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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誕生於音樂精神 十八

悲劇誕生於音樂精神

十八

第二,因為它不再像以前一樣信任它堅固的基礎。
任何真正的希臘人都不可能完全了解近代文化的產物《浮士德》,雖然我們自己對它了解得很夠。浮士德走遍了所有知識領域卻無法滿足,最後不得不與魔鬼交易,只要我們把浮士德擺在蘇格拉底身邊,我們會知道,近代人已經開始認識蘇格拉底好奇心的限制,並希望在知識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一個天涯海角。歌德曾經對埃克曼談了一些關於拿破崙的話:
威脅著理論型文化而招致毀滅的原因只是開始使近代人感到害怕,而近代人正在不安地從他們經驗的寶藏中摸索補救的方法,但是他們沒有任何真正的信念去相信這些補救方法將會戰勝災禍。同時,產生了一些天才人物,他們擁有令人敬佩的慎重態度和成果,他們運用科學的武器去說明科學的限度和人類認知能力本身的限度。他們絕對否認科學普遍有效和達到普遍目的的主九-九-藏-書張,並且打破人類借因果律而探索宇宙的那種信心。
一旦關於人格尊嚴和勞工尊嚴等美麗口號的效果減少時,就會帶來災禍。當一個野蠻的奴隸階級知道怎樣把他們的存在看作不公平的事並準備為他們自己的不幸遭遇,也為以往各時代同樣事實而從事報復行動時,就沒有比這更為可憎的事了。在這種情形下,誰敢大胆地求助於那些早已變為「婆羅門」教的令人厭煩而蒼白冰冷的宗教呢?一切宗教的先決條件即神話到處被麻痹了,而神學也被社會的毀滅毒素這種樂觀精神所侵入。
蘇格拉底文化從兩方面被動搖,開始懷疑它自己的絕對可靠性:
同樣的現象,一代一代重複出現。熱切的意志藉助幻象的魅惑來掩蓋實在世界而發現某種方法使其造物永遠存在。有人被蘇格拉底那種對知識的渴求迷惑而相信他可以借這種對知識的渴求來治愈永久創傷。另外有人則被令人干著急而在他眼前晃動的藝術帳幕所欺騙。更有人受所謂在現象的旋渦之下洋溢著無法破滅的生命形而上的安慰所鼓勵。
的確是的,我的朋友,世上也有一種行動的創造力。九-九-藏-書
他不再希望任何東西完全具有事物的殘酷天性,樂觀思想的習慣使他變得柔弱了。同時,他相信建築在科學原則上的文化,一旦它承認非邏輯的地位,也就是說,一旦不願面對它的結果,就必然會消滅。我們的藝術是這種普遍不幸的明顯例子。我們模仿一切偉大的創造時期和名家,也徒勞無益;近代人置於所有世界文學之中並期望他像亞當指出各種野獸的名稱一樣指出他們各個時期和各種風格的名稱,也是徒勞無益。
那麼,我們應該承認蘇格拉底文化是產自一種自以為無所不能的樂觀思想。當我們看到這種完全成熟的樂觀思想的結果時,當一個徹底受這種信念所影響的社會因過度膨脹和嗜欲而開始動搖時,當對一般幸福和普遍書本知識的信心漸漸成為這種亞歷山大式的烏托邦和歐里庇得斯式的突然穿插,使得能夠改變事情的人必須出現時,我們也不必感到驚奇。我們應該記住一件事情,亞歷山大文化需要奴隸階級維持它的存在,但在它的樂觀思想中,卻否認需要這一階級。
那麼,當我們看到它像靡非斯特對誘惑人的女妖所做的一樣,只是為了在恐懼中擺脫它而如何熱切地接受一個一個新的模型時,會使我們感到憂戚。理論型的人,由於對他自己觀點所帶來的結果感到可怕,不敢再隨意忍受冰冷理性的拘束,惴惴不安地奔向岸邊。https://read.99csw.com
我不應以最強烈的願望,
我們整個近代世界都在亞歷山大文化的籠罩之下,這個世界的理想是產生理論型的人,這種人具有最高的認知能力,為科學而奉獻他們的力量,蘇格拉底就是這種典型。所有我們的教育措施都針對這個理想。任何不符合這個模式的人,都會遭受苦鬥,並且充其量也是出於容忍才讓其存在。這裡有一種相當危險的想法,即數世紀以來,我們所要發現的一種唯一有教養的人是學者。甚至我們的文藝也不得不從博學的低劣模仿中發展出來,而韻律在詩歌中所佔的重要地位,更證明了我們的詩歌形式由於使用一種不是嚴格學習得來的語言,而發生偏離的現象。
在現存模型中獲得寶貴的真相嗎?九-九-藏-書
我們已經說了三種不同的幻象,現在不必再提意志可隨手抓到的更普通更有力的幻象。我所說的三種幻象只對偉人發生作用,這些人比其他人對實在世界的負累能產生更深刻的負累,因而需要一種興奮劑使他們除去這個負累。我們所謂的文化完全是由這種興奮劑所造成的。基於這三種興奮劑混在一起時它們所佔比例的大小,我們可以區分三種不同的文化,即蘇格拉底文化、藝術文化和悲劇文化,或者指亞歷山大文化、希臘文化和婆羅門文化。
用叔本華的話來講,就是把夢幻者牢系在睡夢之中。這種認識就是我所說的悲劇文化。這種悲劇文化最重要的特色是以智慧取代科學的地位,作為我們最高的目標。這種未受各種科學的愉快和輕鬆所影響的智慧,將它的目光對著整個宇宙的星座,試圖同情地了解整個宇宙的痛苦而視為它自身的痛苦。現在讓我們想象一個具有大無畏眼光,具有指向那未經發掘的世界的勇敢向前的新興一代。讓我們想象這些勇敢鬥士的勇敢步伐,讓我們想象當他們抗拒一切有害的樂觀思想學說而準備「毅然地居於存在的充實」時不顧一切的自豪。這種文化當中為應付一切偶然事故、一切恐懼而產生的悲劇的個人,不是要去希求一種形而上的安慰的新藝術而作為他的海倫娜像浮士德一樣大聲地呼喊著:九-九-藏-書
康德和叔本華那種不同凡響的勇氣和智慧,獲得了最難能可貴的勝利,超越形成我們文化基礎的樂觀的邏輯基礎。以往這種流行的樂觀思想曾以永久真理、空間、時間和作為絕對和普遍有效法則的因果性,而把宇宙看作是可以認知的。可是現在康德卻表示,這些假設的法則只是用來把現象提升到真正實在的地位,因此使我們對真正實在的真正了解,變成不可能的了。
第一,由於恐懼它自己帶來的結果,這種結果我們剛剛開始認識;
他永遠還是渴望的,永遠還是一個沒有力量和喜悅的批評家,永遠還是一個亞歷山大式的人,這種人在根本上只是一個圖書管理員和批註者,可憐地辨別不出塵封的書籍和排字的錯誤。
這句話告訴我們,對近代人而言,行動人是一種值得驚嘆值得質疑的人,我們需要一種歌德的智慧來發現這種可了解可寬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