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大黃蜂 抬走淹死的弟弟

大黃蜂

抬走淹死的弟弟

那三個男人跟著車子穿過馬路。這時,敘事者的父親蹲在船頭自己製作的甲板上,膝蓋上沾滿了黑泥,那是從不嚴實的甲板縫裡冒上來的。他們還一直跟著車子穿過馬路,一根蘆葦猛地一下打在他臉上。於是他惱怒地咬牙切齒,把天、地和水都咒罵一通,用鐮刀把那棵討厭的蘆葦從水裡割掉。由於這個動作,身體還向前滑了一下。他站在甲板上,腰部向前搖晃起來。他一邊搖晃著,一邊把蘆葦打起捆,把大麻草(在外地方言中,指一種牲口愛吃的水草)壓緊打捆,用粗大的手把水草紮成捆,然後用力拉過來,扔到小船上,接著又紮起一捆,用鐮刀刷刷兩下把草割斷,拖上甲板。他把草捆扔到甲板上,紮起一捆又一捆,都扔到甲板上。當船上那又綠又嫩的草高高地堆在他身後時,他奮力划著船槳向前行駛,繼而又反向撐起咯吱直響的槳。船猛然停下來,他的身體向前沖了一下,直起身,又坐回來。接著,他雙手握槳,坐在那兒,讓槳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掉下去。然後,他膝蓋用力,跪在那兒,帽檐上和帽子里都沾著雪,臉上卻沒有表情,嘴裏呼著熱氣。他又蹲下來,滿身雪花,臉色陰沉九*九*藏*書地靠在草料堆旁。當那些人還一直跟著車穿過馬路的時候,他在蘆葦叢里歇息。這片蘆葦叢空曠似大海,總讓敘事者感到眩暈。父親身邊是那些標記清晰、長著棕色粗節的蘆葦稈,蘆葦後面只有一片空曠的綠色空間,雪花在那兒窸窣地飄落著。
當敘事者的父親穿過那片蘆葦地的時候,有三個男人走過大街。他們從社區教堂走出來。第三個人是警察,與另外兩人會合在一起。他們朝那座房子走去,在房屋前面的一個豬圈旁和房門台階上看見了兩個睏倦不堪的孩子。他們從這兒進了屋,默默地穿過走道,又走進一個房間,坐下來,一個挨著一個靠牆坐著,眼睛充滿期待地望著屋門。然而,敘事者的父親此時正在穿過那片蘆葦地,他和政府簽了租約,可以佔用這片蘆葦地。
故事情節里除了這兩個地方以外,也就是父親駛向池塘,那些男人穿過公路,情節里還有第三個地方,裏面描寫道,敘事者從寬敞的屋子走到外面,站在台階上朝下面院子里望去。
車輪吱吱咕咕地碾過石頭路面,讓人耳朵感到嘈雜。這聲音隨即又傳到公路旁一條寬闊的泥濘路面上,並隨著read•99csw•com車子朝敘事者的父親也要去的方向越走越遠,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了。敘事者的父親在去通往池塘的路之前,也朝這個方向走了一段。天空雪花飛舞。他陰鬱地蜷縮在車幫子上,靴筒里的鞭杆子在腳踝骨上蹭來蹭去。
可是,她還一直站在那兒兩眼觀望著。敘事者望著她,那三個男人跟著車子穿過馬路。這時,敘事者的父親已經把韁繩捆在前面的樹杈上。他把亞麻褲子朝皮靴上拽一拽,把另一條褲子往肚子上緊一緊,穿過蘆葦草地朝那棵樹的方向走去,解開褲帶,把鞭子扔到一邊,小便完,用手指繫上不同褲子的扣子,然後登上那條搖搖晃晃的小船,離開了河岸。他用船槳頂了一下後面的木樁,隨之駛向那片租來的蘆葦地。
當那些人穿過馬路時,敘事者的父親又掉頭穿過了蘆葦叢。當其中兩人正推車或拉車、他們身邊的警察也跑過來時,敘事者的妹妹走過院子,提著一筐喂牲口的土豆。當敘事者默默地從台階上朝下觀望時,敘事者的父親望著水波上的水蛭。當那些人推著車子拐向岔道時,這姑娘正在爐火旁給豬做飼料。當她往鍋里加土豆時,敘事者的父親用手在船read.99csw.com上的泥里抓水蛭。當父親鬆開手指細看那隻被捉住的水蛭時,那些人停在岔路口問前面的路怎麼走。當警察伸出胳膊指路時,敘事者的父親從口袋裡掏出準備好的鹽撒在水蛭身上。當敘事者走下門前台階向姑娘要一個土豆時,那些人推著車子走上了通往房屋的路。當敘事者的妹妹從熱鍋里拿出一個土豆扔給敘事者時,父親在船上拔出了刀。當敘事者把熱土豆從一隻手滾到另一隻手還不斷吹著手指時,父親在船甲板上把水蛭剁碎了。
敘事者的父親從後面登上正在行駛的車子,側身朝著行駛方向坐在車幫子上,絲毫不顧及周圍的一切。這時,警察在車前說了句認出什麼的話,並點了點頭。然後,那隻口袋又被綁緊了。警察的靴子尖蹭到硬灰岩上,心裏想著怎麼回事,然後說了一些表態的話。第一個人攀到車轅和車杠中間,胳膊肘一彎,攔住車子,另一個人以為這是上路的信號,也從後面幫了一把。
他走進屋裡,自己坐在長凳上,然後那幾個外地人也坐到那條長凳上。他收起一條腿,喘著粗氣,用皮靴後跟蹭著腳後跟。這時,前面那兩個人一副普通百姓的模樣,用一輛本地常見的小https://read•99csw.com推車,一前一後,從易伯塞穿過公路朝厄德方向走去。天已經麻麻亮了。其中一人隨即叫醒了警察。此時,敘事者的父親從打穀場走到馬廄,手裡握著鐮刀,手指在黑暗裡摸索著掛在木板牆釘子上那冰涼的外衣和藍色亞麻褲子。他把褲子扔到馬車上,把馬從馬廄里趕出來套進車轅的時候,第二個人和被叫醒的警察一起回到了教堂前面的空地上。
敘事者的父親把外衣甩到肩膀上,一次又一次在韁繩前面彎腰屈膝忙活著。韁繩拉著馬走過院子的石頭路面,馬就不聽命令拉著車向前走。他從靴筒里抽出鞭子,罵罵咧咧地用鞭杆子敲打著車轅。這時,警察向教堂前面看車的那個人提了一些問題。據第一個人講,那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被問的人盤著腿,斜靠在雨棚下面的柱子上,操著一口生硬的方言回答問題,說話的時候姿勢一動不動。他的同伴按照警察的吩咐,把口袋從小車上搬下來打開。這時,敘事者的父親已經把馬趕了起來,在靠近下坡的地方拉緊了剎車手柄。被剎住的車輪一躥一跳地向前打滑,甩了跑在後面貓腰拽著嘎吱作響的手柄的人一臉泥水。後來,車輪被緊緊剎住了,車子還來回九_九_藏_書晃動著向下滑。他在奔跑中立起身來,把臉上的泥水抹掉,又彎下腰,用力拉住剎車,開始很吃力。他竭盡全身的力氣,隨後便只是輕鬆地用手腕操作,讓車咯吱咯吱地轉向另一個方向,鬆開的車輪幾乎碰到了馬屁股。他朝前跑到車的中部,暴躁地猛拽左邊的韁繩,車子便朝右拐進了公路。
他看見妹妹正好穿過院子從前面走過,就一直望著她。她胳膊上挎著一個空籃子,急匆匆地沿著馬廄的牆向茅棚走去。她一不小心,頭碰到馬廄窗戶上,猛然一愣,停住腳步,身體也碰到了窗玻璃上。她抬起下巴,愣在那兒。她打量著自己。敘事者望著她。
當父親划船穿過蘆葦叢時,他兒子——原先躺在推車上,渾身沾滿了污泥——扛著一隻口袋。儘管口袋裡散發著怪味,可是他覺得根本沒有味道。
當敘事者的父親把船繩拴在木樁上時,敘事者站在屋前台階上,望著那輛推車,停止了咀嚼。
當敘事者的父親在他那藍亞麻褲子上擦刀子時,第一個人看見了雪中那座房子,然後三人相互點頭稱是,便加快腳步,終於走到院子門口。這時,那女孩在熊熊的火爐旁燒傷了手指。牛棚里的牛也餓得開始叫喚,惹得旁邊豬圈裡的豬也跟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