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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
「洗手間。」
負罪的眼睛。
迪迪跟在姑娘後面。進了洗手間,鎖上門。木已成舟了。木將成舟。在洗手間里,滿是消毒液和小便的氣味。一個秘密的所在,一個藏匿之處;不算大雅之堂,但是很安全。迪迪朝金屬洗手池上方的鏡子看了一眼。然後有所期待地望著姑娘。「把你的眼鏡取下來,」他小聲說。她取下眼鏡,遞給他,讓他放在一個穩當的地方;他把眼鏡放在洗手池裡。摟住她,讓她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膛。久久地吻著她,最後粗魯地吻住她的嘴巴。
姑娘倒抽一口冷氣,似乎想打斷他,但是迪迪假裝沒有察覺。真相像磚塊一樣掉落下來。
「也許吧,」姑娘說。她把手放在他的皮帶上。「你為什麼還不脫衣服?」
「你是從小就失明嗎?」
青豆眼。
多皺的眼睛,光滑的眼睛。
爛掉的眼睛,新鮮的眼睛。
「來吧。」
然後,困在即將抵達的城市裡,迪迪將不得不面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可能是沒有做過的事情。這一切都成了疑問。他將其歸咎於這姑娘,但事實上,這並非她的過錯。是他自己把事情弄成了一團糟,是他自己想把事情複雜化。迪迪用更微妙的不確定的威脅取代了具體的被發現和受懲罰的威脅。他給自己的憂慮賦予了謎一般的形式。
他們(現在)相隔是多麼遙遠,雖然同處於洗手間的狹小空間里。忘記了纏綿的愛撫,還有潮濕的頭髮、甜蜜的摩挲以及彼此的融合。迪迪把它們當作平常之事而棄之不顧,只是站在自己那堆話語的背後。
鬱金香球莖般的眼睛。
預訂的眼睛,現貨的眼睛。
水靈靈的眼睛:裝著液體的精緻的小瓶。
「嗯,也有這個原因。不過還因為我想——想到了你,」迪迪說著,把一隻手放到姑娘的胸脯上。「引誘者迪迪」。「自從火車開動之後,我就一直在看著你。我想撫摸你,想跟你做|愛。所以我才回來了。」
「在外面鐵路上的時候,我跟別人打了一架。我本來只是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不,我不該給自己找借口。」他想盡量說得簡明扼要。「我想我殺了他。」
迪迪嘆了口氣。「我不該說這種蠢話。請原諒。」
不修邊幅的嬸嬸醒過一次,但轉身又睡了。迪迪和海絲特(現在)坐在玻璃車頂的餐車裡,這是火車的最後一節車廂。迪迪背對車廂的後門坐著。不想看到鐵軌在火車後面急速變小,也不想被另一張桌上打橋牌的兩對男女所打擾。海絲特喝著一杯代克利酒,迪迪喝的是黑麥威士忌加水。
「是什麼?」
「我的眼鏡呢?」迪迪給她戴好眼鏡,並嘆了口氣。
「不,那是真的。可那是四個星期前的事情。」他頓住了,不敢接著說下read.99csw.com去。後面的話一句接一句地往前涌。砰!「剛才在隧道里發生的不是這個。」
眼球的白膜。
「也許我想死。」
「關於你想自殺的事情不是真的?」
伸手從洗手池的衣服堆里找出自己的汗衫。在姑娘面前彎下身去,輕輕地擦拭她的大腿。迪迪第一次注意到姑娘的臀部和大腿上有不少青紫的瘀傷;顯然是摔倒或碰撞所致。接著他擦乾淨自己,然後把臟汗衫扔進洗手池下面的垃圾筒里。他轉過身來吻她。「你還好吧?」迪迪耳語道。她滿足地「唔」了一聲,微微一笑。迪迪開始把姑娘的衣服一件件地遞給她,並不時搭個手幫她穿好。接著匆匆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洗了洗手。又問她要不要洗手。她要洗手,還要梳頭。
「幹嗎要後悔?我喜歡做|愛。」她語氣中的刻薄意味刺痛了迪迪。她可能對他所講的工人的故事生氣了,她顯然覺得那個故事太荒謬,再說,一開始他還對她撒過謊。也可能是對他現在這麼問感到生氣,覺得這樣太自以為是或者太低級。迪迪寧願相信是後者,於是自己也生起氣來。
「我得問問你,關於剛才發生的事情……我們之間的事情。」迪迪感到不安而難堪。「你感覺怎麼樣?我是說現在。」
「不,關於發生的事情。我在外面鐵路上的時候。」肌膚的接觸沒有消抹用言語坦白的願望。迪迪並沒有解脫之感。
「因為你害怕了?」
單瓣的眼睛,雙瓣的眼睛。
有外眼皮和沒有外眼皮的眼睛。
「你經常跟陌生人做|愛嗎?」「嫉妒的迪迪」問道。
她嬸嬸曾叫她海絲特。「不是你的眼睛。是你,海絲特,」迪迪說。不完全是實話。「你有沒有哭過?」
「可是,」姑娘打斷了他,「你根本就沒有下車呀。」她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我剛才就想告訴你這一點。你根本就沒有出過包廂,相信我。我的聽覺很靈敏。」該相信感官的作證嗎?不。
迪迪的臉(現在)與姑娘的只有幾英寸之隔。她的眼睛不是完美的藍色,而是呈細微顆粒狀,像乳白玻璃。迪迪盯著這雙眼睛,尋找著某種情緒的變化。但是儘管它們可以轉動,可以眨眼,卻像裝飾品一樣單調不變。如果非要推測一種眼神的話,也只是憂傷無奈的眼神。毫無用處,無法用視線來吸引他人的注意。
「我了解你。」姑娘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她身上有鹹水的味道,海水的味道。迪迪摟住她的腰,輕舔她閉著的雙眼和耳朵。她在寬恕他嗎?通過接受他的撫觸,她是想證明這可以是愛撫,而不只是致命的打擊?一個人不可能寬恕自己。必須有寬恕者和被寬恕者雙方才行。
「什麼?」
腐壞的眼睛。
矇著薄紗的玻璃眼睛。
「引誘者迪迪」此刻的行為錯了嗎?又錯九_九_藏_書了嗎?是對信任的犯罪和污辱嗎?
「我們該回去了,」姑娘柔聲說道,「我嬸嬸會擔心的。」
迪迪坐在包廂里,思考著物體大小這個奇怪的問題。暗淡的暮色正在降臨。迪迪漫不經心地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遠處一座農舍里的燈亮了。也許是守夜的燈。對著仍然坐在拖拉機上、完成了一天辛苦勞作的疲憊的丈夫和父親說:回家吧,為你準備好了熱乎乎的晚飯;回到你的孩子們身邊,他們會爬上你的膝頭;回到你妻子那張寬大的床上。迪迪雖然沒有一個安穩的家,卻為那個信號所觸動。恨不得(現在)就出去,進入那份充實;趁著原野仍然寬敞空曠,馬上下車。因為過不了多久,地上就會擁擠起來,一幢幢房屋你挨著我,我挨著你,一直擠到鐵路邊上,而且越往後情況越嚴重,最後變成一棟棟高樓大廈。火車很快會從一座小鎮中間穿過。然後,再過一小段時間,會穿過另一座小鎮。最後抵達城裡,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得從頭頂的行李架上拖下行李,各自下車。
流星眼。
金屬眼。
「這樣沒用!」迪迪(現在)會把事情弄成一團糟。
怎樣才能記住。當務之急是記住,與此相比,就連讓自己得到寬恕之事都要退居其次。不過真是這樣嗎?迪迪懷疑自己在選擇一條相對容易的出路,好讓自己脫身。
迪迪開始——僅僅是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但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對吧?所有的往事,不管是真實的,還是幻想的,都得交付於人的想象力託管。不管殺死工人一事是幻想,還是事實,迪迪(現在)只有通過想象才能知曉。過去必須重新想象;記憶不像傢具,不是你可以擁有的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供顯微鏡下觀察的發乾的雞蛋白般的眼睛。
「告訴我吧。我喜歡真相。」勇敢的話語,表現出迪迪很讚賞的一種準則。但是她真的想聽他坦白嗎?就像剛才在肉體上真的想要他那樣?肉體不會撒謊。他仍然扶著姑娘,後退一步,坐到馬桶蓋上,然後拉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柔軟的身體十分順從。迪迪深吸一口氣,由於姑娘的身體靠在他的胸前,他呼吸有些費力。
凹眼睛,凸眼睛。
空蕩蕩的眼窩。
「聽著,你一定得明白……」當然,迪迪(現在)什麼也沒有解釋。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她則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打斷他。
牙齒般的眼睛。
迪迪自己閉上了眼睛。這姑娘為什麼那麼固執呢?她一定記得的!不過,如果她不記得呢?迪迪敢問牧師或郵票販子自己之前離開過包廂嗎?姑娘會不會是對的呢?也許那個工人老粗是他胡思亂想出來的;趴在鐵軌上的殘缺不全的男屍完全是他的想象。也許他把剛才發生在洗手間窄read.99csw.com小空間里的激|情一刻位移到了隧道里那個空曠、潮濕、子宮般的昏暗世界?與他以為之前發生在隧道里的事情一樣,那激|情一刻也正是他的期望。迪迪可能犯下這麼荒唐的錯誤嗎?把男女偷|歡與暴力衝突相混淆,把信任與恐懼相混淆。把失明與封閉這兩個不同的層面攪為一團。
混濁的眼睛,乾淨的眼睛。
「我很高興。」
「你什麼都看不見嗎?」他柔聲問道。誰能說得清呢。也許眼中有眼。也即傳說中的盲人的視力。她搖搖頭。不過,正如視力不僅僅存在於看之中,眼睛也不僅僅是看的工具;就像口和手一樣,它們還是受難的器官。「你有沒有哭過?」他小聲問。
「我為什麼沒有自殺。在火車外面的時候。」
「不是說你。」他一隻胳膊摟住她。「是我。我剛才騙了你。」
易脆的眼睛,浸了水的眼睛。
眼下除了儘力保持鎮靜之外,他什麼也幹不了。到達目的地之後,他可以進行調查。哦,也許沒有這個必要。如果隧道里真有工人被殺,消息就會在廣播、電視和報紙上報道。從總體上說,迪迪確實相信自己殺了人。但相信的程度有了變化。火車無情的速度正將迪迪帶離現場,駛向遠方。視角拉長了,過去成為一種以純物質的、距離和比例已被改變的方式而存在的過去。火車不斷地向前疾馳,工人魁梧的身形變得越來越小,儘管正因為小而愈發珍貴。迪迪必須全神貫注才能繼續看到他。彷彿迪迪(現在)也需要眼鏡了。工人變成了一條小隧道裏面的一個小身影,一件玩具般的東西,幾乎成了迪迪游移的意願所偏好的對象。就像一枚為集郵愛好者所苦心搜尋的珍稀郵票,上面印有因為被併入一個新成立的大國而不復存在的國家的國旗,或者印著一個早已下台或被廢黜的國王的趾高氣揚的頭像。
「就算我沒有真的殺死他,他反正也已經死了,而我該為此負責。我用撬杠砸了他,他一下子倒在火車面前,所以,火車重新啟動的時候——」
迪迪一定得放棄自己的想象,並且欣然這麼做了。他進入姑娘的身體后,空間縮小了。親密的空間,溫暖而不是陰冷,已知而不是未知。他此前是在外面,而(現在)是在裏面。兩人都在裏面。
聚光眼,散光眼。
姑娘脫下襯裙,交給迪迪。(現在)她只穿著低跟軟皮鞋,長筒襪由環在臀部的一根細小的吊襪帶吊著,另外還有胸罩。沒有內褲。突然之間,她真的一|絲|不|掛了,這讓迪迪既驚訝又興奮。是因為看不到別人在看她,她才這麼輕易地在陌生人面前脫|光衣服嗎?是因為對她而言,在一位陌生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體,就跟在所有看不見的陌生人面前展現自己的面孔一樣嗎?
「想乾的事情沒有必要不幹,對吧?」海絲特說,「我是說,如果沒有人攔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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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了。姑娘正在解開胸罩。迪迪覺得自己全身再度虛弱無力,下體軟了下來。「你真的想這樣嗎,海絲特?你看不見我。也不了解我。」「好好先生」的羞辱感纏結著他的下腹。
聽到這話,她將身體靠到他的胸前。有片刻時間,迪迪還以為是火車晃動所致;接著,他意識到她是想吻他。他迫切而感激地張開雙臂摟住她,摩挲著她豐|滿、溫軟、簡直是柔弱無骨的身體。彷彿她赤|裸著身子。廉價混紡布料做成的褐色印花裙子猶如她的另一層皮膚,他的手彷彿黏在了上面。手指尖在吮吸著,慾望溫暖著他的腹部。「我想跟你做|愛,」他低語著。她聽懂了嗎?「有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是說,有件事情你還沒有問過我。」
「關於火車嗎?」
退過火的眼睛。
「沒有多少可講的。你一旦失明,就全部在於內心了。」
他解開領帶,脫掉襯衣、汗衫、鞋子和褲子。然後是內褲。迪迪把兩人的衣服堆在洗手池裡。她將手伸向他的私處,他也伸向她的私處。這些動作簡直是輕而易舉,輕飄飄的。一個沒有東西可慶祝的秘密節日。迪迪覺得有些委頓。他用自己瘦削的身體將她輕輕地頂在牆上,但一時間幾乎無所作為。不過接著就有了起色。開始時比較軟弱,但隨著他的動作而力量漸長。他的下體再次堅挺。火車的節奏助了他一臂之力;每一次顛簸都讓兩人的身體更為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他感激地就勢接受火車的力度和引導,與她分享自己高漲的精力。迪迪低下頭去吻她的乳|房,想象自己置身於陰冷的隧道里。距離變了,就顯得更小,更親密。但洗手間的地板似乎非常遙遠,彷彿是經由一种放大的視角所見。地板上矗立著兩個巨人,正糾纏于生命的行為。
迪迪盲目的身體滿足地棲於姑娘的身體內,活動起來無拘無束。她(現在)肯定知道眼下是怎麼回事。但是,生命的行為能夠抵消他的罪責嗎?不要看,不要聽——甚至不要聽窗玻璃咔噠作響的聲音。姑娘引導著迪迪的身體在她體內進出,時迎時退。她輕柔而無聲地達到了高潮。她難以站立;迪迪不得不架住她。他彎曲的胳膊勾在她的腋下,前臂和手掌抵住牆壁,向她的深處發起看不見的最後衝擊,終於讓自己的身體屈服於哭泣的慾望。有小溪在流淌;而不是環扣相接的鏈條。他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們依偎在一起,進入了忘我之境。迪迪緊閉雙眼站在黑暗中,猶如站在一池水的水底。他睜開眼睛。火車的聲音立刻有了一種不同的音調,顯得更加刺耳。該醒了。他嘆了一口氣。
「來吧,」她說,並拉了拉他的手。
「沒有人,對吧?」
「你是想問,我的眼睛是不是哭瞎的吧?」姑娘說。
「我的眼睛怎麼讓你這麼感興趣?」她(現在)穿著胸罩和短襯裙站著。
「很好,」她平靜地說。
發白的眼睛。
潮濕的眼睛。九-九-藏-書
迪迪又嘆了一口氣,握住姑娘的手。人是多麼複雜啊!「給我講講你自己吧,除了要做手術之外。」
姑娘伸出手,在牆上摸索著,終於找到一個門把手。「這是什麼?」
電鑽般的眼睛。
姑娘已經拉開裙子背後的拉鏈。迪迪幫她從頭上脫下來。
海絲特脫衣服時顯得冷靜而老練。不過,迪迪幾乎還是不敢承認自己的勃起。很顯然,她不是處|女。但是,這姑娘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看不透她,正如她看不見他一樣。「你有沒有哭過?」迪迪站著不動,口裡追問著。
她點點頭,雙手垂向他的腰間,同時讓自己的臉孔摩挲著他的面頰。一時間,他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幅慾望的圖景。猶如一尊石雕。
煮熟的雞蛋白似的眼睛。
迪迪嘆了口氣。當然了。打開門。他們手牽著手,往右拐,再往右拐,上了過道。走了幾步。海絲特又理了理頭髮,迪迪等在一旁。一邊悄悄地打量她的衣服,看看有沒有什麼破綻或污跡;接著也把自己的衣服檢查了一遍。他再一次把臉貼到姑娘的面頰上,感覺到她眼鏡上那硬邦邦的鏡架隔在兩人之間。然後,迪迪拉開包廂的門。她的嬸嬸還在酣睡,正歪著嘴輕微地打鼾;牧師和郵票販子仍在看書。
就在這時,一股乾澀、萎靡的痛苦襲向迪迪,他因為不堪重負而全身發軟。姑娘似乎消失了;只有汽笛在鳴叫的火車,而迪迪則無助地想保持站立姿勢,讓姑娘支撐著自己。「我是在幹什麼?」他呻|吟道。感覺到腳下的火車在不顧一切地吞噬鐵軌。它的速度帶有淫邪的意味,嘲弄著此刻侵入迪迪虛弱身體的倦怠之感。「我想我是在自欺欺人。」他所感覺到的不僅僅是慾望的倦怠。而是一種對於休息或者某種更強烈的東西的渴望。迪迪但願能獨自屈服於這種渴望。在進入隧道時他就感覺到了這種疲憊,卻一直不肯承認。迪迪抓住姑娘。「也許我不想跟你做|愛。也許我只是想睡覺。」
一個人真能讓自己哭瞎嗎?或者說,能有意讓自己變瞎嗎?迪迪所想的也許就是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他說,「可能我只是感到好奇,想知道你怎麼會這樣。當然,也許你不願談這個話題。不過……是不是……我是說,你的眼睛為什麼——」
獃滯的眼睛,靈活的眼睛。
「我想跟你做|愛,」他堅定地重複著。一次幽會,一次休戰。
有洞察力的眼睛。
「我們進去好嗎?」
「你不後悔吧?」
「怎麼了?」姑娘小聲問。
單一的眼睛,多重的眼睛。
醜陋的眼睛,秀美的眼睛。
迪迪坐在包廂里,凝神望著海絲特。她(現在)似乎跟在過道或洗手間里的時候不一樣了。她的頭靠在椅背上;他無法確定她是否閉著眼睛。
「對,」迪迪說。