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張丹織深入地想象爹爹在最後的日子里的那種絕望和隱忍，她的內心就糾成了一團，身體因痛苦而發抖。而幾乎在同時，她馬上就會想起煤永老師。漸漸地，這兩個男人的身影就疊成了一個。黃昏里，站在爹爹提到過的那棵羅漢松下面，張丹織體內的慾望再一次高漲起來。現在她對煤永老師的情感起了變化，不再是以前那種怨恨情感了。爹爹的死拓寬了她的感受能力。

那一天張丹織離開后，小蔓同雲醫討論了好久，還是不能確定丹織所愛的人究竟是不是爹爹。小蔓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聯想到這件事上頭去。她搜索著記憶中的蛛絲馬跡，一會兒覺得有這個可能，一會兒又覺得沒有這個可能。她要雲醫判斷這事，雲醫說，他認為可能性大於不可能。

那天夜裡，母女倆談論了閱讀《晚霞》那本書的感想，一直談到夜深。張丹織抱著媽媽瘦小的肩頭撒嬌：

「他一定非常英俊吧？」

「媽媽，現在沒有別的事可干，只有工作能激起我的興趣。」

在黑暗中，母女倆又聊了好久，才昏昏地睡去。

「我小的時候，爹爹從不離開我。」

「丹織，你剛才說你能理解我爹爹，可是連我都常常不能理解他。我就想——丹織能不能同爹爹戀愛？」

「暫時放心了。」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嗎？我總想同媽媽討論文學書，媽媽讀過那麼多的文學書，是第一流的讀者，但卻很少同我討論。」

張丹織的內心漸漸舒展開來了。既然煤永老師最親密的兩個朋友都做出了類似的判斷，事情的發展應該不會偏離太遠。那麼，她就不必四處打聽了，還不如守株待兔呢。他那麼愛小蔓，多半過了兩個多月就要打電話回來的。現在她應該保持內心的鎮定，該幹什麼就幹什麼。與此同時，還要保持同小蔓的密切聯繫，這樣就能在第一時間見到他。

「原來你心裏已經有了對象啊。」小蔓失望地說。

母女倆在窗前傾聽，她們希望聽到羅漢松在狂風中發出的聲音。

「瞎說，瞎說，你只要多一點點耐心，主動一點，就會成功。」

「唉，煤永老爹，煤永老爹，急壞我了！」

張丹織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說她父親已經病故了。她撕心裂肺地哭著回家。當她奔回家中時，看見爹爹靜靜地躺在淺棕色的床單上，蓋著一床米色的被子。媽媽腫著雙眼同她擁抱：「是癌症，已經有段時間了，他說不要告訴丹丹。沒想到這麼快……」

那天晚上外面颳起了狂風，下起了暴雨。張丹織在緊張的工作中思想仍然會開小差，不過她喜歡這種短暫的分心。在這樣的夜裡，那位隱居在山間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肯定感到了丹織對他的思念，他是那種特別敏感的男人。她就這樣想一會兒心思，又工作一小時；想一會兒心思，又工作一小時。一直到了深夜一點多，她還一點睡意都沒有。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月亮出來了，在冷清清的天庭里顯得有點孤單，但它的那種皎潔令張丹織落淚——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容易感動了。她想起了羅漢松，就下樓去。

真奇怪，回家的路上她遇到了久違的前男友清匯。清匯對她父親的去世表達了他的哀思。他用他那雙美目深深地看了她幾眼，說：

有一天她從學校回來得比較早，快到宿舍樓時，她聽見有一位婦女在她所住的那一邊的單元房裡歇斯底里地號哭。那會是誰？聽聲音怎麼也辨別不出。她忐忑不安地上樓，那聲音始終在樓里迴響hｔtｐs://ｒeaｄ•99ｃsw.ｃom著。當她站在自家所在的樓道時，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是媽媽！她眼冒金星，全身冰冷。

張丹織對自己很滿意，她想，今後她就要像這樣生活了，她要去掉她身上的那些矯飾，做一個樸素的人。就像，就像茴依那樣樸素。

「當然是。爹爹在暗中培養你。」

「那該有多好啊。」丹織由衷地說。

「丹織丹織，請你原諒小蔓，我在胡說八道……」小蔓哀求道。

母女倆讀一會兒書，又做一會兒預測，直到很晚才上床睡覺。

「媽媽，爹爹再也回不來了。」張丹織輕聲說。

張丹織為極大好奇心所驅動，從百忙中搶出時間來讀這本小說。

她懷著明朗的心情走進家門。

張丹織聽媽媽談起一本新近出版的小說，她說小說中描述了情感運動——一種以生長的方式來進行的運動，這種獨具一格的描述非常動人，因為一切都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當然，讀這種小說的讀者必須是情感方面曾經滄海的老練讀者，也許丹丹比媽媽更適合讀它呢。

「不要愁眉不展嘛。」丹織微笑著說。

「可是這事對我來說意義大著呢，生死攸關。」

蓉很喜歡張丹織，她摟著丹織說，希望她以後多來他們家。

「你退了學到哪裡去？」張丹織好奇地問。

「我當然想同丹丹討論。我也經常同你爹爹討論。你爹爹是個真正的藝術家。我常想，丹丹沒有繼承她爹爹的職業，但她從另一條路接近了藝術。」

古平老師請張丹織喝他自製的酸奶，還拿出他同煤永老師年輕時照的照片給她看。於是張丹織在相冊里看到了意氣風發的煤永，也看到了五里渠學校的建校史。她激動得熱血衝上了腦門。一會兒工夫古平老師的妻子蓉也回來了。

「蓉老師，古平老師，謝謝你們的款待，我以後會常來你們家的。」

「為你高興。可惜爹爹沒機會了。為什麼我總擔心他？」

「還沒有消息嗎？丹織？」

搬回家來之後，不知為什麼，張丹織時常會感到惆悵。現在她碰見煤永老師的機會大大減少了，她反倒懷念從前見他就躲的那種情境了。失去父親的張丹織的性情正在改變。

「嗯，是這樣。對不起，丹丹。」

「不是。可能是我成長了，其實你還是你。哈哈。」

「以前是我躲，所以現在他才會躲。可是我再也不會躲他了。」

「為什麼義不容辭啊，您說得太嚴重了，我不過是找他研究課題。」張丹織說。

「為什麼要原諒你？我罰你同我一塊吃中飯。」

張丹織進入到工程師的境界里，用自己的臉頰貼著那些石獅子，感受著花崗岩的溫暖，心裏想：「他無處不在。」

「順利。就是想媽媽，中午休息時更想。」

「媽媽，我已經想好了，可以將兩套單元房換到一個樓里，這樣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可是這不是說夢話嗎？煤永老師還沒找到呢。即使找到了，如果他硬是不肯愛丹丹，丹丹也沒有辦法啊。」

「農姨的事打垮了他。可那事已經過去了啊！」

當她鼓起勇氣推開房門時，看見母親正在面壁練氣功。媽媽的整個臉都哭腫了。張丹織到廚房裡去做飯，她的手一直在發抖。

「幹嗎哭？好事快來了，還哭！」

「你別信我的話，我喜歡亂說，因為我崇拜爹爹。」

張丹織從小蔓家、也就是煤永老師家回來后的那天晚上忍不住給連小火打了一個電話。

「羅漢，羅漢，爹爹今夜會不會來入夢？」她輕輕地說。

「我九九藏書決不會離開，我要在這裏紮根。曉新，答應我，以後別再想這些沒意義的事，好嗎？」

「那麼誰知道？」張丹織的心一沉。

張丹織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緊張地思考。她想，古平老師一定沒對小蔓說實話。她是憑直覺這樣判斷。

「你少年老成，遠比我成熟，所以我才會突發奇想。」小蔓解釋說。

他進了屋，將密室的門用力一關。

「媽媽，今夜我要和您睡在一起，像小時候那樣。」

她在那張門外叫了幾聲之後，校長便走了出來，眯縫著眼看天上的雲，看了又看。

「嗯，我這樣看。」丹織做出遐想的表情。

「當然。只要爹爹一回家，我們立刻就會知道。」雲醫肯定地說。

「那你就想吧。我已經回答你了，你放心了嗎？」

小蔓和雲醫請丹織吃飯。

「謝謝校長。我愛您。」

「他躲不了多久的，丹織，勝利在望了。」

「退了學去您所在的學校啊。昨天聽到您要走的謠言，我一夜沒睡好，夢裡儘是惡龍，需要搏鬥。」

「別提了。」小蔓愁眉苦臉地說，「爹爹為了寫書向校長請了半年的假，他到山上的廟裡去隱居了，連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如果丹丹結婚，可不要帶著媽媽去，媽媽願意一個人生活。」

工程師心裏對女友充滿了感激。

張丹織聽見自己心裏在說，爹爹是一棵大樹，這樣的大樹不論活著還是死去，都影響著自然界里的事物。瞧，她不就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爹爹的領域嗎？校長、古平老師，還有煤永老師，不都是爹爹那個生命圈裡頭的人嗎？她似乎是無意中闖進去的，其實一切全是事先有鋪墊的啊。爹爹的世界是神奇的世界，他的藝術本能對她具有不可抵擋的魅力，可她從前對於這些事是盲目的。並且他是多麼的平民化啊，來找他學習樂器的人裡頭還有碼頭工人和飯館老闆呢，張丹織見過他們。是爹爹的才華和性情吸引著他們，爹爹太美了，就像——就像煤永老師一樣美。一瞬間，張丹織的心田裡搭起了彩虹。

怕驚動了媽媽，她摸黑溜進了房間，輕輕地躺下了。

「我是不會在一個地方的。你明白了嗎？」

「媽媽真好，和爹爹一樣好。」

「丹丹，你其實不必，你有你的生活，我一個人也會生活得很好的。」

「好，好，丹丹。丹丹對自己結婚的事如何看？」

她將菜洗好時，媽媽進來了。

第二天放學后張丹織又去找了校長。

「去去去！我這刻事情多著呢。」

「媽媽這樣看？謝謝媽媽！」張丹織激動地說。

「這太好了，丹丹，這樣你和爹爹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再見，清匯。如果我現在沒有目標，我就要同你重續前緣。」

「還沒有明確呢。你幹嗎失望？說不定那個人就是你爹爹呢！可是他現在躲起來了，我們要將他找回來才可以愛他。」張丹織開玩笑地說。

蓉的這番分析讓張丹織的腦海里突然一亮，她意識到了一件事，與此同時，她的眼眶紅了。幸虧房裡燈不亮，夫妻倆都沒有注意到張丹織的表情。

「這事對我來說義不容辭，我要想方設法去發現他的蹤跡。」古平老師說。

張丹織早早地來到了煤永老師的家。上樓梯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你這樣認為？」

「常來吧，常來吧，我們永遠支持丹織。」兩夫妻異口同聲地說。

媽媽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就縮小了，乾癟了。她的表情仍然像往常一樣鎮定。但媽媽的鎮定讓張丹織產生了一種心碎的感覺。張丹織摟著媽媽https://ｒｅaｄ.9９ｃsｗ.cｏｍ的肩頭在心裏嘆道：「媽媽啊媽媽……」

「啊，你……」這回她是對煤永老師說了。

這樣說過之後他就感到力量倍增，因為女友總在石獅子的附近，要麼深夜，要麼第二天早晨，他們就會重逢。

她倆一塊去了小飯館，一路上摟摟抱抱的。

「他幹嗎要去山裡？在家裡也可以寫書啊。」張丹織茫然地說，「他那麼怕被外界干擾！不過我能理解他，因為他覺得現在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又不是神，怎麼判斷？不要急嘛，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

終於有一天，女友對工程師這樣說：

「丹丹，他不露面了嗎？沒關係，你快要成功了。」媽媽微笑著說，「這不就像書裡頭寫的一樣嗎——種種徵兆都是一模一樣。」

走在那條路上，張丹織的心中便掀起了狂濤。煤永老師很可能是在躲她張丹織啊！現在大家都知道她的爹爹去世了，他又從連小火那裡得知了她對他的愛，所以他才躲起來啊！這個可憐的人，他心裏該有多麼苦……煤永老師啊，為什麼你就不能對自己多一點自信呢？丹織已準備好了要愛你，她也需要你的愛啊。這樣看來，古平老師和蓉也都猜到了煤永老師為什麼要躲起來。蓉說起「變故」，變故的原因就是她自己！張丹織很沮喪，可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往那樣自暴自棄，她冷靜下來分析了形勢，最後覺得她的事成功的希望還是有的。她要努力去找煤永老師，如果找不到，她就等他自己回來——他總得回家吧？他應該知道他親愛的女兒有多麼著急。

同滿臉笑容的雲醫打過招呼之後，她就到廚房去幫忙了。

「我要挺起腰桿做人。」

「那太好了。他們兩位現在都是專家了啊。不湊巧的是煤永老師現在躲起來了。我也納悶：他為什麼要躲起來？他可是最有克制力的人，現在為了寫一本書就要躲起來才能靜下心來？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變故？」

「丹織，剛才我突然生出一個想法，我擔心說出來你會生氣。」

小蔓又笑起來，祈禱著：「好事快來吧，快來吧，爹爹太苦了。」

這本書名為《邂逅》的小說講的是有一位工程師，他的女朋友失蹤了，好像是消失在異國他鄉了。這位工程師每次度假時都根據自己收集到的關於戀人的信息去尋找她。其實他每次都找到了她，但重逢之後女友又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工程師則重新開始緊張的調查與推理。

母女倆一塊從那本小說里找那個類似的情節。她們找到了，而且不止一處情節，有很多處……兩人越讀越興奮。

到了周末，同古平老師通過電話之後，她來到了他的竹林里的小屋。

「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對你生氣？不可能。快說！」

「媽媽什麼都懂，媽媽是我的百科辭典！」

「好，那就工作吧，丹丹。海浪的形成是有規律的。我們要靜候。」

「我看這是好事，你的事很快要解決了。瑾秀也是這樣判斷的。」

「丹丹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了。」媽媽說。

「胡說，頭腦複雜的人做菜就好吃嗎？」張丹織瞪她一眼。

工程師的旅途中總有一些花崗岩雕成的石頭獅子，它們在暗夜裡發散出溫暖的氣息。每發現一頭石獅子，工程師就撫摸著它，說：

「現在我改變看法了。我要盡量早點結婚。」張丹織大聲說。

「……」

「又同你邂逅了，真感到欣慰啊。」

「羅漢，羅漢，你覺得這事能成嗎？」

「我也覺得他會打電話給小蔓，女兒是他的心肝寶貝。」

羅漢松https://read.99csw.com用枝葉罩著她的頭，像她的爹爹一樣貼近她。

「我當然不知道，你是個聰明女孩，你遲早會找到他的。」

張丹織打完電話就開始工作。她必須努力工作，只有這樣將來才能和煤永老師並駕齊驅。她現在已經沒有傷感的時間了。她想，如果過一段時間煤永老師回來了，見面時問她：「丹織，你最近在忙些什麼？」難道她能回答說自己沉浸在傷感情緒中什麼也沒幹？那會令她多麼羞愧！她有這麼多學生，他們都將她看作真正的理想，她怎麼能停滯不前？

曉新同學往樹林那邊跑去，張丹織發現還有幾個男孩躲在林子里。

張丹織打定了主意要去追煤永老師。

「這是很自然的——你小的時候，他時時刻刻擔心你，到了現在，你總擔心他。不過這一回我也有點擔心他了，他回來后你會第一時間告訴我嗎？」

「是找他嗎？這傢伙運氣真好。」

「讓我想一想——嗯，媽媽說得有道理。我要戰勝我的膽怯，像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行動。」

「校長知道他在哪裡嗎？」張丹織緊張地問。

「老師，您可千百萬別調走啊。您要是走了，我只好退學了。」曉新同學說。

「媽媽說得對。我最近兩年讀了不少文學書，簡直入迷了。」

「媽媽，我今天晚上要發奮鑽研課題，會睡得很晚。」

「謝謝你，清匯，我聽了很高興！這說明我從前缺少魅力，對不對？」

張丹織爆發出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那股瘋勁堅持不了多久的。丹織，要有信心，他很快就會出來的。他能躲到哪裡去？他難道不做人了？」

張丹織將手探進被子，抓住爹爹冷硬的胳膊，用力地捏，好像要看看爹爹有沒有反應似的。她無聲地啜泣著，腦子裡一片空白。怎麼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她從未想過爹爹也會死去，因為沒想過，所以她回來得還是很少，只是有時打打電話。上次打電話到現在多久了？爹爹是多麼能夠隱忍的人啊。他那麼愛她，可又生怕打擾她的生活。撫摸著爹爹的胸膛，張丹織突然明白了：爹爹要讓丹丹真正獨立，這是他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爹爹是多麼信任她，將她看得多麼高啊！她配得上這種信任嗎？這種不辭而別，正是爹爹對她的考驗啊。張丹織一下子清醒過來，注意到了身旁的媽媽。

「當然會。要是爹爹是你的夢中情人就好了，唉唉。」

「丹織要找煤永商討課題方面的問題。」古平老師告訴蓉。

「一點消息都沒有，好像從這大地上消失了一樣。」她訴苦道。

「嗯。我也覺得自己改變很大。是不是沉穩了很多？」

「對，還有丹丹。今天在學校順利嗎？」

「一輩子也還不清啊。」小蔓說著眼淚又出來了。

「沒有人知道。爹爹越來越走極端了。他已經離開了兩個星期，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他回來。唉，我擔心啊。」

「你這是還債啊，你欠爹爹的太多了。」

「丹織啊丹織，要是你能愛爹爹，我就會快樂得神魂顛倒！世界上真有這種好事落到我小蔓頭上？嗨，我不敢往下想了。」

「小火哥，謝謝你們兩個人，你們是我的精神支柱。」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定會愛丹丹的。」

「當然是研究課題。你來學校的那一年我就看出你和他會在一塊研究課題。」

她倆吃著菜，喝著米酒，連連碰杯。丹織充滿了溫情，心如明鏡；小蔓卻滿心迷惑，不敢相信那件事會真的發生。她打量她的好友，越看越覺得她和爹爹應hｔtｐs://ｒｅaｄ.９9ｃｓw.ｃoｍ該走到一起來。可她那位老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了！小蔓暗暗著急。她問過校長，也問過爹爹的一些朋友，包括古平老師和謝密密的父親，他們都說不知道。爹爹留下紙條，讓小蔓別找他，他說要等他的工作完畢才回來。唉，這位老爹！

張丹織比媽媽更高興，她摟著媽媽說：

她激|情高漲，但並不焦慮。再過不久，她遇見煤永老師就三年整了。她覺得直到現在，她才真正打定了主意。她感到她對他的愛深不可測……當然是深不可測，要不怎麼需要三年的時間來思考感受？

她向小蔓打聽她爹爹的情況。

「還沒有呢。不過我相信會有進展的。」

「他就是雲村村頭的那株松樹嘛。」丹織說，「我剛才觸到樹榦上頭的鱗片了呢。小蔓和雲醫已經搬進她爹爹的家裡了，她覺得她爹爹一定會打電話回來。」

「我明白了。因為我的主意也是慢慢打定的啊。」

送走了爹爹，張丹織感到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立刻從學校搬回了家，同媽媽住在一起了。

「我？害怕？」張丹織瞪大了雙眼。

「對，就是害怕嘛。」母親笑眯眯地說。

「我要為丹織的坦率叫好！」

「啊，丹織，我們談些快樂的話題吧。你的愛情事業有進展嗎？」

「說不定今天就打電話回來了呢。」小蔓說。

「可是還有我呢，媽媽。」她的聲音更輕了。

兩人嘻嘻哈哈地幹活。張丹織暗中直後悔——為什麼她沒有早一點到這個家裡來？這灶頭，這些鍋子和碗筷，飯瓢和湯勺，看上去清清爽爽，洋溢著濃濃的煤永老師的氣息。唉唉，她真是個傻瓜啊！

張丹織感到坐在他們家非常舒服，後悔自己沒有早些來這裏。如果她早些來，形勢不就大不一樣了嗎？她感到自己從前的生活態度很有問題。

張丹織將自己對煤永老師的愛告訴了媽媽。媽媽鼓勵丹丹去爭取自己的幸福。「這就是《晚霞》那本書裏面寫到的情景嘛。」媽媽高興地說，「你的思路總是向同一個地方延展，對嗎？」

「我覺得他不會被什麼事打垮。他是打不垮的那種人。」丹織說。

「好孩子，不要擔心我。我的命很好。有一個這麼好的女兒。」

「您別開我的玩笑了，古平老師！您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裡啊？」

「別神魂顛倒了，來吃這家制的臘肉，這是這一家的拿手菜。」

「丹織真是今非昔比了啊！如果我告訴你我後悔同你分手，你該不會生氣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告訴你一下。」

「我從丹丹的敘述來判斷，認為煤永老師不是那種老古板。你們之所以還沒能結合，是因為丹丹心裏害怕。」

張丹織又一次想起了彩虹，她和煤永老師的共同的彩虹。

「小蔓不必解釋了。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爹爹剛去世那會兒，我有種萬念俱灰的情緒。後來我感到，我應該改變自己。為我自己也為我愛的人，我要敞開自己，做一個坦率的人。」

「削土豆吧，要做土豆燒牛肉。」小蔓說，「爹爹在這裏時，我的工作是削土豆，現在他不在，削土豆剝毛豆就成了你的工作。不過我做的菜不如爹爹做的好吃，我頭腦簡單——」

第二天是星期天，張丹織剛一睜眼就想起自己對媽媽說的要早點結婚的事。她現在是想結婚了，可還是只能同煤永老師結。但煤永老師又已經用行動向她表示了他不願和她有超出朋友的關係。怎麼辦呢？

她將臉挨著那濕漉漉的葉子。她覺得它已經回答了她，它正在向她靠攏，好像要讚許她的什麼行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