種不安全感有許多可以表達自己的方式。例如,它可以具有隱退和畏縮的特點(如果自尊心低),也可以具有敵意、攻擊性、卑鄙的特點(如果自尊心高)。
對於第一組問題來說,並不存在著觀點的改變。我們仍然堅定地抱著這樣一個信念:在這個世界里,運動及變化都是靜止狀態的特殊情形。並沒有什麼變化的狀態,如果變化意味著一個從質上與靜止不同的狀態,被我們識別為變化的,正如我們曾指出過的,只不過是在較短的時間間隔中所觀察到的一系列許許多多不同的靜止圖像。
3.人格風味
對於一位在正常情況下被認為身心健康的朋友,我們一般會期望,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可以從任何震蕩中恢復過來,這也說明這種趨勢無所不在。妻子或兒子的死亡,經濟狀況的惡化,以及任何其他此類的基本性創傷經歷可以使人們在一段時間內完全失去平衡,但他們通常幾乎是完全恢復過來。能夠在一個健康的性格結構中造成永久性變化的,只有長期惡劣的外部或人際狀況。
我們對一個人格症候群的初步定義如下:它是明顯不同的各種特徵(行為、思想、行動的衝動、感知等)的有結構、有組織的複合體,但是如果仔細、有效地研究這些特徵,便會發覺它們具有共同的一致性,這種一致可被分別稱為相類似的動力意義、表達、「風味」、功能或目的。
自尊心差的人一般比較謙虛和害羞。這樣,在通常情況下,他們中的許多人不願穿著游泳衣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中,或是穿了也覺得極不自然,然而卻有一位自尊心確實很差的姑娘,不但身著游泳衣出現在浴場上,而且穿的還是一件較為暴露的泳衣。後來,從一系列的交談中得知,她認為自己的身體完美無瑕,對此十分自豪——這種想法同她的行為一樣,對一位自尊心差的女性來說,是極不尋常的。然而她的敘述也表明,這種對游泳的看法並不是前後一致的:她老是覺得不太自然,她總是在身旁放著一件浴衣以遮蓋身體,別人對她的大胆的注視就會把她從浴場中趕走。各種外界的意見使她確信,她的身體是有吸引力的,她從理智上覺得應該對此有所表現,並極力要實踐這種行為,但她的性格結構卻使它十分困難。
完全的神經症性依賴意味著期望肯定要被挫敗。完全的依賴本來就內含著對軟弱無能的承認,而這種必然的挫敗則使很可能因此而早就存在的怒氣火上澆油。然而,這種怒氣的發泄對象往往正是人們所依賴、所希望通過其幫助而避免災難的人,因此這種憤怒的感情馬上就會導致內疚、焦慮和對報復的恐懼,等等。但首先,在導致了對完全依賴的需要的因素之中,就有這些狀態。對這樣一位病人的檢查將會表明,不管在什麼時候,這些因素中的大多數都是共存於持續的流變和相互間的增強之中的。如果遺傳學的分析可以證明一個特徵較之另一特徵在時間上領先,動力學的分析卻永遠也不會證明這一點。所有的因素都同樣既是因又是果。
據發現,性格和行為衝動之間可以建立起緊密得多的相互關聯。的確,這種關係緊密得足以把各種行為衝動本身看作是症候群的一個部分。這些衝動所受的外界和文化的制約要比外部行為活動所受的少得多。甚至可以說,我們只不過是把行為當作行為衝動的一個指標來研究——如果我們研究的最終目的是了解性格的話。
在上面一段中已討論過,在行為上不同的兩個症候群部分或兩個癥狀,因為有著相同的目的,而能夠相互替代,能夠完成同樣的任務,有著相同的出現的可能性,或具有相同的可預測性概率或把握。正是在這種意義上,一個症候群的各個部分是可交換或等效的。
至於其餘的問題,微積分學作為幾何和代數的產物,屬於一個靜態的家族,它並未獲得它的父母所未曾有的特徵。在數學中,突變是不可能的,這樣,微積分學便不可避免地帶有同乘法表和歐幾里得幾何學一樣的靜態特性。微積分學只不過是對這個靜止世界的另一種解釋,雖然得承認這是一種巧妙的解釋。見卡斯納、紐曼合著《數學和想象》(Kasner and Newman,1940,pp.301-304)。
10.文化決定因素
2.整體分析的方法論
2.循環決定
不把個體還原成它們的「簡單部分」,我們又何以對它進行研究呢?可以證明,這一問題比拒絕還原努力的一些人所認為的要簡單得多。
安全感極強的人一般是無所畏懼的,但他們身上卻常有特殊的恐懼。這些恐懼的原因往往可以歸結為過去特殊的經歷。我發覺,這種人身上的恐懼是非常易於擺脫的。簡單的重新調整,榜樣的力量,告誡他們要意志堅強,付諸理智的解釋,以及其他此類的表面化的心理治療措施常常就已經足夠了。然而,對確實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的恐懼來說,這些簡單的行為療法收效就不會那麼顯著了。我們可以這樣說,同人格的其他部分不相協調的恐懼易於消除,同人格的其他部分協調一致的恐懼難於根除。
總之,我們最終得出了這樣一個自相矛盾的結論,即心理學的基礎資料正是心理學家們極力要還原成各種成分或基本單元的那種原本的複合狀態。如果我們非要基礎資料這個概念的話,那麼它無疑會是一個頗為獨特的概念,因為它指的不是一種單一結構,而是一種複合體,不是一個部分,而是一個整體。
總之,這樣一種分類方法,即基於「包含在內」而不是「分離出來」這一根本概念之上的分類方法,向我們提供了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線索。它使我們有可能對細節和整體都有充分的了解,但不至於陷入毫無意義的細節中或含糊其辭、毫無用處的共性之中。它既是綜合的又是分析的,而且最後,它使我們可以有效地同時研究特性和共性兩者。它拒絕接受二分法這種亞里士多德式的A和非A式的劃分,但依然向我們提供了一個在理論上令人滿意的分類和分析原則。
由亞里士多德提出的,作為其邏輯學的基本原理之一的A和非A之間的明顯區別,已經被現代邏輯學繼承下來,儘管亞里士多德的其他假設已被拋棄。這樣,舉例來說,我們在朗傑(Langer)的《符號邏輯》一書中看到,這個被描述為互補類別的概念,對她來說是一個基本的假設,不需要被證明,但可以作為常識而被理所當然地接受下來。「每一個類別都有一個補足物,類別及其補足物相互排斥,處於它們之間的任何類別都歸於其一。」(1937,p.193)
自然,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任何一個重要的表達,例如寫作一篇自已深感興趣的論文,並不是由某一特別的事物引起的,而是整個人格的一種表達或創造,這整個人格反過來又是幾乎所有它所經歷過的事情的結果。在心理學家的設想中,刺|激物或原因被人格通過再調整而攝入,就如同想象它撞擊、推動機體同樣的自然。這裏的最後結果將是:不再是保持分離的因和果,而就是一個新的人格(不管新的程度有多麼小)。
上面已討論過的這種趨勢也許是最顯而易見的。一個症候群無論是在哪一部分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適當的調查總是表明,在症候群的其他部分有同向的其他伴生性變化。很經常的是,這種伴生性變化在症候群的幾乎所有部分都可以見到。這些變化常常被忽略,原因卻再也簡單不過:沒有期待它們的存在,因此也就沒有尋找它們。

五、人格症候群的層次與特性

在一個相當缺乏安全感的人身上,每一個外部的影響、每一個作用於機體的刺|激物,都或多或少地更易於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而不是以一種具有安全感的方式來被解釋。例如,咧嘴一笑很可能被當作輕蔑,遺忘很可能被解釋為侮辱,冷漠很可能被看做厭惡,溫和的喜愛則成了冷漠。這樣,在這種人的世界里,不安全的影響多而安全的影響少。我們可以這樣說,對他來講,跡象的重心是在不安全的一邊。他就這樣(即使是輕微地)被一直拉向越來越極端的不安全感。這一因素理所當然地被以下事實所加強:缺乏安全感的人趨於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這促使人們對他厭惡,將他遺棄,而這又使他更加缺乏安全感,使他以一種更為缺乏安全感的方式行事——就這樣在一種惡性循環中不斷發展下去。這樣,由於自身內在的原動力,他勢必導致他所最害怕的事情發生。
首先必須明白,我們反對的並不是一般的分析,而只是我們稱之為還原(reduction)的那種特殊類型的分析。根本就沒有必要否認分析、部分等概念的有效性。我們只是需要重新界定這些概念,使得我們更為行之有效、成效卓著地進行工作。
第二個艾倫費爾斯準則是關於一個整體內部的各種元素間的可置換性的。一支樂曲即使用兩種不同的調子演奏,它的單個音符在兩種情況下各不相同,這支樂曲也仍然保留著它的本來面貌。這類似於一個症候群內各種成分的可換性。有同樣宗旨的成分可以互換,或者彼此都是動力意義上的同義詞,在一支樂曲中起著同樣作用的不同音符也是如此。九*九*藏*書
既然這些特徵具有同樣的根源或功能或目的,它們便可以互相替換,並且實際上可以被認為是彼此的心理學同義詞(都「指的是同一件事」)。例如:一個孩子的暴怒症和另一個孩子的遺尿症可以是發源於同一情況(如遺棄),可能是達到同一目的的嘗試(如得到母親的關注或愛)。這樣,儘管它們在行為上大不相同,在動力學意義上卻是一致的。
到目前為止,我們把症候群的各個部分說成了彷彿是均質的,就像霧中的微粒一樣。但事實並非如此。在症候群的組織里,我們發現存在著不同重要性的程度等級,以及聚集現象。對於自尊症候群,這一事實已以最簡單的可能方式得到了論證,即以關聯的方法。如果症候群內部是沒有分化的話,它的每一個部分與整體的關聯程度都應當像所有其他部分一樣。然而在實際上,自尊(作為一個整體來衡量),同各個部分發生的關聯並不相同。例如,通過社會人格量表(Maslow,1940b)所測定的整個自尊症候群同煩躁性發生關聯r=-0.39,同無宗教信仰者的性觀念發生關聯r=0.85,同許多能意識到的自卑感發生關聯r=-0.40,同各種情況下的窘迫感發生關聯r=-0.60,同許多能意識到的恐懼發生關聯r=-0.29(Maslow,1968a,1968b)。
讓我們再重複一遍:有兩種觀察各種要素的方法。例如,臉紅可以是獨立的臉紅(一個分解成分),也可以是有上下文的臉紅(一個整體性成分),前者涉及某種「似乎」假設,「似乎它在世界上是完全獨立的,同世界的其他部分沒有關係」。這是一種形式上的抽象,在科學的某些領域中可以很有用處。無論如何,只要記得它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抽象,這種抽象當然就不會有什麼害處。只有當數學家、邏輯學家或科學家在談論獨立的微笑時忘記了他是在做一件人為構想的非自然事件時,才會出毛病:因為他當然得承認,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什麼臉紅之類的事情不是人做出來的,沒有什麼臉紅不是有原因的。這種人為的抽象習慣或處理分解成分的人為習慣,一直是行之有效並已成為根深蒂固的習慣,以至於如果有人否認這些習慣在經驗或現象上的有效性,抽象和分解者往往會感到驚奇。他們漸漸地使自己確信,世界實際上就是這樣建造起來的。同時,他們發覺,可以很容易地忘記這麼一點,即儘管它是有用的,但仍然是人為的、約定俗成的、假設性的——一句話,它是一個被強加于一個處於流動狀態、有著內部聯繫的世界之上的人造系統。這些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特殊假設只有為了論證方便起見,才有權公然蔑視常識。如果它們不再有什麼方便可言,或者如果它們變成了累贅,則必須被拋棄。在世界中看到我們放進去的而不是原先就在那兒的東西,是危險的。讓我們說得直截了當一點。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原子論數學或邏輯學是關於這個世界的一種理論,對於用這種理論對世界進行的任何描述,心理學家都可以因為不符合自己的目的而加以拒絕。很清楚,方法論思想家們有必要著手創立一些同現代科學觀念中的世界本質更為協調一致的邏輯和數學體系。
我們可以再補充一點:同有關於性格表達的事實毫無關係,目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被當做所有症候群的主要特徵。我們不可能討論一個有機組織在機體之外的世界中的目的。格式塔心理學家們已經充分證明,在被感知到的、已知的、被考慮過的資料中,組織結構無所不在。當然,這些資料不可能被說成是都具有在我們所用過的那種意義上的應對目標。
4.變化后的複原
在病患者身上,癥狀在這個意義上講顯然是可以互換的。在傳統的病例中,一條麻痹的腿可以被催眠術或其他暗示療法所「治愈」,但後來卻幾乎是不可避免地要被其他癥狀所代替——或許是一隻麻痹的手臂。在弗洛伊德學說的著述中,也可以遇到許多對等癥狀的例子,例如,對一匹馬的恐懼可能意味著或代替著壓抑下的對父親的恐懼。對於一個有安全感的人來說,在表達同一件事即安全感這一意義上,他的所有行為表達都是可以互換的。在前面所提到的安全型激進主義的例子中,幫助人類的一般性願望最終既可能導向激進主義,也可能導向慈善或對鄰居的仁慈或對乞丐和流浪者的施捨。在一宗不詳的病例中,如果只知道患者有安全感,我們就可以非常肯定地斷言他會有某些仁慈或社會關注的表現,但無法對確切的表現形式進行預測。這種對等的癥狀和表達形式可以說是具有互換性的。
在這裏,有必要特別談一下因果概念的問題,因為一般原子論的這一觀點在我們看來舉足輕重,但它卻被心理學領域中的作者搞得含糊不清甚或完全忽略。這一概念在一般原子論觀點中處於核心地位,是這一觀點的自然甚至是必然的結果。如果把世界看做是一些在本質上相互獨立的實體的集合,那麼便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現象性|事實有待解釋,即在這些實體之間無論如何也還是有關係的。解決這一難題的最初嘗試導致了簡單的彈子球式的因果論看法,在這種因果關係中,一個分離的物體對另一個分離的物體產生了某種作用,但所有被牽涉到的實體卻都繼續保持著它們各自的基本特徵。堅持這種觀點並不困難,事實上,只要我們的世界觀是基於舊物理學之上的,這種觀點便會顯得無可置疑。但物理學和化學的進展卻使這種觀點有必要得到修正。例如,今天那種通常更為複雜精密的描述所使用的都是複合因果律(multiple causation)的觀點。大家普遍承認,世界內部固有的相互聯繫過於錯綜複雜,因而不能像描述彈子球在台桌上伴隨著清脆響聲的碰撞過程那樣來描述它。但最常見的解決辦法卻只是對原先那種看法的複雜化,而並不是對它進行根本性的調整。有很多原因,而不只是一個,但它們都被設想成是在以同樣的方式行動一——相互分離、獨立地進行。彈子球現在不是被另外一隻球擊中,而是被另外十隻球同時擊中,我們只不過是需要用一種稍微複雜一點的算術來理解所發生的事情罷了。基本的過程仍然是將分離的實體相加成韋特海默所說的「算術和」(and-sum)。並未感到有任何必要來改變對這種複雜事件的基本看法。不管現象多麼複雜,也沒有發生實質上的新事情。就這樣,因果觀念被不斷地延伸以適應新的需要;直到有時它似乎與那一舊有概念只有歷史上的關聯而不再有其他關係。但在實際上,它們雖然貌似不同,本質上卻仍然相同,因為它們繼續反映著同一種世界觀。

二、人格症候群的概念

一般地,可以這樣來說,格式塔心理學家同意韋特海默的原始定義,即當在它的部分之間存在一個明顯的相互依賴時,整體是有意義的。我們對症候群的定義和韋特海默、苛勒、考夫卡和其他一些人對格式塔所提供的定義有某些明顯的相似之處。在我們的定義中,兩個艾倫費爾斯(Ehrenfels)標準也是并行不悖的。
此外,如果每一項新的數學發明都是建立在舊有的基礎之上,那又怎麼可能從靜態代數和靜態幾何理論中,提取出一種能夠解決涉及動態實體難題的新型數學?
3.因果理論的局限性
上述事實可能引起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存在著這麼多類型的行為一症候群關係,那麼在開始時為什麼要說行為一般是由所有的症候群決定的?
2.動力性可交換部分
5.變化的整體
一位原先安全感極差的女性,在得到了極為成功的婚姻之後,顯得在安全感方面已有了普遍性的提升。當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在她結婚前),她覺得孤獨、無人愛也不可愛。她現在的丈夫終於能夠使她相信他愛她——對一位缺乏安全感的婦女來講,這並不容易——於是他們就結了婚。現在她不光覺得丈夫愛她,還覺得自己值得別人愛。她過去不能接受友誼,而現在卻接受了。她對人類的普遍性憎惡大部分已經蕩然無存。她變得溫柔和藹、心地善良;而在我首次見到她時,她很少具備這些品質。某些特別的癥狀減輕了或消失了——其中包括經常出現的噩夢、對晚會和其他聚會的恐懼、長期的輕度焦慮、對黑暗和某些令人不快力量的特定恐懼,以及對殘酷行為的幻覺。
不管安全感處於什麼水平,要想將它提高或降低都是困難的。這一現象有點像被弗洛伊德描述為阻抗(resistance)的那種東西,但可以得到更廣泛、更普遍的應用。這樣,在健康及不健康的人身上,我們都能發現某種拒絕放棄既定生活方式的趨勢。趨於相信人本善的人和相信人本惡的人會對改變各自的信念表現出同樣的抵抗力。在臨床上,可以根據實驗心理學家試圖提高或降低一個人安全感水平所遇到的困難來界定這種對變化的抵抗。
如果一個症候群的水平被迫改變,人們常常可以注意到這種變化僅僅是暫時的。例如,一種創傷性的經歷往往只有極為短暫的影響。然後就可能會自發地調整回以前的狀態。或者,創傷所引起的癥狀會被輕而易舉地消除(Levy,1939)。有時,也可以推斷症候群的這一傾向是一個更大變化系統中的一個過程,這一變化系統之中也包含著其他症候群趨勢。
如果我們想要圍繞這一問題進行爭論,就可能超越這一最低限度的說法。實際上,圍繞著整個世界從理論上講有著內在聯繫這一說法,是很可以通過辯論來把道理講清楚的。如果我們從存在著的無以數計的關係類型中進行選擇,就會發現,宇宙的任何一個部分同任何其他部分都有著某種關係。只有在我們著眼于實用時,或是只用一個語域的說法,而不是所有語域作為整體的說法,我們才可以假設各個系統相對地彼此獨立。例如,從心理學的觀點來看,普遍的聯繫性發生了斷裂,因為世界的某些部分並沒有同宇宙的其他部分發生心理學上的關聯,儘管它們之間可能有著化學、物理學或生物學上的關聯。而且,世界的內在聯繫性也完全可能被生物學家或物理學家或化學家以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所割斷。在我看來,目前最好的說法是,存在著相對封閉的系統,但這些封閉系統部分地是觀察角度的產物。目前是(或者目前看來是)一個封閉系統,一年之後就可能不是,因為一年之後的科學手段有可能被改善得足以證明其存在著某種關係。如果有人回答說,我們應該加以證明的是掌握世界所有部分的實際物質過程,而不是它們之間更帶理論性的關係,那麼,回答就肯定是這樣的:一元論哲學家們雖然談論過許多其他類型的聯繫性,但卻從來沒有聲稱有這樣一種普遍的、物質的聯繫性。然而,由於這並非我們闡述中的要點,所以不必詳論。將機體內部的(理論上的)普遍聯繫性這一現象指出來也就足夠了。
6.內在於部分的整體意義
下面是一個典型的病例。一位性無知的女性嫁給了一位同樣無知的男人。婚後的第一次經驗使她大受震驚。她的整個安全感症候群的水平便有了明顯的變化,即從一般降到低安全感。調查表明,在症候群的大多數方面發生了總體性的變化,例如在她的外在行為、人生觀、夢境、對人的本性的看法等諸方面。就在這時,她得到了幫助和安慰;她的情況得到了非技術性的討論,在四五個小時的談話中,她得到了一些簡單的指點。慢慢地,她的情況開始好轉,可能是由於這些交談的原因吧,她的安全感在增強,但她再也沒有達到她以前的安全感水平。她的經歷留下了一些輕微卻很持久的後果,這種後果的保留也許是部分地因為丈夫的自私,比這種後遺症更令人驚奇的,是這種不顧一切地要像婚前那樣思維和相信的強烈趨向。在一位第一任丈夫精神失常后重新結婚的女性身上,也可以看到劇變之後伴隨著緩慢然而徹底的恢復感的類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