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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銷員 6、詢問

推銷員

6、詢問

他不想正中他們的下懷,抬起頭來。他一下子聞到了那殺人武器的味道。每次他們轉過身去時,都一定會考慮到,他就在他們身後!突然之間,他不再繞彎子了,而是直接談起那些想法。這個跳躍足夠大。燈泡在恰當的時刻炸了。
他讓這跳躍靠近自己。那驚嚇的一刻還沒有過去。他把自己的暗示隱藏在從句里。它們向他發出命令,他在這裏應該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您覺得我的領帶怎麼樣?」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嚇了一跳。
如果針對被問者的行動還是不能讓被問者回答,或者他的回答明顯是錯誤的,那麼這個「如果不是這樣」就會一再重複。
他聽到一塊骨頭斷裂的聲音。他開始數數。這些威脅者不可能提出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來。他已經沒有時間來消化這些想法了。他得不停地說話,不然他們又會開始提問。他的身體因為疼痛而顫抖著。他們想要了解真相。
他不是他們的朋友。另一個人在揮拳之前,他則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與這樣絢爛的色彩相比,日落簡直算不了什麼。」他們特別注意詞彙在句子中的位置。向上翹起的鞋子讓他與周圍的環境協調一致。兩次挨打之間的等待對他而言已經變得十分自然。現在他們允許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因為這樣他就會暴露自己。雖然空間足夠大,可有個人還是緊貼著他走過去。他以後就笑不出來了!聽到把手舉起來的命令,有個獨臂人舉起了手。他姿勢上最小的變化也會讓他們問個不停。現場會造得像不幸墜落一樣。
他都是後來才 加入到每一個事件里。這幅畫上只有一個人眼睛上方沒有黑道。
他目光獃滯地盯著自己的鞋子。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什麼都不想,只能在疼痛中感受著自己在場。鼻子前面這個拳頭的味道讓他想起了什麼。這是一個殺人犯!他的行為不再受自己控制。他躺在一個坐滿了人的沙發下面。這個殺人犯一口黃牙。他們向他大聲喊叫了一堆無關緊要的詞彙,中間摻雜著一些問題。窗玻璃上糊著報紙。靴子的靴筒搭在一起。腳脖子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複原。一個死了的推銷員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麼用。
他一定是睡著了。當他無話可講的時候,就在構思新的詞句。他們給他看從他的額頭抹掉的汗珠。他們現在做的也是一項工作。
他看得最多的就是他們的耳輪。他們在提問時還不能問得過於詳細,免得暴露自己。他不能講話,因為門還開著。那是一把公務手槍!他們等著,直到他喘不上氣來。就連一根牙籤都可能被他用來自殘。所有人都是各自家庭里的父親。他們在爭吵,應該讓誰去開門。即使他閉上眼睛,也不能停止去看。不管他把手放在哪裡,都覺得它是多餘的。「你來接管他吧!」當其他人收拾完他,準備把他移交給下一個人的時候,偏巧此人總是不在。
他現在再也不可阻擋了。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一拳上。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姿勢了。他們的勢力範圍越小,就會越發貪婪地將它發揮到極致。以後他很可能不會重新認出這些物體。他不能表現出怒氣。自己的腳都不記得怎樣走路了。他們把一個光滑的物體塞進他的手裡。他有過前任。他們肯定是弄錯人了。因為他一無所有,所以他們無法用破壞財產來嚇唬他。疼痛越來越強烈,簡直會要命。他突然感覺到,就是現在,此時此刻,他偏偏忘記了什麼東西,卻無法想得起來。他希望能一個人獃著,於是就使勁擺弄著自己的衣領。這一點讓他很高興,read.99csw.com至少還可以偷偷地玩手指。
他沒有看到那個身影,但是卻注意到了第一個危險的動作。他的笑聲現在成了奢侈品。他們想方設法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分鐘。電燈開關離他的指尖太遠了。他徒勞地提前設想著疼痛。柔軟的坐墊消減了那一拳的衝擊力。在關鍵的時刻,恰巧他的嘴裏又塞得滿滿的,所以又一次無法說話。對他來說,回憶的困難在於被忘記的不是一個物體,而是一個詞。這仁慈的黑暗啊!他們觸摸著他說疼的位置,但是他沒有身子一顫,或者他雖然顫抖了,但是卻晚了一秒:他應該在被觸摸到之前就身子一顫的。「那個提問的人在仔細地銼指甲!」他們開始做起自己的動作,就是要讓他覺得,這個動作暫時只是一種警告,如果他表現出配合的姿態,這動作隨時都會中止,但是不會排除以暗示過的方式一做到底:也就是說,不是用一個詞,而是用一個動作來脅迫他。他們緩慢地改變著詢問他的方向。這樣一來,他必須不時地將頭轉向提問者,他會在這樣緩慢的動作中變得疲憊。有人把手伸到他的腋下,不過卻不是為了攙扶他。
他張嘴去咬一根手指。他已經無法再去傾聽了。他聳了聳肩,好讓那些禁止他一切動作的威脅者慢慢適應他的動作。就算他知道什麼,也絕不會告訴他們。他們對付他很容易。他們從來不打他的嘴巴。房間里有一個人是多餘的!他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什麼。他們又給了他一分鐘時間。突然,在疼痛中間,有了一瞬間的耐心。
這些行動中的每一個無非那個用語言表達的問題的另一種形式。這種「如果不是這樣」的堆砌會漫長地進行下去,直到被問者要麼開口回答,要麼暫時給出回答,要麼壓根就喪失了回答的能力。
之前他就縮緊了肚子。在他們眼裡,他已經死了。被粗暴地叫醒之後,他先是朝著錯誤的方向看去。每次都是在疼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之前,他們就住了手。他必須要扶著什麼東西才行。就連不屬於他身上的東西,現在也會讓他感到疼痛。他千萬可別不說話了。他們畫出他未來的面目。每次抽打都不會落在同一個部位。花園裡橡膠水管的尺寸恰好能塞進他的嘴裏。
他把重心換到了另外一條腿上,推銷員看出來他又要踢自己。在他伸手去抓之前,先用手指練習著動作。撞擊讓他後退了幾步。鞋頭向上飛了出去。他感到那些材料似乎也跟隨他的心跳顫動起來。即便現在孤身一人,他還是機警地保持先前的姿勢。「看來得我們幫助您恢復記憶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到了夜裡才這麼昏暗。

陌生人可以聽到的動靜,他什麼都沒聽到。最後就連咳嗽,他都跟別人不一樣。在他再次蘇醒過來的那一刻,所有的詞語都毫無意義了。就連他祝願別人度過美好的一天都被認為是在掩飾什麼。牆壁是隔音的。這裡有一把椅子!
他習慣了被人惡意對待。他剛聽到句子開頭的那個疑問詞,就哆嗦了一下。他們給他舉出的每個例子都令人害怕。他充滿好奇地傾聽著一個故事,而他們則認為那就是他自己親身經歷過的。他想,也許他能讓自己在痛苦中感受到那些物體。他低下頭之後,突然一下子想像不出他對面那人的模樣。「您想聽什麼?」因為他瞥見一個物體,它的使用範圍就標在自身上,所以他想,只要這物體還能用,他自己就不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他以為,自己必須記住在這裏所感受到的一切,這對他而言慢慢地成了一種折磨。他沉迷在一個想法中,就像是別人對九*九*藏*書某種遊戲入迷那樣。「他睡覺很輕。」
他只想再吸一口氣。他覺得現在就連碰到圓形的物體也會讓他疼痛。他們已經在縝密安排,好讓他的死顯得像自然死亡。他一下子想不起來他還能想什麼。他的哈欠只打了一半,就被嚇住了。因為雙手被捆著,他無法保持方向。他們詳細記錄下他的神情。在他的對手揮拳打過來之前,他的血管就開始膨脹起來。
他不行動的次數越多,也就是說,他不回答的次數越多,對他採取的行動也就越多。
他不想擁有觀眾。他們試圖成為他的朋友,這樣就可以讓他的思想變得不確定。每次他說話結巴時就會產生某種別的含義。他把手舉起來,高過了肩膀,也會被認為有惡意。
那個被掐住脖子的人咕咕作響。
他睡著了,還緊咬著牙關。
呼吸的撞擊讓他後退了一步。
每個詞他都可以用來繞彎子。由於這樣的疼痛,他可以使自己不會忘記。他們只能給他帶來肉體上的傷害。有人衝著他喊了一個名字,是別人的名字。「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讓那物體落下去又把它舉起來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要描述這個無關痛癢的過程,而不描述另外那個無關痛癢的過程呢?
后怕出現了。
他的對手是橡膠做的。
門只是虛掩著。
他們許諾給他的那些物體,他想像不出來,所以他們也就無法通過許諾來套出他的回答。他們當著面確定的那些事實,說出來都是命令。現在,每個動作都是錯的。他不停地走神。牆上粘著一根頭髮!他們要求他把那個故事再講一遍。
就連他把玩鞋帶都可能是一種暗示。當他想把勺子再次放入水中時,盤子卻不見了。他沒有口誤。他身後這個空蕩的房間讓人很不舒服。這要放在以前的話,人家恐怕會剪掉他的睫毛。他們在他耳旁晃動著一串鑰匙。他沒問自己在睡覺時是否說過話。他用嘴唇保護著牙齒。不管怎麼說,疼痛總還可以消磨時間。
他豎著朝門走進來,但卻是橫著出去的。這把椅子沒有座板了。他們不許他低頭。慢慢地,他覺得輕鬆了。那塊手帕只有一個地方有皺褶。這個房間布置得讓人覺得沒有人氣。他出汗不是因為害怕。當那個瓶子被塞到一堆瓶子之間時,反作用又把這個瓶子給頂出來了。他們用手指觸碰著那些擺放的物體,然後又觀察指尖留下的痕迹。
在謀殺故事中知道某些事情的那個人,或者被別人認為知道什麼的那個人,在被追問之前,肯定會和追問的人捲入某種關係之中,而正是這種關係使得後者有機會去追問。
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去回應他們的動作了。他閉上眼睛時,覺得有些噁心。他們一邊不停地詢問他,一邊假裝溫柔地抓起他的手腕。他緩慢地呼吸著,以此贏得了很多時間。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們只是在等著天完全黑下來才動手。有人問起他的健康狀況。
如果通過這個行動,被問者依然不回答,那麼針對他的就會是另一個行動。
一陣響聲,像是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
他千萬別因為獃滯的目光而暴露自己。
對於被問者來說,現在重要的是要這樣去回答或者不回答,才能得到他無法提出問題卻想要的回答,也就是獲悉誰在問他或者誰叫人來問他。
威脅的人首先使用的是文字遊戲。
這一章節,至少是在謀殺故事中,通常是這樣結束的,無論是不回答,還是回答有誤,被問者都可以如願以償地得以逃脫。與此同時,最終正是他,為了得以逃脫,他使用了暴力:
推銷員的腳步停在最下面的台階上,側耳傾聽。
他想https://read.99csw.com說些什麼,講到一半卻突然意識到,他想說的東西實在不值一提,可他們卻從各個方面逼他把話說完。百葉窗沒有完全拉上去。「他死得活該。」在他離開之前,一定要說一句狠話,可是他無法離開。他沒想著要大喊大叫。他屏住呼吸仔細打量著那件物體,連最小的裂痕也不放過,就像是要看個夠。當他頓住時,他們還認為他剛剛說漏了嘴。沒人聽明白那是個笑話,所以出現了令人尷尬的間歇。
他不坐下來,生怕再站起來時還要耗費時間。「這並不像您想像的那麼奇怪!」他手邊的那個物體同樣會離他無限遠。一滴又一滴的血落在同一個地方。
他緊緊地掐住脖子,直到他聽見咔嚓一聲響。
說話時,他卻想著別的事情。他在門上看到香煙燒過的痕迹。因為疼痛,他把臉轉向一邊。那牆對他而言太高了。他說完那句話后,才意識到自己在說謊。他們想給他提幾個問題。他看著前方,好像面前是一條空空如也的大街。這條拉鏈卡住了!他們繞著彎兒詢問那些屬於他的東西。說話當間,他肯定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們的耐心到頭了!」沉默慢慢地變得可以忍受了。為了逼迫他回答,他們的臉上沒有做出任何表情。
如果被問者還是不回答,那麼人家就會針對他採取另外一個行動。
無論是合法還是非法,兩種形式的暴力詢問都會以不斷重複「如果不是這樣」開始。如果被問者不回答,那麼就會針對他採取一種行動。
詢問者和被問者,這兩個人都想得到一個回答,不過一個是採用暴力,另外一個是使用技巧。
「我們想跟您出去散一小會兒步!」
他衣兜里裝著剪下來的報紙片段,是關於那起事故的。他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敏感了。他們必須要讓他因為疼痛而顯得令人討厭。他們談到他的財產時就像在說自己的財產。聽到這個詞時他想到了什麼呢?一會兒他會被帶到一個地方,在那裡他什麼都不需要了。
他想出來對他們永遠都不會提出來的問題的回答。他甚至都不能用手去揉揉眼睛。他撒謊之後,吸氣所用的時間比撒謊前要長一些。假如他認為自己有罪的話,他可能會咀嚼得更慢些,使勁吞咽,把腮幫子撐得圓鼓鼓的。他們想讓他承認,他是自願跟著來的。
不管被問者做了什麼或者沒做什麼,就連謊話,沉默的方式,都是一個可能的回答。就連被問者的睡眠也可能對詢問有利。他睡覺的姿勢表明了什麼呢?他睡夢中都說了些什麼呢?為什麼他在沉睡中現在又不說話了?他在沉睡中伸出手來在找什麼呢?
他耳朵不聾。「當槍從套子中拔|出|來時,發出嗖的一聲。」他的手格外地安靜。頭沉重得受不了。他希望遲疑不決的一刻快點出現。掛在下頜的那一滴血,拉得越來越長。他的目光像是被圍困的野獸。他試圖想像著自己身在別處,卻是徒勞。一旦他現在回答了一個問題,那就會沒完沒了。就連疼痛也無法讓他開口,哪怕是發出一聲呻|吟。
雖然他此刻沒有任何感覺,可是他卻覺得,彷彿一絲輕柔的觸摸也會引起無法忍受的疼痛。他們不過是先警告一下他,後面可有他好受的。他隨身攜帶的那些東西與可能發生過的事情沒什麼必然聯繫。他活不了多久了。他們從他的眼白中得出結論。他背靠牆坐著。打在臉上的一拳讓他又醒了過來。他們問他為什麼帶著一些別人不可能隨身攜帶的物體。
他裝模作樣。每次他們觀察他時,他就裝出一副被看穿的樣子。新鮮空氣會對他有好處的!他們留意著他聲音中的尾音。當有一個人試圖往他身上吐唾沫時,他卻read•99csw•com被口水嗆了一下。他們還需要他。
他沒把這個偶然事件當回事兒。他說完一句話后奇怪地嘟嘟囔囔。他們肯定還要抹去他臉上的冷笑!他的動作現在成了防禦動作。
他透過腋窩看著自己的對手。他轉過身去,但是動作不夠快。疼痛讓他從昏厥中醒了過來。因為他的未來掌握在他們手中,他們現在說話直截了當。就在前一秒鐘他還那麼健談,所以他的沉默格外引人注意。抽打來自於身後右邊!但願他們終於能夠說得清晰明了,這樣他才能為自己辯護!疼痛是如此劇烈,他真想脫下衣服。
對於詢問者來說,關鍵是要將那些揭示日常行為的詞語挑選出來。它們尋求揭開被問者的動作、手勢和表情里的秘密。他把夾克衫上的一粒紐扣解開又扣上了,這意味著什麼呢?偏偏就是一排扣子當中這一粒,這意味著什麼呢?他獨獨翹起拇指來,這意味著什麼呢?為什麼他要這麼頻繁地在臉上擦來擦去呢?他的著裝意味著什麼呢?他兩隻腳之間的角度意味著什麼呢?用手指打榧子說明了什麼呢?拉耳垂呢?嘴角的唾沫呢?
他之所以覺得絕望,是因為他熟悉一些狀況,能夠拿來和自己現在的狀況進行比較。他不習慣這個新環境。他覺得承認事實有些可笑。就連睡覺時他也無法擺脫那個跟蹤者。所有人都安慰他,因為他沒有安慰他們。「您沒有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現在對他來說,一瞬間就是很長的時間。
即便被問者不回答,人們也能從他的行為舉止中推斷出可能的答案來。他的每個手勢都是一個可能的回答。他的表情的每個變化都是一種暗示。人們試圖從他的每個動作上得出結論。他做的任何動作都有含義。就連他不做的動作也在暗示什麼。每一個服務於日常和明確目的的動作都超越了自身,具有某種特別的目的。
現在他在把玩詞語!
在謀殺故事中,被問者總是試圖破壞這種無數次要求他回答的暴力關係。通常在謀殺故事中,他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問他,也不知道詢問者是誰派來的。
他也在為這場折磨助陣。他不會再提那些愚蠢的問題了。他們抬起自己的鞋底給他看。頭輕輕點一下就足夠了。對他來說這是新的情況。他們讓他第一個走出房間。他的肋骨間有一個堅硬的物體在往裡鑽。
「我嚇到您了嗎?」他用雙手捂住耳朵。他的對手向他演示著,他怎樣在使用暴力之前脫掉上衣。他想像著要怎樣逃走。他們用玩笑消磨著他的等待時間。他們把玩一個物體,在那上面演示著有什麼好事在等待著他。「他是個激|情洋溢的漫遊者。」他們推著他轉身時,他的衣服里落下來許多沙子。他們把已經知道的事情又問了一遍。當他們生氣時,就一板一眼地分開說出自己的話。
保持沉默的被問者做了什麼或者什麼都不做,都是一種信號。他不再是以自己的意願做事。他的每個舉動都可能傳達一種信息。他的每個動作都是不情願的自我暴露。
從那張嘴裏湧出一種奇怪的聲響。
天黑了,他開始說話了。
他就要大聲喊出來了。
一瞬間,那些打鬥的人都一動不動。
他突然點了點頭。他感受到的一切都讓他痛苦。只要他身後還站著某個人,他就不會開口。他們需要更華麗的詞藻來粉飾殺戮。如果外面地上有積雪,那麼這咔拉咔拉的聲響就是防滑鏈。他們找不到適合的話來刺|激他。按照聲音,他把他想像成另外的樣子。沒有其他人知道他此刻在哪裡。
他們現在 向他提出問題來,他害怕他們之後又會提出問題來。他的眼睛閃爍著。他生命力很強。抽打他九_九_藏_書時,他們臉上的表情也可以理解為同情。那壓抑的空氣讓他喘不上氣來。那塊石頭有小孩腦袋那麼大。那句話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了。他們問夠了。他的手指尖染上了深色。突然爆發的殺人慾望讓他驚訝。一個動作接著另一個動作持續下去。
他知道得太多了。「這個故事里沒有一句真話。」他們在他身上尋找還沒有挨過打的部位。他轉著圈地跑,希望藉此擺脫疼痛。突然,他吃驚地看著他們身後的一個點。
對於被詢問的人來說,這種關係無論如何都是一種「暴力存在」:如果拒絕回答的話,很有可能會對拒絕回答的人本身造成某種後果。因為恰恰是詢問者才有機會設定這種後果,他們可以通過將後果展示在被問者面前來勒索他。不回答無論如何都會導致某些後果。謀殺故事進行到這裏,被問者或者陷入一種非個人的法律暴力,或者一個人的非法暴力之中,這個人可以獨斷專行地設定這樣的後果。可是就連法律也像是一種勒索。
他觀察到,他的對手臉上掛著內在的微笑,因為他自然而然地把茶杯拿在手裡。只有當他們能夠看透他的思想時,才能將他包圍,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動作剛一開始,他就知道會打中目標。表示肯定的話說了很多,他緊張地等待那個表示轉折的「但是」。他們給他留出時間,要讓他說點什麼。他搖了搖頭,以此來試探一下他還有多大自由活動的可能。他們在他面前擺了很多物體,想從他擺弄物體的動作中看出些什麼。之前打電話時,他無法談及此事。他的微笑可能有很多含義。
當他被人掐住脖子時,他迫不得已虔誠地仰著頭。驚嚇讓人看不清文字。他長著那種永不顯老的臉。他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去造一個句子。他不想再聽,也不想再看。
他回答著問題,頭都沒抬一下。晚上還戴著墨鏡的人實在可疑。「我非得要說得更清楚嗎?」他抗拒著不肯醒來。在他身體上輕輕撫摸的那隻手是他自己的嗎?他再也無法安靜地坐著。他看人的樣子,就好像所有人都認為自己被人盯著一樣。至少能活動一下手指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兒啊!
他計劃好自己的每一個動作。他扔掉火柴的動作不只是為了扔掉火柴。他們給他描繪出一個他自己無法掌控的未來。他襯衣的顏色本身還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也許他的雙手比他本身回憶得更好。閉一次眼睛就意味著「是」。這個房間外的景色很好。只有從脖子的動作上才可以看得出,是他在說話。他們已經低聲詢問了他太長時間。疼痛的叫喊不是什麼口供。
當他一下子說出了事實之後,感到有些尷尬。他聽到手指間的香煙在噝噝地燃燒。他不能往後靠。另外那人在房間里誇張地走來走去,以此證明,他有權自由活動。和這個剛剛認識的人單獨呆在一起,他覺得沉默成了一種負擔。一隻鳥飛了起來,發出鳴叫。
在疼痛中,他仍然能感知到周圍環境的許多細節,不過它們現在並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個接一個地追溯著自己的思路,直追到第一個,要回憶起它來。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他們的優勢要大一些。他在為誰工作呢?
他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在場。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都不跳了。他數著窗戶有幾個角,雖然他確切地知道那個數字。他閉上眼睛等著挨打。有那麼一會兒,他坐在那裡,眼神驚慌失措。他想念著疼痛。他又吞咽了一下,這讓他很生氣。「您就是那位幸運的所有者嗎?」受擠壓的空氣發出了嗖嗖聲。他們挑了一把腿很高的椅子給他坐。他伸直了腳尖也夠不著地面。他不能把嘴唇閉得太緊,免得他們會認為他想要隱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