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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銷員 8、第二個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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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個無序

他做了一個助跑動作。他的動作已經不再聽從於意志。他們相互已經沒有什麼話再說。他輕輕地撫摸了她一下,彷彿要從她身上揮去什麼東西似的。他的眼睛一直都睜著。之後,她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他屏住呼吸,等待著水嘩啦啦地流在空浴缸里。受到驚嚇后,她的脖子顯得很粗壯了。他擁抱她的時候,出於小心,他抓住了她的雙手。兩人都相信對方會把燈關上。他覺察到自己的胳膊摟在她身子底下。只要他一呼氣,他就會犯困。「那個濕漉漉的罐子倒立著,從護套里出來透透風。這時,一切都告吹了。」屋子裡如此寧靜,要說出一句話都很費勁。門比他更強壯。四處都是扯下來的頭髮。在關鍵時刻,有人敲門了。笑聲頓然消失了。他只是從腳趾到脖子打量著她。正是這個氣味,世界上沒有任何別的氣味可以與之比擬。她很偏愛這樣的氣味。那隻蒼蠅一再試圖要落在他身上。
走到大街上人群聚集的地方,他總會立即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去看那個臉被蓋住的人,去看蓋在身上的報紙,去看被毀壞的東西。他想壓一壓她的膝蓋窩。他在自己的衣櫥里找到了一件陌生的衣服。房間里只留下他和她時,他立刻找點兒事情做。手套的手指上下疊放著。要是他眼睛里沒有那種閃爍的眼神的話,人們或許就會把他當成好人了。
兩個人都相信對方會扶著那個罐子。她把毛髮對著燈光。萬籟俱寂。她的上身從床和被子之間耷拉出來。電話鈴白天黑夜響個不停。
他用拳頭砸著門,卻沒有絕望的勇氣。他所聽到的,也許只是一個音節。他不知道自己先要做什麼。他忽然注意到自己捂住了鼻子,雖然他並沒有聞到任何氣味。他惱怒地尋找著晃來晃去的百葉窗的鉤子。鞋子放在地上,鞋跟衝上。地毯的毛太短,她沒法抓得住。她已經做好了出行的準備。那些抽屜橫七豎八地從抽斗里拉了出來。「在驚嚇中,鼻子和嘴巴之間的紋路顯得更加清晰。」抽泣讓他覺得很尷尬。他繞開地板上突出的一切東西。如果一頭動物仰卧著,那會是個壞兆頭。在這樣的時刻,她那裸|露的皮膚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那隻貓悄悄溜進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當他走進這個寂靜的房間時,他四處探了探。那深陷的腳印表明有人突然跳了起來!「當你往一個剛剛挖好的坑裡噴水時,這水就會在相關的地方更快地滲進去,並且會有氣泡冒出來。」房間里變得安靜了。現在他們必須開始採取行動,不管採取什麼樣的方式。照明很有利。這種觸摸就是抓住。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跟隨她的動作。她有些地方的皮膚要比別處乾燥些。他在哪兒都不脫掉大衣。她變得不耐煩了,因為他總是不肯坐下來。
對被害人描述則留待最後進行。描述被害人周圍那些物體是為了逐漸劃定案發地點。通過這樣的方式,對被害人的描述最後就會變得徹底自然而然了。用來描述受害者的句子就像是在訴說著什麼熟悉的東西,甚或知己的東西。如果之前稱之為諸如一個打開的罐子,一張弄得亂七八糟的床,一塊歪歪扭扭的床前地毯,一支閃爍不定的蠟燭的話,那麼現在則是:那具屍體,或者更簡單一些:他(或者她)。
她把香水抹在那七個經典部位上。他替她撐著門,已經站了很久,可是她卻仍然聊個不停。他不是被一個聲響嚇了一跳,而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在電話里聽到了那個不幸的消息后,還獃獃地盯著毫無意義的話筒。
他戴著一頂淺色帽子,上面飾有一條黑色帶子。她很了解他,而他並不喜歡這樣。他肯定親眼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她把汽車的座椅往前挪了挪。他西裝口袋https://read.99csw.com裡沒有放手帕!她的脖子很纖細。他神情關注地看著她就足夠了,她不禁炫耀起自己過去那些所作所為來。慢慢地,他區分出一個個細節來。她的姿勢是受到驚嚇的姿勢。
他一開始並沒有看一看地面。他打開門時,刮來一陣風。那個尋找的人找到的是另外的東西,不是他四處要尋找的。打開柜子門時,有什麼東西迎他的面撲來。好奇怪,他居然沒戴帽子。大衣的襯裡被扯下來了。一種液體從裏面滲了出來。
她要求得到他的回報。他說,她應該表現得平靜些,儘管她已經很平靜了。她看上去不像一個死人。他明知道自己不可為之而非得要去為之。如果那一攤污漬不過是尿液的話,那就一切都沒有什麼可說的。為什麼掛上聽筒這個動作不再被描述呢?
她在撫摸那個布娃娃。
這就是說,描述特意首先選取了被害人身上所有也適合於活人的特徵,是的,它們被視為活人獨有的特徵,例如健康的氣色,或者吃驚的面部表情,或者打眼看上去活靈活現的眼睛,或者帶著諷刺意味撅起的嘴巴,或者伸著腦袋偷聽。在一個女人身上,通常還會描述一種性感的姿勢,或者有句話就是針對她身體上那些性感部位的。這樣的描述想必會刺|激這位觀察者做出某種動作。對一個裸體女人的描述首先會展示出一個生命的畫面。之後,描述才會從整體轉向細節,也就是轉向那種標志著業已出現的死亡的細節。最後描述的才是傷口,或者煤氣的味道,或者脖子上的勒痕。這個出現在現場的人首先發現的東西,在最後一句話里才會得到描述。之前的所有句子都是一種對動作的描述,最後一句則是對靜止狀態的描述。
當一個人被孤零零地丟下不管時,這必然就會引起人們的懷疑。
他把長筒襪扔到她懷裡。對她現在和他一起所做的一切,她都顯得太警覺了。從房子里沒有散出任何氣味來。
她在淋浴時揉著眼睛。
他不再跟她說話,而是自言自語起來。聞起來有股燒焦的味道。人們找到了她。屍體總是躺在屋子最裡邊一間里,或者一間房子的角落裡。
當他在黑暗中正要敲門時,手指的關節碰到的不是堅硬的木頭,而是落空了。她的瞳孔縮成一團,她急於想做什麼。他本來期待著這個受到驚嚇的女人會發出凄厲的尖叫,可是房間里卻始終一片寂靜。她的脖子變得僵硬了。她對他所說的,不是什麼真情。
他必須要保持清醒!
他觀察著碎石里那片浸透了狗尿的報紙。畫面上那個人脖子朝著一個奇怪的角度扭過去,只有被擰斷的脖子才可能會那樣。「房主經常去旅行!」那兩個老太太對一個騎車的女人一無所知。謀殺犯模仿了被害人那暴露天機的叫聲,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沒有一點惡意。然而,恰恰因為這個模仿的叫聲和被害人的叫聲不一樣,所以反而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他坐得舒舒服服的。他強迫自己的頭不許疼。他觸摸那個女人之前,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尖。屍體躺著的姿勢十分怪誕。外面街上有個行人在深深地呼吸,就像是背著沉重的行李。
他相信這些手指會有所作為。究竟為什麼沒有人接電話?他問自己,深更半夜裡,他會被什麼響動給吵醒呢。她突然開始沒完沒了地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來,藉以讓人看到她受到驚嚇。這把鑰匙從裏面插在鎖子里!
在這個謀殺故事中,日常現實表面上的回歸其實只是為描述第二個無序做準備。被描述的現實的乏味無聊應該製造出與所期待的無序之間最大可能的張力。
那麼第二起謀殺不能像第一起read.99csw.com一樣,用同樣的方式來描述。在這個謀殺故事中,它一般不會被描述為正在發生的過程,而是已經發生的行為。被害人不是當著那些可能會當場經歷過程的見證人的面死去的,而是獨自一人。謀殺彷彿不是發生的,它是被發現的。被害人被發現了。有人碰到了被害人。人們之前並沒有像尋找一個死者一樣尋找他,而更確切地說是查找他,比如就是要從他那裡獲得有關第一起謀殺某些重要線索。
他毫不費勁地說著話,一句接一句。他證明自己的博學多識。他根本就不是她所想像的那個樣子。燈光瀰漫著一種溫馨的氛圍。他走動時,那提包一再碰在他的膝蓋窩上。她說的每句話都讓他覺得很中聽。「要是你心裏沒有邪念,哪會想那麼多呢!」她重重地敲打著自己的臉頰。那雙睜大的眼睛對燈光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覺得那個響聲是用手指甲在抓撓什麼東西。那個死者躺在大街上,扭曲的姿勢好奇怪。他回來時,敞開的門立即讓他頓生疑竇。她試著拿開嘴裏的頭髮。她比他要容易一些,可以藉助一面鏡子來審視周圍的環境。在他的鞋跟上,沾著一片潮濕的樹葉。「現在正是街上安靜的時刻。」下雨烘托出它的形態。
他忘記了閉上眼睛。時間是早還是晚。她的名字很適合呼叫。門打開時讓他吃了一驚。她背向他站著。早前,當他要去按門鈴時,突然停住了,並且側耳傾聽。這一天可是開了個好頭啊!「沒有哪條法律禁止散步吧。」
也許他只是因為緊張看到那些物體變了樣。
她只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任何對那些物體一種就白天或者夜晚時間而言不同尋常的狀態的描述同樣一定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大白天里亮著燈。深更半夜裡收音機的聲音開異常大。儘管已經入夜了,可百葉窗卻沒有放下來。儘管下著雨,可所有的窗戶都大開著。大白天里,百葉窗也依然拉得嚴嚴實實。深更半夜裡,大門洞開。
當他按下電燈開關時,屋裡那一個個陳設品立刻展現他的眼前。一切都無可挑剔,對此他似乎與這個女人沒有什麼好交談的。現在他可以確信,他就是她的意中人。他這樣自然而然地讓人注視,這讓他不禁感到詫異。他不能讓人看出來認識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切看上去都千差萬別。他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某些迥然不同的東西。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準備要觸摸她。屋裡嚓嚓作響。她固定好自己的髮型。門自動關上了。「我們可別把整棟樓的人都吵醒了!」當窗戶下面的聲音消失了之後,他心裏明白現在一定要格外當心。
他把這聲叫喊跟一聲愉悅的叫喊搞混了。她的手腕很粗糙。頭髮末端都分叉了。已經好久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了,也該有什麼事馬上就要發生。 她拿著熨斗注視著他。「第一下傷害極少造成血跡四濺。」她有點兒過早地開始笑起來。沒有人手頭有白紙。什麼熱乎乎的東西滴到他的頭頂上。她在他身邊感覺很安全。那手套留下了動物皮的痕迹。
她請求他,現在別丟下她一個人不管。在受到驚嚇之後,她還做了幾個咀嚼的動作,並以吞咽收尾,儘管嘴裏什麼都沒有。無非就是讓你趕緊出去!他很晚才發現了她那緊閉的雙眼與大張的嘴巴之間的反差。窗戶上的縫隙用膠布封起來了!他沒有按下按鈕,而是敲敲門,也許正是這樣才救了自己一命。
他只想從外面看一看這座建築。他為這個此刻正在打電話的女人擔心,因為她會說出那個棘手的名字來。甚至連他在黑暗中撞到的物體,他都厲聲斥責。她的眼影與眼睛的顏色很和諧。她不停地把電燈開來關去九九藏書。他身上有吸引她的東西。他憤怒地笑了。「您要往茶里加多少糖?」

就連一句問候的話,他都說得神秘兮兮的。
但是,從描述的方式上就可以看得出來,人們是否會在查找那個以為還活著的人時,卻找到的是一具死屍。比如說,如果你離開這個當事人,就是為了獲取相應的回報,因為你答應給人家通報信息,那麼毫無疑問,這個當事人在返回時就再也不會有可能獲悉那個可望得到的信息了。這期間,他已經成了一個被害人。
「她的嘴唇張開時,他聽到了輕輕的聲響。」那隻瓶子不停地晃來晃去,卻始終沒有倒下。談話間歇,他聽到她隔著長筒襪在腿上使勁地撓。「今天會很熱!」
他不喜歡給不認識的人打電話。這是不可能的,她不會死的。當他進入她身體時,她終於不再笑了。
他跟她搭起話來。
她肯定認識那個兇手。當那個物體從桌子上掉下來時,他為自己的手感到驚訝,因為它居然比那個掉落的物體還要快,並且接住了它。他不用先俯下身子去看她。她的手心衝上。就在最後的時刻,她還試圖保持尊嚴。當她重重地倒在地上時,發出了沉悶的響聲!他笨拙地呼吸著。她知道得太多了。臨死之前,她再也不曾看到過。現在該是那些表示靜止狀態的動詞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她身上只穿著長筒襪。他根本什麼也不能做。「您現在一定要非常勇敢!」他開始實施許許多多行動。他跑了一步。毛髮從她的拳頭裡掉出來。他跟她說話就像是對著一頭動物。這個女屍眼睛里含著淚水。
他把燈泡擰了下來。他的腳踢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她的腋窩還發紅。那扶手椅如此與眾不同,它可以當陷阱用。
他急促地撫摸著那個空空的地方,那個物體剛才還擺在這裏。
那是不幸的墜落!
他要試一試,他是否正是她密切關注的那個人。他把頭往旁邊歪了一點兒。她解讀得如此之慢,還沒等到她去翻頁,他早就解讀完了,並且此間不知道他該做什麼呢。他們相互都有很多時間。如果那個被認為死去的人開口說起方言來,那他就不會是鬼了。他發現了自己去按門鈴的那根手指上有什麼東西。由於受驚,她既聽不見也看不見。
他笨手笨腳地站著。死者穿了一件輕便的夏日西裝。他用了「商量」這個詞來暗示她知情。他注意到,她突然開始只說他的好話了。「您手腕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他無處不在。當那個泡軟的麵包裂成兩半時,他不禁哆嗦了一下。當他第二次說出她的名字時,他感到失望。她用的是一款很適合自己的香水。雖然她裝模作樣地擺弄著一個無關緊要的物體,可當他突然抓住她時,她卻嚇了一跳。她都已經下了車,他才想起來要扶她下車。他拿不定主意,她到底指的是哪個物體。他正好沒有帶她打電話需要的那枚硬幣。房間里的一切跡象都表明主人是倉促啟程的。因為他沒有聽懂她的話,他無論如何得笑起來。
在這些陌生的物體中,他並沒有立即認出她來。她叫他過去,同時卻沒有說因為什麼事兒。意味深長的沉默出現了。現在要把語言轉化為行動是何等艱難啊。他感覺很愜意。每次她都最漂亮。因為所有的燈都亮著,想必裏面會弄出什麼響動來。他拉開一種不同尋常的架勢靠牆站著。她的姿態引起了他一個個遐想。因為疲憊,臉面綳得緊緊的。在這樣的時機,相互握手可是非同尋常啊。她和他聊這聊那。當他看著她對著浴室的鏡子梳理自己的頭髮時,他就覺得,她在跟什麼人較勁。她的皮膚平靜下來了。
對這個故事來說,這個現在以暴力九*九*藏*書方式設定的無序表明對那所謂的日常現實的描述是正確的。當現在第二起謀殺發生時,這個表面上已經結束的,而且沒有結局的謀殺故事依然在繼續進行著。
她簡直在期待著得到他的問候。他們同時舉起了酒杯。突然間,他覺得她說話變得自然了。她把那隻貓的腦袋按到它的糞便中。他聽到外面大街上傳來硬紙被撕成兩半的聲音。她怕冷。
這整個房間就成了他們的天地。她梳頭時,喘息著。因為她的步伐跟他不一樣,所以他一直在試圖變換自己的步伐,好跟她一致。可是當他終於和她的腳步保持一致時,他卻受不了這種相同的步伐。她把他叫到自己跟前,不是命令。這把鑰匙是用玻璃做的。她一步一步地索求回報。他感覺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在場,儘管他並沒有聽到或看到他。浴室可不是適合開這種玩笑的地方!由於驚嚇,她的額頭舒展開來。有人敲門后卻沒有應聲,於是他就開始喊起來。這寂靜好奇怪。
他立即意識到,到底是一個活人還是死人被藏了起來。逆光讓人起初很難一下子辨清細節。他知道那個所要找的物體就在眼前,可是他看來看去,就是看不到它。還沒等她手裡的笤帚掃過來,他早早就抬起了雙腿。她仰面躺著。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即使他說的是顯而易見的事,可他自己卻覺得像一個個謊言。她忐忑不安地覺得,一再情不自禁地和自己做比較。那一跳持續的時間比他所想像的要長。他把她緊緊地拉到身邊,這樣一來,她的雙手就不會對他有威脅了。她刺|激他來反駁。他一秒鐘都沒有背對著她。她想從他那裡知道什麼。她的叫喊只是一個噴嚏。「這聽起來挺誘人的!」
沒有他,她照樣活得很好。她在把玩自己的雙手。他聽到硬幣在自動投幣電話機里掉進去。她不是他想的那樣。她覺得哪個姿勢都不舒服。有人在空中畫著她的形體。她在死前還吃了蘋果,這樣的想像未免太幽靜了。
除了淋浴角落,她不可能退縮到任何別的地方去。他愚蠢地問她是否受了傷。當那個衝進來的使者隨著她的名字說出的不是「有」,而是「是」這個詞時,大家都驚呆了,就等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她上氣不接下氣,簡直說不出話來。燈光彌散著寧靜的光輝。他們相互說著原原本本的句子。那個人家以為死去的人回來后卻顯得生氣勃勃。他曾經有一次錯把孩子的叫喊聲當成了受驚嚇的呼喊聲。他無法描述那個聲音。她的兩隻胳膊軟綿綿地垂著。透過鑰匙孔,他只能勉強辨認出一隻倒扣過來的鞋子。每個人都想把最後一口菜讓給別人。他立刻就覺得那個箱子不是空的。首先描述了那一雙朝上突起的腳。她的微笑顯而易見。浴缸很長,足夠一個女人伸展躺在裏面。突然間,他不再喜歡她的臉。如果謀殺已經發生了的話,那他就覺得更可怕。他聽到在那緊鎖的房門後面有水流的聲音。這房間看起來像有人居住。她沒有朝他轉過身去,倒不是因為無禮。只要他們的身體還相互糾纏在一起,他們倆就相安無事。她還在等著客人來。
他說話之前,先用手巾包住了電話話筒。她立即在他身後鎖上了門。這是一個成功的夜晚。酒喝了一輪又一輪。她的耳垂還在晃動。她很滿意。在緊鎖的門前堆滿了報紙、信件和牛奶瓶。
她抬起頭看著他。她的嘴咧得很大,他覺得會看到血。她說話時,她的手指做出了一個個神秘的信號。他突然開始每句話都插嘴。他試圖美化一下自己在憤怒時說出來的話,他重複著,開玩笑地誇張著。
她拒絕吃味道很辛辣的飯菜。他聽她說話時,就忍不住去觸摸她。
他任憑別人怎麼去注視自己。這個姑娘https://read.99csw.com發育得早。他聽到繩索開始撕裂。她首先膽怯地問起什麼東西更划算。一開始人們還希望,她會自己回來的。奇怪的是,起居室的窗戶黑著。他想像過她的手會很熱。她的形狀很有挑釁性。終於他做起了吞咽運動。門把手劇烈地上下動著。在她的房間里,他甚至都不敢脫下大衣。看她的樣子,彷彿在最後一刻,她還舉起手臂防衛似的。這是他職業的一部分,那就是發現死者,他們曾經都過著離群索居的日子。
她肯定是一邊走一邊寫下這條消息的。頭髮上還有口紅留下的印記。那床鼓起來的被子慢慢又沉下去了。她早就等待著他的到來。身體向前倒在了方向盤上。她不停地動來動去。
只有片刻時間,他還可以打量著她。在接著的瞬間里,他就只有眨眨眼睛的份了,而機會似乎就這樣溜走了。她屏住呼吸等待著他最終開口說起話來。在白天這個時分,這種響聲太大了。
通常情況下,從描述被害人的第一句話里還根本看不出來這個被描述的男人或者女人是否已經死了。甚至有時會選擇一個詞,它還可以不偏不倚地表達當事人的一個行為。這個被描述的男人或者女人不一定非得躺著,他或者她也許還會被描述成坐著。有時候,被害人甚至還靠在什麼地方,況且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這時,所有那些被理解為無關痛癢的詞彙都意味著動作。
在還沒有人被描述之前,那麼對物體的詳細描述上就已經讓人看得出來,有什麼東西亂套了。這個尚未出現的人周圍的物體都在不自然地快速動來動去,在對它們的描述中,則表明了這個後來才會被描述的人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在你踏進的這個房間里,被描述的是那些在地板上飛來飛去的紙屑,或者嗡嗡作響的電風扇,或者是猛烈飄動的窗帘,或者是咣當作響的百葉窗和門,或者在爐子上蹦跳的煮鍋,或者從這些煮鍋里溢出沸騰的水,或者是丁零噹啷的窗帘桿,或者浴室里水龍頭的嘩嘩流水聲。
他讓自己放鬆下來。這扇窗戶只能從裏面打開。突然間,他沒有了對手。他一邊聊天,一邊付錢。那聲叫喊是衝著他來的。所有的物體都擋著他的路。他還沒有觸摸到她的身體,他手上就感受到了她那火辣辣的勁兒。那個男人深深地俯在敞開的馬達罩子上。他從她的神色看得出來,她已經為這樣的驚嚇早有所備。他在黑暗中辨認出一個淺色的正方形。床還沒人碰過。在他覺得不可能出現動靜的地方,他發現了一個動靜。當她躺在他身上時,他至少有了一個方向。頭髮在後背散開。「你什麼都沒有聞到嗎?」就連空氣都阻礙著他。當他把鑰匙插|進去時,碰到了軟軟的東西。他聽到有人跳了一下的響動。他感到房間在旋轉。椅子倒了。誰是最後一個看到她的?她猛然直起身來。
他一定要如此低聲細語地說,好讓人家根本就聽不清楚自己的話。他儘可能站在離門很遠的地方,免得門被突然撞開。她無法想像如何看著他吃飯。後面那毫無目的的動作就足以分散去他的注意力了。他鼓起勇氣,從她的裙子上摘掉一根頭髮。他發現了某種紅色的東西。他手裡拿著大衣站在那裡,而她還在興緻勃勃地聊個沒完。這鞋子髒得出奇。那裙子與其說掩飾著她的形體,倒不如說使之更顯突出。黑暗裡,他突然感到手上黏糊糊的。他心照不宣地說起接到了邀請。她向他解釋說,她用什麼樣的方法來護理自己的乾性頭髮。也許就是因為那起謀殺,他才這麼便宜地買到了這個房子。窗戶都大開著,那些傢具都淋在雨里。門沒有關上,而是深沉地撞在什麼東西上。她的臉上綳起一道道條紋。他在那些煙蒂上發現了紅色的痕迹。有人在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