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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劃生命的永恆 7

籌劃生命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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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伙成員三

我聞到了他們的氣味。
〔一陣風刮過舞台,四個人身上的衣物和頭髮在風中卻紋絲不動。首領退場。

我出去,到那條公路幹線上,埋伏在昔日的蘿蔔窖里。
幫伙成員三
幫伙成員三
拖著一種彷彿不做作的溫柔的腔調)曾經有過一段日子,這片飛地的居民是我最喜愛的人民。我的外公就出生在這裏。聽他給我講述的事情,我每每都會有一種思鄉情懷。在那邊有我們遼闊、美麗、富足的祖國,只要一聽說這個特殊的飛地,我的祖國就變得微不足道。孩提時,即使在我們這個擁有兩千萬人口的首都,站在那個擁有九十九個世界奇迹的廣場上,我也會因渴望這片飛地而流下熱淚,流下最熾熱的眼淚——就像飛地語言里所說的「淚花飛濺」!就連我父親也一再講起當年他佔領這裏的歲月,尤其是這裏的女人,讓他永遠也玩個沒夠,使用暴力也是如此。他特別談到那一個女人,一天夜裡,巨人遇上巨人,他倉促地佔有了她,然後,他還在死人床上嘆息,相信使她懷上了一個孩子,不像我這個被他稱為不中用的傢伙,是我的一個王室胞弟。——所以,我對這個在外公看來堪稱第一百個世界奇迹的傳奇越發神秘:再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在我的眼裡——或許這個地方可以,但這些人絕對不行。不能出現在我的眼前,更不能傳到我的耳朵里:這裏所說的,畢竟不是什麼語言,也不是什麼方言,甚至連原始發音都不是——相反,那是最後的語音,換音,是瀕臨read.99csw•com死亡的人發出的。沒有什麼更理所當然了,當年我們的父輩在戰爭中進駐這裏,非要把這塊讓所有有美感的人感到氣憤的飛地重新劃歸它原先的祖國,有公元前時期昆卡的如尼文石碑的文字記載,然後又有大約公元六百年的民族大遷徙,再就是有阿布斯農耕篇為證。人們說,這裡是最後一塊大自然或者自然的東西,稱這裏的居民是最後的自然人。是的,我也曾有過天性:然而在這裏,大自然的震驚使我的天性立刻蕩然無存——這應該是我們的目的。就像我放棄了自己最後一絲天性一樣,所有的人都應該這樣!當時見到第一個敢跟我叫板的飛地少年時,我就已經知道了:我想成為他的敵人!我要打敗他,直到他的盡頭?不,沒有盡頭。剷除他。但不是一下子,而是漸漸地,鬥爭一步接著一步,從外到里,直至他徹底完蛋——使他夢想破滅,大勢已去,漸漸消失,而且這沒有盡頭。把這裏的居民從他們這塊立足之地上趕走,因為他們是遠近出現的唯一的人,而且還有類似立足之地的地方,首先就是他,因為他離鄉七年的歲月更加鞏固了他在這裏的地位。此間我無論去哪兒,這個人到處都有——每當我說到「人」時,父親都會給我一記耳光,對他來說,「人」是一個有傷風化的詞語——他的地盤,整個空間里他無處不在。是的,在他返鄉之後,這傢伙的名字我都不願說出口,我們要一步接著一步跟他斗,把他從這空間里趕走,連最後的角角落落都不放過,並且也不放過這個空間,這最後一塊虛假的大自然,要吞噬、焚燒這個空間,整個這片剩餘和陰暗的飛地。而這就是我的使命,我的天職:要向世人證明,事實上早已不存在什麼空間了,哪兒都沒read.99csw.com有,這裏也一樣。空間:過時了;「空間」這個詞:陳舊的詞彙,非常可笑,古法蘭克語。把詞語和事物徹底根除。空間,大空間,空間布局,小空間:全都不復存在了。要向世人證明:這裏的空間是假象,空中樓閣,海市蜃樓。不值一提了。無論對誰來說,地球上已不再有小小的死亡空間,更談不上什麼生存空間了。這就是新的開始,只有這樣世界才能重新開始。只有這樣才有新的世界,獨立存在,擺脫那些破損不堪的空間。要向世人證明:盯著空間企盼引發的是永恆的期待和尋覓,它們從來都在毀滅世界。讓空間失去魅力,重新創造世界。我們,吞噬空間的英雄——空間吸食者,虛偽的中間空間吸食者。座右銘:不要空間,而要刺|激——用刺|激取代空間!——當然首要的是——狡詐!——我們要竭盡所能,在那個有意識的人返回時依然鞏固他的表面位置,讓它越來越高,讓它擴張跨越邊境。只有這樣,圍獵才會更加行之有效,才能把他從最大可能的空間里一步一步地趕進不斷萎縮的最小空間里:最後從死角趕進零空間,再從那兒趕進負空間,再從那兒趕進負空間的底部,再從那兒趕進混沌空間,最終讓他從混沌空間自然而然地回歸垃圾。這一切應該引起一場轟動,能夠煽動起上上下下形形色|色的人跟著幸災樂禍,並願意參与這場圍獵——當下那些獨一無二的集體歸屬感。在黑暗最終來臨的時刻,他應該徹底失去尊嚴,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悲情。因此,也不允許有孩子在場——他們會為某些事情而痛哭,會因這原本默契的皆大歡喜而鬧騰。最後他的心靈或許會變得骯髒不堪,徹頭徹尾,唯一一塊不折不扣的污物。——他究竟有什麼我沒有的東西呢?為什麼他被普https://read.99csw.com遍稱為「一個懷著其他憂慮的人」?「一個懷著其他憂慮的人」在我們祖國的語言中到底意味著什麼呢?
首領
〔兩人一邊相互擋住去路,一邊抽著響鞭退去。
而這種味道並不新鮮。


幫伙成員二
所有三人
像是生鏽的鐵鏈,乾涸的墨水瓶,一滴不剩的聖水盆,最近的一座村莊。
我隱蔽到溝渠里,躲在沼澤里的灌木叢下面。



那我就帶著對講機鑽進亂石堆里,在上面插一面紅旗?要不|穿上女人衣服,讓人看不出是個燈塔守護者?要不我去挪動南面那條分水線?——我們到底為什麼就不能善罷甘休呢?自羅馬人撤離之後,自阿拉伯人撤離之後,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其實我們的優勢早已為所有的民族所認可。世界屬於我們,以這種或另一種方式。我們的財富早已遍布天下,我們的專家,我們的分公司,我們知道怎麼回事,我們知道在哪兒,我們的程序,我們的縮略語,我們的密碼,我們第二套和第十套住房。儘管如此,我們為什麼還不能善罷甘休呢?我們是世界上最大的國家,擁有最好的法律,極度發達的文明,最有魅力的女性,最受認可的心臟移植專家,厚得不能再厚的報紙,多得不能再多的諾貝爾獎得主、奧林匹克運動會冠軍和在競賽中獲獎的建築設計師,最完整的童話集,最神奇的詩人,最負盛名的畫家,最勤奮的廚師,最分明的四季,最美味的蘋果,最值得驕傲的歷史,最確定的未來——儘管擁有這一切,可我們為什麼還不善罷甘休呢?昨天夜裡,我——在我獨自一人待的時刻里,儘管作為那個所謂的夢幻強盜民族的一員,我還是能夠承認這一點——夢見了一個國王,或者說夢見了一個國王的缺失。按照夢中的情形,有了一個國王,天下恐怕最終會恢復太平,太平是人生的樂趣,太平是理想。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善罷甘休呢?(他扇自己的耳光)想一想吧!——我在想:如果我們這個可敬的首領所指揮的軍事行動正好與他剛剛描述的預期相反的話,那會是怎樣的情形呢?會讓人刮目相看嗎?——我嗅出了陰謀的味道。——可是誰會來策劃這場陰謀呢?——聖經中是怎樣說的呢:世人與野獸有著相同的氣息。(他扇自己的耳光)別再多想了。出發吧,前往老磨坊。或者前往那個被水沖刷的河中淺灘?或者前往當地的電視台?(他踉踉蹌蹌地退去,同時抽著響鞭,不時打到自己身上九九藏書
聞起來像冷冰冰的煙味和發霉的稻草。


一個英雄!
像是堵塞的排氣管,踏爛的蜂房,子宮癌,恐懼至極的冷汗,兔籠,獅穴,性|欲衝動。
空曠的飛地,沒有季節交替,自由的天空下只有光禿禿的大門。隨著空間排擠幫的悍然闖入,天空一下子也顯得不再那麼自由了,各種氛圍也立刻消失殆盡。這四個傢伙身著嶄新、僵硬、厚重的邊防制服,看架勢像是要發動一場突然襲擊——只是恰好沒有一個人民在場。於是他們收起棍棒——一切東西到了他們手裡都成了棍棒——並且放下鐵棍(一切東西到了他們手裡……)。首領穿著一身十分考究的西服,九九藏書但他也顯得僵硬和過於沉重。他們顯然是在陌生的領地上,他們所做的一切,旨在挑釁,強佔,搶奪空氣和光線——儘管有人在梳頭,假裝小便,吹口哨,溜達。無論他們做什麼,動靜要麼過小,要麼過大。

聞起來像爛蘋果和油膩的衣物。
幫伙成員二
首領
走向一邊)我一直在看著他,而現在他在我眼裡連一絲余象都沒有。或者是因為成千上萬的余象彼此重疊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空間分割吧?
幫伙成員一
幫伙成員三

〔燈光熄滅。

幫伙成員二
幫伙成員一

沒錯。跟我們那個祖國的詩人寫的詩句如出一轍:「唯有那些懷著其他憂慮的人才會成為英雄。」你說說,你為什麼讓那個人成為英雄,而把我看成對手呢?我只知道一首,也是唯一一首聖經詩篇——再多就沒有了。——你們這些尊貴的人現在各就各位吧!切記:你們不準擅自行動,相互抬杠,相互吐火——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我們是野蠻之人,這對我們來說不是罵人的話。切記:你們可以為所欲為,只要它擁有自己的形式,自己的造型,我們必勝的自信。沒有了形式,便走向邪惡,這就是他應得的下場。趕緊行動起來吧,奔赴各個戰略要點。現在只會有要點,而沒有小孩把玩空間和中間空間的兒戲!

幫伙成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