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有個肉做的人
不幸的是，他吃飽的時候，太多了。
他叫老熊，人如其姓，一身肉，胖如熊。
人生只有抽絲之痛，如一點點拆開一個外表豐盛的禮包，每剝去一層油脂便又沮喪一些：原來這禮物這麼小。
不過，僅僅是想念而已，再見了，老熊。
女友卻說，男人嘛，胖點就胖點，老熊雖然胖，但很善良，很令人開心，很有才華。
他開始相信，自己是靠得住的，是以也願意讓別人依靠。
脫下牛仔褲，扔進了垃圾桶。
但他還是相信這句話，男人嘛，胖點就胖點。
匆忙地決定改變，後悔才變得簡單。
老熊說，我配不上你，你也陪不了我。
著實是個廢物。
陰影之中，老熊喘著粗氣，無言以對。窗帘縫隙透進來的那束光中飄浮著些灰塵，在光明與黑暗中交錯，對壘。
那種失望是極其具象的，是極端痛苦，真實，又無法逃避的。
文章開頭還想幽默自嘲一下，寫道：風中有個肉做的人。
2013年初春，大胖子老熊26歲，參加工作將滿三年。
廢物，多麼刺|激神經的詞彙，於是老熊又想，這一定會刺|激自己開始新一輪的減肥吧，並堅持下去。
簡單幾個數，像尖刀一樣穿過脂肪直插自尊。
震怒之餘又覺可笑，可笑之餘又覺奇怪，這胡豆從何而來？
電腦旁放著吃完半包的奧利奧，下面壓著一本書，是老熊號稱這個月要看完的，書籤夾在第十頁，封面落滿了餅乾的碎屑。
老熊的爸爸老老熊，好吃程度不亞於其父，曾挖出過某廠職工食堂里全中國最好吃的青椒肉絲，由此立腕江湖成為老饕，也曾在一個工作日的中午驅車百余公裡帶兒子去川北小城吃一鍋傳說中的鵝掌，留下妻子睜大驚訝又不屑的雙眼，在家煮了碗清湯麵。
老熊很喜歡一個叫馮侖的商人，此人乍一看還與老熊有些相似，富態圓潤，戴一副眼鏡，像個哲學家。
有那麼一兩次，因為加班，跑完已經凌晨兩三點。
「胖」這個字就這樣被一點點鑲嵌進老熊的身體，老熊的腦海，以至於自覺生來如此，幾乎放棄了抗爭。
老熊靦腆一笑，搖頭說，我現在才發現，不是身材的問題，而是那玩意真的是太貴了。
他心嘆，靠，moment of truth。
還是找個借口，把那個真正的緣由，徹底抹去。
人生並沒有真相乍現的時刻，生活里不存在那麼便宜的事情，一瞬間便促使你改變了一生，那太簡單了。即便刮骨療毒，也不是一刀下去便能了事。
風中有個肉做的人。
「嘭！」
第一天，瘦了二兩。
女友傻眼，放聲大哭。
每每說完，老熊總是遠望天空，彷彿為自己的一身贅肉找到了宇宙真理般的佐證。
誰知寫完開頭便寫不下去了，才發現自己著實可笑，減肥，哪裡有什麼指南。
從次日起，他每天吃煮白菜和西紅柿，多走路多運動。
汗水流過嘴邊，像是很久沒掉下過的眼淚。
那個被封印在肚腩里的大胖子，老熊時常想念，想念與他為伴的日子。
古人說，「能而不為」與「為https://read.99csw.com而不能」有很大的區別。老熊沮喪地發現，自己「胖而不減」尚且能算是一種生活態度，但「減而不堅」，並且數十次的「減而不堅」，實是廢柴的表現。
家人的擔心，就這麼在漫長的歲月中，一斤一斤地，得以應驗。
女友含淚說，我不要，我要陪著你。
令人惋惜，這次的減肥，與之前每一次的減肥並無二致，其實老熊早已查過各式各樣成功減肥的技巧，而最終都一樣，敗在了貪吃的嘴，和懶惰的心。
這樣的午後，有一種魔力，把人藏匿在閑散空氣中那些不堪的慾望激發出來。
他有時也想，其實誰又不是一身肉呢？人生胖瘦，不過是多少而已。
匆忙地喝下這一杯酒，好再喝下一杯。
女友在床上午睡，終於，老熊窮極無聊，拆開一包奧利奧，打開電腦，玩起了DOTA。
那個下午，一攤橫肉癱倒在沙發上，像一塊燒化的肉色蠟燭。僅存的一絲火光，照亮了黑暗中那個最殘忍的真相：這個「胖點就胖點」的男人，終於，連男人也不是了。
老熊沒說話，心想，你錯了，是我不愛我了。
老熊的女友，旁人都覺得不可多得：言語得體，有禮貌，懂事體貼，嬌美可人。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們心裏都想，她怎麼會看上這麼個胖子？
上秤一看，735KG，瘦了56斤。
老熊終於開始喜歡自己，也開始接受別人的喜歡。
最常對老熊說這句話的，是他的女友。
朋友莫名，老熊又說，她是傻X嗎？我討厭傻X。
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活在一個靠臉吃飯的世界里，但他選擇把「靠臉」二字忽略，活在一個吃飯的世界里，自得其樂。
一日午後，陽光被窗帘擋住，除了縫隙中的一束光，房間里一片昏暗。這昏暗中壓抑著某種慾望，老熊蠢蠢欲動。
老熊很懊惱，怎麼會就崩盤了呢？明明說好了，我少吃，你們多吃，我吃菜，你們吃肉。
他扔掉了眼前三菜一湯的外賣，打開百度，輸入「減肥技巧」四個字，彈出千萬條信息，他看著那些成功登陸諾曼底的人們講述屬於自己的戰爭，纖瘦的身材鋪滿了屏幕，滿眼都是人生新的希望。
他戒了酒與飲料，轉而喝茶，初時鐘愛紅茶，后情定普洱，竟也喝出些心得。隨手寫了篇關於喝茶的文章，不料居然深受喜歡，因此而走上了半吊子作家的道路。
這就是老熊。
胖與瘦，皆是人生的修行。
若不曾執著地吃過，或許便學不會執著地跑。
既非聖賢，與慾望為敵難免潰敗，但靠著這自損八百的招數，老熊仗著身體底子好，屹立沙場，揮劍殲敵。
旁人戴了眼鏡會被叫做「眼鏡哥」或「四眼田雞」，而同樣戴眼鏡的老熊，就算在大學時期剃了光頭，也依然逃不過「那個胖子」的稱號。
人生該減的，又何止是肉而已。
與女友分手，是老熊提的，老熊對她說，對不起，我得一個人過一段日子。
一個宏大的故事，終於有了個壯烈的開始。
這是一種大小朋友都不九九藏書宜模仿的能力，但老熊具備了，甚至不需催吐，彎腰便能嘔出食物。家人對此深表擔心，他卻得意地說，我已成為我的胃的主人。
老熊一心遊戲，無暇回應。
老熊上跑步機那天，天下未必太平，中東大概還有死傷，南北朝鮮仍在對話，美國或是有人又開了槍，南極的某隻企鵝吃了條大魚，打了個很響的飽嗝。
幸好老熊也沒什麼錢，否則他一定不相信。
老老熊開始學著養生，沒事就弄些五穀豆漿，鮮榨果汁，吃塊紅燒肉也左思右想，最終還是不敵肉香，一口吞下，一臉幸福。
老爺子笑了。
人們安慰老熊，男人嘛，胖點就胖點。
除了偶爾吐一吐，老熊越來越健康。
姑媽驚恐地向老熊媽控訴，老熊媽無奈地說，他昨天去吃面，分別吃了不同口味的兩個三兩和兩個二兩，一共一斤。
一個一無是處的胖子終於赤身裸體地站在了秤上，數字飛漲，01噸！1噸！10噸！100噸！
那曾經不堪重負的身體，終於適應了他新的主人。
老熊呢喃道，我？我是什麼？
若是她再多睡一會，也許便躲過去了，而恰恰在那時醒來，恰恰抬頭一看，恰恰說了句帶血的真話。這個最親密的人終於拆穿了老熊最後的一絲偽裝，把老熊逼進了人生的角落，這角落裡有個秤。
魚的記憶很短，短到剛剛下咽便忘記上一口吃了什麼，如此往複，吃光所見的一切，唯一不忘的只有慾望。
英文里有個詞叫MOT，moment of truth，翻譯過來就是：真相乍現的時刻。
他終於發現，減肥，關鍵不是「HOW」，而是「WHY」。
男老師和男同學會來拍拍老熊的肚子，說，嘿嘿，彈得爽。
於是老熊也時常假冒深沉地推一推眼鏡，掉起書袋和朋友講，胖子也有原罪，說到底，也是慾望。
老熊是從不上秤的，當一些二手胖子在為了三五斤的起伏而節食鍛煉的時候，在真正的胖子老熊看來，九十公斤和九十九公斤並沒有什麼區別。
老熊推了推眼鏡，遠望天空，還在試圖冒充那個商人哲學家馮侖，幾年過去，那人依舊比老熊有錢，依舊比老熊深刻，只是此時的老熊，已經比他瘦了。
大肚腩隨著腳步起伏，或許其中還晃動著昨夜的魚肉。
兩頰的贅肉吃掉了脖子，好似一個冬瓜放在了罈子上。
老熊的爺爺老老老熊，一生好吃，無奈有嚴重的腸病，一旦無法消化便要腸道阻塞，那是要命的。
瘦時懂得克制，在匱乏中學會感受一塊肉的紋理，學會仔細地喝一杯清水，思念一個名字。
玩了一把，竟然贏了，看來寶刀未老。
老熊沒有再查什麼減肥技巧，他把身體託付給最原始的科學，俄國科學家羅蒙諾索夫的質量守恆定律：如果今天排出了一斤，只攝入半斤，那總是會瘦半斤的。
下了秤，數字還在，彷彿是被壓壞了：1015KG。
胖與瘦，有時是形容詞，有時是動詞。
也不是沒想過減一減肥，可惜老熊沒什麼毅力，讀書雜而淺，因為讀不下去，技九*九*藏*書能博而弱，因為學不專心，甚至愛一個人也愛得艱難，任何需要堅持的事情，他都不擅長，除了吃。
剛剛上大學，第一次失戀，奶奶得知后在電話里問老熊，是不是因為你胖？
老熊看過很多別人的減肥故事，人們在故事里驕傲地說著自己的「HOW」，謹慎地描述著自己的「WHY」。
直到此刻，一個01噸的真相洶湧襲來，老熊無處閃躲。
朋友一看，啞然失笑，你怎麼這麼裝？居然拿第三人稱來寫，還老熊，都什麼鬼。
又如那碗誓不再吃的紅燒肉，端上桌還是忍不住夾一塊瘦肉，末了，才發現連湯汁也伴著飯一起下了肚。
幼年讀書時，女老師和女同學會來捏老熊的臉，說，哇，你真是太可愛了，圓嘟嘟的臉哦！
老熊對朋友們說，我最近看一個美劇，裏面有個男的穿小西裝可真是帥，我也想穿一下。
一年後，還是一個陽光正好的午後，老熊套上一條曾經的牛仔褲，隨手拿起一桶四升裝的農夫山泉，塞進了褲腰與小腹的空隙，剛剛好。
胖時權且盡興，縱享豐盛，大碗吃面，大口喝酒。
其實老熊自己也搞不懂，他覺得自己如此之廢柴，怎麼會有人喜歡。
老熊說，我要是現在停了，就再也沒機會看得起自己了。
朋友問，那你是什麼？
然而並沒有，他的記憶和魚一樣，太短了，飯菜上桌便忘了自己是什麼，像是著了魔、又像是進入某種禪定一般，心無雜念，只顧口腹之歡。
然而試衣間里的鏡子是那麼近，像個咄咄逼人的潑婦，試圖拆穿人們善意的謊言。
買了許久的跑步機擺在客廳中央，和腦海里那個「要瘦」的念頭一樣，銹跡斑斑，幾近報廢。
某日，他在家做了一次大掃除。
剛掃完地，已經出了一身虛汗，正是：萬般皆帶走，唯有肉隨身。
就這樣，跑了一年。
老熊胖了大半生，本以為瘦下來會是自己人生的拐點，但其實生活也沒什麼變化，沒有預想中翻天覆地的變革，沒有盛開的桃花，沒有漲工資，倒是花了不少錢買新衣服，生活質量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房東又提高了租金。
當然，也免不了有崩潰的時刻，餓到極限時偶爾衝出去吃上一頓，上秤又覺不堪，便去馬桶盡數吐掉。
不過，那是彩色的，世上的任何色彩，都比不過。
角落裡還有個電子秤，滿是灰塵，像是一面一直不願去照的鏡子。
減肥，真的是因為胖嗎？
家人對老爺子厲聲批評，說生命不是玩笑，貪吃也有限度。
匆忙地愛一個人，好再愛下一個。
再嘆上一句，吃，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激戰正酣，女友被滑鼠點擊的聲音吵醒，朦朧之中問老熊，你在幹嗎呀？
刪掉了遊戲，在饑寒交迫的夜裡也沒有了晚睡的理由。
姑媽憂心忡忡地鄒起了眉，左邊眉毛擔心侄兒的身體健康，右邊眉毛心疼上好的雞腿。
DOTA是個老熊曾經無比沉迷的網路對戰遊戲。
朋友驚聞，半信半疑，老熊說，你想想，我就算一天瘦一兩，一年也能瘦三十六斤半。
當吃得很飽時，httｐｓ://ｒeａd•９９csｗ•cｏm老熊越來越不喜歡自己，瞧不起自己。
等老熊回過神來，女友已經走了。
一剎那間，老熊意識到了一個很殘酷的現實，如果有人問他：你多重？他可以回答：01噸。
一身油膩毫無遮掩，兩眼無神，無處遁形。
很久以前，老熊就已經對包括女友在內的眾友人發表外交聲明：我老熊畢竟老大不小了，還玩這個，有失體統，目前我已刪掉了這個遊戲，從此積極向上地健康生活，看書、減肥、一身正氣、春暖花開。
某天，老熊的奶奶起夜，忽聞「嘎嘣」之聲，聞聲而去，見老爺子坐在客廳的小板凳上，藉著月光，悄悄地吃著一把怪味胡豆。
文章原本是停筆了，卻不曾料想，這因為減肥喝茶而起的半吊子作家之路還越走越遠，竟也開始有人催稿。幾年後，終於還是在一個深秋的夜裡完成了。
醫生不讓他吃粗纖維的食物，如玉米、豆芽、胡豆，但好巧不巧，這些都是老爺子的最愛。
次日，在家人逼問之下，老爺子掀起枕頭，打開枕套，還剩半包。
再一次，老熊決定開始減肥。
畢竟家學淵源，老熊自然也不是省肉的燈，兒時去姑媽家做客，姑媽鹵了一鍋雞腿宴請，還沒等開飯，老熊已經吃了七個。
匆忙地，用匆忙來掩飾自己困於肉中的慌亂。
真相乍現的時刻，有時來得晚了一些，但只要去面對，就永遠不算晚。
朋友問起來，老熊推了推眼鏡，遠望天空，說，我這種人，就我這種人，她居然也能喜歡。
第二天，瘦了二兩。
不幸，老熊這一生，大半都活在這樣的午後。
曾經一鍋鵝掌才能帶來的歡愉，如今一塊肉便能滿足，人間有味，實是清歡。
每當去買衣服，即便是外套也不敢當眾試衣，在試衣間里猥瑣地穿上，看著鏡子里如海浪般洶湧起伏的身軀，老熊的腦海里浮現出大話西遊城樓上的景象，一個聲音說，你看這個人，好像一頭豬啊。
老老老熊剛過完九十三歲的生日，早已咬不動胡豆，一年裡最香的幾頓飯，都是和孫子吃的。
每天跑半個小時，從不多退，從不少補，不多不少，半個小時。
那天，老熊終於爬上了那台生鏽的跑步機，吱吱呀呀地跑了半個小時。
你打不敗他，因為在他身體里，有另一個已經被打敗的自己。
匆忙地吃下這一塊肉，好再吃下一塊。
朋友說，老熊，你現在瘦了，如你所願，可以穿小西裝打窄領帶了。
就這麼開始了，沒有信誓旦旦的承諾，沒有背景音樂，甚至沒有一個醒目的標題。
老爺子一臉委屈，回過頭，見孫兒遠遠坐在客廳的小板凳上，似乎事無關己的樣子，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半包胡豆。
女友坐起一看，嬌嗔著嘟囔了一句，我討厭DOTA。
就如同留在手機通訊錄里的某箇舊愛，心裏想著那就做個朋友吧，終有一天還是星火燎原。
正ｒｅａd•９９ｃｓｗ.ｃｏm因如此，那一天又平凡如斯，悄悄被埋在了時間隧道的陰影里，沒人記得。窗外的城市依舊火熱，山峰依舊高聳，牛羊無事，百姓下棋。
第三天，朋友來電話，老熊，走！吃火鍋！
拆到最後才終於發現，這碩大的包裝之中竟然只裝著一隻折斷的2B鉛筆，市價兩毛，折斷了，一文不值。
由此，他給自己定了個簡單而近乎殘忍的規矩：今天不能比昨天重。
「嘭！」的一聲巨響，老熊幾乎使出了最大的力氣將筆記本電腦一把扣上，一身肥肉在臉上和衣服下晃動著。彷彿那萊剋星頓的第一聲槍響，這溫暖的午後終露猙獰，實是個人間慾望橫流的試煉窟。
女友大喊，你不愛我了！
老熊在一旁傻笑著，大約是心裏又回想起那一斤雜醬雞雜排骨牛肉麵。
嗯，再開一局。
反彈幾斤后體重終於趨於平穩，抹平了56斤的零頭，50斤，剛剛好。
老熊想了想，問，哪家？
轉身倒在床上，老熊覺得自己該哭了，誰知道，卻笑了。
自己都不喜歡自己，如何接受一個喜歡你的人呢？又憑什麼，憑什麼，得到別人的愛。
商人曾在書里說起民營企業家的原罪，他說那是灰色的，到頭來，不過是慾望。
匆忙地回頭看看，好再向前走。
與朋友慶祝，老熊近一年裡第一次點了碗米飯，舉起米飯如舉起酒杯，對眾人說，我瘦了。
不要相信一個瘦下來的胖子告訴你他減肥的緣由，那一定是假的。
一夜盡歡，回家過磅，胖了兩斤。
他漸漸開始吃一些澱粉，喝一些飲料，鍛煉的頻率逐漸降低。
朋友三四起初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後來鼓掌鼓勵，再後來開始擔心，勸老熊，瘦那麼多幹什麼，別對自己這麼狠。
老熊確實有些日子沒玩了，但這遊戲依然存在於老熊的電腦里，誰也不知道，它就這麼悄悄地潛伏著，等一個不堅定的人慢慢妥協。
家人、愛人、自己，還有誰，是他老熊辜負不了的？
大概是「矯枉過正」，喜歡自己有些過了頭，竟然膨脹起來，打算寫一篇叫做《減肥指南》的文章。
遊戲勝負幾何他並不在意，戀情何去何從也暫且丟給了天命。老熊只是不斷問自己，除了幾局遊戲，自己還贏過些什麼？除了一身贅肉，自己還能得到些什麼？
他沒給自己設定什麼目標體重，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贏了。
老熊媽也終於撥雲見日，驕傲地曬起了兒子。偶爾試探性地問老熊，那誰誰說，她家女兒還單身，你記得嗎？
或是命數到了，鬼使神差，那天老熊終於又站在秤上，越過自己的肚皮，看不到下面的數字。
因為減肥並沒有什麼技巧，減肥，就是減肥而已。
多麼美妙的人生道理，老熊此刻是懂了，他覺得，他即將過好這一生。
老熊當然不是豬，老熊是魚。養魚的人會知道，餵了太多的魚食，魚會撐死。
人生怎麼能以噸作為單位來計量呢？你是豬嗎？
摯愛一生的麵食也徹底絕交，甚至連米飯也不再吃，白菜木耳，豆腐雞蛋，偶爾吃些牛肉。
老熊對朋友說，你可別小看一個瘦下來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