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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張丹織女士另找出路

第十一章 張丹織女士另找出路

男生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他的話在張丹織的心裏引起了劇烈的震動。她想,雨樂如此的少年老成,今後的生活可能會充滿痛苦。於是她關心地問他:
連小火告訴張丹織說,他早就認識洪鳴老師,那個時候,他甚至想過要將他介紹給張丹織做男朋友呢。但那時他正與他的現任女友打得火熱,而這位漂亮的女友也沒有顯出患病的徵兆,只是他連小火誤認為洪鳴老師會與她分手。但後來洪鳴老師就同她再也分不開了,應該是由於她的患病。
「您是怎麼知道我這裏的號碼的?」
「不對,我們衷心地祝福您!」他倆齊聲回答。
「難道張小姐還會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嗎?」老朱轉過身來。
「你愛他嗎?」
「完全好了。養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但是已經過去了。」張丹織回答她,「我那時應該對他說些鄉里鄉親之間的逸事,但我卻說了幾句蠢話。所以註定要失去機會。」
張丹織下車時,天正在黑下來,她的腦海里亂糟糟的,好像一些人在裏面吵架。她不時叨念一句:「雨,雨天。」
「我聽到了。這裏的人們那麼熱情。你最近在學什麼?」
他走出電梯往右一拐就不見了。張丹織記起老朱握住她的手時,像有電流從她掌心通過,她都差點要尖叫了,幸虧只有一瞬間。並且她還聞到老朱身上噴發出來的硫黃氣味。他從前是那麼優雅又愛享受物質生活的人,莫非他現在要毀滅自己?看來小韶同他是非同一般的親密,不知道這種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從前她住在這裏時,從未看見小韶同他接觸。
她聽到有人在她前方說話,居然是雨樂和他父親。這一對父子真奇怪,居然還在校園裡逗留!
此刻她覺得自己已經真真切切地面對那件事了,她幾乎一張口就要將它說出來了。但她說出的只不過是一個「啊」字,然後就沒了下文。也許應該到房裡去等?
沙門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張丹織坐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感到,洪鳴老師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是一個不按常規出牌的人。於是,她在喝完一杯咖啡之後,站起來走了出去。她在門口回過頭來,看到了沙門讚賞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說,您俘獲了我和同學們的心。我最近學會了像魚一樣在網球場上遊動,我再也不會受傷了。」
那兩位立即分開了。
白髮老太的聲音聽起來如此年輕,有磁性,就好像返老還童了似的。張丹織意識到讀書會裡的人全是非常老練高超的讀者,相形之下,她自己顯得太嫩了。看來讀書會對她來說有種魔力。
「好啊,我就等著你提出來呢。我們這裡有些人對你望眼欲穿,早就在悄悄地議論你了。你不來參加倒顯得不合時宜。」
「多麼有趣……」文老師呻|吟般嘆道。
「嗯,我要考慮考慮他這句話。小韶,你有心上人嗎?」
張丹織想,這位先生的變化真大。以前她從未關注過他。為什麼自從她去了學校之後,她周圍的所有的人和事都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那不是一般的變化,而是一種質變。就好像每一個熟人都緊緊地同她的命運聯繫在一起了一樣。甚至那些新近認識的人也是如此。他們從某個方面刺|激著張丹織,令她不停地處於激動之中。比如這位鄰居就是這樣,他說完這句話就進屋去了,留下張丹織在外面心潮起伏。
「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小韶,他該進地獄!」
張丹織掛了電話后閉上了眼,好久回不過神來。
在校園裡,許校長再也不同她寒暄了,遠遠見了她就躲,這令她無比的悲哀。她想,是自己缺少魅力,所以永遠失去了機會。
「小張姐,您找到心上人了嗎?」他問。
兩人一齊哈哈大笑。洪鳴老師的笑很有感染力,張丹織老師頓時感到心裏暖洋洋的。他倆進校門時同煤永老師打了個照面,張丹織覺得煤永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張丹織卻疑神疑鬼地想,那次在雨天里,洪鳴老師會不會是有意來「認識」她的呢?她仔細地觀察連小火,發現他滿臉真誠。不過她還是感到洪鳴老師早就從連小火那裡聽說了她。
「讓我們等一等。」
「不,最近我回鄉下去了一趟,同校長一塊回去的,我們是老鄉。回去了我才知道,那裡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據我觀察啊,校長在家鄉也沒有立足之地了。所以回城的路上他一直在哭。」
「他倒是我的老朋友,不過也是敵人,這個人有破壞欲。」
「當然有關係。就連您結不結婚同我也有關係。」他老練地皺了皺眉頭,沉浸在某種深刻的思想里。
「誰在那裡說話?」老朱嚴厲地問。
「怎麼沒問,他一直在問!我告訴他你很少很少回公寓來,他聽了好像很滿意。我記得他說了一句:『各人都應該找到自己的心上人。』」
「老師,我爹爹來接我了。他總不放心我。」
「我沒什麼好說的。我的那些故事都同您連在一塊。」
「你是不是他特別重視的?他好像是你的老朋友。」
張丹織一開電梯門就看見老朱背著她站在裏面。
「我不過隨便問問。你回去吧,你瞧,到站了。」
張丹織同洪鳴老師交換了電話號碼就離開了。她遠遠地看見校長皺著眉頭在他的密室外迎接洪鳴老師。張丹織隱隱約約地聽人說起過校長同這位洪鳴老師的宿怨,她心裏一下就對洪鳴老師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她決定在適當的時機同他交往。張丹織想,煤永老師剛才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按道理說,他看見自己同一位美男子一塊走過來,他心裏應該感到釋然才對啊。難道他自己已經成了家,還會嫉妒張丹織老師?還想多吃多佔嗎?張丹織冷笑一聲,想擺脫關於煤永老師的思緒。可越是這樣,她的思緒反而越纏繞在他身上。也許事情根本不是像她單方面設想的那樣,而是另有隱情?然而不管怎樣,她應該從此少去想同他的關係,這種事不光消耗意志力,還會發展她性格中不良的一面。
但張丹織怎麼也想不出他的話有什麼好笑的,她為此而苦惱。
「可那也是為您寫的書嘛。」
張丹織九*九*藏*書的爹爹給她來電話了。
但讀書會要一個月才召集一次。一個月!在那之前她一定要把今天討論的這本書看完。在一個小小的讀書會上,有人專門為你而來,想一想都令她眩暈。大家是如何預感到洪鳴老師同她的關係的?當然,她同他一點曖昧關係都沒有,只有同行或好朋友的關係。洪鳴老師真美,同他一塊走在夜裡的大街上真舒服。此外,他能給人以可靠的感覺。
「我要工作了,謝謝您同我談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乾巴巴的。
「因為他老闆著臉不笑,常女士就在心裏同他較勁了。她說些鄉里鄉親之間的逸事,她非要試探一下他,看他會不會笑。他倆四目相對。這就是愛的萌芽吧……」
張丹織女士的夢中情人突然就成家了,妻子卻不是她,這件事讓她萬念俱灰。她這一生還從未如此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呢。同絕望搏鬥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感到精疲力竭,同時也感到自己的青春正在消失。張丹織女士的單純使她很不善於埋葬自己的戀情。
她剛一進校園,就有人輕輕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原來是女生黃梅。
男孩過來拉了拉她的手。
「生命是如此短暫,可我還留在原處,也許是為了見證一件事?」
張丹織黑暗的心田裡有些東西在發出微光,她說:「真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日子啊。讀書會裡洋溢著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愛?」她再次感到文老師是一位充滿魔力的女人,就像她兒時崇拜過的一位馬戲團的魔術師一樣。沙門和洪鳴老師將她領入了一個奇境。
張丹織以為洪鳴老師會邀她去什麼地方逛逛,然後一塊喝茶吃飯。可是洪鳴老師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好像犯了大錯似的。他倆一塊走了一會兒,汽車站到了。洪鳴老師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裡等公交車開過來。車終於來了,張丹織上車后,看見洪鳴老師一直站在原地看她,又彷彿不是看她,不知他在看哪裡。洪鳴老師的表現給張丹織的熱情潑了一瓢冷水。她在車上自嘲地微笑了好幾次。
「公寓里失過火,這是那場火災留給我的紀念。」他笑出了聲。
上午醒來時,她問自己:「也許這就是幸福?」關於這個問題她要仔細地想一想,她現在已經變得比從前複雜多了。
「大家不要為難張丹織女士了,張丹織女士的學校就如同我們這星期要討論的小說一樣,很難描述。等以後我們同她處熟了,就會明白那是一所什麼樣的學校了。這同熟悉一本小說是相似的。」
「張老師,這書寫得多麼好啊!一想到這輩子我還要讀到很多好書,我就激動得不行!想想看,那麼多!要是每天有這類書讀,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頹廢了!」
「我以前浪費了青春。」張丹織猶豫地說。
「張丹織老師,您可不許背叛您的校長啊!」校長同她擦身而過時說。
張丹織猛吃了一驚,停在原地看著校長的身影遠去。校長是什麼意思?他同洪鳴老師是仇敵,可他剛才說這話的腔調有股挑逗的意味,莫非他在唆使自己上鉤?
小韶說完這些話之後,好像心裏輕鬆了很多似的,黑眼球也變得靈活了,他彷彿看到了張丹織的心底。這讓張丹織感到很愜意。他們倆,張丹織坐在矮矮的床上,小韶坐在高高的五屜柜上,隨意地交談著,彷彿是信口開河,又彷彿是互訴衷腸。
「失去了機會的愛才是往深處發展的吧。」
「不!」張丹織大聲對自己說。
「我是您的學生雨樂。我覺得您有點寂寞,就來陪伴您一會兒。」
「當然不是。」沙門嚴肅地搖了搖頭。
「沒有啊。我幹嗎胡說?他一回到城裡,就到他心上人家裡去了,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他太傷感了。」
她前面的座位上有個熟悉的背影。那人迴轉身向著她,原來是沙門。
「那會是什麼事呢?」張丹織的話一出口,就又感到了那種緊迫感。
清晨,她剛從一個雜亂的夢裡醒來,就聽到小韶在說話。
「丹丹,要是你能一直緊跟許校長我就放心了。」
「您覺得我前途如何?」
張丹織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慢慢地,她就被大家的討論所吸引了。她雖不知道那本書的情節,但她感到每個人的發言都有種介於激|情和色情之間的意味,是她最喜歡的那種味道。她還發現所有這些年長的讀者說話時臉上都浮著紅暈,那兩位年輕的更是容光煥發。張丹織於一瞬間猜到了:這些人全認為她的到來同洪鳴老師有關。這令她既感動又有點氣惱。她以前從未注意到的一件事就是,某類色情同人的年齡是沒關係的,難怪沙門小姐總是強調「各種年齡層次的對象」。被這些閃動的目光、這些夢一般的語氣和手勢所包圍,張丹織很快就變得熱情洋溢了。她覺得自己正同大家一道走進那個水汽蒙蒙的、看不透的長篇故事,在那裡頭,角色的一個眼神至少有三種意味。那裡頭有男女之愛,也有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愛,還有老少戀、姐弟戀之類。整個長篇的結構並不複雜,但頭緒很多,好像人就是為著各種各樣的戀愛而活在世界上一樣,所以又顯得很幽默。一位老人拿著書念道:
沙門下了汽車,到馬路對面去坐往回開的車。
沙門一說完,眾人就「哦」了一聲,不再期待張丹織的信息了。
張丹織並不泄氣,她打算一有時間就來鑽研這本小說,一定要將它鑽透。哪怕為了重返讀書會的氛圍,這也是很值得做的努力啊。現在她明白了為什麼她從前感到不幸福,那是因為她一直浮在生活的表面,她沒有真正運用自己的全部心力去生活。同沙門和洪鳴老師一比,就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了。
小說很難懂,比她母親借回來的那些小說更加看不透,既沉悶又陌生,還有點令她恐怖,就像兒時在半夜裡醒來聽到一個人敲擊鐵罐似的。她老覺得有什麼轉折馬上要發生,可看了幾十頁還沒發生,於是絕望地合上了書告一段落。今夜的閱讀同她在書店裡聽到的關於這本書的討論反差太大了。她想,這是因為自己還不是一個老練的讀者,還沒能進入到小說的氛九-九-藏-書圍裏面去的緣故吧。她必須堅持不懈地訓練自己,提高素養,不然她怎麼去教學生呢?她回憶文老師說的這樣的書可以讀一輩子的話,不由得十分欽佩這位老太。
黑暗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了,是她的學生。
一直到坐上了去學校的班車,張丹織還在費力地想這個問題:她自己的真面貌是什麼樣的?她努力地辨認玻璃上那張模糊的臉,那張臉時而木然,時而猙獰。她因而有點擔心自己要做出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來。這時洪鳴老師忽然在她裏面說話了:「您多麼美,您是最適合那所學校的。」張丹織平靜下來了,她想,洪鳴老師真了不起啊,也許《鳴》這本書的作者就是他。書的封面上有作者的名字,叫林落,很可能是筆名。如果是他自己寫的書,他又去參加關於這書的討論會,這意味著什麼呢?
「我?也許有點莽撞,但基本上冷靜自製。您看我是什麼樣的人?」
「要是校長結婚了,我會特別高興。」他又說。
「您說話真幽默。您同我們校長是世交吧?」張丹織撲哧一笑。
當爹爹在電話里問她是否緊跟了校長時,她回答說她拿不準,也許緊跟了,也許跟得不夠緊。但爹爹卻說她的回答令他放心了。多麼蹊蹺啊,以前爹爹很少打電話過問她的工作。也許這五里渠小學裏面有個什麼幫會,爹爹是其中的成員?古平老師不是在向爹爹學吹笛子嗎?這是個多麼奇怪的學校啊。張丹織想,從前她是那麼散漫,心不在焉,現在卻像有人在身後用鞭子趕她似的,一個勁朝前奔。在短短的時間里,學校已經使她脫胎換骨了。在此地,她同一些最有意思的男人相識了,而且他們都注意她,甚至為她所吸引,其中包括校長這樣傑出的男子,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再仔細地考慮了一下之後,決定不遠離洪鳴老師了,她要順其自然。因為對方顯然是一位有擔當的男子漢,也比自己年長,自己用不著躲開他,躲是矯情的做法。她回憶起那本書名叫《晚霞》的小說的開頭,一下就明白了,主人公反覆去拜訪的那個村子,那棟空屋,其實就是作為讀者的她的內心啊。那麼主人公又是誰呢?思來想去,只能是五里渠小學。是的,她的內心經歷了這種種既溫柔又慘烈的拜訪,她的改變很大。張丹織又一次欽佩起媽媽挑選書籍的眼光來。當然,現在她的心已經不是空屋了,正如這本有趣的小說的結尾描寫的那樣。張丹織決定下次去沙門那裡時,一定要同她討論一下這本小說。前幾次她提起這個話題時,總被她岔開,不知她安的什麼心。難道因為她的什麼老情人也在讀這本書,她就不願同她討論了嗎?這太荒謬了,沙門小姐真可恥。張丹織估計到這裏面會有些蹊蹺。為了提升自身的素養,也為了獲得靈感,張丹織打電話給沙門,說要加入她的讀書會。
「我們正好可以同路。」張丹織高興地說。
是他,洪鳴老師。
張丹織心裏想,他會不會是沙門那些情人中的一位?她覺得他應該會很對沙門的口味。當然話又說回來,沙門的愛好很廣泛,各個階層、不同年齡層次中的對象都有。
「學數學。我慢慢對自己有信心了。我想如果愛一個人,並不需要總是見到他,對嗎?」
連小火離開她后,張丹織坐在房裡,也感到了寂寞。幸虧這段時間讀《鳴》這本小說耗去了不少精力。這本小說讓她愛不釋手了,寫得多麼特別,然而與她目前的生活又是多麼貼近!有幾天,她都要為書中的描述神魂顛倒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一天夜裡,就在這個沙發上,她同黃梅同學一塊讀了這本書中的一章,兩人都被激起的熱情弄得喘不過氣來。她於是知道了對美的領悟程度絕不是同年齡成正比的。
「有一位雙料間諜告訴了我。」
「可以這樣說吧。您崇拜他嗎?」
張丹織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看見的是一張陌生的疤痕累累的臉,連嘴唇都消失了。
「我信,好孩子。可我知道她希望你好好地活著。」
他倆沉默了。雖然有路燈,但張丹織的眼睛今夜好像出了點問題,她同樣看不見洪鳴老師的臉,只看見一個黑影。此刻張丹織仍然沉浸在讀書會的那種色情氛圍里,她忍不住挽住了洪鳴老師的臂彎,這種身體的接觸令她感到如此愜意。但是車站很快就到了,洪鳴老師將她送上車之後,她站在車上,看見他像一隻大鳥一樣飛走了。她不住地反問自己:「剛才那真是他嗎?還是小說的幻境里的幻影?」
「正是這樣。我愛您,老師。」
她立刻想起了鴉,想起了這位美女同洪鳴老師之間生死相依的關係。她打算從此遠離這位洪鳴老師。可是他又來電話了。他在電話里又一次聲明,他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張丹織用力思考這件怪異的事,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她站在陽台上,看見天漸漸黑了,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向她湧來。是什麼呢?不是傷感,也不是希望,而是某種躁動。就像那位寫小說的人感覺到的躁動一樣——她這樣覺得。經歷了好多天的困惑之後,張丹織第一次感到了欣喜,也感到了行動的緊迫性——雖然還不知道要如何行動。
「他的全部心力都撲在教學上。」連小火充滿敬佩地說,「我是指上班時。下了班后,他就照顧他的女友。我注意到由於他的照顧,那位女士越來越漂亮了。她有時說話沒有邏輯,但同洪鳴老師這樣善於溝通的人住在一起,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不過我猜想洪鳴老師也有寂寞的時候。丹織,你認識了他太好了,這對你和對他都會有益處。」
在房間里,焦慮一點一點地上升著,但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後來她的熱情就冷卻下去,她洗了澡,在床上看了一會兒《鳴》,打算睡覺了。
「啊!」
「對不起,我很抱歉。」她說。
黑暗中響起的聲音又嚇了她一跳。是隔壁的陽台上的男人。張丹織一貫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
「那麼,校長沒問起過我吧?」
「我喜歡這些人。他們生氣勃勃,深諳一種情調,我一直在找那種情調。今天https://read•99csw.com我才知道,沙門的書店真美。」張丹織由衷地說。
在張丹織沉浸於小說情節的這些日子里,她還遇到過一次她的公寓的保安小韶。那一回她是去公寓里拿一本關於花劍訓練的書。她在房裡清理書架時,小韶就像貓一樣溜進來了。他顯得成熟了很多,臉上甚至有了滄桑的痕迹,真奇怪。
張丹織想起了自己失敗的愛情,情緒有點灰。
這時電話鈴忽然大響。是他。
「我啊,就像同這個學校前世結下了友好關係。我老想著它,以它為對手。我打擊它,是為了讓它更有活力。」
張丹織覺得,最近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好聽了,她正在發育。她肯定了黃梅的看法,捏了捏她的手給她鼓勵。
雨樂離開了好一會,張丹織還在回憶他所說的話。這是個不害怕痛苦的男生,他甚至迎著痛苦而上。這樣一種勇敢的性情是如何養成的?他有點像一個人。當然,他很像洪鳴老師。洪鳴老師的神經大概像鋼絲彈簧一樣吧。張丹織不能確定自己會不會愛上洪鳴老師。
「沙門,你說他倆第一次到你店裡來時下著暴雨?」
「我試過了,那條路走不通。」他的聲音在走廊里響起,「這不等於說,我就不走那條路了,我不過是稍稍偏開了一點罷了。」
一個陰雨天,張丹織打著雨傘一邊走一邊想心事,突然撞到了一個人。張丹織看見那人連聲向她道歉。那人是一位美男子,眉宇間顯得很有魄力。而且他非常和藹。他就是洪鳴老師。
「他遲到,就說明你是他特別重視的人。」沙門說。
她在城裡遊盪了一會兒,正準備坐公交車回學校,卻看見洪鳴老師迎面走過來,滿頭大汗。
張丹織走到了樹林邊,看見了掛在樹上的那隻燈籠。但是她忘了帶打火機了,沒法點亮燈籠。這種遺忘是不是象徵著她前一段的感情告一段落了呢?她心裏還有點小小的刺痛。她伸手將燈籠從樹枝上取了下來。奇怪,那燈籠一到她手裡自己就亮了。她又開始在樹林邊上徘徊——她的雙腳就像中了邪一樣不肯往別的方向走,而她身處的地點正對煤永老師家的窗戶。她走呀走的,一直走到那窗口成了一片漆黑才停下來。當然即使變成了漆黑,也許他仍在那裡。張丹織將燈籠舉過頭頂,一共舉了三次。她在心裏罵自己「真邪惡」。她並沒有罵出聲,燈籠卻自動地滅了。於是她將燈籠掛在樹上,心緒煩亂地往宿舍走。
「歡迎重返舊居!」
「好。」
「別說了,沙門。」
走在城市的霧氣裡頭,張丹織聽見身旁的文老師說:
白天里,她全神貫注于自己的工作,過得既充實又辛苦,而且頗有成就感,激|情洋溢。然而當黑夜來臨,她又沒有下樓到樹林里去遊盪,只是待在自己的小客廳里時,她有幾次忍不住號啕大哭。幸虧她隔壁是兩間空房,所以沒有人聽見。當然即使有人聽見了,她也不在乎。她對好友沙門說:「就在我看見堤岸在前方的當兒,一股黑浪將我吞沒了。我完了,就是這樣。」沙門當然不同意這種言過其實的觀點,她說,世界上各個年齡層次的好男人多的是,只要自己想找,應該永遠不缺機會。張丹織知道沙門此時正同時與一位老頭和一位比她小好多的年輕人交往,張丹織認為沙門對待感情不像她自己這一回這麼投入,所以體會不到她的絕望有多麼深。沙門勸她出去旅遊一次,改換心境。張丹織對這個建議不加考慮,因為她自己的事業正處在高峰期,成了她這段時間的救生圈。「離開了學生我會死。」她說。
一直有學生來問她關於飛翔的秘密和訣竅,她答不出,她只會做示範動作。她為此焦慮。昨天夜裡,她奮筆疾書,一共寫了十頁。她找到了她所需要的暗示性的詞語,想出了種種奇妙的構圖。一個巨大的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了。她想,剛結識的洪鳴老師是能夠飛翔的人。她下了這個結論之後就睡著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心上人?」
「有一天,我的店裡來了一對漂亮的情侶,他們一進門就聲稱要加入我組織的讀書會。當時外面下著暴雨,那位女士的裙子打濕了,我拿出自己的裙子給她換了。那就是洪鳴老師和他的女友鴉。他倆坐下來加入了我們的討論。那一天討論的是日本推理小說家島田莊司所寫的《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爭論到中途,鴉突然大發作,將一杯冰水潑到了她的對手的臉上,令那位羅先生無比詫異。洪鳴老師立刻站起來向那位男士反覆鞠躬道歉,那時鴉正直愣愣地將目光射向牆壁。後來,洪鳴老師滿面羞愧地帶著女友離開了。雖然是初次相識,但大家都很同情這對情侶。討論之餘,大家一致決定接納他倆為讀書會成員。後來他們又來過兩次,但鴉的情況並沒好轉。有時,她對書籍顯現出敏銳的判斷力,但另一些時候,她又說出完全不合時宜的話來。讀書會的人都在為鴉打圓場,那是種充滿友愛的理解。可是一旦鴉覺察到了別人在遷就她,她就立即站起來向外走。後來鴉就不來了,只是洪鳴老師有時來一下。他來的時候往往是鴉回老家的時候,他同讀書會的人都成了朋友。」
「您過得怎麼樣?」張丹織邊說邊將自己的臉轉向想象中的他。
遠處有人在用手電筒照路。
「聽到你的聲音我就不寂寞了。跟我說說你自己吧。」
小韶的眼裡滿是憧憬,眉宇間透出了男子漢氣概。看來戀愛讓人變得很美。張丹織讚賞地連連點頭鼓勵他。
「青春是不可能浪費的。」文老師敏銳地接上了她的話頭,「那時您在積蓄能量,為日後的衝刺作準備。」
黃梅同學說這話時,將腦袋靠在張丹織老師的肩頭,張丹織老師感到那毛茸茸的腦袋發燙,那裡面聚集了巨大的能量。
他倆在沉默中走了一會兒,雙方都聽到了對方的心跳,雙方都為這種交談而充滿了喜悅。
「你是誰?」張丹織問。
「你們在合夥捉弄我嗎?」張丹織問。
他倆拐了個彎,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張丹織心中的陰霾一下子就散去了,一個教學方面的靈感在腦海里閃現。她想回九-九-藏-書去馬上將它寫下來,就加快了腳步。那天夜裡,她宿舍單元房的燈一直亮到了凌晨。後來她在夢裡大聲詢問:「是您給我的靈感嗎,洪鳴老師?」
他們討論的小說不是《晚霞》,而是張丹織沒讀過的一本小說。張丹織坐在那裡有點不安。旁邊的白髮老太,大家稱她為「文老師」的,悄聲問張丹織:「您在找洪鳴老師嗎?他今天不會來。」
「他!一直在哭!你在胡說吧?」
「啊,我找到您了!張丹織老師,您怎麼離開了呢?沙門女士沒告訴您?我當時脫不開身!我真該死!」他拍著自己的頭。
張丹織想到這裏時又翻開了那本書。現在寫到患肺病的女工的愛情了。那種愛情像火一樣,她去世后好幾年,那位情郎依然找不到具有那種熱度的新戀人。女工的屋前有一株蠟梅,雪天里,蠟梅怒放時,情郎在房裡聽到了她歸來的腳步聲。張丹織讀到的這個情節只是表面的,在這個情節的背後另外還有一個情節,這背後的情節若隱若現,令她有點毛骨悚然。她不安地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水之後,隱藏的情節就完全顯出來了。張丹織激動得情不自禁地將那一段文字看了又看,還將臉頰貼到文字上去。長時間地,她耳邊響起那情郎的呼喚:「姐姐啊——」
「您打了敗仗,不過失敗是成功之母嘛。」
「因為大家都在找嘛。大家都很寂寞,比如校長也是。」
這些句子讓張丹織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面試,想起了他那沉著而複雜的目光。煤永老師此刻在哪裡?她的雙頰像火一樣發燒。接著,她又看見沙門在捂著嘴笑,於是她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她這一笑就笑出了眼淚,並且她感到長久以來的壓抑感一下子釋放了大半。
「一個老頭結不結婚,怎麼會同你有那麼大的關係?」
當她到達沙門的書店,也就是咖啡店時,已經晚了十分鐘。但是洪鳴老師還沒來。張丹織並不生氣,她覺得這洪鳴老師的古怪行徑很有意味,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表演。
「那是為什麼?」
這個小插曲過去了一些天之後,有一個下午,張丹織在宿舍里寫教案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張丹織的預感被驗證了:是洪鳴老師打來的。他問她在幹什麼,情緒好不好,還問她最近同校長談過話沒有。然後洪鳴老師又說,他打電話過來,只不過是想在電話里聽聽她的聲音罷了,他很喜歡聽。
她一直讀到深夜,她讀這種書總是讀一讀,停一停,又不斷地返回去重讀,所以速度很慢。她預計自己下一次去讀書會時,大概就會有更多的交流了。讀書會是一個激|情(色情)的旋渦,那裡頭一定有她不曾感覺到的暗流,洪鳴老師只是其中的一股。就目前來說,她已經估計到了文老師身上有很多故事。她的好友沙門同這些人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這種由書籍連接的友誼比社會關係更為牢不可破嗎?
「五里渠小學是夢幻之鄉。」洪鳴老師深情地說。
「洪鳴老師有一位同居的女友,那女子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神經正常,三分之一的時間神經不正常。洪鳴老師不願她去精神病院,就為她請了一位護理。他從來不認為女友有精神病,他說她只是脾氣性格有些問題。大部分時間,女友都住在她鄉下母親的家,比如昨天就是這樣。可是她突然又回來了……」
「是啊。我還借了一條裙子給鴉穿……你怎麼突然對這細節感興趣了?你信起迷信來了嗎?」
這時在另一個房間招呼客人的沙門過來了,沙門說: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您脫不開身,洪鳴老師,我耐心不夠,這是個缺點。瞧,您知道我的缺點了。」張丹織惶惑地說。
文老師向張丹織告辭時,張丹織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一大團黑影。胖胖的文老師像魚一樣游進黑暗中去了。張丹織想,文老師比張丹織還更懂得張丹織,這就是書籍的力量啊。年輕的時候,她一點也不關心母親讀些什麼書,她錯過了那麼多最佳的讀書時光。這時她產生了某種預感,腳步慢了下來。果然,黑暗中有人講話了:
「外面那麼黑,你怎麼知道你走的是哪條路?我看啊,你這小鬼頭純粹是在兜圈子。」說話的是張丹織的鄰居老朱。
「我——」張丹織說,「是我說話。你們是在批評我嗎?你們對我不滿意了吧?」
她百感交集,說不下去了。這時張丹織的宿舍已經到了。
「我崇拜他。他是個老色鬼。」
在差不多快一個月裡頭,洪鳴老師一次也沒有主動與張丹織聯繫過。張丹織在心裡頭確定了:洪鳴老師對她的感情不是愛,只是一種依戀。大概因為他也有軟弱的時候吧。他,這個對校長有威脅的人,竟然要依戀她張丹織!這世界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啊!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在大馬路邊上看見連小火同洪鳴老師有說有笑地朝她走來了。
張丹織赤腳走過去從門縫裡向外看,她看見小韶穿著女孩子穿的花裙子站在走廊里,臉上還擦了粉。鄰居則從頭到腳穿黑色。張丹織不知道這是演的一出什麼戲,她緊張地看著他倆。可是那兩個人都不看她。也許他倆是在較勁。但張丹織又發現小韶的臉正在往老朱的臉上貼過去,很快兩張臉就粘在一起了。就連鼻子和嘴都漸漸地變成了一個人的。張丹織害怕地說:「天哪。」
「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愛的模式,都很美。黃梅啊,你真勇敢,你會長成一位美女的。」
「不為什麼,就是一種感覺吧。」
雖然只在電話里說了短短的幾句話,張丹織的夜晚立刻變得無比的寧靜了。她凝視著如水的月光從落地窗那裡流進來,可剛才天空還是黑乎乎的啊。她想,洪鳴老師是一種酶,他可以使人完全改變自身的精神面貌。這樣一個怪人,他的童年和青年時代會是什麼樣的呢?張丹織在模糊的設想中幸福地入睡了。其間她又不時地醒來,每次醒來都會有那種幸福感。她聽見自己在笑,那笑聲像一種怪鳥的叫聲一樣。她覺得自己再也不會為愛煩惱了。
後來他就從五屜柜上跳下來,默默地出去了。
「是有很多。」她說,「我也是剛剛九九藏書知道有很多的。我後悔極了,因為從前我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我以後要不斷地讀好書,你就不斷地從我這裏借書吧。分享讀後感是不是像在一個球隊里踢球?」
「女士,您是去五里渠小學嗎?我也是去那裡。」
「你的腿傷完全好了嗎?」
夜裡,她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那本書名為《鳴》的小說。
「我願意為我的體育老師去死,爹爹您相信嗎?」
「洪鳴老師也是我們讀書會的,不過他很少來。我剛才擔心你就上車了,你要聽聽關於他的故事嗎?」
於是她就帶著一顆空空落落的心入睡了。
又過了一星期,張丹織去沙門的書店參加讀書會了。那些老頭老太,還有兩位年輕人都對她表示熱烈歡迎。不知為什麼,那一天大家並沒有討論詩歌或小說。張丹織感到,這些人在閑聊時透出一種情緒,那就是希望她談一談她的學校,帶給大家一些信息。這使張丹織很尷尬,她不知從哪裡說起。
「有。她是個賣菜的姑娘,我們沒有很多時間在一起。等校長雇我去學校當了保安,我就會漲工資,那時我們就會有時間了。」
「您是個什麼樣的人?」張丹織同樣深情地問他。
「啊,您同意了嗎?那麼我們就下午兩點在沙門女士的咖啡店見面吧。」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還談不上,只是有好感而已。」
「他善解人意,校長應該提拔這樣的青年。您在讀《鳴》嗎?」
他倆到老朱的房裡去了。一陣一陣的怪笑從那房間里傳出來,張丹織退回自己的房裡,神經變得很緊張。她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忙亂中有一本書從她的手中掉到了地上,她拾起來一看,居然是《地中海地區植物大全》。那本書,明明她記得放在學校宿舍里的,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莫非它生了腳?這本嶄新的書是後來她在書店裡買的,現在翻看著這些圖片,心裏一陣一陣地傷感著。她又一次想到這個問題:她和農,到底誰更適合煤永老師?她的直覺告訴她應該是自己更適合他,但她又想,也許農也有同樣的感覺。愛情真不是那麼容易判斷的。
「為什麼抱歉?是為了我臉上的燒傷嗎?這沒什麼可抱歉的,這是我的真面貌。您看習慣了就好了。」
「校長?!你真是人小鬼大!最近你一直在上班嗎?」
「這不算很大的缺點吧。」
「這種小說是可以讀一輩子的。我覺得洪鳴老師下次會來參加聚會,因為讀這種書太需要交流了。」
前天上課時,有一位男生對她說,他很想像老師一樣飛向半空,可他嘗試了無數次,始終做不到,這是為什麼。她對他說,並不是絕對做不到,而是他嘗試的次數還不夠多。什麼叫「無數次」?有人一輩子都在嘗試呢。男生看著她迷惘地點頭,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但不管他懂不懂,這位男生應該很有前途。這些學生,白天里是他們治好了她的心病!他們妙不可言。校長是通過一些什麼樣的迂迴曲折手段將他們這些青年教師「騙」到學校來的?張丹織一直覺得黑暗中有一張網,撒網的人是老狐狸許校長。好多年以前,校長是怎麼認識她的父母的?張丹織在父母家見過校長兩次,像古平老師一樣,每次他都同爹爹在書房裡密談,門關得緊緊的。那時她還很年輕,根本就沒去關注這位模樣顯得年輕的老漢。後來突發奇想去找他,張丹織覺得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推動自己。而校長,就彷彿一直在那裡等著她去找,使得她既迷惑又感動。她就這樣落入了圈套。她向洪鳴老師承認了自己崇拜校長,她說這句話時幾乎是衝口而出。這是怎麼回事?還有這位洪鳴老師,既然與校長是敵人,怎麼又老同他在密室里談話?再有就是,沙門怎麼也聲稱同洪鳴老師是敵人?想到這裏,張丹織老師忽然意識到她的思緒又繞到了這位洪鳴老師身上。好久以來,她的夢中情人一直是煤永老師,現在她要轉向了嗎?
張丹織寫完令她激動的教案,煮了麵條吃了后,穿上牛仔服,將頭髮向後一束,就下樓匆匆去汽車站。
「對。我感到我在讀您。」
張丹織回到宿舍後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與此同時心裡頭也變得空空的,很失落。她想起一句俗話:「好男人都有了主。」
張丹織想,爹爹是不會錯的。那麼她現在的這種狀況算不算是緊跟了校長?張丹織覺得沒有把握。也許她下意識里一直在緊跟校長?也許爹爹說的緊跟不是緊跟,竟是遠離?她也覺得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複雜過,她以前是個乾脆簡單的人,一貫憑直覺行事。可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到底是什麼了。世事多麼難以預料啊!
他說著就轉過身來面向她。張丹織看了他一眼,心裏有想吐的感覺,但她忍住了。老朱請她伸出手來,她伸出了右手,老朱握著她的手,仔細地打量她的掌心。
「您是夢想家,我最敬佩的那種。」張丹織耳語般地說道。
沙門爽快地答應了。可是張丹織又猶豫起來,因為洪鳴老師也參加了讀書會。嘿,剛才她不是已決定不遠離他了嗎?她到底怕什麼?見鬼,不要再多想了。
「張老師,我陪您走一段。到處都在吵吵鬧鬧,您聽到了嗎?」
小韶的變化讓張丹織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嘴上沒毛的男孩一下子變得這麼老練了,簡直成了人精。瞧,這傢伙居然對她說:「我今天是來給您出主意的,旁觀者清嘛。」他還說校長也在為她著急,校長說今年非把張老師嫁出去不可。這個毛頭小子,居然會同校長那老狐狸有如此深的關係,兩人幾乎無話不談,實在令張丹織詫異。張丹織紅著臉哈哈大笑,但小韶一點也不笑,焦慮地看著她。
「您前程未卜。這對您來說是最大的幸運。」
她覺得,她最欣賞的是洪鳴老師毫不傷感的心態。她對他擁有的能量也驚訝不已,可以說,他的能量決不次於校長。張丹織感到窒息,她下樓去透透氣。
「你在戀愛。」沙門湊在張丹織耳邊說。
「那麼,您就不能約我去一個地方面談嗎?」張丹織說。
「我本來不打算來了,可還是忍不住過來看看。您對他們印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